道情诗

昔我未生时，冥冥无所知。

天公强生我，生我复何为。

无衣使我寒，无食使我饥。

还你天公我，还我未生时。

作者王梵志，本名梵天，生卒年不详，生活时代大致在隋末至唐初。卫州黎阳（今河南浚县）人。早年家境殷富，幼年曾读诗书，成年后家业败落。曾娶妻生子，中年后皈依佛门，晚景萧条。王梵志是初唐诗坛通俗诗派的代表诗人，今人张锡厚据敦煌遗书多种王梵志诗写本与多种旧籍引述编成《王梵志诗校辑》，颇为详审。

这是一首忽发奇想的诗。如果一个人生活幸福美满，处处令人欣喜，那么他一定热爱生活，珍惜生命，当他惊异于人的生命如此美好、有价值的时候，定会尽情礼赞创造生命的造物主、歌颂他的伟大与仁爱。而此诗境界恰恰相反。诗人生活贫苦，无论怎样挣扎也难求温饱，甚至连最起码的生活条件也得不到，四顾同处社会底层的人们，也无不艰难竭獗，看不到生活的乐趣，反顾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黯然失色。于是，由怨生恨，指责天公为什么要创造这毫无意义的生命，难道生命只是为了承受苦难吗！依照逆反心理，有生有知既然如此不幸，那么，无生无知便应其乐无穷了。从儿童的懵懂而乐到自然界的茫昧之趣，都引发作者做如是观，所以，他才会要求天公还他一个未生之前的自由自在的“我”。诗的妙趣也正在这里：不从如何摆脱贫困着眼，而从不生物欲的前生命状态设想，令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意中。应该说，这种玄幻的幽思与中国古代关于人类创生的传说——混沌初开有渊源关系。但更多的还是靠生活所赐，是初唐时期满目疮痍的社会现实孕育了这首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