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 军

“我叫刘军，是建军节生的，我爸说我长大是要当将军的！”新来的同桌滔滔不绝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只是又羡慕又佩服地看着他。那时我才 11 岁，对军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军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据说，他的爸爸是一名军官。他很豪爽，有时候像个大侠似的。有一次高年级的同学截住班里一个小个子男生要钱，就是他出面“摆平”的。虽然那天他的脸上挂了彩，但全班人都像迎接英雄一样把他接回了教室，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记得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玩“找朋友”的游戏。我到现在还记得那首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我要找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

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刘军唱得最响。我唱得正高兴的时候，忽然看见刘军向我走来，向我敬了个礼。我茫然地伸出手，就这样成了他的“朋友”。那时小孩子们都很怪， 男生和女生间的气氛并不很融洽。但是刘军这样一来，男女生很自然地互相找朋友，记得那天停在我面前的男生出奇的多。我们都像快乐的小鸟那样， 穿梭在人群中间，唱着“找呀找呀找朋友，你是我的好朋友⋯⋯”

后来班里的男女生关系就很融洽了。

升中学后，我和刘军分开了。后来有一次陪同学到一所区重点中学中去找人，忽然发现了他。但是他是那样茫然地从我身边走过，也许他真的没看到我。以后我又借故去了那个学校几次，但都没看到他。

以后的几年里，总是穿梭于 ABC 之间，碾转于 X 中。终于挨过了中考，又冲向了更残酷的高考。也许我还算聪明，也算用功，我终于迈进了大学的校门，以后的日子总算是没有了没完没了的数理化，死缠烂打的英语史跟着我了。然而静下来后，书页间、茶香里却总是浮现着那个叫刘军的男孩子的影子，耳际总响着“我长大是要当将军的”这句话。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些日子我总徘徊在他家的那条小巷周围，然而却看不到他。终于有一

天，我看见了他。但是那是他吗？昔日那倔倔的头发，如今却温顺地贴在额前，眼神里早已没有了那份傲气，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一件棕色的皮夹克胡乱地穿在身上，哪里还有从前刘军的半点影子存在。

他也许注意到有人在专心致志地看他，慢慢地向我站的地方走过来。我的心地狂跳着，也许他认出我了吧。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变化太多，除了长高了些，成熟了些！

“换美元吗？”

我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他看我茫茫然的样子，扫了一眼我身后的人群，匆匆忙忙地转身走了。我终于无法抑制我的泪，任它们大滴大滴地滚落在风里。

回到家中，我仍旧无法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前雄心壮志的人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不懂曾经的意气飞扬怎会随着岁月的飘逝而湮灭在时光的灰尘中呢？

那天，我让妹妹带给他一张纸条，只写着：“你还记得当年你找到的朋友吗”？我不敢奢望妹妹会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所以竟然不敢问她结果如何。她也好像不忍心告诉我似的，什么都没对我说。

第二天，有人按门玲，开门一看竟然是他。他的声音低低地说：“真没想到你还没搬家，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我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让他喝茶。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终于我说：“你不是想当将军吗？”

他凄然地一笑，摇摇头说：“那是小孩子信口胡说的！

我又无语。最后他说：“计划不如变化，机遇这东西你不信不成，造化弄人！”

送走他，我不知说什么好，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吧，但老天你又何必如此残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