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新秀
艺术的大道上荆棘丛生,这也是好事,常人都望而却步,只有意志坚强的人例外。——雨果
向文学方面发展
1818年2月3日,在经过将近16年的“冷战”之后,法院终于判决莱奥波德将军与索菲离婚。3个孩子的监护权通通归属到了雨果夫人名下,可是抚育他们的经济责任,包括索菲的全部生活费用,仍然必须由将军出。
当时,欧仁和雨果都还不能自立,索菲也没有工作。所以,莱奥波德将军,不得不承担他们的生活问题。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濒临尾声,但是,索菲在经历了婚姻的破灭后,不久就患上了严重的肺炎,她已经明显地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雨果和欧仁终于学完了中学课程。1818年7月他们离开了学校。他们不想按照父亲的意愿,报考多艺学校,今后做工程师。他俩都醉心于文学,渴望在这一领域一展宏图。可是父亲是不允许他们从事这一没有稳定收入的工作的。幸好父亲没与他们住在一地。
1818年7月20日,雨果和欧仁给父亲写了一封充满敬意的信,要求攻读法律。他们在信中写道:
你很清楚,亲爱的父亲,既然我们的学业已告终结,我们便不可能留在这里。我们建议你给我们每人800法郎,以供花用。我们本想少要一点,但假若你考虑到,你已经给了我们300法郎维持生活,余下的500法郎,如果不抠着用,势必难以支付伙食费,书籍费,注册和取得文凭的费用等,你就会感到这对于我们是不可能的。
雨果和欧仁兄弟俩对诗歌的钟爱,使父亲莱奥波德将军深感遗憾。作为一个军人,他当然希望他的儿子们也能像他一样在疆场上争得自己的荣誉。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当他看到孩子们对诗歌是那样的执著时,他默认了诗歌的梦,他没有理由禁止孩子们这种高尚的追求。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只不过是索菲的一个骗局。
8月,两兄弟兴高采烈地离开寄宿学校,搬到小奥古斯丁街18号母亲家中。房间在四楼,比在赛尔什—米狄街的住宅要小。由于将军付给的生活费不允许他们租住带花园的住宅。他们终日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小桌前写诗。
其实,索菲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两个孩子当法官。从两个孩子写就的诗歌来看,她早就认定自己的孩子是写作诗歌的天才。因此,尽管欧仁和雨果在法律系读了两年多,为学习法律学交付了很大的一笔钱,但兄弟俩实际上连法律系的门也不曾进过,更不用说参加考试了。
后来,两兄弟根本没去学法律的秘密还是让莱奥波德将军知道了。不过他并不发怒,因为他已经从一份官方的报纸上,看到了两个孩子获得法兰西学院诗歌征文比赛大奖的消息。
两年多时间里,索菲让孩子们安静地坐在一间不大但却安静无比的房间里写作,而午餐之后,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步。她穿着讲究的淡红色服装,披着绣有棕榈叶花纹的开司米披巾,身旁是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她用慈母的胸怀滋润着儿子的心。她希望也相信她的孩子们一定能摘取诗歌的桂冠,为她争得双份的荣耀。
当时,还只有16岁的雨果就写出了《永别了,童年》:
啊,时光,你把童年变成了什么?
或确切地说,你把我变成了什么?
我寻找,哎!却只看见,
一个疯子抱怨自己明贤……
这一年巴黎新桥安置了一尊骑马的铜像,那是一个比较得人心的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塑像。外省一个叫图卢兹的学院举行诗歌大奖赛,规定7个获奖名额中有一个名额是给命题诗作的,题目便是《亨利四世铜像的光复》。其余6个名额,题目可以由投稿人自拟。雨果又跃跃欲试了。
他手头正好有一篇现成的稿子,他就把它寄给了学院,随后便着手写那首命题诗。不料,母亲恰在这时病倒,雨果连日侍候母亲,眼看已经到了截稿期。
那天晚上,母亲病情稍有缓解,便问起这首诗,雨果本想放弃这个机会,可是母亲一定要他连夜赶一赶,她亲切地勉励雨果说:“好孩子,今晚就写,明天你念给妈妈听,妈妈的病就会好的。”
于是雨果待妈妈睡着后便挑灯夜战,一个晚上,写出了120行诗。第二天早晨,他兴奋地把诗读给妈妈听后,便寄给了图卢兹学院。
雨果呈交的作品是《凡尔登圣女颂》,讴歌大革命时期,因为参加了普鲁士人的舞会而惨遭酷刑的一群凡尔登姑娘。他在一夜之间写出了这首颂歌,其中写道:
整个民族奉献出这尊铜像,
为纪念你,啊,骑士,
争夺巴雅尔和杜盖斯林荣誉的骁将。
请从国人的爱慕中,接受这高尚的物证:
寡妇献上薄资,孤儿省下分文,
才有你,亨利,塑像的诞生。
这首诗像是在学校作的习作,然而,无论亚历山大体与八音节诗句之融合,还是思想与诗句之和谐,都表现出如此明显的驾驭能力,因此他战胜所有的对手,获得竞赛的首奖金百合花。
不久,雨果便接到了来自图卢兹学院的佳音,雨果的两首诗都获奖了。图卢兹学院有个规定,凡一人连得3次诗奖就有权被聘为院士。
1820年,雨果又寄出一首诗,获“金鸡冠花奖”,于是年仅19岁的雨果竟做了研究院的院士。
比他大10岁的阿尔封斯·德·拉马丁也跻身于对手之列。亚历山大·苏迈,图卢兹学会的成员之一,写信给雨果,赞扬他杰出的才华,并提及这位年轻诗人给法国文学带来的巨大希望。他说:“自从我们收到你的两首诗以来,人人都在赞扬你颖异的天才,你为我们法国文学展开了无限的希望。如果学院抱同样的见解,图卢兹怕没有足够的花冠赠给你们兄弟两个。你19岁的年龄在这里引起了许多人的钦佩赞扬,甚至引起一部分人的怀疑。对我们来说,你简直是一个谜,这个谜只有文艺的女神才猜得透。”
这种珍贵的赞誉来自一个蜚声图卢兹,甚至巴黎,被称为“我们伟大的亚历山大”的作家。
连获双奖使雨果信心大增,他更勤勉地投入了文学创作活动。他那勃发的创作才能迫切需要找到一个阵地,总不能老是把作品藏在抄本里。阿贝尔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阿贝尔认识一些作家和印刷行业的人,1819年12月在他们的帮助下,一个取名为《文学保守者》的杂志问世了。杂志的主编是雨果和阿贝尔。撰稿者则有雨果的二哥、表兄及朋友。杂志每3个月出一期,每期有厚厚的400页,杂志的内容非常丰富,有文学创作、文学评论、戏剧、美术评论、外国文学介绍和历史研究、历史著作评论。其中不少论文评论的是当代最伟大的作家,而且有不少文章提出了一些富有真知灼见的观点。
在文学上,雨果兄弟们奉行一种犹豫不决的折中主义,他认为人们从未弄清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之间的区别。莎士比亚和席勒的剧本与高乃依和拉辛的剧本之不同,只在于它们更不完善。
但雨果也斗胆说,如果德利尔算得上大师,那也不过是位会把人引入歧途的大师。他隐约发现了经院式爱情描写的弱点,他说:“爱情的描绘是一眼永不枯竭的新思想表达之泉;它与内感的描写风马牛不相及。那里的一切都是粗俗的,只需把晶莹雪花啦、玫瑰啦、白雪啦用尽,一切意思就表达出来了。”
他要求诗人具有正直的思想、纯洁的心灵、高尚的灵魂。
雨果只敬佩他敬佩的人。他在一篇美术评论指出,大画家安格尔的创作显示了中国绘画对他的影响,在当时还从未有人指出过这一观点。还有一篇评论对当时一个无名诗人拉马丁的处女作《默想集》赞美不已,拉马丁日后果然成了法国的著名诗人。还有的论文感叹当代法国文学大家的匮乏,作者呼吁道:“什么时候才能产生像伟大事件那样的伟大诗人呢?”
拉马丁的质朴无华使雨果惊讶,雨果说拉马丁的这些诗最初令他惊奇,继而使他入迷。那些诗没有他们那种庸俗的优美和矫揉造作的雅致。
他比较舍尼埃与拉马丁的一句话颇为精辟:“总之,如果我清楚地了解他们的区别,尽管这种区别微乎其微,那么可以说,前者是古典主义中的浪漫主义者,后者是浪漫主义中的古典主义作家。”
这些文章给人的印象是,这个杂志一定拥有众多的撰稿人,而且其中不乏白发苍苍、满腹经纶的老编辑。可是谁会想到,实际上其中有2/3的文章出自雨果之手。
在杂志诞生以后的15个月中,雨果用各种笔名写了114篇文章和22首诗。为了写这些文章,为了对各种问题有独到的见解,雨果阅读了古代传说、神话、圣经、古典作品、当代小说、戏剧及各种指南类的书籍,他的知识储备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学术视野大大地拓宽了,见解越来越精确了,驾驭语言的能力也更上一层楼了。
如果将这些作品都浏览一遍,就会为雨果的才智和博学感到吃惊。文学评论、戏剧评论、外国文学,他都是旁征博引,无所不谈,足见他确有文化修养,尤其是在拉丁和希腊文化方面最为突出。
苏迈和他的图卢兹朋友,如暴躁的亚历山大·吉罗、儒勒·德·雷塞基埃伯爵等在《文学保守者》杂志起了重要作用。
苏迈以他黑色的长睫毛、淳朴的表情、吸取惊世骇俗的灵感的胆量取悦于人。他可以作出巨大牺牲,只要人们在紧急关头考验他。
被封为图卢兹百花诗赛的大师后,雨果能够与苏迈以及他的朋友们以同事相称了。另一些可贵的合作者是台尚兄弟,他们的父亲在他华丽的住宅里接待过雨果。
埃米尔·台尚和阿尔弗雷·德·维尼从小就是朋友。1820年,他介绍雨果认识了这位王宫卫队英俊的少尉。少尉也是个诗人,但尚未出版过任何作品。起初,他们还讲些客套话,都称对方为“阿尔弗雷先生”和“维克多先生”。维尼驻扎在古尔伯马阿,多次被邀请到雨果家作客。
还是通过台尚,雨果认识了索菲·盖夫人和她迷人的女儿德尔菲娜。她刚开始豆蔻年华,也写些因自己的美貌而令人赞美的诗句。女人一般都是那样自恋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写赞美自己的诗句也未尝不可,谁让德尔菲娜确实是貌美如花呢!
通过维尼,雨果认识了他的两个好友:加斯帕尔·德·邦斯和泰罗,都是他团队的军官,前者是诗人,后者热爱文学。但是雨果最希望会见的作家显然是夏多勃里昂。
雨果很快由信奉母亲的伏尔泰的王权主义,转为信奉夏多勃里昂的基督教保王主义。他希望这能使他靠近富歇一家,因为他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拥有同样的信仰就更容易彼此接近了。
1820年,当贝里公爵遭人暗杀后,雨果就他的死亡写了一首古体诗,引起强烈反响。有一节甚至令年迈的路易十八泪水涕涟。
这首诗歌修辞是平庸的,只是当时王国里没有更好的而已,诗歌的感情打动了国王,因此他下令赐给年轻诗人500法郎奖金。
一位右翼的众议员阿希,在《白旗》报上发表一篇关于古体诗的文章,引用了夏多勃里昂的一个词“神童”。夏多勃里昂是否真的说过这个词吗?没有任何证据。每当有人向他提及此事,子爵总是做个鬼脸。
而就是阿希把雨果引到圣·多米尼克大街27号,让雨果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敬佩的夏多勃里昂。
夏多勃里昂是当时法国最著名的作家,法国文坛的领袖。雨果很崇拜夏多勃里昂,在最初写诗的时候,他就立下誓言:“我要做第二个夏多勃里昂,否则就什么也不做。”
看到雨果,夏多勃里昂高兴地对雨果说:“雨果先生,看见你很高兴。我的年龄和我写作的经验允许我有坦白说话的权利。我读了你的诗,里面有一些诗句是当代诗人写不出来的。虽然因为你还年轻,又初学写作,作品中难免有缺点,但是,总体看确实不错,有些地方真的很精彩。”
雨果在谈话间隙观察了这位红极一时的文坛领袖。他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黑色的领结,盖住了衬衣的领子。一件黑色常礼服,扣子扣到下巴。最美的是他的头,高贵而庄严,鼻子很直、很高,这显示着这个人有坚强的意志。眼神很高傲,微笑时也很动人。但是这微笑一闪便过,嘴唇上立刻重新恢复了严厉高傲的表情。夏多勃里昂背靠壁炉,挺着自己已经佝偻的瘦小身躯。
过了些时候,雨果又去拜会夏多勃里昂,仆人将雨果引进客厅。夏多勃里昂此时正坐在桌子前面,背朝着门,他在翻阅文稿,听见雨果进门,他连忙转身相迎。
“啊!你好,雨果先生。我在等着你来呢!请坐。从我们上次见面之后,一直很挂念你,最近在忙什么啊?你是不是一直在写什么文章啊?是不是又写了许多诗啊?”
“是的,诗我是常常在写的。”雨果回答。
“你做得对。写诗,要写诗,这是高级的文学。我也写过诗,可后来就改写散文和小说了,这让我很后悔,因为诗是高级的文学,我就那样放弃了,真的不应该。不过我还写过悲剧小说,你知道吗?让我读一段给你听听吧!”
秘书这时已经把书稿送来。夏多勃里昂富有情感地读了其中的一场对话。雨果觉得这对话写得很好,很值得自己学习和借鉴。之后他又同雨果谈起了文学,谈起了文学的创作方式、方法。雨果惊奇地发现,他和自己在很多文学观点上都是相似的。雨果觉得他很和蔼可亲。
在第二次拜访时,雨果赠给夏多勃里昂先生一首古体诗歌,题名《天才》。从此以后雨果时常去看他。雨果觉得夏多勃里昂是一位能对自己将来有帮助的朋友,他可以在文学道路上给雨果有所启发。
以后,雨果与夏多勃里昂一直保持通信。在信里两人继续谈论文学,谈论人生。两人惺惺相惜,他们在彼此的通信中体会到拥有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雨果从与夏多勃里昂的通信中得到不少收获。他们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一直延续着,直至夏多勃里昂去世。
一直以来,雨果奋笔疾书,文思如泉涌,一个个比喻自动地从他那生花妙笔之下跃然而出,少年雨果就这样以艰苦的劳动,灿烂的成果告别了他的学步阶段,昂首阔步地进入了他那成果卓著的成年时期。
青梅竹马的爱情
有一位黑眼睛姑娘怀着激情目击了雨果的迅速成名。她就是阿黛尔·富歇。
年轻的雨果在迷恋文学的同时还迷恋着这个美丽的少女阿黛尔。阿黛尔的父亲富歇是雨果父母的好朋友。富歇结婚时雨果的父亲是证婚人。在酒席宴上,结婚不久的雨果父亲举杯对富歇许了个愿:“你们养个女儿,我们养个儿子,两家结个亲吧!来,为未来的小两口子干杯!”
雨果父亲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富歇果然生了女儿,可是雨果的父亲却有了3个儿子。
在孩提时代,雨果三兄弟常和阿黛尔一起玩耍。两个大一点的哥哥对阿黛尔都颇有点绅士风度,遇事总是让她几分,只有雨果,因为与阿黛尔年龄相仿,常常为树上的一个苹果或一个鸟窝而争吵,甚至升级为“暴力事件”,最后阿黛尔和雨果只能各自向自己的妈妈哭诉,由两位妈妈来调停他们之间的冲突。
光阴荏苒,阿黛尔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在雨果兄弟离开中学后,每天晚上,母亲总要带两个儿子去阿黛尔家串门。富歇先生总是坐在桌旁,把头埋在书里,富歇太太天性沉默寡言,和阿黛尔坐在一起,默默地做着针线。
雨果兄弟虽然在精神生活上非常自由,可是在行为上却是非常守规矩,母亲从小便告诉他们,别人不问他们的时候,不可随便说话,因此他们俩也很少谈话,只有雨果母亲说上几句极简单的话。
雨果很喜欢这些沉闷单调的晚上,每天吃完晚饭,他总是急不可耐地催促着行动迟缓的欧仁,要他快点出发。到了路上,他总是行色匆匆,恨不得一步跨到富歇家。偶尔有一天因故不能去串门,雨果便显得郁郁寡欢。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雨果兄弟俩都爱上阿黛尔,也许正是在那些安静的夜晚,在倾听炉火“劈啪”爆响的时候,爱神悄悄地降临到了他们中间。
阿黛尔低头做着针线,弯弯的柳眉下一对乌黑的眼珠闪着光。偶尔,她会抬头偷偷地向雨果瞥上一眼。在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雨果的形象。
如果说,列奥波特与索菲的“两人战争”是突然爆发的一见钟情,那么,新一代的“两人战争”就是“润物细无声”似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由于父辈的关系,他们很小就在心中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并默默地关注着对方的信息。只是由于所受的保守主义教育的影响,他们只能把彼此之间的这种关注深深地埋在心里。
雨果兄弟读他们的书,写他们的诗,而阿黛尔除了读书,还要跟着母亲学习缝缝补补,闲下来的空隙也就不多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10年。当雨果兄弟再次见到阿黛尔时,他们简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之前的那个浅黄头发的小女孩,已经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天仙了。
最近几年阿黛尔一直关注着朋友们在文学上的进步。雨果兄弟在文坛上崭露头角,尤其是雨果写的那些优美的诗歌,总使她心里感到一阵阵的蜜意。
然而,阿黛尔到底是生活在巴黎这个浪漫多情的城市。当时间老人又无情地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在费里扬大街一个小花园的一棵大树下,阿黛尔终于大胆地向雨果表白了。
一天,当阿黛尔独自和雨果待在大栗树树荫下的时候,阿黛尔问雨果:“你一定有些秘密,其中有没有一个最大的?”
雨果肯定地说,“有。”
“我也有一个,”阿黛尔直截了当地说,“你把你的那个秘密告诉我,我也把我的那个秘密告诉你好吗?”调皮的阿黛尔迂回进攻了。
雨果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爱你。”
阿黛尔连忙回答说:“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爱你。”
从此,这一对青年人便背着父母单独地来往了。雨果的文才充当了爱情的信使,他常常写一些感情炽热的信给阿黛尔,并且他更努力地进行着文学创作,因为他明白,要跟阿黛尔结婚,经济上非自立不可。
这番对话发生在1819年4月27日,维克多·雨果17岁,阿黛尔15岁。虽然羞涩和理智使他们始终把爱情保存在天真无邪的宝瓶里,但4月27日这个日子却永远烙在了少男少女的心中。
富歇家去距巴黎不远的伊西避暑。雨果有时也随母亲一块去小住。其余的时间,只能遥想着不在身边的姑娘。
1819年至1820年冬,雨果开始与阿黛尔通信,倾诉着相互的爱意。当时雨果正在阅读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翻译贺拉斯的情诗,所以他给阿黛尔的信笺上,到处都迸射着爱情的火花。阿黛尔对这些文字十分羞涩,仿佛这就是“原罪”。
1819年12月,当雨果把献给她的长诗《最初的叹息》带给她并要求换取她20个亲吻的时候,她先是答应了,后来又讨价还价,最后只给了4个吻。
阿黛尔有时像一位多情的女郎,但更多的时候是以遭受母亲斥骂的少女典型的方式来回答他。
富歇夫人宣布,女儿向一个年轻男人表示爱慕,她极不高兴。阿黛尔请求雨果在他们交往中要小心谨慎。尽管感到遗憾,他还是同意了。
1820年2月19日,雨果给阿黛尔的一封信中写道:
我想以后在大庭广众之中相会时,我们应该保持最大的克制。经过长时间的斗争,我必须禁止自己和你坐在一起。
在此,我谨请求你可怜我不幸的嫉妒,避开任何男人,就像避开我一样。我不再来到你身边。至少,让我能宽慰地看到,唯我享有一种幸福,只有你的利益才能使我放弃这种幸福。留在你母亲身边,到别的女人当中去。
你不知道,我的阿黛尔,我爱你到何种程度。我不能看见另一个男人靠近你,我会为此而不惶惶不安,嫉妒得发抖。我的肌肉绷得很紧,胸脯胀得鼓鼓的,得使出全身力气,极尽谨慎才能自制。
然而,就在12月28日,他们获准由阿黛尔的弟弟保尔陪伴,去法兰西剧院看戏。上演的是《哈姆莱特》。雨果后来给阿黛尔的信中写道:
告诉我,亲爱的朋友,你还保留着那个迷人夜晚的记忆吗?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剧院附近的街上等你弟弟好久。你还对我说,女人比男人更多情?你还记得吗?演出自始至终你的手臂一直压在我的手臂上面,我给你引来一些将面临的不幸。果然,这些不幸很快就袭击了我们……
一天,阿黛尔把一封信藏在自己的短上衣里面,不料当她弯腰穿鞋的时候,信却不小心掉了出未。富歇夫人立即问她:“这是什么?告诉我。我想听听。”
阿黛尔无奈之下只得叙述了同雨果的爱情,并且坦白说他们已经打算结婚。富歇夫妇讨论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处境,认为只有两种办法来解决阿黛尔和雨果之间的事情,那就是或者让两个年轻人订婚,或者让他们分手。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不明不白地和一个小伙子这样秘密地交往,这样的话,谣言会不断产生,影响他们家的名声。
皮埃尔·富歇并不反对让他们结婚的主意。在他看来,一个帝国将军,尽管只领半饷,仍然是一个理想的公公。他相信雨果将来是有发展前途的。同时,他也了解其他人对这位年轻人的一些评价。大家几乎都认为雨果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觉得自己的女儿能有雨果这样的男人做丈夫也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但这件事一定要由家长们定下来。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周围人们不断的流言飞语的骚扰了。
1820年4月26日,富歇夫妇郑重其事地来到雨果的家,他们想要和雨果的母亲谈一谈关于孩子们的婚事。可是谈话的结果是令人沮丧的。因为雨果的母亲认定儿子将来肯定会誉满天下,富歇家的女儿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如果让他娶一个富歇家的姑娘为妻子,一定会毁了他的一生。因此雨果母亲断然地表示:“只要我还活着,这门亲事便永远也不可能成功的。”
雨果母亲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把富歇夫妇彻底激怒了,于是他们立即决定与雨果家断绝来往。他们也不允许女儿阿黛尔再和雨果纠缠不清。就这样这对热恋中的情侣被家庭的纷争彻底拆散了。
雨果被叫到了沙龙,他们向雨果宣布了让他和阿黛尔一刀两断的事情。当着富歇夫妇的面,雨果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悲伤的情绪,但他认定了他们俩人的爱情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当富歇夫妇走后,索菲看到儿子雨果的整个脸色都苍白了,他一直沉默不语。虽然索菲有点心疼,她用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亲切的语言劝慰他,但是雨果还是跑了出去,心痛地哭了很久。
失恋的痛苦让雨果无法忍受,他和其他的青年人失恋一样,整天失魂落魄的。一开始,他什么也不能写了,《文学保守者》需要他交稿子,他只是拿些原来的旧稿子去凑数,夏多勃里昂请他到大使馆当秘书,他也不肯前去。
他的生活整个被失恋的打击搅乱了。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向阿黛尔表示自己的忠贞不渝,他要写点东西给她看,他要让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放弃和她之间的感情的,无论家庭的阻碍多么难克服,他都会坚韧地为这份伟大的爱情付出一切。
他在《文学保守者》上发表了《被放逐者的哀诗》,叙述的是彼特拉克的门徒海孟·达斯高利,因钟爱一位少女被父亲逐出家门,因此宣布他将自杀的故事。
其中,有这样两句诗:“你要永远把我思念,要忠于我们的誓言。”
雨果想,富歇家订《文学保守者》,阿黛尔见了这两行诗,一定能领悟这是为谁而写的。
迎娶了心上人
两个热恋中的情人,就这样让一道沉重的铁幕,硬生生地隔了开来。雨果只好用拼命写作来淡化失恋的苦涩。
后来雨果找到了一个跟阿黛尔见面的机会。那时,阿黛尔正在学习画画,她的老师便是雨果未来的嫂嫂、阿贝尔的女朋友柔丽。雨果常常在柔丽家门外等阿黛尔,见缝插针地跟她说上几句话。
雨果跟阿黛尔的通信仍在偷偷地进行。后来《雨果全集》中收了一束题为《给未婚妻的信》的书信,其中这一时期写的信特别多,特别感人。在一封信中雨果对阿黛尔倾诉道:
上一个月5日,我心里有些念头在压迫我,诗不能使我倾吐出来,因此我动手,写一种散文小说。我的心充满了爱情、苦痛和青春。我已经失掉了你,我的秘密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有托之于无言的听话者:我想找一个地方,把我这颗新鲜而炽热的心的混乱跃动,把我追怀往事的苦味,把我前途希望的渺茫保存起来。
我想描写一个少女,如我童年时代所梦想的,少年时代所遇到的,纯洁、鲜艳、如天神一般,那就是你呀,我亲爱的阿黛尔!我想描写你,描写我已经失去而只能在遥远的将来再出现的你,我悲伤地描出你的影像,作以自慰。我想在你的身边摆一个少年,不是像我这样,却像我所想表现的那样。
雨果后来写出了这部因爱情受挫而诞生的小说,他给这部小说起名为《冰岛魔王》。
通过写作,雨果结识了日后在法国文坛发挥重大作用的一批新锐,有高乃伊、拉马丁、丹桑、维尼、德菲娜、圣佩韦等。通过与这些文坛才俊的交往,雨果对于诗歌,对于文学,甚至对于整个世界的看法都产生了急骤的变化。
1821年2月一个清晨,当雨果与阿黛尔在一条街上偶然相遇时,长辈们敷设的樊篱顷刻之间就荡然无存了。他们又开始了秘密的通信。这些通信往往都署假名,寄到邮局待领。邮局的这种业务现在是不复存在了,但在19世纪的欧洲却十分盛行。
两个人都知道要真正走到一起将会有多少困难,多少阻碍。尤其是雨果,他对母亲刚毅的性格了解得太深了。要让她改变自己的决定,简直是不能的事。
但是,一个偶然的意外改变了事情的发展。
索菲突发重病。由于不堪在四楼没有花园的房子里住下去,她于1821年1月搬到表齐埃尔街10号楼下阿贝尔租的一套房子里。
儿子们因为受到她的严格的教育和培养,已经习惯于亲手劳动。他们成为木匠、瓦匠、地毯工、染匠,因为他们的母亲再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安顿布置新家。索菲和孩子们一起翻土、植树、嫁枝、铲草,她累得精疲力尽,浑身发热,因此着了凉,患了胸部急性炎症。儿子们通宵达旦地照料她。
到6月26日半夜她昏昏沉沉入睡后,竟再也没有醒过来,就此便与她心爱的儿子永别了。
阿贝尔被指定帮助弟弟们料理丧事。三兄弟和几位朋友,其中有一位年轻教士罗安公爵,雨果最初的诗歌评论的欣赏者,一起把她护送到沃吉拉尔墓地。
雨果悲伤得几乎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深夜,他离开了母亲的墓地,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阿黛尔家。已经很晚了,可是阿黛尔家里仍然灯火通明,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了阵阵音乐声和欢笑声。雨果沿着熟悉的楼梯上了楼,在玻璃门旁他停住了,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盛装艳服,乌黑的发髻上别着鲜艳的花朵,正在翩翩起舞。那不正是阿黛尔吗?
在他悲痛欲绝之时,她竟然在狂欢。雨果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击倒了,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离开阿黛尔家的,后来他用诗句录下了他当时的感受:
他的命运就是被遗弃;他那孤零的生命就像一棵幽黑的橡树,生长在那山谷里。遥远的地方,那纯洁的百合花,正向着太阳,展开着她的蓓蕾。
雨果与阿黛尔相爱的消息传出之后,一直暗恋着阿黛尔的欧仁,就没有给过弟弟好脸色。这让雨果感到恐惧、孤单。他需要倾诉,他需要温暖。第二天一早,他再也顾不得长辈定下的规矩了,不由分说地闯进了阿黛尔正在散步的公园。阿黛尔一见到他那苍白的脸庞,心儿就撞鹿般地跳了起来。
阿黛尔心中惊讶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妈妈死了,我们昨天埋葬了她。”
阿黛尔目瞪口呆,喃喃地说道:“可是,真对不起,我昨天却在跳舞!”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舍弃了那份少女的矜持,猛地扑向雨果,抱着他的脑袋,“嘤嘤”地哭了。
值得一提的是富歇先生。虽然索菲在儿女的婚事上高傲地侮辱了他,但在他得到这位同乡的死讯后不久,仍然不计前嫌地跑到雨果家中,向孩子们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他恳切地建议小伙子们离开巴黎。因为一个没有正当收入的人要在这个大都会维持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为此,雨果写信给他父亲报告噩耗,他在信中写道:
我们的损失是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然而,我亲爱的爸爸,你还健在,我们对你的爱慕和尊敬有增无减。你应该真实地了解她的心;她从未带着愤恨谈到你,无论过去和现在,评判你和她之间的可悲的不合都不是我们的事儿。
既然从她那儿只留下了纯洁无瑕的记忆,其余的事情不就烟消云散了吗?我们可怜的母亲只留下对我们弥足珍贵的几件衣服,她的医疗费和安葬费大大超过了我们的菲薄财产。我们留着的少许几件值钱的东西,譬如银器、手表等,早已没有了。它们又能派什么更好的用场呢?我们还欠着她的医生和别的几个人的债。
如果你不能承担,我们将努力用我们的劳动成果来慢慢清还。家具不值一钱,是阿贝尔的,妈妈无力支付房租,便和我们一起住在他家。我们的目的,亲爱的爸爸,就是尽早减轻你的负担。
莱奥波德将军此时的经济状况仍不见好。索菲去世后的第27天,他才与一个已经与他同居了18年的女人结婚。
由于手头拮据,他甚至连结婚的信息也没有通知给自己的兄弟姐妹。不过他到底还是一个满怀舐犊之情的父亲,得悉孩子们的困境后,他立即给孩子们寄了钱。不过这些钱的数目实在太少,只够孩子们维持最起码的生活而已。
雨果的母亲死了,可是她当初拒人于门外的情景仍然留在富歇的心里,为了避免雨果的来访,他们家没有像往年那样在巴黎近郊避暑,而是在一个叫德勒的小城里租了一幢房子。
从巴黎坐驿车到德勒要花25个法郎。雨果刚办了母亲的丧事,欠了不少债,因此是不可能有25个法郎用来坐车的。可是富歇只计算了雨果的经济状况,而忽略了雨果的意志,他没料到他们一家7月15日坐马车刚出发,16日雨果便徒步追了上去。
头顶是7月的骄阳,脚下是毫无遮荫歇凉处的大路,雨果不停地走着,虽然走得筋疲力尽,但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在给朋友维尼的一封信中雨果写道:
我用自己的双脚走完了20法里,我非常自豪。现在,我看一切车辆都很可怜,要是您此刻和我一块儿,您就会发现,您从来也不会见到比我更狂妄的两足动物了。
19日他终于到达了德勒城。他下定决心,要在城里逛到遇上阿黛尔和她父亲才罢休,结果果然如愿了。阿黛尔见到了雨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为父亲在旁她无法跟雨果说话,过后,偷偷给他写了一封信。
雨果的举动大概打动了皮埃尔·富歇这位正人君子的心。他过去认识的小雨果一直都是虚弱、瘦小的,似乎不愿接受生活的挑战。而现在,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身强力壮,有自制力,既热烈又执著地表达自己的爱情。他认为,在这位故友的儿子处在如此忧闷的时刻,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于是接见了雨果,并询问他的打算。
“富歇先生,我很荣幸地向您的小姐求婚。”一进门,雨果便开门见山地对富歇说。
富歇没有思想准备,瞪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转身向太太求援,太太低着头,只管飞针走线,似乎没听见似的。他又朝女儿望望,女儿在往花瓶里插花,似乎在抿着嘴笑。
“你用什么来保障阿黛尔将来的生活呢?”富歇终于说话了,而且他单刀直入,一下子便触及了最重要的问题。
雨果胸有成竹地说:“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我妈留下了够多的钱,使我能够慢慢等待机会。我的小说很能卖钱。”
他已经开始写一部具有瓦尔特·司各特风格的长篇小说《冰岛魔王》,肯定会畅销。
富歇可不像雨果那么乐观,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只相信眼前确实存在的东西,至于将来谁能保证呢!雨果似乎看出了富歇此刻的心情,于是又补充说道:“我的法国文艺学会的朋友照顾我,我又替王室办了不少事,国王会给我一份固定的津贴的。”
富歇似乎被说服了,于是他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的父亲雨果将军会同意吗?”
这个问题使雨果很为难。确实,雨果与他父亲的关系比较疏远。父亲坚持要他和哥哥读多艺学校,以便将来找一个有保障的职业。母亲死后,父亲再次提到这个问题,他要他们找一个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否则他不给他们津贴。这实际上要雨果兄弟放弃文学创作,雨果和欧仁自然拒绝了。
另外,雨果总觉得父母亲分居,责任在父亲,是父亲背叛了母亲,另有所爱,现在,在母亲死后,父亲已经和那女人结了婚。为了母亲的缘故,雨果不愿写信去求父亲,他觉得那样做就得承认继母,就是背叛母亲。但是为了阿黛尔,雨果还是决定努力去取得父亲的同意。他对富歇肯定地说:“只要不操之过急,我一定能得到他的同意。”
这一切并不可靠,但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因此,皮埃尔·富歇决定订婚的消息不对外宣传,他的家门仍不对雨果敞开,但阿黛尔可以和她选定的求婚者通信。
当雨果回到巴黎时,他从原先住的那幢有花园的楼房里搬了出来,这楼房的房租太贵了,因此他只好与一位表兄合租了一个阁楼。一间辟作客厅。它的豪华之处就是有一个用圣阿纳生产的大理石砌成的壁炉,上面悬挂着百花诗赛获得的金百合花。另一间房其实是一个小走道,光线暗淡,很难摆进两张床。两个表兄弟共一个衣柜。这对雨果已绰绰有余,因为他仅有3件衣服。
后来,雨果以马利尤斯之名,描写了一位年轻人,这正是他住在龙街时的模样,他写道:
额高而聪明,鼻孔轩豁,富有热情,气度诚恳稳重,整个面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傲,若有所思和天真的神态。他的态度是谦逊,冷漠,文雅,不很开朗的,他还吃着人们所谓“疯母牛”的那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马利尤斯的生活中,有一个时期,他自己扫楼梯,到水果店里买一个苏的布利乳酪,他买一块排骨,自己弄熟后,要吃3天。第一天,他吃肉,第二天,吃油,第三天,啃骨头。
当时雨果非常穷,他身边有700法郎,必须精打细算地用一年。如果你要了解雨果那时的窘迫,只需读读《悲惨世界》这部长篇巨著所描写贵族青年马利尤斯落魄后的生活描写:
吃衣服,吃表,都还不算什么。他还吃着那最可怕的东西,叫做“疯牛”。真是个吃不消的东西啊!所谓“疯牛”就是无面包的日子,无眠的长夜,无蜡烛的晚上,无火的炉子,无工作的星期,无希望的前途,捉襟见肘的衣服,使少女们发笑的破帽子,因欠房租而夜里叫不开的门,门房和伙夫的冷眼,邻居的怪笑,处处丢脸,处处低头,急不暇择地接受任何工作,恶心、苦味、困顿。
6个月一晃就过去了。6个月中他与阿黛尔之间的书信不绝。在书信的来往中充满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雨果在坚韧不拔地向着目标挺进。可是在他就要登上山峰的时候,富歇先生周围一伙充满市侩气的亲戚们,又对他展开了一轮新的进攻。他们抱怨富歇夫妇糊涂,认为让一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走进家门,简直把富歇家族的脸都丢光了。
阿黛尔疑惑了,无奈之中她不得不把亲戚和长舌妇们的议论告诉了雨果。这深深地刺痛了雨果的自尊心,他立即给阿黛尔写了一封诀别的信,表示要用死来反抗那些侮辱了他人格的浑蛋。阿黛尔吓坏了,雨果家族的人可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她急忙作出解释,说那都是别人的议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又关着别人什么事了!
1822年3月8日,在阿黛尔的敦促下,雨果写信给父亲,请求他同意自己与阿黛尔的婚事。信先给阿黛尔看了。除了对她所作的天使一般的描绘外,她觉得这封信写得好极了。
阿黛尔告诉雨果她希望的是幸福而不是尊荣,她认为雨果在信中写道:“唯一能使我考虑与你结婚对我有利的原因是你‘父亲的地位’?”她告诉雨果:“我向你声明,你摆在第一位的原因,对我来说,排在最后面。既然我已是你的妻子,外加一个学院院士妻子的头衔又有何意义?做一个将军的儿媳于我又有何益,你明白吗?”
雨果期望父亲能答应这门婚事,但是他也做好了父亲不同意的打算:如果出现那种局面,他和阿黛尔就私奔,到外国去举行婚礼!
好在没有出现这种局面。几天之后,雨果将军就回信表示同意他们的婚姻,并且郑重其事地代表儿子向富歇先生求亲。将军认为富歇先生的社会地位完全“够格”,两家间的通婚完全是“门当户对”的。
将军的回复非常得体。虽然将军在信中对儿子们不认可自己的第二次婚姻表示了不满,并且对雨果婚后的经济状况表示了担忧,但雨果却觉得父亲说得在理。
为此,雨果写信对父亲的第二次婚姻表示祝贺,而后便投入到了婚事的准备工作中。他要让富歇家族那几个饶舌的亲戚们看一看,阿黛尔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摆脱贫困?靠自己的工作。雨果埋头作诗,手头的诗作一天一天地在增加,这时,阿贝尔为他出了主意。他劝雨果把诗结集出版。可是哪一个出版商愿意承担一本诗集的印刷费呢?
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页诗稿的排印清样,稿纸的角上标着“l”字,可见后面还不止一页,他很奇怪。后来才知道是阿贝尔为他设法找到了一家印刷局。
书是在6月份印好的,封面为灰绿色,印数为1500册。剩下的是得找销售人了,诗集不好卖,因此书店一般都不肯卖诗集,因为它也要在橱窗里占一个位置。
这个时候,又是大哥阿贝尔帮助了他。阿贝尔委托王宫广场的贝利西耶书商帮助销售,靠了他的面子,雨果的诗集被放进了橱窗。
在琳琅满目的书橱里,这本取名为《颂歌与民谣集》的诗集并不引人注目。它的装订显得很寒酸,灰色的书皮上,印着一只古瓶,瓶上缠着几条蛇,意思是指妒羡之蛇,可是因为画得不好,显得毫无生气,倒好像从药店玻璃瓶里逃出的死蛇。
铅字都是从废字模筐里拣出来的。可是里面的诗歌都凝结着雨果的天才和辛劳,那华美的诗句像中午的阳光,使雨果笔下的事物都染上了一种辉煌的色彩。
像很多刚出版处女作的作家一样,雨果很关注他的第一本诗集,一连几个小时他在橱窗前走来走去,他看到诗集摆出去不到一刻钟,一个顾客走进来,买走了一本,这个顾客可不是一个平常的诗歌爱好者,他叫梅内仙,是国王路易十八的御前侍读。
他拿进宫读给国王听。雨果青少年时代,受母亲影响形成了保王主义的观点,在审美趣味方面,接受了古典主义诗歌的影响。
当时,古典主义诗歌在法国已流行了200多年,它追求典雅、规范,很符合宫廷的审美口味。因此路易十八非常喜欢这部诗集,他让侍读读了一遍又一遍,还动手在诗集上写了眉批。
自然他是按照他的观点和品味来评价雨果的诗的,他在一首写到他的诗旁批道:“绝妙。”
雨果自己为诗集写了序,在序言中他初步显露了自己的文学观点:
不仅要关心诗的形式,更重要的是关心诗的意境。单纯的诗句还不是诗。诗存在于思想之中,思想来自心灵。
诗句无非是美丽身体上的漂亮外衣。诗也可以用散文的形式来表达,不过在庄严美妙的外表之下,要有充实的思想内容,诗才显得更完美。心灵中的诗启发人的高尚情感、高尚行为以及高尚的著作。
令雨果惊喜的是,一般的读者也很喜欢这本诗集。诗集出版后很畅销,第一版很快就销售一空,第二年又再版。
第一版1500本,扣除了印刷费和销售费用,雨果得到了750法郎。这本诗集因畅销而创造了可观的效益,雨果也得到较高的报酬,他用这本诗集得来的钱改善了家庭的生活。
由于雨果创作了不少让人喜爱的颂歌,内务部曾答应给予他总数为1200法郎的补助年金,以前一直没有拿到手。为了筹备婚礼,雨果找到了热心诗歌的贝里公爵夫人。经过公爵夫人的努力,雨果终于从国王特别基金中拿到了这笔钱。
现在,加上富歇先生给女儿的总值2000法郎的嫁妆,年轻夫妇已经拥有了将近4000法郎的财产。4000法郎在1822年的法国,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1822年10月12日,维克多·雨果与阿黛尔·富歇的婚礼在圣修皮斯大教堂举行。修道院院长、昔日的旺代公爵罗汉主持了婚礼。新郎方面的证婚人是阿尔弗斯·维尼和特意从南特赶来的科第埃寄宿中学的班主任比斯卡拉。新娘方面的证婚人是她的舅父安西林和杜维达尔·蒙弗莱侯爵。
在富歇家中摆设了婚宴。接着,在军事法庭的大厅里举行了舞会。就是在这间大厅里,雨果的教父拉奥里将军被判处死刑。
雨果所走的道路是多么的艰难,他还只有20岁,但是已经站在荣誉的大门口了。年迈的国王赞美过他的诗,文坛的长辈褒奖过他的诗,年轻的学子常诵读他的诗。诗人们称颂他,评论家夸奖他。他用热情与诚恳征服了意中人,赢得了一场两个人的“战争”。他用自己的行动和成果,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对人生对事业的选择是无可挑剔的。
看着红光满面的阿黛尔,雨果感到无比的幸福。可是就在他举杯向爱妻微笑颔首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从南特赶来的老师比斯加拉,挽着他小哥哥的臂膊,匆匆地走了出去。雨果的心里一沉,会不会是欧仁出了什么事呢?
整个晚会期间,比斯加拉这位麻脸的年轻教师注意到了欧仁异乎寻常的激动。他似乎失去了自制力,言语失常。比斯加拉悄悄地告诉了阿贝尔,两人把他带走了。
夜间,这个不幸的人精神病发作。他性情抑郁,总以为受人迫害。他热恋着阿黛尔,长期以来经受着难以忍受的嫉妒的折磨,一旦看到弟弟的幸福情形,自然不能忍受了。
幸好这天晚上,新婚夫妻对这场悲剧一无所知。
就这样雨果扫除了通往爱情之路上的障碍,终于与他青梅竹马、心心相印的女友结了婚。他把第一本诗集献给阿黛尔,而那750法郎的稿费,他也一次花光,买了一条价值最贵的法兰西羊毛围巾,这是结婚聘礼中最辉煌的一件。
继续努力创作
婚后的几天是冷清的。人们让他们专心致志地沉醉于幸福之中。
一大早,比斯加拉就神色惊慌地敲响新房的门。欧仁的病状很令人不安。雨果急忙跟着朋友赶来,发觉他可怜的幼时伴侣正在说胡话。
实际上,欧仁·雨果是一个比弟弟更敏感更好强的人,天分也很高。只是弟弟从小就很会说,而欧仁却喜欢把话藏在心里。
小时候,欧仁也是推着翻斗车载着阿黛尔在院子里疯跑,看着阿黛尔一天天长大的一个。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暗暗地爱上了她。可是他从来都不说,而阿黛尔也从来都不知道身后有这样一双眼睛。
可怜的小伙子就在暗恋中苦苦地折磨着自己。雨果与阿黛尔订婚的消息传开后,他的苦楚更加深重。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同是一母所生,凭什么维克多在文学上总要一步步压着他?凭什么阿黛尔偏偏要爱上弟弟而不是爱上他欧仁?
新人婚宴上耀眼的烛光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当大伙举杯向新人表示祝贺时,他狠狠地摔碎了酒杯。机敏的老师比斯加拉已经发现了他情绪异常,不由分说就拥着他离开婚宴大厅走回他自己的卧室。
欧仁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暴跳如雷,狂叫怒吼,指天画地,好像面对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点亮了房间中所有的蜡烛,仿佛就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他挥刀把屋内的几件家具劈斩成一堆堆的碎片,宛若正与强敌进行殊死的搏杀。
等雨果和阿黛尔赶来,痛苦疲惫的欧仁正抱着枕头失声痛哭。
整整一个月,欧仁都由阿黛尔和维克多、保尔·傅仙和维克多的表弟特列宾莎轮番着侍候。但他恢复得很慢,维克多只好求助于父亲了。
必须把这事通知莱奥波德将军。将军立即从布卢瓦赶到巴黎。
对于父亲来说,他看到漂亮的欧仁,自己在科西嘉和意大利时所熟悉的那个满头金发,快快活活的胖孩子,以后在马德里那个前程远大的中学生处在狂妄之中,心如刀割。他决定把他带到布卢瓦住一段时间。
在布卢瓦,欧仁慢慢恢复了理智,甚至能写信给维克多,向他的新家祝好。他描绘他们的父亲和他们的后母待他如何好。
但是不幸,他的病又复发了,如此严重,以致不得不把他送回巴黎,到艾斯基罗尔大夫的诊所治疗。住院费每月400法郎,家庭无力支付。雨果出面活动,获准让哥哥去圣—莫里斯镇,在罗阿耶·高拉尔大夫的诊所治疗,由政府负担医疗费用。
医生们诊断为不治之症。这样,可怜的欧仁变成了一个活着的死人,连兄弟也很少来探望。1823年12月12日他写信给雨果,说道:“我到这里有7个月了,仅见过你一次,阿贝尔两次,想必你想看到我,要实现这计划大概不难。”字里行间蕴涵着悲伤的责怪之意。
对于雨果来说,欧仁这可怕的命运是经常使他忧郁和感到隐隐的内疚的一种原因。难道不正是他,在诗歌和恋爱方面都胜过哥哥,才使哥哥陷入绝望的境地吗?
虽然,他并无过错,更谈不上有罪,但事实上兄弟的影响是经常出现在他脑际的题材。剧本、诗歌、小说,不管什么形式,他都要接触这个题材。
有时雨果更名为撒旦,或《巴黎圣母院》中的克洛德·弗洛罗或《城堡里的伯爵》中的约伯,有时他以自己的真名出现,例如在《觉悟》和《撒旦的末日》中。
或许他的另一个哥哥的名字阿贝尔更增强了他脑中永恒不退的观念。然而雨果并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雨果总是在噩梦中看见诸如活埋“铁面人”坐的牢房、多尔克玛达的坟墓等情景。
他总是想象着在一个低矮的拱顶下,有某种不幸在黑暗中潜伏。
在雨果身上,沉思者总是强过沉思。他获救了,因为他把幻觉的不安升华为诗歌,他牢固地植根于现实。但从欧仁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也许会变成的样子。
所有在新婚之后几个月里认识他的人,都注意到他那种征服者的神态,和“骑兵军官拿下一个哨所后”的那种举止。这种神气来自于屡获成功之后他对自己力量的感觉,来自于占有了这位女人的喜出望外,还来自于在重与父亲亲近时意识到的那种军人的崇高。
阿黛尔很快就怀孕了。1823年7月16日,也就是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九个月,他们爱情的结晶小列奥波特·雨果就降临到了人间。
年轻夫妇欢欣至极,充分地享受着初为人父人母的自豪。可是好景不长,就在10月9号,小生命呱呱坠地还不到3个月就夭折了。
雨果坠入到了黑暗中。他真怀疑这是不是上帝在惩罚他的不恭。好在阿黛尔很快又有了孩子。1824年8月28日,他们的长女列奥波蒂娜·雨果的哭叫声终于响了起来。
雨果兴奋至极,拼命地写作。这当然出自对于荣誉的向往,但也不可回避地包含着许多实际的因素。4000法郎不是金山银山,他得挣钱养活这个3口之家。
当时法国惊险小说很流行,特别是在年轻人中,喜欢读惊险小说的读者很多,年轻的雨果也很喜欢读惊险小说。在读了不少惊险小说之后,雨果产生了写一部惊险小说的想法。由于是初次尝试写作惊险小说,他吸取、借鉴了一些已发表的惊险小说的创作技巧。
在写这部惊险小说时,雨果经常同新婚的妻子商量,阿黛尔也喜欢读惊险类的小说。
雨果创作时很投入,一写起来就忘记了吃饭、睡觉。阿黛尔精心地照顾雨果的生活,不时地给他送上一杯茶,或是一杯咖啡,又想办法把饭菜做得可口,让雨果吃得舒服,获取足够的营养。
在写作过程中,雨果写出一段以后,就拿给阿黛尔看,请她谈感受,提意见。阿黛尔总是认真地倾听丈夫的叙述,并仔细思索,提出自己的看法。
1823年,雨果写完了中篇惊险小说《冰岛魔王》。由于是刚刚迈进小说创作的领域,他对自己的作品会获得什么样的反应,心里不太有底。尽管妻子说很吸引人,但毕竟是自己妻子的评价。
雨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冰岛魔王》送给了一家出版社,又怀着同样的心情等待出版商的回音。那些日子真有些寝食不安。
过了没多久,出版商把雨果叫了去。当他返回家里时,阿黛尔立刻迎了上来,焦急而又不安地问:“怎么样?”她似乎比雨果还要着急。
“你猜猜看。”雨果卖着关子。
“我猜不出来。”阿黛尔观察着雨果的脸色。
“你觉得结果会怎样?”雨果又问妻子。
阿黛尔从丈夫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于是说:“我觉得结果会不错,怎么样?出版商同意出版了吧?”
雨果笑着说道:“出版商看了很感兴趣,说马上就出版发行,还说了不少称赞的话。”
阿黛尔笑着问:“是称赞小说呀还是称赞你?”
雨果说:“都称赞了,他说小说写得不错,也说我很有创作潜力。”
阿黛尔高兴地说道:“今晚我们去饭店吃饭,庆贺一下。”
雨果酝酿已久的小说《冰岛魔王》终于正式出版了。如果说,雨果在诗歌创作中奉行的还是传统的、陈旧的古典主义创作方法的话,那么在小说创作中他已经在开始悄悄地离开这个旧的创作模式。
《冰岛魔王》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雨果这时看过不少英国的浪漫主义小说,因此在自己的这部爱情小说中加入了不少奇特的情节。主人公冰岛汉是个吓人的怪物,他吃人肉,拿仇人的脑壳做成饮水的杯子,书中还穿插了由熊、魔鬼、谋杀、绞架、刽子手、刑罚等奇特的人物和古怪的工具,富有很强的刺激性,使这部小说带上了一种新颖的浪漫主义色彩。
然而,小说发表后引来了评论界的一片反对声。因为当时小说界的主流是注重规则、理性的、高雅的古典主义文学。它有宫廷做它的靠山,因此在19世纪20年代,古典主义文学虽然已是强弩之末,行将就木,可是在文坛上,仍然拥有很大的势力,对于这样一部不合章法,极不规则又极不理性的充满奇思异想的小说自然是不会得到大家的好评。
于是,年轻的雨果成了法兰西文坛上关于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争论中的一个备受关注的人物。
中篇小说《冰岛魔王》的出版,不容置疑地使雨果被古典主义小说代表们列入了“居心险恶的混蛋”的黑名单。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两大阵营的对决将从《冰岛魔王》开始。
而且,由于他在自己的创作中,着意摆脱旧的文体的种种束缚,抛开那种程式化的充满了华丽辞藻的修饰语的枷锁,使雨果逐步地成了浪漫主义阵地中的主要人物之一。
雨果的好朋友、诗人维尼读了这部小说专门给雨果写来一封信,信中说:
你创造了一部美妙、不朽的作品。你已经成了法国的司格特式惊险小说的奠基人。还有,我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你和你的小说的评论。你的观点是对的,只要作品好,就会引起报界的注意。
雨果觉得朋友来信对他小说的夸奖有些说过头了,但对朋友给他的鼓励还是很高兴。
一天早晨,雨果打开《日报》见到了一篇评论《冰岛魔王》的大文章。作者是著名的作家夏尔·诺迪埃。文章批评了这部小说的不足之处,同时又赞扬了作者那光辉灿烂的才华,丰富形象的语言和广博的知识。指出了它与英国浪漫小说的联系,作者预言,这部小说将使人们争欲一读。
雨果阅后,心悦诚服,急忙去找诺迪埃,向他表示感谢,但他不在。第二天诺迪埃携全家回拜了雨果,就这样雨果认识了诺迪埃。诺迪埃待人谦逊,性情温和而且文思敏捷,他最擅长讲故事。一番谈论过后,他一下子迷住了雨果,他把雨果彻底征服了。并且他还把雨果引进了他的生活圈子。
既是批评家又是小说家的诺迪埃比雨果大22岁,他和雨果之间的交往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交”了。他本人的生活经历很奇特,颇具故事性,这也是他成为一代优秀的小说家不可缺少的资源。
这是个优雅而又喜欢冒险的人。他既有霍夫曼的气质,又兼有植物学家、昆虫学家、画家、旅行家和对哥特艺术爱得发狂的考古学家的秉性。他无所不知。他加入《辩论报》,后又参与《日报》的工作。
先是以同志,继而又以兄长的态度支持年轻作者,并且逐渐坚定。
在1824年,每逢星期天总有一些作家文人聚集在诺迪埃宽敞的客厅里。年轻的雨果也是这里的常客。大家在一起随意聊天,诺迪埃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他总是靠壁炉站着,讲个故事,或是青年时代的回忆,或是神怪故事。
随后,便开始文学争论。雨果那时还没有完全离开古典主义的旧营垒,从对文学发生兴趣到开始进入这个领域的整个童少年时代,雨果主要是生活在这种文学传统中,其影响自然是根深蒂固的,争论有时便是由雨果挑起的。
文社的成员们对生活和文学的看法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大家都感到有必要向古典主义文学的堡垒法兰西学院的陈规陋习作斗争,探索新的手法和形式。雨果的新的文学观念正是在数不清的聚会和争论中形成的。
在雨果那套坐落在沃吉拉尔街的小住宅里,也常有热闹的聚会,最常来的是一些年轻的画家,那是雨果最近刚认识的。
当时,法国画界除旧布新的革命比文学界开始得早,年轻的画家们讲话不留情面,不压低嗓门,不屈从权威,这种画家和文学家的会合加速了雨果走向浪漫派的行程。
思想观念的转变
在文坛地位迅速提升的同时,年轻作家的思想、生活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雨果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在父母长期的不和中,3个孩子,尤其是欧仁和雨果始终在母亲身边,即使在母亲去世后,他们与父亲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欧仁的病使父子间紧张的关系产生了松动。
在关键时刻,还是父亲和还算通情达理的后母给了欧仁温暖。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欧仁的病情有所好转。可是过不多久就又重新复发,医生甚至警告,说欧仁的病情之严重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
鉴于小城的医疗条件有限,莱奥波德将军不得不带着欧仁返回巴黎并已在巴黎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相聚使雨果有了一次充分享受天伦之乐和与父亲从精神层面上相互沟通的机会。
过去,威风凛凛、总是摆着一副严肃脸孔的父亲使孩子们产生一种天然的敌意。现在,当逐渐步人老迈的父亲宽容、随和地出现在眼前,巧妙地暗示孩子们应该对他宽容怜悯、应该为他昔日的军功自豪时,雨果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亲情被唤醒了。他强烈地感觉到,父亲远比印象中的形象可爱。
在父亲与儿子的通信中先是谈到欧仁,继而又谈到父亲想恢复职务、晋升军阶的愿望。雨果承担了这个任务,并打算从夏多勃里昂那儿为父亲谋个大使职位。他也支持父亲写回忆录,并让拉德沃卡书店出版。
利益有效地增强了感情。莱奥波德将军有两个目的:依靠这个受宠于宫廷的儿子,让儿子们承认新的雨果夫人。照他的说法,她是“你们的继母”。
事实上,雨果的头一个儿子难产出世以后,显得十分衰弱,将军和夫人便把孩子的母亲接到布卢瓦,住在他们新近买下的宽敞的白色住宅里。阿黛尔还为婆婆绣了一顶便帽。
随着对父亲了解的增多,雨果的政治立场产生了质的变化。与父亲关系的改善使雨果对于1893年的革命,对于拿破仑的认识有了重大的改变。不管怎么说,拿破仑是以法国的名义去与同盟国打仗。他感觉到,作为一个法国作家,歌颂那些在弗里特里茨,在莫斯科甚至在滑铁卢倒下的战士,肯定要比歌颂那些皇家来来去去的过客要有意思得多。
1825年,在雨果度过自己23岁生日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由极端的君主主义向自由主义的根本转变。
同时,雨果的经济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这种改善得益于三个方面。一是书商为《新颂歌集》支付的2000法郎版费;二是雨果父亲每月寄来的一笔款项;三是虽然年迈的路易十八已经过世,雨果仍然受着宫廷的宠幸,能够得到一笔特别补贴。
正是基于这种改善,1824年,年轻夫妇在沃吉拉尔街租了一处住所,每年租费650法郎。虽然新的寓所并不宽敞,但这回他们总算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安乐窝,而这个安乐窝很快就成了当时法国最活跃最具实力的一批青年作家的圣土,连当时已被提名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候选人的拉马丁,也对雨果的安乐窝表示了衷心的推崇。从此,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
1825年4月,宽厚的莱奥波德将军再次邀请年轻夫妇到布卢瓦做客,年轻夫妇欣然从命。由于正受着宫廷的宠幸,雨果从邮政局长那里弄到了一辆轿式马车。莱奥波德将军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特意赶到驿站迎接可爱的下一代。看着父亲慈祥的笑容,雨果的心里感觉妙极了。
尤其令人兴奋的是,国王决定赏赐雨果先生和拉马丁先生各一枚荣誉团勋章,并且盛情邀请作家参加他的加冕典礼。雨果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当然,更加激动的还是莱奥波德将军。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在23岁时就挂起了让自己终生企盼的勋章,即便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不能不热泪盈眶。
加冕典礼庄重、热烈、珠光宝气。雨果在大典上即兴创作了《查理十世加冕歌》。查理十世接见了面呈颂诗的雨果,命令皇家印刷厂以最精美的装帧出版颂诗,并且立即册封他的父亲——那个已经退休了10年的帝国将军为陆军中将。
雨果大喜过望。在此之前,为了父亲的退休金和册封他不知费了多少脑筋,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想不到一个如此棘手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在雨果的生命历程上,如果说有某一个阶段是他最幸福的时光,那肯定应该归之为1826年至1828年这几年。
1826年,年轻夫妇的儿子查理·雨果出生,婴儿的降生使得原来的房屋显得更加狭小了,于是他们在圣母德桑街租了一所独处的院落。
在那里,雨果的家仍然是高朋满座,仍然是意气风发。虽然这时候的雨果还算不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家,但他在诗歌创作及其技巧上的见解,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成熟,并且越来越为文坛上的文学家们所认可。
在1827年,奥地利使馆举行舞会,前帝国时期的几位元帅都接到了邀请。到了门前,元帅们向守门人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和拿破仑封赏给他们的爵号:塔朗托公爵、达尔马提亚公爵、特雷维茨公爵、列佐公爵。
可是,看门人却有意把他们分别报成了麦克唐纳元帅、苏尔特元帅、莫蒂埃元帅、乌迫诺元帅。作为看门人,他的职责只不过也就是重复一下宾客自己提供的名片而已,他是没有权力自由发挥的。随意删掉那些元帅的爵位,显然,这是他的主人在向法国人表示,他们根本不屑提及拿破仑封赏的爵位。这是对于法国领袖的一种蔑视。
元帅们于是被彻底激怒了,连门也没有进就叫来马车扬长而去。得罪了这些“公爵”可不是闹着玩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坏消息迅速传到了巴黎。看门人的行为激怒了巴黎,也自然而然地激怒了在父亲影响下正在向拿破仑靠拢的雨果。于是,雨果写了一首《旺多姆广场铜柱颂》大加讽刺的诗歌。
他在这首诗中写道:
不,法兰西还活着!听到这种耻辱,
青年一代一定要勇敢地投入战斗,
各党派赶紧停止一切内部纷争吧!
愤怒的烈火中烧,大家要振臂而呼,
拿起武器,法兰西!
旺代人正在滑铁卢的石头上磨刀霍霍……
奥地利枉然地编制着骗人的套索,
想让两个法兰西巨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历史用几个世纪建立了万神之殿,
日耳曼双头秃鹰耸立的地方伤痕累累,
查理大帝只留下一只酒杯,
另一只就在拿破仑的手里……
我怎能沉默,我!因为战斗伟业,
而使自己的名字万古流芳者的后裔,
我听见易战中飘扬的战旗“哗哗”响,
摇篮上的喇叭曾给我把英雄业绩歌唱,
父老的剑柄是我儿时的玩具,
那时我虽是孩子,就已经是战士!
不,弟兄们,法兰西前程辉煌!
我们从高峰被推下可悲的泥塘,
在远征中我们的意志得到培养。
让我们把祖国的荣辱记在心上,
战士的后代,祖国的赤子,
要善于珍惜父辈的荣光!
《旺多姆广场铜柱颂》使雨果最终完成了从君主主义者向自由主义者的转变。他成了波拿巴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的代言人,也成了法国文坛自由主义集团拉马丁、维尼、雨果三巨头中最具冲击力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