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失踪

星期天早晨天刚破晓的时候,哈克就从草棚里爬起来,摸摸索索地爬上山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老威尔斯家。他轻轻地叩着老威尔斯家的大门。屋里的人都还在睡觉,可是由于昨天晚上那紧张激烈的一幕,老威尔斯一家人就是睡着觉也不敢睡踏实,所以汤姆一敲门,这家人就醒了。这时就听从窗里传出一声询问:

“是谁在敲门呀?”问话中还带着些睡意。

哈克用很低的声音答道:

“我是哈克贝利·芬,请让我进来吧。”哈克还在为昨天夜里偷跑的事感到不好意思。

“我家的屋门随时都为这个名字敞开,进来吧,孩子,欢迎你!”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窗口飘出。

哈克这个小流浪儿听着这句陌生的话,心里暖洋洋的,因为他从来没听过有人对他说过如此亲切的话,尤其是最后“欢迎你”那三个字,让哈克感动得热泪盈眶。

门很快就打开了,哈克扭扭捏捏地走进屋里,老人热情地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老人和他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儿子迅速地把衣服穿好。

这时老人说到:

“啊,哈克,可怜的孩子,你一定饿坏了吧。太阳一出来的时候,早饭就会做好的,然后咱们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饭。你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把这儿当成你的家。说实话,我和我的两个儿子昨晚还希望你能在我家过夜呢。”

“昨晚把我吓坏了,”哈克对老威尔斯解释着他昨晚逃跑的原因。“枪一响,我就没命地朝山下跑去,一直跑了很远也没停下。现在我回来是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有些放心不下。您知道吗,我趁天还没亮就来这儿了,因为我不想撞见印江·乔那两个恶魔,就是连他们的死尸我也不愿看见。”

“唉,你这个可怜的孩子,听你说这话,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不好过。这样吧,这儿还有张床,你吃完早饭后,就躺在床上睡一觉。现在让我告诉你昨晚的情况吧。印江·乔他们没死,这一点很让我难过。本来按照你说的情况,我们完全知道在哪儿对他们下手是最合适的。于是我们就轻轻地靠近你说的那个地方。那时天太黑了,在离他们不到5米远的地方,我忍不住想打喷嚏,那时的运气真是糟透了!我拼命地用手捏着鼻子,想忍住,但最后还是打了出来!由于我手里拿着枪走在最前头,我的喷嚏一打出来后,那两个混蛋就被吓得跳起来跑了,于是我大喊一声:‘儿子们,开火呀,别让那两个家伙跑了,’说完我举枪朝他们逃跑时发出声音的方向开了几枪。我的两个儿子也朝他们开了几枪。”

“我们在后面追着,一直追出了树林。我想我们肯定没击中他俩,因为那两个王八蛋跑得太快了。他们刚逃走的时候也朝我们放了枪,但没打中我们。后来直到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我们才停下脚来。然后我们赶紧跑下山报告了警察。警察们集合起来,去河边等着抓他俩。天一亮,我认为警察就会包围林子,并仔细搜索。等吃完早饭后,我的两个儿子也会和警察一块去林子里寻找一些线索。我希望,我们能知道这两个坏蛋的一些相貌特征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会对我们抓捕凶犯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我想你在黑暗中不可能看清他们的长相,对不对,哈克?”

“不,不对,我曾经在村里见过他们,并且我还偷偷地跟踪过他们。”

“你这么说就太棒了!现在你对我讲讲他们的长相,好吗,孩子?”

“一个是又聋又哑的西班牙老头,脖子里围着一条花围巾,长着又浓又密的络腮胡子,头上戴一顶破帽子,还戴着一副眼镜,这个人来村里两三次了,另一个长得很丑,穿得破破烂烂……”

“孩子,别往下说了,我知道那两个人!有一天我凑巧在寡妇家后面的树林里砍树,无意中碰见了他们,他们一见我就赶紧溜了,而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孩子们,你们该走了,把哈克刚才说的话告诉警长,今天早上吃不成早饭了,明天再吃吧!”

威尔斯的两个身材魁梧的儿子立刻动身就走,他们临出门时,哈克赶忙跳起来喊道:

“喂,两个好哥哥,请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是我告发的他们,求求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那好吧,哈克,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遵照你的意见,不把你说出去,可是你做了件大好事应该得到奖赏才对呀!”

“不!不!不!我可不想要什么讲赏,万一他们俩没被抓住,那我就没命了,请你们一定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去!”

两个小伙子走了,这时老威尔斯开口说道:

“孩子,你放心吧,你们是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怕那两个人吗?那两个人又不认识你。”

哈克解释说,他只认识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那个人要是知道哈克告发了他,他一定会杀死哈克的。哈克不想让别人知道有关金币的事情,所以只能找这个理由来应付一下。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

老威尔斯再次保证替哈克保守秘密,然后又问道:

“是什么原因使你想起跟踪他们的呢?是不是他们的举止有点让你怀疑?”

哈克沉默了一会儿,他心里在想着怎么回答,老头提出的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老头。最后哈克开口说道:

“您知道,我从小就过着流浪生活,并且不时地干些坏事,在大家眼里,我是个十足的赖皮。有时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不舒服,并且睡不着觉。所以我打算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我觉得我得做点好事,让大家都相信我彻底变好了。于是我就想着怎么做好事,一直想到天黑了也没想出来。我吃完晚饭后,又接着想,想着想着,我连觉都不想睡了,于是我就出去在村里转悠。那时大概半夜了吧,当我转悠到村里那家砖厂的围墙那儿时,看见走过来两个家伙,并紧贴着我急匆匆朝前地走着,他们腋下不知夹着什么东西,但我相信那东西一定是他们偷来的。有一个家伙抽着烟,另一个要借火。于是他们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住了。雪茄烟发出的亮光照亮了他们的脸,这时我就看清了他们的长相,我从花围巾和眼罩就看出那个大个子是又聋又哑的西班牙人,另一个人则是那个衣服破烂的丑八怪。”

“借着雪茄烟发出的亮光,你能看清一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吗?”老人显然不相信哈克的说法。

这下可把哈克给问住了,他不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说:

“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看见他的衣服是破破烂烂的。”哈克支吾着说。

“然后他们接着往前走,你就……”老人大概觉得汤姆的谎话编不下去了,所以给他提示了一下。

于是,哈克就顺着老人的提示接着编故事:

“跟着他们——对,就是跟着他们,因为我想看看他俩为何这样偷偷摸摸的,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于是我跟着他们上了山,一直跟到寡妇家屋门的石阶那里。他们停在那儿,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由于天黑,所以我不怕他们看见我。这时,我听见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替寡妇求情。可是那个恶魔一般的西班牙人却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把寡妇毁了容,这些话昨天晚上我已经告诉了你和你的两个儿……”

“你说什么?那个又聋又哑的西班牙人能开口说话吗?你没听错吧?”老人吃惊地打断哈克的话。

哈克编的故事中又出现了常识性的错误!哑巴怎么会说话呢?哈克费了好大的劲,想让老人不对西班人的身份产生怀疑,可是事与愿违,他越是不想说出西班牙人的身份,他的舌头就越不听他指挥,结果还是暴露了西班人身份的秘密。他的脸涨得通红,他为两次在善良的老人面前撒谎而感到羞愧,老人紧紧地盯着他,眼睛里露出了谅解的神情,随后老威尔斯用温和的语调说:

“可怜的孩子,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的。并且我还要保护你,永远地保护你。其实这个西班牙人一点也不聋不哑,对不对?你无意中说漏了嘴,现在你不能继续编故事了。其实你知道许多关于那个西班牙人的事,只是你有难言之隐,不想对其它人说。现在你可以对我说出来,请相信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哈克听完老人这一番诚恳的话,又抬头看了看老人那双真诚的眼睛。然后探过身子,在他耳朵边悄悄地说:

“那个又聋又哑的西班牙人是——印江·乔!”

威尔斯听完哈克这句话后,惊得差点坐在地上。他有些不太相信,又向哈克证实了一次,回答是肯定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事情全搞清楚了,你昨晚对我说的什么割嘴唇,豁鼻子那些事,我还认为是你胡编乱造的呢,因为白人从来不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复仇。可你一说到这个西班牙人是印江·乔时,我就相信了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因为这个恶魔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现在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吃早饭的时候,老人和哈克还在不停地谈论着有关印江·乔的事,最后老人告诉哈克说:昨天晚上他和他的儿子在睡觉前,又点上灯笼仔细地查看寡妇门前的石阶是否有血迹。结果他们什么也没看见,只发现有一大捆……

“你发现一大捆什么?”哈克紧张地打断老人的话。

问完这句话后,哈克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他在焦急地等待着老人后面要讲的话。老威尔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有些吃惊,并也瞪大眼睛盯着哈克——二秒——四秒——六秒——然后老威尔斯才回答说:

“是一大捆盗贼用的作案工具。”

听完这句话,如同给哈克吃了一颗定心丸,哈克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到非常欣慰。然而他这个动作又引起了老人的怀疑,他神情严肃而又十分好奇地望着哈克,然后开口说道:

“是的,我们只是发现盗贼用的工具,这好像让你松了口气,可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吃惊呢?你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

哈克又被问得张口结舌,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懊悔。面对老人那充满疑问的目光,他情愿以任何代价来换得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解答。可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谎话也编不出来了。而那目光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浓。后来他终于想起一句话,他来不及考虑就把它说出去了,他说:

“我想那是一捆主日学校的课本吧,我猜可能是。”哈克小声地嘟哝着。

“哈,哈,哈”,老人大声地笑了,他感到哈克的这个回答十分可笑,但是哈克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老人怕自己的笑声引起哈克的误会,于是就解释说,经常开心大笑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可怜的孩子,你的脸色看上去那么苍白,好像生病了一样。你一定是被昨天的事吓坏了,难怪你刚才有点心慌意乱,坐立不安。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害怕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老人又流露出对哈克的关切之情。

哈克想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竟然流露出让人起疑心的激动表情,他就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感到懊恼。原来昨晚在寡妇家屋门口石阶那儿听完印江·乔他俩的对话后,他就觉得他们当时腋下夹的东西不一定是那些金币,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其实他也并不知道那东西真的不是金币。所以一听老人说找到了一大捆东西,心里便激动地沉不住气了。可是从整个事情来说,他还为出现这一场虚惊而感到高兴,因为他现在确切地知道那一捆东西并不是金币。于是他放下心来,心里觉得十分痛快。他认为,现在事情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那些金币一定还在旅店的二号房间。印江·乔那两个恶棍出不了一天就会被警察抓住,并关进监狱。他和汤姆不用费什么劲,更不用害怕谁来报复,当天夜里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拿走那些金币。

哈克和老人刚吃完早饭,外面就有人敲门。哈克从椅子上跳起来,想在屋子里找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躲起来,因为他不愿意让这件事把自己牵连进去。老威尔斯把门打开,几位胖太太和一位绅士挤了进来,道各拉斯寡妇也在里面。这时老威尔斯才注意到有一群人正朝山上爬去,想看看那昨晚的战斗痕迹。原来消息早在村中传遍了。

老威尔斯只得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向那几位客人讲述了一遍。寡妇也因为自己受到了好心人的保护,而万分感激老威尔斯。

老威尔斯不愿接受这种谢意,于是他说道:

“这没有什么,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一个人比我和我的儿子更值得让人感谢,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不说出他的名字。要不是昨晚他通风报信,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事情,更谈不上去那里抓人了。”

老威尔斯这番话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他们对这个通风报信人感兴趣的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事情本身。但是老威尔斯坚决遵照哈克的请求,就是不肯透露一个字,这让他的客人都受到了好奇心地煎熬。当老威尔斯把其它的情况都说清楚了之后,道各拉斯寡妇说道:

“昨晚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然灯也忘记熄了。我当时并没有听见外面乱哄哄的,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那两个恶棍跑了之后,我们觉得没有必要让你担心害怕。那两个恶棍跑的时候连做案用的工具都扔了,这说明他们一定不会再回来的。如果那时把您叫醒,一定会把您吓坏的,所以我们就没叫醒您。我后来派家里的三个黑奴在您家门口守了一夜,他们刚刚才回来。”

听完这话后,道各拉斯寡妇又一次向老威尔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接着又一批客人来到老威尔斯家探听消息,老威尔斯只得把刚才那个故事又重复了一遍。就这样,来一批客人,重复一遍,一直讲了两个多小时。

学校放暑假了,主日学校也不上课了。但是星期天一大早,人们还是来到了教堂。昨晚那件事在村里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据说到目前为止,仍没抓到那两个歹徒。牧师宣讲教义结束后,撒切尔法官的妻子随着人群向外涌去,她放慢了脚步,走到苏珊·哈波的母亲跟前说:

“我的女儿贝奇是不是打算在你家睡上一整天呀?我真以为她会累死的。”

“您的贝奇?在我家睡觉?”苏珊·哈波的母亲显得十分吃惊。

“对呀。”贝奇的母亲露出更为吃惊的神色。

“难道昨晚贝奇没在您家过夜吗?”

“没有呀,贝奇要在我家过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听完这句话,撒切尔太太已是面无血色,她无力地瘫倒在旁边的长条凳上,凑巧波丽姨妈和另一位太太边谈边走了过来,波丽姨妈向俩人打着招呼:

“早上好,撕切尔太太。早上好,哈波太太。我家的汤姆又不知去哪了。我猜汤姆昨晚一定是在你们二位中的某一位家中过夜了。”

撒切尔太太这时已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摇了摇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汤姆也没到我家过夜”,哈波太太赶忙说道。她在奇怪为什么这两位太太都问自己的孩子在她家过夜没有。她想说句什么,但没说出来。因为这时波丽姨妈脸上露出了烦燥不安的神色。

正在这时,汤姆的好朋友乔·哈波走了过来,波丽姨妈拉住他问:

“乔·哈波,昨晚汤姆在你家过夜了没有?你今天早上见着他了吗?”

“没有,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乔·哈波摇了摇头说。

波丽姨妈这时又问了一句:

“你最后一次见到汤姆是在什么时候?”

乔·哈波努力地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汤姆的时间,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人们停住了脚步,不再往教堂外边走了,教堂里顿时响起了低低地交谈:

“孩子又失踪了”,“孩子会不会被那两个歹徒杀死了?”各种猜测使人们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参加野餐会的孩子们全都受到了大人们焦急地审问。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轮船返航时,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汤姆和贝奇是否在船上,当时天太黑了,又加上人们非常疲劳,所以就根本没人询问是否有人不见了。最后,一个年轻小伙子说:

“他们是不是在山洞里迷路了!”

听完这话,撒切尔太太当时就晕了过去。波丽姨妈也失声痛哭,她的两只手痛苦地绞在一起。

两个孩子失踪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村,不到五分钟,教堂的钟就丁丁当当地猛敲起来,整个村庄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加第夫山事件马上变得无足轻重了,两个歹徒也被忘到了一边,村里的人全部行动起来,马备好了鞍,小船也准备妥当,旧轮船也受命启航。不到半个小时,村里的200多个人,分水陆两路朝迈克道格尔山洞进发了。

那天下午沉闷的空气笼罩了整个村庄,村子里显得空空荡荡,这时已没有了一丝生气。许多女人都去探望波丽姨妈和撒切尔太太,她们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安慰话都说了出来,她们陪着波丽姨妈和撒切尔太太一起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在波丽姨妈和撒切尔太太看来,泪水比任何话都让人觉得欣慰和感动。

漫长的下午终于过去了,沉闷的夜晚又来临了。村里的人都一直在等着消息。等到太阳终于露出头来的时候,传来的消息都是些“多送些蜡烛,多送点食物来”的话。撒切尔太太都快神志不清了,波丽姨妈也是一样。撕切尔法官从山洞里托人送来充满信心,和表示乐观的话,但没有一句话能让人真正高兴起来。

老威尔斯在上午的时候回来了,他从头到脚沾满了蜡烛油和泥土,他累得连路都不愿意走了。他回到家时看见哈克还躺在那张床上。于是他就让哈克起床,但哈克却没说话,他觉得有些奇怪,就走到床前摸了一下哈克的脑袋,这一摸把他吓了一跳,原来哈克发着高烧,已经不省人事了。可大夫们都去山洞了,于是道各拉斯寡妇就来照料病人。她对老威尔斯说: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哈克的,尽管在人们眼里他是个坏孩子。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主的孩子,既然是主的孩子,就不应该被这个世界所遗忘。老威尔斯听了寡妇的话后说,哈克身上也有不少优点,于是道各拉斯寡妇也附和说:

“您说得很对,那优点是主留在哈克身上的痕迹,这种痕迹在他身上是不会消失的,永远也不会。主创造出来的万物身上,都有主亲手留下的痕迹。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群群累得东倒西歪的人返回到村子里,而那些身体和精神都特别棒的人,还在山洞里继续寻找。传到人们耳朵里的所有消息都说,人们正在搜寻以前无人去过的山洞深处,每条岔道,每个角落都要彻底检查。现在只要有人在迷宫般的洞里转来转去时,总能发现远处有一闪一闪的亮光,他们的喊叫声和手枪的脆响声,回荡在冰冷阴森的山洞中。平时一般游人不会到达的一条岔道的石壁上,有人发现了用蜡烛烟熏成的“贝奇和汤姆”的字样,离这儿不远处有一条沾满蜡烛油和泥土的绸缎带子。当它被带回村里时,撒切尔太太一眼就认出它是贝奇身上的东西。撒切尔太太手里捧着它不停地痛哭。她想女儿都快想疯了,她说这是女儿留给她的最后遗物,它比其他任何纪念物都珍贵,都令人怀念。因为这是死神降临时最后离开孩子身上的东西。有些人说,不断地发现山洞深处有微小的亮光时灭时亮,这时大家都爆发出高兴的呼叫声,接着就有二三十个人一窝蜂地沿着通道向亮光跑去,然而每次的结果都令人败兴而归。两个孩子并没有在那里,只不过是其它搜索的人手里的蜡烛光而已。

村里的人在山洞里寻找了三天三夜,这三天的沉闷和痛苦令人难以忍受,村民们都快绝望了。谁也没有心思去专心做某一件事。刚刚传出的一条新闻在人们眼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这条新闻和哈克监视的旅店有关,人们在这家明令禁止售酒的旅店里,发现了店主在菜窖里私自酿酒。这条新闻虽然令人吃惊,但却没有引起轰动。哈克还在老威尔斯家里养病,他病得不轻,并经常昏迷不醒。哈克有时清醒过来之后,总要提起和那家旅店有关的话题。

他现在还不知道那条新闻。最后他终于问道各拉斯寡妇,在他生病期间,是不是发现了那家旅店有什么东西,他担心他所关心的金币会落入别人手里。

“确实在那家旅店里发现了东西”,寡妇对哈克说。

“什么?发现了东西?发现了什么东西?”哈克急得差点又昏过去。

“孩子,在旅店里发现了店主私自酿造的酒,旅店已被查封了。好好养病吧,孩子,你刚才差点把我吓坏了!”寡妇被哈克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

稍稍放下心来的哈克这时又问了一句:

“请您再告诉我一件事——就一件事——求求您!是不是汤姆·索亚告发了店主私自酿酒呢?”

听了这话,寡妇突然哭了,她说道:

“唉,孩子,我以前告诉过你,千万不要讲话。你现在必须得保持安静,不要再说话。你病得很厉害,太厉害了!”

这么说,除去酒并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假如发现了那些金币,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而现在却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儿有关金币的消息。这样一来就说明那些金币失踪了,永远的失踪了,这辈子也别想见着了。但是寡妇为什么哭呢?而且还哭那么伤心,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这些想法萦绕在哈克的脑海里,使得他费尽了心思,最终这些想法让他感到了疲倦。于是他很快又昏睡过去。

看着哈克熟睡的脸,寡妇自言自语道:

“唉,他睡熟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居然说那些酒是汤姆·索亚发现的。现在还不知找到了汤姆·索亚没有。唉,到了这会儿,还有信心和勇气继续寻找的人没有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