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睛

课外活动小组的成绩展览会已经快布置好了，丹丹的布娃娃被展出了， 用一根红线穿着挂在礼堂的雪白的墙上。

丹丹早就想使自己的成绩在展览上展出，像现在一样——挂在墙上，或是摆在铺着花毯子的桌子上，让老师们看，同学看，爸爸妈妈看，许许多多人看。大家一定夸奖丹丹聪明、能干、手儿巧⋯⋯这有多好啊！

这次展览会以前，丹丹可真下了不少功夫，一下课就往活动室跑，晚上还要带回家做。一针一针地缝，一笔一笔地描，做好了又拆，拆了又做⋯⋯ 光是娃娃的鞋子和裙子的颜色，就整整捉摸了两天。

班主任刘老师收到丹丹的布娃娃的时候，高兴地拍着丹丹的肩膀说， “嘿！丹丹，真不错呀！”

按说丹丹现在该高兴了吧！可是奇怪的是丹丹并不显得高兴，她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有点闷闷不乐。起先，服务生们在礼堂里面，摆呀，挂呀， 贴呀，忙得不行。她只是在门口转悠，偷偷地望着。后来，连门口也不去了， 一个人躲在课室里，拿支铅笔在纸上画呀，画呀，乱七八糟的也不知画什么。

丹丹为什么不回家告诉妈妈，让妈妈来看自己的成绩呢？丹丹不是不想请妈妈来，而是不敢请妈妈来，这都是为了那布娃娃的两只眼睛，那两只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却又是让丹丹难过的眼睛。因为那两只眼睛不是丹丹画的。那天晚上，丹丹把娃娃全做好了，就差脸没画了，丹丹小心地画了嘴，画了鼻子，该画眼睛的时候，丹丹犹豫起来了。比了又比，看了又看， 半天不敢下笔画。多好的娃娃啊！黑色的头发，嫩黄色的小袄，蓝色的小裙子，红红的小袜子，胳膊和腿扎得那么匀称，缝得那么细密⋯⋯可眼睛要是画不好就全完了，四五天的工夫就白费了。丹丹越想越不敢下笔，越想手越颤，最后才不得不求表姐给画上眼睛，当时也没告诉表姐是上展览会的。

就为这个，丹丹现在才这样难过。本来嘛，自己的成绩应该完全由自己去创造。可是已经交了，这怎么办呢？

外面有人叫丹丹了。丹丹没有理他，一个人悄悄地跑出了校门。

丹丹一直跑到河边，才放慢了步子。这里挺安静的，河堤上疏落地长着几棵柳树，柔软的柳条儿一直垂到水面。一个叔叔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在钓鱼，蝉在树上吃劲地叫着。

丹丹也在一棵树下坐下了，她得想想怎么办——回家，还是回学校。“怎么啦，小姑娘？是和同学吵架了吗”那叔叔笑着问。“不是，没什

么！”，丹丹低着头。“那好吧！数数小桶里有几条小鱼啦！”

丹丹慢慢地走过去，在小桶旁边蹲了下来。小桶里盛着水，四条两寸长的小鱼在水里游着。这些小家伙，还像一点事儿也没有似的，小尾巴一摆一摆地游着。

“四条啦，叔叔！”“四条？不对，大概是五条。”丹丹刚要分辩，只见那叔叔把鱼竿一甩，一条小鱼甩到半空啦！鱼鳞映着阳光，闪亮闪亮的。丹丹差点儿叫出来，赶忙跑过去，把鱼钩从鱼嘴里摘下来，把鱼放到小桶里去。在丹丹捏着小鱼的时候，小鱼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有点害怕的样子。等丹丹把他往桶里一扔，它的小尾巴就又一摆一摆地游起来了，又高兴啦。

“再见吧，小姑娘，”叔叔把鱼线卷起来以后，摸着丹丹的头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是吧？你是个好孩子，这我一看就知道。你应该高兴，高

兴可比发愁好得多。” “这我知道，可我一辈子也高兴不了啦！”丹丹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那叔叔走了，河边上剩下丹丹一个人了。

不知怎么，丹丹脑子里老是忘不了那条小鱼的溜圆溜圆的眼睛，怪可怜的。由鱼眼睛，丹丹又想起布娃娃的眼睛。这怎么办呢？如果让多嘴的小帆知道这件事，她一定嚷：“哟！拿人家做的当自己的成绩，多没羞呀！”不光是小帆，妈妈知道这件事也该不高兴啦！小队里的队员知道了，也该说丹丹不诚实，给小队丢脸啦。

“找老师去吧，小姑娘！”那叔叔老远地喊，“老师会帮助你的。” 丹丹一步一步地又往学校走来了。

丹丹没有马上去找老师，她先到礼堂里去了。礼堂里这会儿一个人也没有，经过服务生们一天的工作，原来摆设很简单的礼堂变得美丽极了。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展览品。丹丹慢慢走到布娃娃的跟前，娃娃的旁边贴着一张红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挺显眼的大字：

四年级一班，刘丹丹做。

多好啊！丹丹的心跳起来了。这娃娃的身体是那样匀称，服装是那样鲜艳，乌黑的小辫子扎得那样精致，里面费了她多少心思啊！

娃娃的两只眼睛使丹丹越看越吃惊，漆黑的大眼珠，只差不会转动了。这两只眼睛瞅着丹丹，一直在瞅着丹丹，丹丹几乎都不敢看它了。是啊！我的身体是你给我缝的，美丽的衣裳是你给我穿的，乌黑细密的辫子是你给我扎的，可我这两只眼睛⋯⋯不是！我不是你一个人的，写你一个人的名字是不诚实的。

丹丹心一横，伸手就去摘。丹丹是个诚实的孩子，从来没撒过谎，骗过人，也从没有抄过别人的作业，没有偷看别人的答案。丹丹这次也不能这样做，不能把这个娃娃当自己的成绩挂出来，虽然别人只画了两只眼睛。

丹丹刚要摘，门口有人喊：“丹丹在这儿！” 丹丹一回头，小队长林林和方平来了。

林林一进门就嚷：“看丹丹做的娃娃，快来看！”方平踩着板凳瞅了半天，称赞地说：“真棒，丹丹真行！看那两只眼睛简直跟真的一样！”

林林说：“丹丹，明天家长们都该来参观了，我要跟别人说‘那是丹丹代表我们小队做的，很棒吧’！”

“还明天哪；明天什么也没有啦！”泪珠子在丹丹的眼眶里转着。丹丹猛一转身，跑出去了。

丹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轻轻地走到张老师的面前。张老师正在看书， 见丹丹来了，就把书合上了，微笑着问“丹丹，有事吗？”

“老师，把我的布娃娃撤回来吧！”丹丹小声说。“撤回来！为什么？ 不是很好吗？”能老师奇怪地问。

“那眼睛⋯⋯”眼泪在丹丹眼眶里打转，“那眼睛不是我画的！” 老师把丹丹拉到跟前，耐心地问着，丹丹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老师。

“噢，原来是这样！”老师温和地说，“不要紧，别急，别急。展出的是你的娃娃，不光是两只眼睛。那娃娃的身体、衣服、小辫、头发、鞋和袜子都做得不错，如果只有眼睛好，是上不了展览会的。我们来想想办法吧！” 老师说着就站起来踱起步来。忽然老师转过身来说：“如果在旁边写着丹丹做的娃娃，姐姐画的眼睛，你看好不好？”“呀，简直太好了！”丹丹一下

子跳了起来。

老师很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纸条，在上面写着：四年级刘丹丹做的娃娃，五年级刘青青画的眼睛。

丹丹看着、看着，心又不住地跳动起来。老师写完后，把纸条交给丹丹， 并且亲切地说：“你今天这样做很好，好孩子是应该这样做的。”

丹丹给老师敬了个礼，就跑出来了，把纸条交给展览会的服务生以后， 撒腿就往家里跑。

出了校门，一阵凉风吹来，身上觉得爽快极了。心里也高兴极了。是啊， 丹丹是值得高兴的，明天会有多少双眼睛来看丹丹做的娃娃呀！要在那里一直挂一个星期呢！

这时候，丹丹忽然又想起了那些小鱼，小鱼游起来多有意思呀！赶明儿我也去钓小鱼儿放在鱼缸里养着，看着它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多好玩呀。

丹丹一口气跑到家里，一进门就嚷：“妈妈妈妈！展览会明天就开幕了， 去参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