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973 年的春天

毛泽东的批示

林彪垮台后，中共中央对领导机构进行了调整，一批久经考验的老同志重新走上领导岗位。

1971 年 10 月 3 日，经毛泽东批准，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撤销军委办事组，成立军委办公会议的通知。决定由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军委办公会议、负责军委的日常工作。

林彪垮台后，毛泽东也希望国家能有一个安定的局面，尽管从全局上毛泽东仍坚持“文化大革命”的错误，但是在一些具体政策方面作了调整。此时，毛泽东决定由周恩来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周恩来抓紧“九一三”事件后的有利时机，努力纠正“左”倾错误，为解放干部和知识分子做了大量工作。

1971 年 11 月 14 日，毛泽东在接见参加成都地区座谈会的同志时，对所谓的“二月逆流”，做了重新评价。他说：“你们再不要讲他（按：指叶剑英）‘二月逆流’了。’二月逆流’是什么性质？是他们对付林彪、陈伯达、王、关、戚。那个王、关、戚，‘五一六’，要打倒一切，包括总理、老帅。老帅们就有气嘛，发点牢骚。他们是在党的会议上，公开的，大闹怀仁堂嘛！缺点是有的。你们吵了一下也是可以的。同我讲就好了。”①

作为“二月逆流”成员之一的陈毅，于 1972 年 1 月 6 日在北京病逝。1

月 10 日，毛泽东参加了陈毅追悼会。在追悼会前，毛泽东对陈毅的妻子说： “陈毅同志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同志。陈毅同志是立了功劳的。”同时，毛泽东也提到了邓小平，说邓小平是人民内部矛盾。在场的周恩来听到毛泽东对邓小平的“定性”，心中十分欣慰，因为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一个信号。他当即暗示在场的陈毅的子女，把毛泽东对邓小平的“评价”传出去，为邓小平的早日“复出”制造舆论。

同在江西劳动改造的王震，1972 年利用回北京汇报工作的机会，详细地向中央介绍了邓小平在江西劳动的情况，并极力建议毛泽东尽早启用邓小平。

1972 年 8 月 3 日，邓小平经过深思熟虑，又一次写信给毛泽东，表示愿意为党和人民做一点工作。信经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转交。毛泽东看信后，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毛泽东情不能已，挥笔写道：

邓小平同志所犯错误是严重的。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一）他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整他的材料见两条路线，六大以来两书。出面整他的人是张闻天。（二）他没有历史问题。即没有投降过敌人。（三）他协助刘伯承同志打仗是得力的，有战功。除此以外，进城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做的。例如率领代表团到莫斯科谈判，他没有屈服于苏修。这些事我过去讲过多次，现在再说一遍。①

毛泽东的重要批示，使邓小平的处境得到迅速改变，同时，邓小平的命运也出现了新的转机。

在看到毛泽东的批示后，周恩来立即决定：将毛泽东的批示和邓小平的

① 《中国共产党执政四十年》，1 版，344 页，北京，中央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

① 《周恩来的最后岁月》，1 版，（1966—1976），293 页～294 页，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信一起交给中央办公厅印刷厂，印若干份，分别送给中央政治局委员传阅，以便在中央政治局开会时进行讨论。为了改变邓小平的处境，周恩来立即以中共中央的名义通知江西省委，宣布邓小平即日起解除劳动，恢复党组织生活，搞一些调查研究形式的活动。同时决定，将邓小平以前的秘书（在“文革”中受尽磨难、此时正在干校劳动）王瑞林，派到邓小平身边，协助他工作。

1972 年秋，贬居江西新建县的邓小平接到党中央和周恩来总理的指示，让他到江西革命老区参观井顺便考察泰和县的农业机械化。在井冈山，邓小平漫步流连，遥想当年战火纷飞的艰苦岁月。在八角楼，当讲解员讲起林彪篡改“朱毛会师”的历史为“毛林会师”时，此时仍然戴着“党内第二号走资派”紧箍咒的邓小平，不再沉默，他插话说：“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体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勇于坚持真理的实事求是精神。为了完成总理交给的考察农业机械化的任务，替总理分忧，邓小平还对泰和县的农业机械化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了解。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邓小平先后走访了吉安、永新、宁岗、井冈山、泰和等县市。回到“将军楼”，一路风尘未洗，邓小平的心又飞到战争年代曾经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赣南中央苏区。因为回京工作已成定局，在江西逗留的日子不会太久，邓小平急于抓紧时间重游故地，探望乡亲父老。12 月 5 日，邓小平又匆匆上路了。他又重新踏上长征以后再也没回去过的阔别 38 年的那片红土地。走兴国，访于都，8 日，到达会昌。1932 年邓小平曾在此担任会昌、寻乌、安远三县合而为一的会昌中心县委书记。这里也是邓小平政治生涯中第一次蒙难之地。邓小平在多年之后，第二次蒙难之际重访故地，心中一定有许多感慨，但是他没向当地同志吐露这段辛酸往事，而是把它埋在心底。同日，邓小平又到了中央根据地的红都瑞金。江西老区的干部和群众对邓小平给予了热情招待，尽管当时他还戴着全国第二号“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帽子。瑞金县的同志深情地对邓小平说：“你是我们瑞金的老县委书记！”是啊，老区人民没有忘记他们 40 年前的这位老县委书记，没有忘记这位曾为他们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老区人民这句简单而富有感情的话使邓小平感动不已。随后，邓小平又走访了宁都和广昌。12 月 15 日，他结束了这次为时 10 天的赣南之行，把他几十年来对赣南老区人民的思念洒播在当年战斗、工作过的红土地上。

邓小平第二次复出之前的老区之行，为他不久之后为党和人民做出更大贡献提供了动力，也使他了解了当时中国工农业的基本情况。

国宴上的政治明星 1973 年 2 月 20 日，邓小平告别了生活了 3
年多的江西，回到北京，住进了景山后街一座小院里。

3 月 10 日，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主持政治局会议，讨论启用邓小平的问题。江青一伙举手赞成邓小平复出，于心不甘，但是要他们直接站出来反对启用邓小平，他们又不敢，因为如果这样做，不仅是和周恩来等对立，而且可以说是反对毛泽东了。所以他们权衡再三，只能暂时妥协、让步，同意毛泽东启用邓小平。同日，中央做出《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党的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的决定》。29 日，周恩来约邓小平到毛泽东那里开会。之后，周恩来又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商定邓小平参加国务院业务组工作，并以副总理身份参加对外活动，遇有重要政策问题，列席政治局会议参加讨论。4 月 9 日，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在玉泉山与邓小平夫妇长谈，并共进晚餐。

邓小平复出后第一次在重要场合公开露面，是在 1973 年 4 月 12 日中国领导人欢迎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的宴会上。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这次盛大宴会上，邓小平的出现引起了轰动，敏感的外国记者匆匆忙忙把邓小平复出的消息迅速传到外界，这件事立刻传遍全世界，成为一条重要新闻。邓小平引起了中外人士的注目。匈牙利人巴拉奇·代内什在其著作

《邓小平》一书中写道：

他（指邓小平）孤独一人站在大厅里。他个子明显矮小，但体肩宽阔，显得刚毅有力。身着深色的毛式干部服，但袜子是雪白色的。此刻，他当然知道，从远处，从人民大会堂的许多圆桌旁边，数百双眼睛正好奇地注视着他，因为他是在消失之后又从被遗忘的角落里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在那些 7 年前被“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一政治地震压倒在地，尔后又恢复名誉、重新出台的人中间，他是地位最高的一个。

在那次令人难忘的招待会上，等待着宴会开始的中国领导人，正在三五成群地寒暄交谈，而他却只身孤影，缄默无声。然而，他那大而近似欧洲人的眼睛，正扫视着所有在场的人，似乎这孤独丝毫没有使他感到难堪不安，相反他正察看地势，端详同伴，准备迎接新的任务和斗争。

在恢复组织生活 5 个月后，邓小平在 1973 年 8 月举行的中共“十大”上被选为中央委员，进入中共中央委员会。从此，邓小平开始协助周恩来总理进行整顿和恢复国民经济的工作。

1973 年 12 月 12 日，在中央政治局讨论大军区司令员互相对调的会议上，毛泽东批评“政治局不议政，军委不议军。”以后几天，毛泽东在同与会部分人员谈话中说，现在，请了一个军师，叫邓小平。发个通知，当政治局委员、军委委员，政治局是管全部的，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我想政治局添个秘书长吧，你（指邓小平）不要这个名义，那就当个参谋长吧。12 月 22 日，中共中央遵照毛泽东的提议，发出关于邓小平参加中央和军委领导工作的通知。

1974 年 3 月，中央政治局开会讨论参加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的人选。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决定让邓小平去。江青却竭力反对。毛泽东得知情况后，3 月 27 日给江青写了一封信，指出：“邓小平同志出国是我的意见，你不要反对为好。小心谨慎，不要反对我的意见。”①

1974 年 4 月，在毛泽东的支持下，邓小平率团参加了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在会上，邓小平作了重要发言，阐述了毛泽东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说明了中国的对外政策。邓小平出席这次会议，为中国在国际舞台上赢得了声誉。

① 《中国共产党执政四十年》，1 版，（增订本），370 页，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l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