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词
词至清代,出现了可喜的中兴局面。表现之一是作家作品众多,仅据叶公绰《全清词钞》初选统计,即得千余家。表现之二是词学研究空前高涨,如万树的《词律》、王奕清等的《钦定词谱》之于格律;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刘熙载的《艺概》、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之于评论;朱彝尊的《词综》、朱祖谋的《疆村丛书》等之于选辑,都有很高的水准。
清初词人以陈维崧、朱彝尊和满族青年词人纳兰性德成就最高。陈维崧(1625~1687)作词1800余首,风格以豪俊精悍、遒劲恣纵著称,颇得老杜诗与稼轩词的精髓,只是在沉郁方面稍嫌不足,为“阳羡派”代表。朱彝尊(1629~1709)是清代“浙派”词家的代表,论词主姜夔、张炎的“清空说”,曾作词云:“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张炎)差近”(《解佩令》)。其作品也“托旨遥深”,“一归雅正”,颇得骚雅之风。纳兰性德(1655~1685)虽身为贵介公子,但生活并不得志,其郁郁寡欢的气质和清新流丽的词风都颇似李煜和秦观,尤以小令著称。王国维称赞其抒情之“真切”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人间词话》)。他的一些描写边塞生活的小令也很有特色,如“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长相思》)清中叶以后以张惠言、周济为首的“常州词派”兴起。他们不满意浙派与阳羡派的空灵粗疏,而强调“意内言外”的寄托。张惠言的《词选》,主张以《国风》、《离骚》的旨趣,镕铸温、韦、周、辛的风格。周济《宋四家词》,主张“问除碧山(王沂孙),历梦窗(吴文英)、稼轩以还清真(周邦彦)之浑化”。但他们又过于强调寄托,以至在解词时常有牵强附会的倾向,在作词时常犯隐晦生涩的毛病。
清代晚期,国难日深,忧国忧民的词作随之加强,如林则徐《高阳台》既讽刺鸦片对人民的毒害,又歌颂虎门焚烟的伟大胜利。梁鼎芬的《菩萨蛮·甲午感事》用隐约的手法写甲午战争的有关情况,如用“无端横海天风疾,龙愁鼍愤今何及”写海战的失利;用“璇宫夜半惊传烛,西头势重貂相属”写西太后与李莲英等狼狈为奸。文廷式的《广谪仙怨》描写甲午战后,北方一带骚然不安为“玉帐牙旗逡巡,燕南赵北骚然”;描写奸臣只谋全身之计为“相臣狡兔求窟,国论伤禽畏弦”,都很有针对性。当时一些著名的词人如王鹏运、文廷式、郑文焯、况周颐、朱祖谋等还在京都组成宣南词社,写了很多感伤时事的作品。如王鹏运、朱祖谋等人的《庚子秋词》等写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之事,堪称实录。但这类作品有时过于纤弱隐微,颇似南宋末年张炎、王沂孙等人的风格。难得的是秋瑾这样“身不得,男儿烈;心却比,男儿烈”(《满江红》)的女豪之词:“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鹧鸪天》),可谓壮志英概,压倒须眉,不愧为革命家之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