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人之死

任霞苓

有个小孩站在路边撒尿，他撒完尿走了，地上留下一条小河。这要在平时，算不了什么，人们走过，只要轻轻一抬脚就跨过去了，根本不碍事儿。可这回不行，这回，来了个小矮人。小矮人才脚趾头那么点大。他蹦蹦

跳跳在大路上走着，走到了这条小河边。 “啊！”他惊叫起来，“发大水啦！”

小矮人惊恐地望着大水。水，正向他慢慢淌过来，淌过来。 “妈呀！”他尖叫一声，抱头就逃。逃出几步远，转身看看，那水还在

追他。小矮人腿一软，跌倒在地。大水把他淹没了。

这时，来了一个妖怪。他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轻轻一夹，把小矮人从水里夹出来。

“嗯！”妖怪把小矮人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拿到耳边听听，只听见： “救命哪——救命哪——” “哦，哈哈哈，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谢我？” “谢恩人，您让我干什么都成！”

妖怪坐下来说：“那，就先给恩人的头皮挠挠痒吧！”

妖怪的头发长得密密麻麻，一根一根竖着。小矮人走进去，像进了原始森林。他抱住一棵“老树”，两只脚在积满污泥的地皮——妖怪的头皮上使劲蹭。

“呀，舒服哇，噢——舒服哇——”妖怪闭着眼哼哼。小矮人累得直喘气，他的脚已经不太有劲儿了。

妖怪发出一声：“嗯？”小矮人连忙加快步伐。

挠完痒痒，小矮人赶紧说再见。妖怪一把捏住他，“嗯？这就走？你这就算谢完恩了？”

“您，还要我干什么？”小矮人哆哆嗦嗦问。 “给恩人拔一拔鼻毛！这活儿别人干不了，也就你合适！”

小矮人心里说倒霉，又不敢露出来，只是暗暗叹气：“嗳，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呢！”

它爬进妖怪的鼻孔，里面长满腐朽藤，一股臭味直熏着他。他咕哝着： “这活儿，一件比一件恶心！”他抱住一根老藤，用劲拔——“啊欠！”妖怪一个喷嚏把小矮人打到半空，赶巧一阵大风，把他顺势刮到了外国。“托”， 小矮人落在外国的屋顶上。他四下里一张望，大笑起来：“嗨嗨嗨，我正想逃走呢，风就帮了我的忙，嗨⋯⋯”他刚笑完，只见那妖怪乘着后一股大风， 也跟来了。“怎么？离了我，你就那么高兴？”妖怪生了气。“哦，不，我正想回您那儿去呢！”“那，就成全你喽。”妖怪笑着，夹着小矮人，呼—

—一下子又飞回了老地方。“来，接着拔。你看，你到了外国，我照样抓你回来，从今往后，我拔鼻毛的活儿，就专门赏给你啦，天底下也就你合适， 嘿嘿！”

小矮人听了这话，心脏也好像冻住不跳了，他浑身发抖，“完了”，他想。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小矮人一天一天地小下去，本来有一只大脚趾那么大，现在只有小脚趾那么小了。这一天，妖怪有事出门去，留下小矮人一个人在妖怪洞。等妖怪走得看不见影了，小矮人这才朝他踢了一脚，又加上一拳头。

出了这口气，他突然觉得脑袋一亮：咦，我干吗不逃跑呢？他立刻冲出门外，像上了发条一样跑起来。

他跑啊跑，又害怕起来：不行，我得回去，上次我到了外国，还不照样给妖怪抓回去了？这回还没到外国呢！

他立即返身往回跑。“快！要赶在妖怪回来之前跑到洞里，要是让他知道我逃过，可不得了。”他这么想着，跑得比来时更加快。

“嗵！”小精灵迎面过来，和小矮人撞了一下。 “嗨，是矮人兄弟呀，”小精灵认出他，“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

小啦？我都快看不见你了！” “哦，不，不，我来不及了。”小矮人一边跑一边说，一会儿都不敢停。小精灵跟在他后面追。两个人一直跑回妖怪洞。小矮人发现妖怪还没回

来，这才放下心来，他把自己受妖怪欺负的事告诉小精灵。小精灵说：“你逃不了，就反抗呗！”

小矮人一听吓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嘴：“快别说！” “怕什么，我教你妙法，不出三天，让妖怪见了你害怕！” “什⋯⋯什么妙法？”

小精灵凑在小矮人耳朵边，叽叽咕咕又说又比划。小矮人听得拍手叫好。他仿佛看见自己在向妖怪耳朵眼里撒尿，扯着妖怪的头发荡秋千，痛得

妖怪嗷嗷叫⋯⋯

小矮人想到这里，激动得气也喘不过来了。小精灵先走了，他们约好三天之后见面。 小矮人在妖怪洞等着妖怪回来。

不知怎么搞的，小精灵一走，小矮人刚才的高兴劲儿不知哪儿去了。可他口中却不停地念着：

“反抗！反抗！反抗⋯⋯⋯

每念一遍就心惊肉跳地四面看一下，他怕妖怪突然出现在洞里。他的牙齿、脚、手指头，全身都在发抖。

正在这时，嗵，嗵，嗵，妖怪回来了。小矮人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自己“忽”地一下腾空升起来，扑到妖怪身上，又“托”地落到地上，然后， 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妖怪把他拾起来看了看，发现他已经死了，就随手一扔，把他扔到洞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