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的性活动

所有生物都有性活动。初春在水塘旁，可以看到雄蛙趴在雌蛙身上， 相互紧贴在拇指那样厚的“求偶垫”上。当雌蛙向水中排卵后，雄蛙即射出奶状精液。虽然，雄蛙没有阴茎进入雌蛙体内，看来雄蛙对性交并不介意。有一种小树蛙的性交时间则可保持 6 个月之久！（依我看雌蛙不会得头疼病。）

蜜蜂通过利用毛茸茸的身体将花粉从一朵花带到另一朵花，无意中帮助了花的杂交。高等植物的花朵是有性繁殖的器官，植物的花粉犹如动物的精液。

用显微镜耐心观察拖鞋状草履虫之类的在水塘中生活的单细胞动物， 会发现到它们一个压一个，看上去像是在尽情拥抱。虽然无法断定它们是否有情欲，但因为发生基因物质的传递，这是在性交。

实际上，所有生物都有性活动。但是为何如此普遍呢？终究还有一种更简便的繁殖方法。这就是无性繁殖，大约 10 亿年后，才有这方面的性变异进化。

有性生殖与无性生殖

在无性生殖中只有单亲。虽不能说大多数，但确有许多植物采用这种方法繁殖。例如，剪下一支心爱的盆栽植物，就可以进行无性繁殖。当细菌和其他单细胞生物体分裂为两半时，就产生两个子细胞，这也是无性繁殖，其特点是不需要有配偶的帮助。霉菌和蘑菇等真菌，经常通过无性繁殖产生孢子，繁殖的细胞随风飘走，长成新的霉菌和蘑菇。

甚至有的动物也能进行无性繁殖，但这种情况不太多，并通常局限于低等生物中。例如，最简单的动物海绵仅仅排出细胞凝块就可长成新海绵。一种长四分之一英寸的与水母有亲缘关系的水生动物水螅，从其身体侧面就可以繁殖出新水螅。这种特殊的无性繁殖方式叫芽生。

与水母有亲缘关系的海葵是另一种在海床上生长的座生动物。海葵有艳丽的触角，因而看上去像朵水底鲜花。海葵繁殖时，从中间分裂，长成两个新海葵。

某些扁虫（低等蠕虫，扁形动物的俗称——译注）在生殖时，具有夹断身体一部分繁衍后代的独特繁殖能力。经常看到深色小真涡虫栖息在浸没水中的木头和岩石下面。

观察一下生物进化阶梯，可以看到无性繁殖变得越来越少。海星通常不进行无性繁殖，它的每个腕上有一对睾丸或卵巢。蛤蜊养殖者在不经意中帮助海星繁殖。海星吞食蛤蜊。用其放射形口腕或腕慢慢打开贝壳，把它们的胃吐出口外，放在蛤蜊美味的内脏上。哈蜊养殖者不能理解为什么海星爱吃单瓣壳上的蛤肉。他们用渔网捕捉到海星后，经常把海星切成几片，扔回海里。他们认为这样做可杀死海星。这样做并不高明，每片留有部分中央吸盘的海星都会再生丧失部分，并长成新海星——它可以无性繁殖。

在鱼、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和哺乳动物等脊椎动物中，无性繁殖很少见，也不十分惊人。折断臂或腿后，不能长出新的器官。出现无性繁殖

时，卵子不经精子授精就长成一个新个体。这种现象叫单性繁殖，只在鱼、两栖动物和蜥蜴等特定物种中出现。一种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和墨西哥生长的漂亮小鱼，叫亚马逊帆鳍■，因为没有雄性而进行单性繁殖。有些人认为人类至少有一次无性繁殖，即基督的诞生。

这是动物的无性繁殖。尽管没有配偶的繁殖很简便，昆虫、蝙蝠、螃蟹、龙虾和蚯蚓在繁殖时都像脊椎动物那样，通过雄性与雌性的交媾。尽管在捕获配偶上花去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并且需要复杂的生殖器官和结构，有性繁殖仍然普遍存在。甚至那些最简单的无性繁殖的动物也经常选择有性繁殖。

原因何在？什么优势使有性生殖得以流行？简言之，是多样性。有机体进行无性繁殖时，生成的新个体与它们一模一样。它们不仅貌似，且有相同的基因（偶尔的突变情况除外）。有机体整个种群都相同并不好。如果湖泊中所有的鱼都对某种真菌类敏感，一旦这种真菌受侵袭，整个种群的鱼也许会完蛋。但是，如果种群出现变异，如果个体对真菌有不同程度的敏感度，那么有些鱼的物种就生存下来了。

种群的多样化是有性繁殖的优势所在。雄、雌性交媾时，基因物质得以混合。新个体得到亲代基因的慷慨相助，不同个体得到的基因组合各异， 即使来自同一亲代的个体之间也不同。唯一例外的是单卵发育双生，他们的基因相同（有关单卵发育双生见《我的兄弟，克隆人》）。

寻找配偶

有性繁殖需要寻找配偶。在寒冷阴暗的深海等恶劣环境中和种群稀少的情况下生活的生物进行有性繁殖难度很大。深海雄性琵琶鱼在很少遇到雌性种群的情况下是如何进行有性繁殖呢？更重要的是遇到异性时，它会怎样做呢？不用担心。雄琵琶鱼以新奇和颇为反常的方法解决这一问题。有些雌琵琶鱼长 4 英尺，相比之下，雄琵琶鱼小得多，长约半英寸。

琵琶鱼具有这种极端的二态性，因而分类学家最初将其归入不同的物种。雄琵琶鱼发育的初期就把自己与雌鱼紧贴在一起。两者贴得很紧，因而雄鱼完全发育成雌鱼，甚至自身的循环系统也与雌鱼的融为一体。小雄鱼停止进食，完全寄生在雌鱼体内。它实际上变成了一个交媾的器官。感受雌鱼血流中荷尔蒙的变化，并在需要时释放大量精液。这并非是体现男子汉气概的行为，而是琵琶鱼的交配方式。

藤壶是一种藏在坚硬外壳中的长有细毛的小生物。琵琶鱼孤独地生长在荒凉的深海海床上。而大量的藤壶则不然，它们生长在海洋的浅水水域。但是，固定生长方式也给它们带来一些问题。藤壶一直附着在岩石、木桩、船体和其他大型水生生物上。它们的头部紧连在一起，无法移动去寻找配偶，显然妨碍藤壶的性生活。

但是藤壶也有摆脱困境的办法，它的成功繁殖证明了这一点。长 1000

码的马恩岛海滩上估计有 10 亿只藤壶。在 1 平方码的海岸上经常聚集着 3 万只藤壶。这种繁殖现象是兼有雄雌同体和一条很大的阴茎两种适应能力的结果。

从比例看，藤壶的生殖器是动物中最大的，是藤壶自身长度的两倍。它伸出其长 1.5 英尺的生殖器，插入旁边藤壶贝壳的开口。由于藤壶紧紧

排列，在生长发育时通常不会经常遇到麻烦。藤壶不用顾及旁边藤壶的性别。每只藤壶都雄雌同体，同时拥有雄性和雌性的性器官，并产生出精子和卵子。就是说每只藤壶可以授精，也可以接受其他藤壶的精子。如果邻近藤壶的距离比阴茎的长度还长，藤壶就只有自我受精了。有志者事竟成。

雄雌同体在动物世界中并非罕见。许多蠕虫和蛇、蛞蝓等软体动物都是雄雌同体的。也许更有趣的结构是在珊瑚礁中生活的头部发蓝的隆头鱼。雄隆头鱼头部发蓝，比雌隆头鱼大。一条显性的雄隆头鱼以 6 条左右的雌鱼作妻室，每天与其中的一条进行交配。雄鱼死后，最大的雌鱼在两周内长出蓝头和雄鱼性器官，并变成性器官功能正常的雄鱼。另一种隆头鱼叫清道夫隆头鱼（因其吃其他鱼的外部寄生物而得名），雌鱼可在几小时内变成雄鱼。甚至高级餐馆里列为美味佳肴的大个雌蝶虾也是由早期不起眼的小个雄虾变成的。

许多动物寻找配偶时使出浑身解数。干草疥螨就是一个适例。螨是属蛛形纲的八脚微生物。许多螨是以血液、表皮和动物其他组织为食的寄生生物。干草疥螨就是这样的寄生物。其特点是即使寻找配偶也不离开宿主， 因而绝对孤立。对螨虫来说，它所寄生的特定动物犹如一个离群的孤岛。由于缺少可得到的配偶但又极需繁殖，干草疥螨出现不可思议的乱伦行为。阿德里安·福赛思在其《性行为的自然史》一书中，对此作了恰如其分的描述：

螨虫生来就是成虫。所有的中间过程压缩为一个。首批孵出的个体是雄螨。犹如产科医师，它们将钳子般的腿伸入其母体内， 开始拽出小雌螨，当雄螨得到小雌螨后，就与之交配⋯⋯一只雄螨开始可让约 20 只小雌螨受精。

另一种螨虫中，雄螨实际上还在母体子宫中就让小雌螨受精。该雄螨尚未出生就死去。已受精的雌螨在它们母体的腹部很快开个洞，爬出母体。

就乱伦而言，也有恋母的变异，未受精雌螨产卵，这些未受精的卵子发育成雄螨。亲代雌螨的交配本应有一定范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它们经不起自身新孵出的子代雄螨的诱惑而与之交配。随后，它所产下的已受精的一群卵都发育成雌螨，这些受精卵四处游荡以重复这种奇异的乱伦生活方式。这正如福赛思所说：“儿子即是母亲的丈夫，又是妹妹的父亲。妹妹是兄弟的女儿，又是儿子的妻子。”听起来是否像一出肥皂剧？

与我们故意作对的臭虫的精子传输方式更不寻常。臭虫是脊椎动物中唯一有阴茎的一种昆虫。这种特别小的昆虫，白天藏在地板缝和家具缝隙中，到夜晚出来活动，将口器扎入不提防的熟睡者体内。它们吸饱人血就跑开，这时被叮者皮肤开始发痒，并出现小红斑。顾名思义，臭虫令人讨厌。臭虫绝不是人类的朋友。吸饱人血的雄臭虫不会强行与其他雄臭虫交配，但其他臭虫却有这类颇为不齿的行为。施暴对象射入的精液进入其输精管内，这只遭到过施暴的臭虫下次与雌臭虫交配时，所射出的精液不是自己的，而是上次对其强行交配的雄臭虫留在其体内的精液。

雄臭虫与异性臭虫交配时，也神气十足。尽管雌臭虫有颇为正常的生殖系统，雄臭虫还是把它犹如剑一般的阴茎插入雌臭虫的腹部。射出的精液进入雌臭虫的循环系统，然后在其生殖器中储存起来。最终排出的一批卵受精。与此同时，雌臭虫腹部组织的特殊肉垫则使其穿孔伤愈合。

和臭虫交配习性同样奇怪的要数那些分节的沙蚕属海产蠕虫大眼幼体

（分节蠕虫还包括蚯蚓和水蛭）。成群聚在一起时，雌蠕虫逐渐咬掉雄蠕虫的尾部几节。这几节中含有成熟的精子。雌蠕虫体内的消化液释放精子， 这些精子透过其内脏壁进入体腔，设法发现卵子并授精（幸亏雄沙蚕属扁体海产蠕虫有再生出失去的分节的能力）。

雄蜂则没有那么走运。雄蜂在交配时，会完全炸碎，其生殖器就像手榴弹一样炸裂。你也许要问，为什么动物在交媾时要自杀呢？自杀的目的何在？乍一看挺怪的，但雄蜂在性交时其生殖器自杀性爆裂，就可很深地进入雌蜂体内，并很好地留在那里。实际上，塞满了雌蜂的生殖器，以确保只有此爆炸的雄蜂精子对雌蜂授精。

如前所述，许多昆虫都有阴茎。阴茎有助于采取陆栖方式的昆虫克服传输精子的困难。蜘蛛也是陆栖动物，但没有阴茎。不用担心，蜘蛛的性交器官中有一对叫“须肢”的腹部附件，起着酷如眼药水滴管那样的作用。须尖附近的吸吮球收集精子，并直接释放到雌蛛生殖器口内。可惜在交配过程中或交配刚结束时，八脚雄蛛就往往被雌蛛吃掉。要是说雄蛛作出牺牲，可给雌蛛增加营养，倒也说得过去（这也是雌蛛又名黑寡妇的来由）。雄蛛性交后，其生命也就毫无意义了。福赛思意味深长地指出：“每个个体都只传输自己的一种基因方式而已。”

动物中令人称奇的另一种性适应性是精子包囊。它们是大量的昆虫、蠕虫、软体动物甚至蝾螈和水蛭产生的精子的坚固小包。在池塘中生活的吸血分节蠕虫水蛭就有这种精子包囊。它把精子包囊粘在雌蠕虫的背部。精子包囊中所含的刺激剂，促使雌蠕虫的皮肤出现溃疡。精液从溃疡部位进入雌虫的卵巢，和成熟的卵子结合。巨型章鱼的精子包囊有铅笔那么厚， 一码多长。雄蜗牛能生成与雌蜗牛的蜿蜒的内阴道相配的奇特的精子包囊。有些精子包囊很大，其重量为雄性体重的一半。姑且不谈其尺寸或形状，精子包囊结构有多种用途。它可以插在雌虫生殖器口，这一点酷似蜜蜂炸掉的生殖器，以有效地排斥其他精液进入。雌性蜗牛在即将受精之前可以吃下蛋白含量高的蛋白衣以补充营养。在陆栖动物中，精子包囊的真正优点在于精液不必以液态培养基进入雌性体内。

两栖动物若没有阴茎，有了精子包囊也很方便。作为两栖动物的一大门类的青蛙不用阴茎在有水的地方产下精子和卵子。许多蝾螈都用精子包囊繁衍后代。有一种雄蝾螈把催欲剂植入雌蝾螈体内。当雌蝾螈贪欲地跟着雄螈到处游弋时，雄蝾螈在地面上产下胶状精子包囊。雌蝾螈游经精子包囊时，将其吸入生殖器口内。

在陆栖脊椎动物中，鸟类没有阴茎或其他交配的器官，鸭、鹅和天鹅看来有类似的退化器官。那些发育不甚完善的鸟，通过“泄殖腔接触”传输精液。泄殖腔是肠子、肾和生殖器排出精液的共用出口，所有脊椎动物

（不包括哺乳动物）的雄鸟和雌鸟将泄殖腔压在一起就可进行精液传输。甚至有些鱼也选用通过泄殖腔接触和体外授精的方式。谁能指责它们呢？大部分爬行动物都有阴茎。蛇的阴茎甚至是双头的，双叉的。每个分

叉又被称作半阴茎。但是，在哺乳动物纲中，动物有自身的阴茎。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有阴茎，而且它们大多是由神经组织、肌肉组织、勃起组织和维管组织组成的复杂器官。勃起组织受适度神经刺激时，阴茎会充血变硬。鲸鱼的阴茎可长达 12 英尺。其中右鲸的睾丸是世界上最大的，其重量为半

吨，长超过 9 英尺，真是个硕大的精子工厂。

许多哺乳动物（如果称不上多数哺乳动物的话）已在阴茎中逐渐形成一种便于其进入雌性性器官阴道的结构，叫作阴茎骨。长有阴茎骨的哺乳动物数量之多令人吃惊。雄蝙蝠、■■、鼹鼠、狗、熊及鼬等食肉动物以及海豹和海狮等哺乳动物都有阴茎骨。包括人类的近亲动物的大多数灵长目动物也有阴茎骨。海象的阴茎骨是两英尺长的棍状结构。

无论是阴茎骨或是蛛形动物的须肢，是雌雄同体或是同性交配，生物都有其自身的性行为。世界上现知的 150 万种生物中，任何两种生物的性行为都不是完全一样的。这也是自然界⋯⋯和性的美妙与奇特之处。

（段斐然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