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开的空中大门

鲁济涅国际机场的年轻调度员哈克看了一下调度中心的大钟，上面显示着 1968 年 8 月 20 日 21 时 52 分。“总算熬到头了”。哈克想，再过两小时， 他就可以交班了，而这两小时中只有一架飞机起飞。他不禁站起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欣赏着机场的夜景，忽然，扩音器传来了一个声音：“鲁济涅， 鲁济涅，我请求着陆，我请求着陆。”

调度室的人都很惊奇，因为航班表上，现在没有到达的飞机。哈克赶紧拿起话筒问：“请通报你的机型，说明你的国籍和降落理由。”

扩音器里又传来那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我是苏联民航安 24 型客机，

有 25 名旅客因紧急公务需要下机。”

是苏联飞机！哈克朝调度主任耸耸肩，调度主任皱皱眉，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尽管当时捷克政府采取的政策很不得苏联政府的欢心，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深，分歧越来越大，但苏联在捷克仍然享有各种特权。现在一架苏联民航机要临时着陆，这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何况，谁知道那 25 人是什么大人物呢！这种情况以前也常发生，所以哈克和调度主任不用语言就能明白对方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哈克拿起话筒，懒洋洋地说了句：“可以降落。”话音未落，那架安 24 型飞机已经向跑道落下来。似乎飞行员早已预料到他的要求肯定会被批准。

哈克挺好奇，他想看看那架飞机带来了什么大人物。于是他俯到巨大的窗前，观看停机坪的情况，只见一群文质彬彬的男男女女走下了飞机，一群苏联人走上前去和客人们拥抱、握手。寒暄之后，他们坐上大客车，向布拉格开去。“没什么新鲜的”，哈克告诉主任，“可能苏联的什么代表团，被使馆的人接走了。”

主任并没有听哈克在讲什么，他在和另外几个调度员争论问题，因为西方国家的民航驾驶员说，苏联有可能出兵干涉捷克政局。有的调度员同意这个看法，而调度主任认为不会，“因为我们毕竟还是主权国家。”他挺自豪地说，“苏联不会不顾及这一点。而且，如果真要那样的话，捷克的军队也是一支很有实力的部队，他们不会屈服的。”

忽然，电传打字机发出“哒哒”的声音，这是直通上级的一台电传打字机。调度员们立刻凑到打字机前，看看有什么紧急指示，不一会儿，一纸国家内务部的密令传过来了，“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禁止一切飞机起降。”

调度室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不用说，这张简短的密令虽然没有讲明， 但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有某种危险要降临！调度主任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了，他叫哈克快看看那架刚刚着陆的安 24 是否还停在机坪上。同时命令其他

人关掉跑道灯和导航设备，只开着无线电话。这时哈克叫了起来：“那架安 24

失踪了！”主任和其他人跑过去看，果然，安 24 已经不在停机坪上了。按照规定，停在机场上的飞机要移动，或是要停放在什么地点，都要经过调度室批准，可是这架安 24 怎么会偷偷溜跑呢？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它关了灯，停在主跑道旁边。“谁叫它跑到那里去的！”主任狠狠地骂道，“像贼一样！哈克，叫它回到停机坪上，把灯打开！”

哈克在无线电里呼叫那架安 24 的驾驶员，但对方不回答，哈克气得在话筒里直骂粗话，但还是无济于事。

主任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来回地踱步，他想搞明白内务部的命令

有什么背景，他开始意识到这架安 24 鬼鬼祟祟的行动似乎与内务部的命令有关。忽然，扩音机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我们是苏联飞机，一共三架， 因为燃油耗尽，请批准紧急着陆。情况危急！情况危急！”

“三架飞机都燃油耗尽，真是活见鬼！”哈克说，主任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下，从哈克手中拿过话筒对那三架飞机说：“我们这里已经关闭，夜间助航设备无法开启，请你们和军用机场联系，祝你们运气好。”

“谢谢。”扩音机里刚才焦急的声音这时忽然变得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冷酷，“祝幸福降临在你的头上。”

哈克正想说，听口气这腔调，并不像遭遇困境的飞行员，倒像是猎人对猎物的嘲弄。忽然，一阵隆隆的飞机轰鸣从空中滚过，调度员们一愣，只见主跑道上，一架像只大鸟般的四发大型运输机“安—12”，已经在滑跑了， 它为了快些停下，发动机带着螺旋桨“反桨”运转，产生巨大的反拉力，因此，发动机的轰鸣格外震耳。“它要干什么？”哈克惊疑地问道，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这时，安—12 的后舱门打开了，一队身穿迷彩服，手握 AK

—47M 型突击步枪的伞兵冲了出来，他们迅速扑向机场大楼⋯⋯

那架安—12 飞机卸下伞兵以后，立刻重新冲上夜空，同时，另一架安— 12 又落下来卸下又一批伞兵。然后，一架架大型军用运输机接连不断地向机场上落下来，不但卸下了伞兵，而且还有轻型装甲车、火炮、弹药⋯⋯这么多大型飞机起飞着陆，竟然一点不乱，井井有条，而它们根本没有理睬鲁济涅机场调度中心。它们怎么会这样有条不紊地降呢？哈克无意中调了一下无线电话的频率，忽然听到扩音器中传来有人用俄语指挥飞机起降的声音。

“我懂了！”主任叫道，“那架安—24 是个移动的机场调度室，所以它要停在跑边！我们上当了，捷克遭到了入侵！”

“我们的空中大门被骗开了！”哈克气愤地喊道。这时，电话铃响了， 主任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慌张的声音：“我是布尔诺机场，刚才有一架苏联飞机报告燃油耗尽，请求着陆。我们可怜它，允许它着陆。那是一架安

—24，谁知接着又飞来一架安 12，在安—24 的指挥下着陆了，里面跑出来许多伞兵⋯⋯”电话突然断了，主任刚要呼唤对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皮靴声响，一个声音叫道：“全体起立，把手背到脑袋后面。”

哈克看到一个苏联军官正用手枪顶在主任脑后，而自己和别的调度员身旁都站着一名苏联伞兵，他们的手中是伞兵专用的，带折叠的枪托的 AK—47M 式突击步枪。乌黑的枪口顶在调度员们的后背上，那枪的弹夹中有 30 发子弹！

“这里被接管了！”苏军指挥员说，“希望你们能给予合作。”

哈克和主任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谁也没说话，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我们决不合作！”

（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