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法
作者:阿非
不是开始的开始
颓废是一种要命的感觉,更要命的是你知道自己的无为不甘于平淡却又无法摆脱那种颓废的生活感觉。我的废话如是说。
空气凉得象冰棒,吸进嘴里牙都冻得难受,我缩了缩脖子,踢了小石子一脚,骂了一句“他妈的”,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骂人。落叶在空中打旋儿,轻轻地落在地上,被人踩了,生命是如此的简单和脆弱。我向着落叶行了个注目礼。
哲学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文革”中有位铁嘴人物被关了五年(无人与他对话),再放出来时竟失去了语言功能,不会讲话了。我想,让我五年不说话,我失去的肯定是生命。嘴不仅仅是用来吃饭喝水的。
我很懒但不耽误事儿。我渴望自由,希望别人和我都自由,管人和被人管都让我烦。
工作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而是因为我们喜欢生命。我觉得我好象又在说废话了。生活中人人废话连篇,于是我也就很坦然。活着,能说话,已经很好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很多事儿我都没什么想法。很多时候我都只是凭着感觉在说话做事。语出惊人语出恼人,事倍功半事半功倍,都是我。
偶尔我如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有时却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更多的时候是昏昏噩噩,如白痴一样深沉。
那次往下裁人,还有一个名额,却不知拿谁开刀。我笑着说把我干掉, 正好。他们笑笑,没理我。我又说了一遍,他们笑着讨论到底不要谁。我严肃认真地说,我要退了。
他们终于看着我了。你,为什么?她说。我,理由?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是心血来潮,不是,我否定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是逃避什么?我比他们还糊涂,但我知道这是很久的想法,只是以前我从未碰过。马蜂窝是真实存在的,但你不去捅它,是不会发现里面有很多蛰人的虫子。我眼前一堆马蜂窝。
很长时间的酝酿,有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真正要去选择时,却怀疑它的真实。
人性,自信,自大和自疑。我眨了眨眼睛,又翻翻眼皮看了看天。
你解释的理由是⋯⋯她说。低着头,脸色很难看,他没有说话。他一定以为我是跟他对着干,因为正处于新老交替时期,我们都退了,剩下的摊子很难收拾。我没什么理由,我⋯⋯我说。我退了,一切都好办,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尽力而为。这不是借口更算不上理由。你是觉得我们不配当头吧, 那好大家都退了,解散算了。她板着脸。我不怕硬,伤的是皮肉;怕软,伤的是心。那我的事儿以后再说。我退让。真没用,一句话就给憋死了。我分明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肩膀酸痛,我取下书包扔在椅子上,揉了揉肩。
不是当初的当初
大学校园里最热闹的要算刚开学后的几个星期,各个社团招兵买马。舞协放着音乐,有人在屁股扭扭脖子扭扭;吉协的抱着吉它,作柔情或是声嘶力竭状;围协的两人对峙,若有所思高深莫测;环保协会的大声疾呼: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忧国忧民状⋯⋯那年我报名参加广播站的考试。我烦透了考试,尤其是面试,问似是而非的问题,进行言不由衷的回答。我讨厌这些假话,就实话实说。考我的牛衬衫雪白领带笔挺头发光滑皮鞋锃亮,正是我不喜欢的类型,看着有点脱离群众。可气的是我还不能表现出这种情绪,这些与实话实说无关,属于起码的礼貌问题。你对什么感兴趣,体育、音乐、军事、新闻⋯⋯他满脸严肃。嗜睡的我很疲惫地笑了笑。我对这些兴趣都不太大,都懂点皮毛。
也许喜欢文字一些,但是又难得入门,成不了篇章。牛后来说对我的面试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觉得也不该有。笔试是编一期节目,我七拼八凑的算是成了稿,却失去了交稿的信心。宝华看了之后却十分兴奋,他们不要你我一把火烧了广播站,他表情认真。那天我收到阿华写给我的第二封信。我很高兴,有一点激动,激动着我就交了那份稿子。
阿华是高中时坐在我前排的女孩儿,漂亮的“黎明”头,白白的皮肤, 美丽的大眼睛。也许有人在窃笑,以为下面会有精彩的罗曼蒂克、感人的山盟海誓,很让大家失望,我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太懂。当高三那年的六月快结束的时候,我象患了甲亢似的,整天东窜西窜,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闲逛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阿华在背书,很刻苦的样子。那时候很多人都很刻苦,只有我象傻瓜一样遛达。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东一团西一团,我只想理清它们,古文、元素符号、数学公式,都他妈慕名奇妙的东西。我坐到树下与她聊天。她说真羡慕你很
清闲。我说,是吗?其实我正没着没落呢!要是能和你在同一考场就好了, 你一定要帮我噢!她说。哦,我笑了笑。突然感觉一阵幸福,那感觉直到现在仍然纠缠着我。
那节英语课老师讲得真好,我没打瞌睡,因为我精神很集中;一点都没听到老师在讲些什么,因为我在想上课前收到的那封信,阿华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叠成鸽子状的。
我的那帮哥儿们写的信全是叠成方块儿,横一下竖一下,简单实在。 我发现我作得特虚伪。那次从小不点信中得知阿华给他写过信,我就说
想知道以前同学的地址,(这也是真的,但还是⋯⋯)于是很自然便得到了阿华的地址。我写了一封信给阿华,语气自然而得体。我却总盼着能发生点什么。
不是经历的经历〈一〉
成都的天老是阴阴的,阴阴的。我的心情很灰色,如天气一样。我喜欢上摇滚乐,觉得那一大堆为了点小资请调的所谓爱情而故作死去活来的叫做流行歌曲的废话简直让人没法忍受。我害怕站在高处往下看,倒不是我恐高, 但当我站在五层楼顶时,就有一种想往下跳去体会漂在空中的感觉。我喜欢凉快,甚至于是寒冷,那时候我才清醒,出奇的清醒。嘴里叫着好冷的时候我常常感到高兴。挖苦陌生的而我看不惯的人和事儿,竭尽所能地夸张和调侃,从口头上踩扁他们,使劲,使劲,咬牙切齿,满腔怒火,我想我是疯了。
晚上九点半,我打了一个喷嚏,是妈妈在想我,我感到很温暖。
就是那么回事儿,生活。我一边走一边跟哥儿们说。你的名字在墙上, 干嘛呢?鸟儿拍拍我的肩膀,我抬起眼皮,哦,真是,我被广播站录用了。你成了编辑,嗬,也是个文化人了。鸟儿直乐。大家都跟着乐。
后来我就去广播站开例会。我总是忽视规矩,第一次就迟到。除了大家都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舒服之外,我感觉坦然。我没作错什么,我想。就在那次牛问我想编什么节目,我说文学节目吧。突然间我想起谁说过的一句话。“文学象面团,谁都会搓会揉,好坏就看你心够不够狠,手够不够辣。”我心不狠手不辣,看来只能和稀面。我乐了。
我小心翼翼的写出了第一期《夕阳唱晚》,我忐忑不安的等着批评和指正。没人说我什么。我做了一些自己看着挺哗众取宠的节目头,受到一致的表扬和认可。我就有点晕了。我开始在节目中说我想说的和习惯说的话,有些我瞬间的感受过后自己都莫名。
然而那个播音的女孩儿竟能将它们把握得很准。我想我后来甚至都喜欢过她。
今天早上在课桌上捡到一颗别人留下的糖,我吃了它,味道不错。不是经历的经历〈二〉
慢慢的与大家混熟了,也慢慢的与阿华通信,日子一天天的溜走。我在信里胡说八道,让语言含混晦涩。阿华那更是一张一弛,控制自如,始终保持着有我这么一个陪她聊天的,又在为遥远的将来而注意更优秀的男孩儿。开始我的那种不经意的提醒自己别以为所有的女孩儿都非我不嫁后来证明是对的。由此看来我还不是很容易被拐卖。
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学期,是寒假后的一个学期。也许是因为那个冬天太冷,我没怎么去广播站。转眼间我有五个星期没去开例会,按规矩我都该被开除了。虽然我还编着节目,但我以为我已被开除了。奇怪的是没人向我提
起过。后来才知道广播站换头儿了,也许他们忙于上层,就没注意下层。听说新站长叫郭琳,按名儿应该是个女孩儿。
一个下雨的晚上,我还没编好节目,想去广播站找点复写纸。“你好, 这是广播站。”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有人在吗,我过去有点事儿。”我说话常有些没头没脑。“有人,有人。”那个声音直乐。屋里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儿,我不认识。我冲他们笑了笑,进去找我要找的东西。“你就是那个阿非吧?”我走的时候那个女孩儿问。我笑笑。狒狒替我回答了。“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她笑着问我。“是。
我怕没人,白跑。”“听说你是广播站一大怪才!是才我就要重用。”那女孩儿说。
“过奖,杀人放火我可不会。我活儿还没完呢,先撤了,你们聊着吧。” 我边往门外走边说。“他说话怎么那么逗?乐死我了。”我听到她在跟狒狒说。她以为我认识她,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当时我想她该是新领导吧。
生活挺那么怪,也挺那么有意思。让一些多年的朋友天各一方,又让一些陌生的人相遇相识,成为朋友。我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爱笑的郭琳也没有免掉女人作领导的俗,虽然她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大姐。广播站比以前更有人情味儿,但也更拖拉,效率更低。这也许是柔的弱点。
与越来越多的人交往,经历越来越多的事儿,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多的缺点。每一天我都尝试着去改变自己,去学习别人的优点。也许效果不显著, 但我为小的改变而高兴,哪怕只有那么小的一丁点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成功要遵循滚雪球原理。
我常常发呆,常常难过,常常迷惑不解,人都不可理喻,经常无缘无故的来点感觉,莫名其妙。我在劝一个失意的朋友时说。我觉得自己说得特深沉特认真特人五人六的。
但是当这些说不清的东西搁倒我身上时,我就全毁了。站着说话是不腰痛。
打喷嚏有讲究,一下,是妈妈想你;两下,是女朋友想你;三下,是有人骂你。如果你还想问四下五下以及更多,我想可能是感冒了。
那天我打了两个喷嚏,很高兴,虽然我根本没女朋友。
下午收到阿文的信。他刚进入大学,心里有股子压抑不住的喜悦。我也为他高兴。
提到新鲜的大学生活之外,还有些儿女情长的,他说想念远方长发飘飘的她。我有些感动,为那份美丽的感情。记得我刚上大学的那年,《校园民谣》正流行,在校园昏黄的灯光里到处飘溢着老狼他们的歌声。所有的人都在思念着自己心中的女孩儿。“思念是世界上最长的线,它交织成网,名字叫做煎熬,有情人都被困在中间。”
再相见时,彼此依然如往昔一样的笑脸,竟让我们觉得一丝陌生。我们都试图保持原来那个纯真的我,但是时间与社会却毫不留情的推着我们前进,令我们面目全非。拥有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只有失去了时, 你才会深深的怀念,到那时你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怀念。你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里,生活中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初恋,初恋中的女孩儿也不可能为你第二次出现。真正和真诚的希望你现在这份美好的心情能永远美好。我在给阿文的信中写着我的祝福,追忆着那些过去的情感往事。写完了,我叹了一
口气,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会变的,我的祝福也仅仅是祝福。我不想如此,但生活让我相信肯定会如此。我伸了伸懒腰。
也算现在的现在
渐渐多了的是胡须,渐渐少了的是幼稚,溜走了的是过去,正在经历的是现在,即将迎来的是将来。现在和过去只是将来开的两个玩笑。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该来的陆续来了,该走的也走了,日子在漫不经心中流逝,知道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理,但我依然过得漫不经心,我能怎么着,我只能这么着。跟时间赛跑?它站在哪儿,我站在哪儿,谁来作裁判,谁能?
认识了越来越多的新面孔,遗忘了一些老面孔。再好的朋友不交往也会成为路人,几个要好的哥儿们时断时续的通着信,希望那些久违的情感不会随风而逝。寒假的聚会,那么多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久违又亲切的交谈,让我们为自己感动。记得那次我们几个在校园里到处逛了一圈,找寻以前的生活痕迹,我们大笑大叫,坐在一起抽烟,说过去,说漂亮的女生。我们在教室里坐了一夜,看着烛光跳跃。第二天凌晨我们饿得不行,到外面找吃的,看着小城从梦中醒来。我们在卖早点的小店里看老板生火、和面、煮稀饭。我们是第一批顾客。中年的老板热情能干,一边干活一边与我们闲聊。
好些年了,很多以前的同学都没有消息,那时我们也跟你们一样的年轻。老
板也在校园里做过梦。
相见时难别亦难,老大文绉绉的一句话惹得几个女孩儿直抽鼻子,几个男孩也都不说话。车来了,我们把第一个推上车送走,第二个,第三个⋯⋯ 不知是谁唱起了臧天朔的《朋友》,大家的眼里都亮晶晶的。很遥远又很接近,这些事儿,象真的又象假的,我使劲甩了甩头,却什么都没有甩开。
学到东西的同时我们也在失去。我喜欢用一种轻松的方式与人交谈,常开玩笑的结果是多么正经的事儿让我一说都变得让人不敢全信。我发现自己很难生气,对一般人的讽刺和挖苦不太在乎,只是笑着跟人过招,见招撤招, 见拳递拳。我总以为,别人所以做这些,就是要让你难受、动怒,如果你不在乎,那他(她)就会难受。如同拳头打在盔甲上,痛的是手。
调侃生活,调侃别人,调侃自己。我想的、说的、写的、做的似乎都不太一样。
我又后悔答应眼镜。就因为是朋友,我常帮忙做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事儿。于是将自己弄得颠三倒四,咬牙顶住。东东说的没错,这叫作茧自缚。为了眼镜我不得不接近她,但我总觉得别扭。感觉她总是在注意我,但我的目的是让她注意眼镜。
杨子说我将会是一只亮过太阳的灯泡,我十分害怕。希望生活别那么残酷,菩萨保佑。
似是而非的结论
时间改变一切,包括我们自己。失去的同时我们得到,选择后的成功和失败没有定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生活,难免不如意,逃避,是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回忆,永远比经历美丽,感世伤怀,无济于事,空添烦恼。
堆砌如许废话,无目的,皆因冲动。96.11.25 阿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