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芦沟桥畔的枪声

随着日本法西斯战争体制的建立和侵华活动的日益加剧,充分表明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已势在必行,而以 1936 年西安事变为起点,国共两党开始了第二次合作,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初步建立,也表明中国全面抗战更是势在必行。到 1937 年,日本侵略与中国反侵略的矛盾愈来愈尖锐。可以说“七七事变”就是这一矛盾的总爆发。

1936 年下半年,日本陆海军就极力鼓吹对华开战。1936 年 9 月 15 日, 日本参谋本部在《对华时局对策》中就提出:“在华北,万一发生有关帝国军队威信的事件时,中国驻屯军应果断地立即给予惩罚。”并为此“将给中国驻屯军增加从国内派往锦州待机的一个师团和关东军的部分兵力。日军的进攻,要求行动神速机敏,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中国以闪电般的打击,就地解决问题。”这就实际上授权中国驻屯军,随时可以对中国使用武力。因此, 日军在取得华北军事上的有利态势后,即开始对我步步紧逼,利用增兵的机会,在华北抢占战略要点。

丰台位于北平南郊,是连接北宁线和平汉线的交通枢纽,是华北地区的重要战略要点。因此,占领丰台便成为日军吞并华北的当务之急。

1936 年 5 月中旬,日军在没有征得中国任何方面同意的情况下,即开始

在丰台车站东侧建筑营房,为下一步驻军做准备。 6 月 26 日上午 9 时,中

国第 29 军第 37 师一部赴丰台驻防,由于火车鸣笛,军马受惊,其中一匹军马奔入丰台正在建筑中的日本兵营,被日军扣留。中国士兵要求日军归还, 遭到日军毒打。次日,日军派出一朝鲜人到中国军队兵营交涉,硬说兵营马厩是日方的,要求中国军队退出兵营,在这一无理要求遭到中国军队坚决拒绝后,该名朝鲜人立即拔出短刀,并召来数名日军同中国士兵械斗。日本中国驻屯军即以此为借口向宋哲元提出抗议,并无理要求第 29 军向日方道歉、赔款、惩戒当事军官,从丰台撤兵。宋哲元大体上同意了日军的要求,但拒绝撤兵,只同意换防。这就是日军为占领丰台所制造的第一次丰台事件。这次事件以中方的让步而解决,但日军企图将中国军队从丰台赶出的目的没有得逞。

第一次丰台事件后,在丰台驻防的是中国第 29 军第 37 师第 222 团 1 营

(营长张华亭)。该营驻丰台车站,并以车站为中心部署防卫,构筑工事。1936 年夏,随着日军的增兵,丰台情况日趋紧张。7 月下旬,日本中国驻屯

军步兵旅团第 1 联队第 3 大队强行进驻丰台。此后,日军即不时对我驻丰台车站的张华亭营进行挑衅。日军士兵常身佩利刃,三五成群地到丰台车站“闲逛”,遇我士兵较少时,他们就向我士兵摩肩撞臂,拳打脚踢,当我士兵气急还手时,便造成斗殴事件。8 月 31 日,日本侨民森川太郎擅自闯入驻丰台的 1 营兵营,与中国士兵发生殴斗,森川受伤。日军即以此为借口,又要求

中国军队撤出丰台。9 月 18 日下午 6 时,丰台中国驻军第 6 连,在野外演习的归途中,与一个中队的日军迎面相遇,双方各不相让。日军小队长岩牛少尉策马冲进中国军队队列,中国军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遂用枪托击马。日军中队长当即下令包围中国军队,并扣留了前来交涉的中国军队连长。中国军队义愤填膺,与日军列阵对峙。不久,日军第 1 联队联队长牟田口廉也

率领第 1 大队从北平赶来增援丰台日军,并在丰台附近的大井村,与中国军队发生冲突,双方开枪射击。这时,宋哲元一面命令丰台中国驻军停火,一

面派出代表与日军交涉。19 日晨,中日双方达成协议:中国军队指挥官向日军道歉,中国军队全部撤离丰台两公里以外,19 日上午,中国军队被迫撤出丰台,丰台遂完全落入日军之手。这就是日军为占领丰台所制造的第二次丰台事件,它使日军达到了完全占领丰台的目的。

日军强占丰台,不仅给驻守平津地区的中国第 29 军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而且也为它的下一步侵华战略行动夺取了有利的战略据点,加剧了华北的紧张局势。

1937 年 6 月 5 日,日本陆军教育总监本部部长香月清司中将,视察华北

后报告说:华北形势相当紧迫,因此,中国驻屯军增加兵力很有必要。6 月 9 日,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在给陆军本部的电报中提议:“从准备对苏作战的观点来观察目前中国的形势,我们相信,如为我武力所许,首先对南京政权加以一击,除兰我背后的威胁,此为上策。”由此可见,日本已把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提上了日程。

“七七事变”前,北平已是处于日军的三面包围之中:东有日本卵翼下的“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和日本天津驻屯军打前站,北有关东军驻扎在热河的重兵进行策应,西北有日本控制下的李守信、王英等伪武装,只有北平的西南面尚有中国第 29 军驻防。这样,宛平城便成了北平的唯一门户,宛平一旦失守,平汉线被切断,北平便成了一座孤城,日军就能轻取北平,控制平津地区。当时,北宁铁路沿线已为日军所控制,而在平汉路上的芦沟桥就成了北平这一门户上的插销。我军据此,则门户紧闭,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若芦沟桥为日军所占领,则北平就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死城。所以,芦沟桥这一战略要点,就成了中日双方争夺华北的必争之地。因此,自日军夺占丰台之后,就一直对宛平城虎视眈眈,觊觎着芦沟桥,总想夺取这一战略要地。日本侵略军的企图,是伺机占领芦沟桥,截断平汉路,四面包围北平,从而夺取平津地区,然后以此作为桥头堡,进一步发动大规模的全面侵略战争。

1937 年春,平津形势吃紧,特别是芦沟桥附近中日两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当时的紧张形势正如一句唐诗所云“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此时的国民党政府却仍然在抗战与妥协之间徘徊不定,特别是在丰台失守后,仍然是“亡羊”而无意“补牢”,华北防务一切都未置可否。而身负平津要职的第 29

军军长宋哲元,竟然于 1937 年 5 月 11 日返回故乡山东乐陵扫墓。

从 1937 年 5 月开始,驻华日军即频频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演习从白天发展到黑夜,从虚弹发展到实弹。特别是驻丰台的日军,更是经常在宛平北郊举行以宛平县城为目标的演习,日军联队长、旅团长,直至中国驻屯军司令官都陆续到丰台指挥日军演习。6 月,在东京盛传“七夕的晚上,华北将发生柳条沟湖一样的事件”。7 月 6 日,即“七七事变”爆发的前一天, 驻丰台日军要求通过宛平县城到长辛店地区演习,遭到宛平中国驻军的拒绝,日军纠缠达 10 余小时之久,至天黑才退走。这一切迹象都充分预示着日军侵华战争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华北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而人民群众抗日救国的呼声也一天比一天激昂。日军加紧在华北集结,随时准备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现在是万事俱备, 只要再制造一个新的“事件”就行了。“事件”终于在古老的芦沟桥畔发生了。

1937 年 7 月 7 日,这既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又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极不寻常的日子。这天夜晚,晴空万里,由于没有月亮,静静的黑夜,能见度极

差。震惊世界的芦沟桥事变就发生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下午 7 时 30 分,驻丰

台的日军第 1 联队第 3 大队第 8 中队。携带实弹,全副武装,以芦沟桥为假想敌,在芦沟桥附近的龙王庙——大瓦窑之间进行夜间军事演习,这次演习的主要内容是:“从龙王庙附近到东面的大瓦窑,向敌人的主阵地前进,利用夜幕接近敌人,然后黎明时进行突击。”天黑以后,日军即开始演习。

这时,芦沟桥的中国驻军是第 29 军第 37 师第 109 旅(旅长何基沣)吉

星文团的一个营。夜晚 11 时左右,卫兵忽听到城东的日军演习方向有数声枪响。鉴于此类事件时有发生,当时中国驻军并未引起特别注意。可是在午夜时分,日本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即电话通知国民党冀察当局,称: 丰台日军一个中队在芦沟桥附近演习期间,忽闻宛平城内发枪数响,致使演习部队一时呈现混乱,结果一名士兵失踪。并要求进入宛平城搜索,遭到中国驻军的断然拒绝。可是,由于日本北平特务机关和牟田联队长已经确定了“占领宛平县城东门,以有利于现地交涉”的方针。片刻,冀察绥署的日本顾问缨井又来电话,声称上述条件如国民党方面不允,他们将以军队包围宛平城。这时,中方得到报告说:丰台日军一个大队,携带 6 门大炮,正在向

芦沟桥方向前进。因此,第 29 军在部署军事防御的同时,副军长秦德纯委派当时的宛平县长王冷斋等人到北平日本特务机关交涉。据王冷斋回忆说:8 日凌晨 2 时左右,王冷斋等人在北平与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中国第

29 军日本顾问樱井德太郎等会谈。此时,松井已接到关于日力失踪士兵归队的报告,但仍无理要求先查清士兵失踪的原因后,再进行谈判。此时,国民党冀察军政当局为防止事态扩大,便与日方商定双方立即派员前往现地调查。

国民党当局所派代表为河北省第 4 区行政督察专员兼宛平县长王冷斋、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专员林耕宇、冀察绥靖公署交通处副处长周永业三人;日方所派代表为樱井、日军特务机关副官寺平、秘书斋腾三人。与此同时,日本中国驻屯军混成旅团司令部还于 7 月 8 日凌晨,命令驻丰台的第

3 大队于芦沟桥火车站西南方向附近随时准备战斗,并派出 1 个步兵中队和 1 个机枪小队随谈判代表进入宛平城内。王冷斋等人在前往宛平的路上,看到日军 300 余人,分乘 8 辆汽车正在向芦沟桥出发。当王冷斋一行到达宛平东北郊的沙岗时,见日军已摆好了进攻阵势。4 时许,双方代表进入宛平县署。在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前,日方代表寺平便气势汹汹地对王冷斋说道:现在事态十分严重,已来不及调查、谈判,中国驻城内守军必须马上退至宛平城西,待日军进入宛平城东门内时再开始谈判。这种在机枪、大炮威胁下,用刺刀逼向对方代表的谈判,实为世界外交史上所罕见。然而,日本侵略军的淫威并没有吓倒中国第 29 军的将士们,中国代表坚决拒绝了日方的蛮横无理

要求。 4 时 30 分,日军即向宛平发起了第一次攻击,负责宛平守卫的吉星

文团金振中营长不顾国民党政府不抵抗的命令;毅然奋起自卫。双方互射 1 小时左右,5 时许,樱井持白旗站在宛平城墙上与日军联络,日军才停止射击。双方代表开始正式谈判。在谈判中,日方代表强令国民党军必须于当日下午 8 时前撤退至永定河以西,否则日方将终止谈判进行武力解决。这种带

有最后通牒性质的所谓谈判,理所当然地为中方代表所再次拒绝。 5 时 30

分,日军再次发起攻击,曾一度夺去 29 军所守卫的龙王庙、五里店、芦沟桥

火车站等处阵地,于 6 时左右开始以大炮猛烈轰击宛平县城。谈判即告结束, 双方撤回各自的谈判代表。

7 月 8 日上午 7 时 30 分,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向步兵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下达如下作战命令:(一)我军要确保永定河左岸的芦沟桥附近地区,谋求事件的解决;(二)步兵旅团长应解除永定河左岸芦沟桥附近中国军队的武装,以利于事件的解决。于是,日军即开始向丰台地区集结兵力,日本中国驻屯军特意将其步兵旅团的精锐机械化部队——驻通州的第1 联队第 2 大队向芦沟桥紧急增援。8 日下午 3 时 30 分,日本中国驻屯军步

兵旅团河边正三旅团长到丰台坐镇指挥,并命令第 3 大队在龙王庙附近渡过

永定河,占领西岸,待第 1 大队到达后进攻宛平城。下午 5 时,日方向宛平

城发出最后通牒:(一)限于当日下午 8 时前,中国军队撤退到永定河西岸, 日军撤至永定河东岸,如果逾期,使用大炮攻城;(二)通知城内居民撤至城外;(三)城内的日本顾问樱井等出城。日方的这一最后通牒,很显然是以武力相威胁,妄想胁迫中国军队放弃宛平,以便不战而得宛平城。中方爱国将士自然不能接受这蛮横要求,于是日军便于下午 6 时零 5 分,以猛烈的

炮火攻击宛平城,炸毁了专员公署,炸伤了守军金振中营长。第 29 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奋起反击。一方面驻守宛平的守军坚守阵地;另一方面由何基沣旅长亲率主力从长辛店以北、八宝山以南向日军反攻,双方激战至深夜, 何基沣旅逐渐夺回了被日军占领的芦沟桥附近铁路及龙王庙地区,收复了被日军占领的阵地,并将侵占芦沟桥火车站的数十名日军歼灭殆尽。

日军 7 月 8 日的进攻,在中国军队的强力反击下均告失败,其夺占芦沟

桥的阴谋宣告破产。当日晚,日方松井和第 29 军副军长秦德纯在北平进行交

涉。同时,日本驻屯军参谋长桥本和第 29 军第 38 师师长张自忠进行会谈。

直到 9 日凌晨 3 时,松井和秦德纯达成了如下对日方极为有利的协议:(一) 双方立即停止射击;(二)日军撤退至永定河东岸,中国军队撤至永定河西岸;(三)芦沟桥的守备由中国保安队担任,人数约 200—300 人,定于当日

上午 9 时换防。然而,就在中日双方举行谈判的时候,7 月 8 日晚 9 时 20 分, 日军旅团长河边正三下达命令:“旅团将兵力集结于芦沟桥车站附近,准备明天天亮时攻击。”因此,尽管协议签订后,中国军队即开始按协议执行撤军,但日军并不按协议撤兵,却以监督中国军队是否履行协定为借口,仍将第 1 联队主力集结于芦沟桥车站附近,一部分兵力继续占据沙岗。并辨称它们有权监视中国军队的撤退。9 日清晨 6 时,当中国军队正在撤兵时,河边却违约,下令炮轰宛平城,先后发射炮弹 100 余发。当中国方面责问日方违约时,日军却以“掩护部队撤退”为由进行搪塞。

9 日上午 7 时 50 分,按照双方协定前往宛平接防的中国保安队,在芦沟

桥附近的大井村受到日军阻击,死伤数人,不能前进。相持至 12 时 20 分, 在中日双方派出的负责监视撤兵的委员到达后,日方才同意中国保安队前往宛平,但只同意派 50 人且只能携带步枪和 30 发子弹进入宛平城接防。这时,

日军不仅没有撤去一兵一卒,反而继续增加兵力。9 日下午 3 时 40 分,河边

命令刚从通州到达丰台的第 2 大队,迅速到宛平东北郊的沙岗接防,企图乘中国军队与保安队换防之机,占领宛平。后在中方的反复交涉下,日方才同意中国保安队全部进入宛平城。但由于日方不许保安队携带轻机枪等武器, 所以,一部分保安队员只好携带机枪返回北平,这样,实际到达宛平的保安队不足 200 人。尽管如此,中方还是同意将宛平驻军全部撤出,退守永定河西岸。

这时,日军第 2 大队仍在沙岗驻守,并企图乘宛平守军保安队既弱又少

的有利时机,夺占宛平。10 日凌晨 2 时 30 分,日军驻沙岗的第 2 大队突然开枪进攻宛平城。待王冷斋要日方仍留在宛平城监视撤军的中岛与其司令部联系时,日军竟然诡称“实系双方哨兵因误会开枪,日军绝无攻城企图。” 在攻城无效的情况下才停止了射击。10 日上午 7 时 30 分,王冷斋等人向樱井等提出,就驻沙岗日军的撤离进行谈判时,樱井等人却狡辩说,因为还有两具士兵的尸体尚未找到,所以日军要继续在沙岗附近进行搜索。对此,王冷斋等人提出,由中日双方派人一起在芦沟桥附近寻找,樱井表示同意并定于下午 1 时出发。后来,樱井等人却借故离席,不辞而别。因为,“七七事变”后日本国内正在酝酿全面出兵侵略中国的计划,而且关东军已将其混成第 11 旅团调至长城一线,天津日军也正纷纷出动。这一切都预示着:“七七事变”这一局部冲突,正在向全面战争演变。因此,完全可以这样说,此时此刻,日方在谈判中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其目的完全是为了使自己在下一步全面入侵中准备得更加充分而已。正如冯玉祥将军在事变发生两周后对记者所说的:“芦沟桥事变之发生,决非偶然;日本人又欲以‘九·一八’故伎重演于华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