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和儿童教育①

同志们,我不完全明白,怎么能够在有限的一点时间内涉及儿 童教育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的所有最主要的方面。几个世纪以 来人们都在研究这个问题,你们中的每个人也在一定的程度上 献身于对这个问题的研究,而我自己一生都在研究这个问题。我要 为家长们写一部书,这部书打算分成四卷,我已写了一卷,而第二 卷还在写啊写。你们知道,研究教育问题是一项很困难的任务。人家对我说,要我在一个小时内阐述原则,进行统计,做出重点说明,得出结论,这样一切将很好。“您,马卡连柯同志,做一个讲座吧,家长们回家去就可以开始正确地进行教育了。”

看来在组织关于这些问题的讲座时,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困惑 ,因为只是列举一下涉及家庭中儿童教育的题目的名称,一个小时也未必够。所以我想在这次简短的座谈中,只谈谈困扰我们所有 人的那些最主要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即在提出某些基本的教育 问题的意义上,我们的座谈可能会有助于你们确定思考这一最重 要的领域的出发点。为什么?我们这就来解答。在

《教育诗篇》出版之后,开始来找我的有教育工作者们,有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社会地位,他们在寻找新的、苏维埃的道德 准则,想在自己的生活中遵循这些准则,他们问我应该怎样行动。

想象一下,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地质学家到我这里来对我说: “派我到高加索或西伯利亚出差进行科学工作,我选择哪里好?”我回答 他:“到有最困难的工作的地方去。”他去了帕米尔,不久前我 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他在信中感谢我对他的建议。

但在《父母必读》出版后一些失败的家长开始来找我。有好孩 子的家长们干嘛还要到我这里来呢?于是来了一些怎样的家长啊, 父亲和母亲都来了。

“我们俩都是共产党员,社会活动积极分子,我是工程师,她是 教师, 我们的儿子曾经很好,而现在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母亲骂他,他就从家里出走,家里的东西也不见了。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很好地教育他,关心他, 他自己有单独的房间,他想要多少玩具就给他多少,我们给他买衣服、鞋子, 为他提供各种消遣和娱乐。而现在(他 15 岁)想看电影就看电影,想看戏就看戏,想要自行车就买自行车。您看看我们:我们是正常的人,不可能有任何不好的遗传。 为什么会有这样坏的孩子?”

“您给孩子收拾床铺吗?”我问母亲。“经常吗?” “经常。” “您从来没有想到过让他自己来收拾床铺吗?”

我试着向父亲提出问题: “而您给您的儿子擦皮鞋吗?” “擦。”

于是我说: “再见吧,再也不要去找任何人。到街心花园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在长椅子上坐下,回忆一下你们和儿子一起做了些什么,问问自己,孩子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谁的过错,你们会找到答案和矫正你们的儿子的办法。”说真的,他们给儿子擦皮鞋,每天早晨母亲给他收拾床铺。儿子结果会

成为什么样的呢?

我张罗过许多孩子,不是那些流浪儿,而是更糟,是那些来自家庭的被宠坏了的孩子,而且大部分是来自知识分子家庭,而且常 常是来自负责的工作人员的家庭。这样的家长的孩子,这样的最好 的家庭的孩子,能够成为什么样的呢,而过了三四年成为了我说的那种样子。这里问题不在于什么教育规律,不在于什么教育的天赋,而在于健全的理智。健全的理智,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最普通的东西,而有的家长不知为什么却开始失去了它。

《父母必读》的第二卷我就是用来谈这个问题的,为什么能正常思考的人,那些能够好好地工作、学习,甚至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具有正常的理智和才能的人,那些能够领导整个机关、部门、工厂或任何一个企业的社会活动家,他们能与形形色色的人保持正常关系,保持同志关系、友谊关系和其他任何关系,为什么这些人 在与自己的儿子发生冲突后就变成了不能分析最普通的事情的人了?因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丧失了健全的理智、生活经验、智慧和 他们终生所积累的聪明才智。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他们不再是“正常 的”人了,连微不足道的问题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原来只有一个原因, 这就是对自己孩子的爱。爱——这是最伟大的情感,这种情感一般来说能够创造奇迹,创造新人,创造只有人的精神才能创造 的人类最伟大的珍品,这种情感也是制造废品的原因,即造就拙劣的人,自然也是给整个社会,首先是给家庭带来危害的人的原因。

如果要确切地表达我们的结论,那就要简单地和直截了当地 说:爱需要一定的限度,就像奎宁和食物一样。谁也不可能吃下 10 公斤面包并为自己的好胃口自豪。爱也需要限度,需要有分寸。

在教育工作中不管我们抓住什么,总是要碰到这个问题——尺度问题, 而说得确切一点,就是适中点的问题。这个词不太中听。什么是适中点,适中的人是什么样的?许多永远是那么“令人钦佩地”生活和思考着的教育家向我指出这一点正像指出我的错误一样:如果您建议适中,那么将培养出中间人物:既不恶也不善,既不是天才也不是蠢货,是一些非驴非马的人。

这种反对意见没有让我不安。我开始检查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在培养这样的中间人物,如果我说,在我的教育方法中应该有适中点,那么经过我的教育之手培养出来的人是否都是中间人物,是些不吸引人的、枯燥乏味的人,他们能够过安逸的生活,但是既不 能创造伟大的事业,又不能体验人类真正的、高尚的精神感受?我认真地进行了检查,检查我 32 年来的教学与教

育活动以及最近 8 年来在捷尔任斯基公社里的活动,我得出了结论:这个方法是正确的,并且适用于家庭教育。

“适中点”一词可以用其他词代替,但必须作为儿童教育中的一条原则予以考虑。我们应该创造真正的人,能建立伟大的功勋、从事伟大的事业、具有高尚情感的人,他能够一方面成为我们时代的英雄,另一方面又根本不是“饭桶”,不是那种可以把所有的东西 一点不剩地分光并吹嘘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即使在那种谁也不 可能反对的理想人物身上也存在着某种适中点、某种尺度、某种限量的原则。我知道为什么“适中点”一词没有让我不安。当然,如果说“适中,这就是白和黑的混合物”,这也是对的,您把黑色和白色调和在一起得到的就是灰色。这样的适中似乎是有害的。但是如果您不死抠字眼而只是考虑人,那么您马上就会发现,我们把什么 样的人看作是最优秀的、最理想的人,这样的人是我们的孩子应该成为的人,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偏见,如果我们不迷恋于任何多余的辞藻上的“哲学”,我们就一

直在说我们的孩子应该成为怎样的人。每个人都说:我希望儿子有能力去建功立业,希望他成为心灵高尚的、有很高的热情、愿望和追求的真正的人, 同时我也不希望他成 为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光的大大咧咧的人,因为,您要知道,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可能成为穷光蛋,让妻子和孩子跟着受穷,由于这种善良甚至会丧失精神财富。

我们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赢得了人类的幸福,这种幸福是与年俱增的, 这种幸福应该属于所有的人。我,作为一个个别的人,有权享受这种幸福。我想成为一个英雄,我想建立功勋,为国家和社 会尽可能多作贡献,同时我还想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我们的孩子就应该成为这样的人。当需要的时候他们应该义无反顾地贡献自己,不前思后想,不斤斤计较,不考虑是幸福还是痛苦,而从另一方面看,他们应该成为幸福的人。

遗憾的是我没有进行过全面的调查,但就我所见的情况是:幸福的家长常常有好的孩子⋯⋯而且幸福的家长——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住房有煤气, 有澡盆,有一切舒适的设备。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看到过许多人,他们的住宅有 5 间房间,有煤气,有热水和凉水, 雇了两名家庭女工,但他们的孩子却是很不成功的。或者妻子抛弃了家庭,或者丈夫抛弃了家庭,或者不好好工作,或者想要第六间房间,或者想要一座别墅。我也看到过许多幸福的人, 在生活中他们 缺少的东西很多。在我自己的生活中也是这种情况,然而我是很幸福的人,我的幸福完全不取决于任何物质财富。请回忆一下自己的最美妙的时光吧,那时候缺这少那,但有着精神上的一致,精神上的力量,勇往直前。

这种纯洁的幸福是完全可能实现的,我们的革命为它的实现赢得了充分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它的实现还得到了苏维埃制度的保证。我们人民的幸福就在于人民的团结一致,在于对党的忠诚⋯⋯在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中应成为诚实的、有党性的人,幸福的必要条件就是信心,就是要正确地生活,不在背地里隐藏卑鄙、欺诈、狡猾、诡计和任何其他恶习。这种光明磊落的、诚实的人的幸福不仅给他本人,而首先是给他的孩子们带来很大的利益。所以请允许我对您说:为了有优秀的孩子,您自己要成为幸福的人。全力以赴地工作,运用您的全部才华和能力,带动您的朋友、熟人,成为具 有真正的人类幸福的人。常常有这样的情况,一个人想成为幸福的人,他抓起了一把什么样的石头,然后想用这些石头来建筑幸福。我也曾一度犯过这样的错误。我觉得,如果我抓起了这个东西,这还不是幸福,但以后幸福可以建立在这个东西之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些打地基用的石头,幸福的宫殿以后将建立在它们之上的这些石头,以后往往坍塌下来砸在人的脑袋上,结果纯粹是不幸。

不难想象,一些幸福的家长是由于自己的社会活动、自己的文化修养、自己的生活而感到幸福,他们也善于支配这种幸福,这样 的家长总是有很好的孩子,他们总是能正确地教育孩子。

上面这种说法的根源就在于此,关于这个说法我在一开始就说过了:在我们的教育活动中应该有适中点。适中点就介于我们把自己贡献给社会的伟大的工作与我们从社会得到的幸福之间。不管您采用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方法,都必须找到尺度,所以应培养自己的尺度感。

拿一个最困难的问题来说吧(我认为这可以算作是人们的最困难的问题),这就是关于纪律的问题。严厉和慈爱,这是永远存在而又无法解决的

问题⋯⋯

在大部分情况下,人们不善于掌握慈爱和严厉的尺度,但进行教育必须掌握这样的技能。常常可以看到,人们在研究这些问题时想:不错,严厉应该有个尺度,慈爱也应该有个尺度,但这要到孩子六七岁时才需要,而在 6 岁以前可以没有尺度。而事实上教育的主 要基础是在 5 岁前打下的。你们在孩子 5 岁前做的事,占了整个教育过程的 90%,而以后人的教育在继续,人的加工在继续,但一般说来你们开始尝到果实,而你们照料的花朵是在 5 岁

前开放的。②所以,在 5 岁前关于严厉和慈爱的尺度问题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甚至在您的孩子诞生的第一天关于严厉和慈爱的尺度问题,即关于纪律和您的温情的问题,就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或者过多地允许孩子哭闹,让他整天大哭大叫,或者完全不允许他哭。即使直接去美国征询有关严厉与慈爱的尺度,美国人很可能在这方面是有尺度的。而我们的人在这方面却不讲尺度。

从你们许多人的眼神中我发现,你们有优秀的孩子。但是在 5 岁、6 岁、7 岁时在分配严厉和慈爱时的这种尺度、这种适中点、某种和谐,始终是应该有的。

有人反驳我:您谈了有关严厉的尺度,但没有什么严厉也可以 教育孩子。如果您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很理智,很慈爱,那么您就可以这样地生活下去,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严厉地对待孩子。

我并不把严厉理解成什么发火或者歇斯底里般地叫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只有当严厉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特征时,这样的严 厉才是好的。

在我的实践中我学会了既是严厉的,但语调又是慈爱的。我可以十分温和地、慈爱地、心平气和地说话,而我的学员们听着这些话脸色会发白。严厉并不一定要求大叫大嚷。大叫大嚷是多余的。您的平静、您的信心、您的坚定的决心,如果是慈爱地表达出来,那 么会造成更深刻的印象。“滚!” 这会产生一种印象,而说“请您离开这里”,同样会产生一种印象,也许这种印象更强烈。

第一条规则——这是关于某种尺度的规则,尤其在处理您干预孩子生活的程度的问题上要注意这条规则。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然而在家庭中往往得不到正确的解决。提供给孩子的自主、自由的限度应该有多大?“牵着他的手”应达到什么程度?可以允 许他做什么、禁止他做什么?什么可以由他自作主张?

小男孩上了街。您就叫喊:别往那里跑,别到这里去。其正确程度如何? 如果给孩子无限的自由,这是有害的。但是如果孩子做什么事情都应该请示, 老要走到您跟前,老是要获得您的允许并按照您说的去做,那么这个孩子就没有任何可能去发展自己的主动性,没有可能去随机应变,去进行自己的冒险。

我说了“冒险”一词。七八岁的孩子有时应该有一些冒险行为,您应该看到这种冒险,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允许冒险,使孩子成为勇敢 的,使他不养成在您的庇护下做任何事情的习惯:妈妈说了,爸 爸说了,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们手上有书,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在您的这种极端干预的情况下,您的儿子不会成长为真正的人。 有时候他会成长为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不能作出任何决定,也不敢去冒险,成为一个不能敢作敢为的人,而有的时候往往是相反, 他服从,在您的压力下他

的服从达到某种极限,在他内心激荡的、要求释放的力量有时候会爆发出来, 于是事情就以家庭丑事而告终:“本来是个好男孩,但后来他出了点事。” 而事实上“出事”是一 个渐变的过程,当他服从的时候,当他听话的时候, 始终进行着这 一过程,他的天赋随着成长和学习不断发展起来的力量,产生着自己的作用,起初他开始偷偷地抵制,随后就公然对抗。我不可能在 这个短暂的讲座上开出一张准确无误的药方,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开出这样的药方。我在《父母必读》的第二卷里写了这个问题。

如果你们仔细地观察这些现象,你们会找到那个不可逾越的极限。

常常还能遇到另一种极端,认为孩子应该充分地表现出主动性,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动,完全不关心孩子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在做些什么,让孩子习惯于过一种不受监督的生活,习惯于不受监督地思考和作决定。许多人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发展儿童的意志。事实恰恰不是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能培养意志,因为真正的坚强的意志根本不是想什么就得到什么的本事。坚强的意 志——这不仅仅是想什么就得到什么的本事,还是一种迫使自己 拒绝不需要的东西的能力。意志——这不单纯是欲望和欲望的满足,这还是欲望和制止、欲望和拒绝的同时并存。如果您的孩子只练习实现自己的欲望,而不练习遏制自己的欲望,他就不会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制动器就没有机器,没有遏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意志。

我的公社社员们很熟悉这个问题。我问他们:“为什么你不克制自己, 你明明知道这里需要克制?”同时我也要求:“为什么你那么平静,为什么你下不了决心,还等着我对你说吗?”

必须培养孩子具有遏制、制止自己的能力。当然,这并不很简单。在我的书中我详细地写了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还必须培养一个很重要的特点,这个特点不难培养:这就是判断能力。这种能力常常在一些小事中,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中表现出来。请在童年早期就注意您的孩子的辨别能力,注意他说些什么。这时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或者不完全是不相干的人,而是您的团体、您的家庭中的一个额外的人员:来访者、客人、阿姨和奶奶。孩子应该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和不可以说什么(譬如,不可以在上了年纪的人面前说老年,因为他们不乐意听这个。起初听别人说,随后自己也参加交谈,等等)。儿童立即感觉到自己所处环境的能力,培养这种能力是十分重要的,而且是不难培养的。只要注意两三次,并与儿子或女儿谈一谈他(她)的冲动是怎样产生好的作用的, 这样做就足够了。判断能力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对于拥有并掌握这种能力的人来说,是很有益的和令人愉快的。

对于我来说,在公社里做这件事比在家庭中要困难一些。在公社中有许多孩子,环境要复杂得多。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我们这里来的有自己人、不相干的人、工程师、工人、建筑工人;公社经常有客人来访、参观,等等。即使这样,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取得了很好的结果,然而在家庭里可以更快地取得这样的结果。这就是感觉自己周围变化着的环境的能力,这种能力到处都能表现出来:男孩跑着穿过马路时他应该分辨得出在什么地方有谁走过; 在工作中 他应该分辨得出哪里最危险,哪里最安全。这种判断能力帮助他选择 在什么场合应该勇敢和有毅力,在什么场合应该克制。今天我只是粗粗地对此作了一点解释,而在生活中判断能力是有细微差别的,是很精细的。

举这样一个例子吧。你们的孩子爱你们,他们想表达这种爱。爱的表达,

这是关于行动和克制的同一个规则。多么令人不快地看到这样的女孩(大部分女孩有这种情况):两个女友,一个在一所学校的八年级,另一个在另一所学校的八年级,她们在别墅中只见过两次面,见面时就拥抱接吻,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你们认为她们是真的彼此爱慕吗?这往往是一种想象出来的感情,是感情游戏,有时候这就成为这种厚颜无耻的爱、不真诚的情感表达的习惯形式。

我们都熟悉一些有孩子的家庭,你们知道孩子是怎样表达对 父母的爱的。在一些家庭中往往是亲吻和甜蜜的话,如此频繁地表 达情感使人产生怀疑,在这种外部表现后面是否真有什么爱,或者 这是一种习惯游戏。

在另一些家庭中有着一种冷静的气氛,好像大家都是各自单独生活。孩子回来了,相当冷静地问候了父亲或母亲,然后就离开 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似乎没有任何爱。只有在极少的愉快的场合下 您才可能看到,在外表沉着的态度中爱的眼神一闪而过。这是真正 爱父亲和母亲的儿子。一方面要善于培养公开的、真诚的、由衷的 爱的情感,另一方面又要培养含蓄地表达爱,使爱不被表面形式代 替,不被亲吻代替,这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能力。利用这种特点,利用 对父母的爱的表达可以培养美好的人类的心灵。

公社社员们像爱父亲那样地爱我,同时我也做到了不说任何 温情的话, 也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爱并不因此而受到损害。他们 学会了用自然的、简单的和含蓄的形式表达爱。他们找到了无需任 何亲吻和甜蜜的语言来表达爱的方式。我想你们很好地懂得我说的是什么。这一点很重要,这不仅是因为要用外表来教育人。它之 所以重要还因为它保持了真诚地行动的力量,培养了在任何事情中都需要的克制能力。

这里我们又一次地研究了这个基本原则,这就是准则,尺度感。

这种尺度感表现在像事务和物质方面的问题那样复杂的、困难的领域中。不久前,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的一群妇女到我这里来。在这栋房子里发生了一场闹剧。两个家庭相处得很友好,两个家庭 都有孩子。有人怀疑男孩子尤拉(他在七年级读书)从家里擅自拿走什么东西或钱。他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件事。

后来,朋友的家里丢了一套贵重的绘图仪器。尤拉是这一家的常客,这一家把他看作自己人。除了这个男孩外家里没有其他外人,谁能拿走绘图仪器呢?疑点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这两个家庭的人都是很文明的,都是对自己的行为完全负责的人,却突然地,自己也没料到地卷入了侦查过程中。他们无论如何必须搞清楚,尤拉是否偷了绘图仪器。他们侦查了三个月。他们确实没有招来一条狗,也没有请求任何外人的帮助,但是他们检查了,询问了, 暗中寻访了证人和证据,进行了秘密的谈话,直到把尤拉折磨病了。最后他们开始要求:

“说出来,我们不会惩罚你的。” 父亲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脯说:

“可怜可怜我吧,我想知道我的儿子是不是小偷!”

他们把男孩子忘了,父亲成了主角,需要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他们到我这里来对我说: “下面干什么呢?我们没法活了!⋯⋯”

我与小偷打过许多交道,对我来说偷窃早已不是最可怕的事 情了。公社中每天都有大会,在会上处理各种各样的过失。老公社社员休假返回来一小

时;

“这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纪律?你怎么敢迟到?关 5 小时禁闭!” 所有的人都说:

“对!”

“我错了。是,5 小时禁闭!”

下一个人站出来:他偷了东西。他偷了同伴的 3 个卢布。“好吧,再偷两次。你可以走了。”

没有人发火,大家知道这个人习惯了偷窃。大家很好地知道并相信他不会再偷了。

偷窃,这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这是来自把私有财产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时代的残余。

我请他们把男孩带到我这里来。我并不是总能根据眼神发现 他偷没偷, 但是我对他说:

“你什么也没偷。你没有拿绘图仪器,不要再让别人向你提出有关绘图仪器的问题了。”

我又特地与家长说: “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绘图仪器没有了,不见了,某个人偷走 了它。

你们的儿子是否是小偷的问题折磨着你们。你们好像在读一部侦探小说,你们想知道结果怎样,谁是小偷。丢掉这种好奇心吧。事情有关你们的孩子的生活。以前孩子偷过什么东西,现在可 能他又偷了。他有这种习惯,要教育他。但是请忘掉这次的事件吧,不要再折磨自己和孩子了。”

在某些情况下,如果您侦查到孩子偷了什么,如果您能证明这一点并感觉到需要谈一谈,那就谈吧,这恰恰是很重要的。但是如 果您除了怀疑之外什么也没有,如果您不相信他偷了,就要保护他免受旁人的猜疑。但您自己要提高警惕,加强对自己的孩子的注意。

劳动公社中有一个被我接收过来的曾经卖过淫的女孩,她确实偷了。我看到她偷了。我发现孩子们都很坚信这一点,她很难为情。剩下我最后一个说话了。我知道她习惯了偷窃,对她来说这是很普通的事,如果我们对她说你怎么不害臊,这不会让她留下任何印象。我在队长(他们都是些很认真的人)会议上说:

“你们干嘛老缠着她?我相信她没偷,你们也没有证据。” 他们叫喊起来了,但我的意见占了上风。他们把她放了。

你们怎么想呢?这个女孩开始非常激动,严肃地、张惶失措地看着我。她人不笨。事情很清楚,我怎么能这样就相信了,难道我相信了她,我怎么能够这样轻信呢?我是在玩把戏呢还是我真的这样深信?当我应该交给她一项负责的工作时我交给了她。

这样地继续了一个月。女孩因我的信任而深感痛苦。过了一个月她到我这里来哭着说:

“我是多么感谢您啊,所有的人都指责我,只有您一个人为我 辩护。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偷了,而您一个人认为我没偷。”

于是我对她说: “这是你偷的,正是你。我现在和从前都很好地知道这一点。但现在你

不再偷了。我对谁也没说,你已不偷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就我们两人知道。” 当然,她以后就再也不偷了。

这样的措施也不是虚伪的措施,它们来自分寸感,在家庭中也是可以采用的。在家庭中并不总是必须滥用真话。必须永远对孩子说真话,一般来说这是一条正确的法则,但在某些情况下又必须不对孩子说真话。在某些情况下,如当您知道他是小偷但还没有把握时,请隐瞒真情。而在某些情况下, 当您已确信并有证据时,请利用一下您的信任吧。这仅仅是个尺度感。在涉及儿童个性的问题上您不可以没有节制地流露您的情感、您的愤怒、您的思想。

我相信在你们的孩子中间没有小偷。(礼堂里笑声。)看不出来在你们的家庭中有过这样的事。但在其它家庭中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家长们常常想: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要偷?

我相信这是一个最容易的问题。教育孩子不偷,这是最容易的 事情。困难得多的是培养性格:勇敢、自制力、控制自己感情的能力、克服障碍的能力。而培养对物品的尊重(不拿),这是最容易的。如果您家中一切井井有条,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 地方,那么在您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偷窃的事件发生。而当您自己也 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当您把钱乱扔在橱里或柜 里,或者把钱包放在枕头底下而忘记了时,您的孩子就开始偷了。一旦您家中的东西放得乱糟糟的,那么显然孩子也发现了这种紊乱。他发现您并不关心家里的东西,从而他确信,如果他从这堆乱 糟糟的东西中拿走一件什么小东西的话,您是不会发现的。

儿童的第一次偷窃,这不是偷窃,这是“擅自拿走”。随后这就成了习惯,成了偷窃。如果您的孩子明确地知道什么东西他可以擅自拿取,而什么东西要事先请示,这就表明孩子永远不会去偷。一件普通的东西,午饭或招待客人后留下的什么糕点,放在柜子里,柜子不上锁,这种东西谁也不禁止他拿。但如果孩子偷偷地拿,不 经过请示就拿,这就是偷窃。如果家中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况,即孩 子不经过请示就不去拿这块糕点,这是很好的。但如果他不请示您,而是简单地让您知道这件事情,这也很好。在这种情况下是不 会发展成偷窃的。

如果您什么都加以禁止,连孩子要一块糕点也会感觉到您可能给他也可能不给他,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可能发展成偷窃。如果 您允许他什么都拿, 或者如果他不能拿家中的任何东西,如果他没有任何意志,所有的事情都要得到允许后才能做,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发展成偷窃。

此外,很重要的是家里要有秩序和清洁,没有灰尘,没有多余的、损坏了的、到处乱扔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十分重要的,比我们觉 得的重要得多。如果家里有许多妨碍生活的东西,但扔掉又觉得可惜,这或者是因为它们还有点价值,或者是因为它们让人想起了什么,所以搞得到处是旧衣服、旧毯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养成了没有条理,缺乏对东西的责任感。如果您的家里只有确实需要的东西,在某个方面有用的和令人愉快的东西,如果没有破旧的东西矗立在眼前,那么偷窃行为是很难发展的。这种责任心表现在你们对那些你们要收起来的或当不需要时要扔掉的东西的关心上,你们也要培养孩子对东西的责任心,这种责任心采取尊重物品的形式,并成为防止偷窃的免疫剂。

我说了最主要的东西,我认为这在我们教育工作中是很重要的:这就是对爱和严厉、慈爱和严格的尺度感,对东西和财产态度 上的尺度感。这是我坚持的主要原则之一。

我强调只有这样的教育,才能培养出有高度忍耐力、不抱怨、 不流泪的人,他们能够建立丰功伟绩,因为这样的教育可以培养意志。

问题解答

我们大家都有一些头痛的问题,我们都很有兴趣与 A·C·马卡连柯谈谈。

我有两个男孩。教育条件是一样的,但两个孩子却不一样。一 个对钱不感兴趣,另一个见到钱就不能不拿。什么样的锁都没用。家里有劳动环境, 家长生活得很和睦。但如果剩下了果酱,他必然 会把它吃掉。如果把装有30—40 卢布的钱包放在那里,他就会把钱拿走。

小伙子很好。他不拿别人的东西,还把自己的东西给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父亲谈到他就生气。男孩 16 岁了,可身体发育得像 18 岁,哥哥是共青团员,而共青团对这一个不感兴趣。他长得很英俊。女孩们都喜欢他。他不愿学习,从一年级起学习就很差。 “刚刚及格地”从一个年级升到另一个年级。他讨厌劳动,可是对什么都乱抓一气。

“怎么,你想学习了?” “是的。” “为什么还不学习?” 不吭声了。

“不想学习,那么干活去吧。在生活中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不知道。”

他喜欢踢足球。晚上三点才回家。“你到哪里去了?” “没上哪儿去。”

他对外人不粗鲁,但在家里蛮不讲理。还偷窃。拿他怎么办呢?父亲说他没拿,我说他拿了。父亲在假装信任,但是什么效果也没有。

现在他已升到九年级了。

为什么你们在小儿子的教育上遭到了失败?

我不可能在没见到孩子的情况下回答你们提出的问题。如果我认识那个男孩,我就可以说说,提供一些建议,但是我不了解你们的环境,不了解你们的错误,不了解你们在语气和其它方面的错误,不了解你们的熟人和日常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承担提出任何建议的责任。

但一般应该说,这些事实是令人不满的。在《父母必读》中,我 力图讲述一个题目:应该怎样正确地进行教育,而关于必须怎样进行再教育,无论在《父母必读》中还是在今天,我都不打算谈。对于 家庭来说这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为了进行再教育,必须改变他生 活在其中的那个集体的整个风格;你们的儿子在公社里可能是最 容易改好的孩子,因为他既有文化又正常,还漂亮,而你们在家里确实不知所措了,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你们东奔西走,试试这个又试试那个。但是我相信,如果你们请我到你们家去作客, 如果我和 你们一起谈一谈,那么我们会得到某种结果的。我到过许多这样的家庭,我是以教育家、顾问的身份去拜访这些家庭的。这对我也是很重要的: 我扩大了观察的范围。请你们不要不好意思:你们来找我,我给你们一些协助,你们帮助我,我也帮助你们。

我有个女儿,她 6 岁了。我想把她教育成勇敢的好女孩,但不管我作出了多大的努力,我也避免去吓唬孩子,她仍然是个胆 小的、畏缩的孩子。她睡觉时总是问:“我将会做什么样的梦?”好像她害怕梦。她一做梦就吓醒。

怎样培养孩子的勇敢精神呢?我作了很大的努力,但没有结果。

您问怎样与女孩的胆小作斗争?

您没什么可担心的。小姑娘在 6 岁时常常感受性高,有点神经质。女孩

子在六七岁时胆小,而到了 11 岁就变得不那么安分,简直没法制止。您家里或邻居家里有没有人讲鬼怪恐怖的故事。她害怕些什么?

我不清楚这是哪一种类型的恐惧。可能,这是一种幻想。有时候这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幻想。

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可以提供更大的帮助。您没有提供任何资料可以用来确定小姑娘的行为。我在没认识女孩之前谈论她是不严肃的。请允许我去看望你们,而你们自己最好去与神经科医生谈谈。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你在家里与男孩子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培养他好的习惯。你允许他去找其他孩子玩,就是说你不限制他与其他孩子在一起。虽然你知道他与形形色色的孩子打交道,你也知道他可能会学会骂人,你也知道孩子们连偷窃这样的事也谈论。但是不放孩子出去也不行,那时就得让他坐在家里,得照管他,剥夺他各种娱乐。放他出去又很危险,因为可以预料到,他会与我们院子里的孩子发生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不愉快的事情。

怎样让孩子不受外界的有害影响,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有一次, 一位著名的法国政治活动家来访问我国,他到我们公社来了。他很喜欢我们的公社。当由公社社员组成的乐队奏起了贝多芬的乐曲时,他哭了。他没想到从前的“马路上的孩子”竟然能为他演奏贝多芬乐曲。他决定更深入地了解孩子们。

“一切都很好,”他说,“但有一点我不同意:你们怎么可以让正常的好孩子与过去的小偷和小流氓一起受教育呢?”

我简短地回答他: “而在生活中怎样呢,好人不是也和坏人一起生活吗?尤其在资本主义

社会中,在诚实的人们中间也有居心不良的投机分子和骗子。⋯⋯”

我们不可能让孩子生活在只有理想的人的社会中,并在这样的社会中进行教育。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一进入社会就会垂头丧气。③您的男孩应该适应各种各样人的社会。他应该既能与人们和睦相处又能进行抵制,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条件他接触得越多越好。把他隔离起来不放他出去,这可能带来很大的危害。他太习惯于家庭的温室,于是每个人都可以欺骗他,玩弄他。必须培养抵制能力。为此有一个很好的方法:这就是您的家庭气氛。如果在您的家中有真正良好的气氛,如果您有威信,如果男孩相信他的妈妈是最漂亮的、最正直的、最整洁的、最快乐的,同时也是最严肃的,那么就不需要说服他,因为您对他来说就是最高的权威,威信是最主要的东西。只要您开始劝他,说服他,他就会想:既然你来说服我,那么原来你不是那个最高权威。您应该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知道这样做是不可以的。”如果他还是干蠢事,您就可以要求他:“解释一下”。让他向您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不是您向他解释。您发出这个不容置疑的命令“不可以”的时刻,这就是您的

儿子学习抵制能力的第一步。

如果与您儿子一起玩的那个男孩很不好,您不要禁止儿子与他一起玩, 但您应该接近这个男孩,了解他在哪些方面不好,并了解他的这种不好的品性表现在哪些方面,在什么时候表现出来。不要去说服您的孩子,而是用您的信心、您的镇静使他产生一种印象、让您的孩子自己看到,如果他也这样干蠢事的话您也不会哆嗦。这里不仅仅是理智和心灵的问题,还需要有眼力, 有帮助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孩子(如有必要的话)的能力。儿子充满信心地跟着您走,这时有害的影响就不可怕了,他将轻松地克服这样的影响。

我的男孩读四年级。他对待家长的态度很好。如果他病了,在晚上他不惊动妈妈:

“你累了,我自己起来。”

孩子很守纪律。在学校里老师定期地让一些不守纪律的孩子坐在他旁边。我对此没反对。但是在孩子身上发展了某种不太好的东西。他回家来说:

“你知道吗,今天我的‘徒弟’得了优。可能要安排他到别的座位上去, 彼得罗夫或伊凡诺夫可能坐到我旁边来。也应该拉他一把。”

我不知道这对他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他毕竟还不是老师,还只不过是个小孩。

还有一个情况。我看到过一家人家的一个男孩。从这个孩子一岁半起我就认识他了。他长成一个很好的男孩,天赋很好,父亲是个演员,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死的时候,男孩 12 岁。有一段时间他还是那样好。妹妹是个很好的小女孩;她小的时候哥哥非常疼爱她。现在他既不疼爱母亲也不疼爱妹妹。父亲死后,一个好男孩突然变成了粗鲁的、没有礼貌的 16 岁的小伙子, 怎么会这样的呢?要知道母亲很爱孩子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了孩子们,现在她自己不吃,而让儿子吃好。

如果母亲舍弃一切,甚至把自己的食物都给了儿子,——这是最大的罪行。儿子应该把食物奉献给母亲,儿子应该为了母亲舍弃自己的东西。而在您说起的这个家庭里,要让母亲开始斗争。这是一场困难的斗争。

我拥护在电车上孩子应该给成人让位子。这是对的,但是关于这个问题常常不得不与家长们争论。在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首先应该给家长,我是这种做法的坚定的拥护者。如果您有绸缎,应该先给母亲缝制裙子。如果您有 100 卢布并有一个问题,“谁沿着‘伏尔加—莫斯科’运河去游览一次,让家长去还是孩子去。”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是首先家长去,然后孩子们去。这并不是说您不必再关心孩子了。您可以关心他们,但要让他们信服,首先应该得到关心的是家长。

我常常听到这样一种议论。当要解决给谁缝制新裙子的问题时,共青团员,还是优秀生这样对妈妈说:“你还要什么?你已经 38 岁了,你还能活多久,而我还年轻,我需要生活!”

我没有女儿,但有一个侄女和我一起生活并受教育。如果妻子有了 4 条

裙子,而侄女只有 2 条,我就坚持要妻子给自己缝制第五条裙子,而女孩子

等以后再做第 3 条裙子。我建议 6 岁以下的女孩子只做印花布的裙子。十年级毕业时可以得到一条普通的绸裙子。有两三条印花布的裙子,而且还要自己缝制,自己熨平,如果喜欢的话,还要自己改制,这是准则。如果女友缝制了一条时髦的裙子,那么我也要有一条,这是不行的。应该让女儿为自己的印花布裙子感到自豪,要为对母亲作出的谦让感到自豪。④

至于您的“教育家”儿子,这里牵涉到学校和教师,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是有学问的人,懂得应该做些什么。

我本人要求公社社员们去注意那些较差的同学。但必须另作安排。应该有另外的一套办法。就是说我不说你好一些,那一个差一些,而我说:

“我给你一点负担:张罗一下这个落后的人。一定要取得好的结果,如果得不到好的结果,你要承担责任。”

这样地提出问题,他在帮助同志时就不会感到自己是教育家,而是在完成交给他的任务。

在您的这种情况下,糟糕的是班上的其他男孩没有得到与您的儿子一样的任务。如果一些人帮助另一些人,那么谁也不会把自己想象成为教育家。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教师的工作风格。在这一方面是想不出什么一般规律的。如果您的孩子骄傲自大起来了,这是非常有害的。必须对他说:“老师有点搞错了,你自己还需要拉一把呢。”

如果教师做错了,我又能做什么呢?这是很愚蠢的、庸俗的办法。对于报告的发言

Л.同志 今天我是怀着急迫的心情来听马卡连柯同志关于儿童教育的报告的,马卡连柯同志所说的一切完全符合我的孩子们的教育情况。很显然, 这是因为我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而有三个孩子。

怎样理解父母的幸福?

当然这种幸福不仅在于对孩子的爱中和日常生活的某种特殊的舒适中, 而在于孩子能看到家长的工作并尊重这种工作。

我的丈夫工作,我也工作,我从事社会工作。我在这种工作中得到了道德上的满足。我很幸福,因为我很清楚教育我的孩子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怎样开始教育他们的?为什么与马卡连柯同志所讲的那么相似?确实,所有这三个孩子从小起,从他们刚生下起我就从来不抱他们。孩子躺在摇篮里,当需要喂奶时我把他抱起来喂奶。从来不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睡觉。坐下吃饭或喝茶时我不抱孩子,也不抱着孩子去做客。孩子醒来时让他在小床上玩。如果他哭,我就搞清楚原因并排除引起他哭的这个原因。孩子在一岁以前完全不抱他,我们严格地遵守了这个制度。

现在大孩子已经 11 岁了,二孩子 8 岁,第三个孩子 4 岁,三个都是男孩。我很爱自己的孩子,为他们做一切,让他们穿得好,吃得好,尽量让他们快乐,与他们一起去看戏、看电影、去森林。而给他们的惩罚是取消一次他喜欢的娱乐活动。

我们的制度是认真的。

我们做家长的首先应该教育自己的孩子,而我们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今天破坏了制度,而明天又立新的规矩。这对孩子的影响很大。虽然有时候我感到很难,但我从来不违反生活制度。

如果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就指示孩子们在我不在时做些什么,而当我回来时我就奖励表现得好的孩子。我奖励他们好的糖果或玩具。

家长应该有威信。因此我们应该永远诚实地、老实地履行自己的诺言。举一个小例子。我在学校里搞社会工作。有过这样一件事。我经常带自

己的孩子和在学校里学习的其他孩子一起去看戏。我辅导一个班级。有人告

诉我这个班里有 5 个小流氓。我问: “孩子们,你们谁去看戏?谁表现得好,下次我就带所有的人去看戏。” 既然我说了我就应该做到。

下一次,当我来到这个班级时,我对被认为是小流氓的那几个孩子中的一个说:

“怎么样,西罗特金,你表现得好吗?” 他表现得很好。

“有钱吗?” 他掏出了钱。

当我带孩子们去看戏时有人对我说: “他骗了您。每个老师都说他是流氓,没有人客客气气地对他说话。” 当到了儿童剧院时人家对我说不要放他一个人走。我对他说: “走吧,溜达溜达,但是要记得自己的座位。”

幕间休息时我走向自己的座位,发现这个男孩跟在我后面:他跟着我走, 看我到哪里去。

我没注意他,但适当地跟他说话,他表现得很好,当我们坐车快到家时, 在开始各自回家时他对我说:

“再见,阿姨!”

首先应该个别地对待孩子,对孩子要温和。

关于我自己的孩子,我很满意,马卡连柯同志说过的话中有一部分反映在我的生活中。但我觉得我常常是很严格的。

是否还需要继续这样地严格。

马卡连柯 我的印象是您对自己的孩子很严格,而对别人的孩子可能是慈爱的。

Л.同志有时候孩子想要什么东西,我拒绝了。或者有时候他想出去,而我说:“没有我你不可以出去,你不可以擅自出去”等等,我可能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他已经 11 岁了。

关于偷窃行为。不久前有这样一件事。我请了一位新的家庭女工。老奶奶撒了糖,孩子们没拿来吃,她很奇怪并说:

“在那家女主人家里,孩子们老是拿糖吃。”我家里什么东西都不上锁, 对孩子也没有什么限制,但孩子们要拿什么东西,他们都会让我知道:我拿了什么。

有人在座位上说:您的丈夫帮助您还是破坏您的纪律?

Л.同志我 的丈夫在孩子们面前有很高的威信。当他们犯过失时他不与他们长谈。不久前有这样一件事。在一个休息日的早晨,他说:

“孩子们,穿好衣服,我们去滑雪。” 而对大孩子说(他喜欢滑雪): “你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滑雪。”

别的话什么也不说了。我们收拾着准备出去。儿子走到我跟前来说: “妈妈,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什么也不知道,问你爸爸去。”

父亲说:“不。”儿子请求着,哭着,但我们还是没带他去滑雪,尽管滑雪对他是有益的。我们认为,自己说的话必须做到。

马卡连柯 这很有意思。

有人在座位上说 许多母亲,包括我在内,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慈爱,就是说对自己的孩子严格一些。儿子对我提意见了:

“你好像更喜欢那一个。” 我回答:

“他没有爸爸、妈妈(这一次确实这样),而你有妈妈。即使我骂你, 我还是你的妈妈。”

马卡连柯 因为我更爱你,所以我对你更严格些。

有人在座位上说 我的女儿 14 岁了。她很内向。她没有女友。她在训犬小组工作已经第二年了,她训练狗。而我和她父亲认为女孩子与狗搞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只要一与女儿说起什么时候你停止训狗,她就回答:或者我训练狗,或者我到偏僻的地方去。我和她父亲认为这是没意思的事情。我们为此很发愁。

对于服装她不在乎,只要干净就行。升到七年级了,只有俄语写作得了“中”。她想当训狗员,研究生物学。

马卡连柯 您的不安让我感到奇怪。这是多好的事情啊。除了参加晚会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青年才让人恼火呢。这才是最不幸的情况。如果女孩迷恋狗,对生物学感兴趣,这很棒,让她去迷恋吧。狗,这是很妙的生物。它们的社会永远是无害的。

有人在座位上说 有一位同志在谈到教育自己的孩子时说,她由于孩子表现得好而奖励他,这样做对不对?

马卡连柯 关于这一点我写过。我反对用巧克力来奖励。在家里只应有一种奖励:“您做得正确。”您可以给他巧克力,但这与他的行为无关。

我们的公社社员们生活得比许多生活在家庭里的孩子富裕一些。他们制造照相机。我们建造了一座漂亮的大楼:镶木地板、镜子、美丽的图片。你们可以读一读刊登在《红色处女地》上的《塔上旗》。老是有人向我提出这个关于奖励的问题。收买孩子,这样做有多简单:去做这个,你可以得到奖品。我一直反对这样做。没有任何奖品。最大的奖励就是:“正确地去做”。更重要的一种奖励是通令嘉奖。这是最高的奖赏,没有一个公社社员得到过其它的任何奖励。

如果某个孩子的行为不成体统,不体面,我就惩罚他。我能怎样惩罚呢? 关禁闭或者派勤务,我从来不允许用剥夺食物或糖果、不给某种东西来进行惩罚。巧克力人人都有,你也有,不管你表现得有多坏。借助于糖果的任何奖励和惩罚都是不允许的。

这虽然没多大危险,但这会导致斤斤计较。11 岁前“善于计较的人”还表现不出来,但到了他 18—20 岁时您就会看到不愉快的后果了。您有很好的严厉和慈爱的准则,但关于巧克力有点什么问题,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Л.同志 我不是每天都奖励他们。我要去开会,让他们自己留在家里。我就对他们说:

“孩子们,你们大家都表现好一点,我给你们带好吃的来。”

马卡连柯 在这种场合您的表现就像一台过时了的机器一样。您是这样一位有能力的母亲,您完全可以不那样做。对您的孩子来说,这可能不会有什么害处,因为他们已经很好了,而对一些稍差的孩子来说,这可能是有害的。

Л.同志 可是在工厂里奖励优秀的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孩子们也知道

爸爸受到过奖励。爸爸得到了奖品,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马卡连柯 如果您在一年前为孩子们安排了一项长期的任务,为了提前完成计划是可以给奖品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奖品不应是糖果,不应是巧克力, 不应是自行车,而应该是他工作需要的某种东西:工具或者锤子。选择奖品是不那么容易的。而“好好干,给你们糖果”我是从来不采用的。您还常常夸奖。如果少一点夸奖,它起的作用会更大。有时候我用书面形式正式邀请某个公社社员:“请 11 点钟到我这里来。”当他来时,我站起来对他说:“你做得很对。”这对整个公社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我承认了他的行为是正确的。

而在家庭里这样做是很容易的。

我再讲一个问题:丈夫和妻子。家庭总是由两个平等的成员组成的:有时候妻子温和一些,丈夫严厉一些,而有时候相反:丈夫是那样的献媚,那样的慈爱,简直不可救药,妻子因此而大权在握。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必须进行一些调整——在家庭里应有两个审级,低级和高级。在家里谁对孩子关心得多?如果是妻子,丈夫就应该作为后备力量。他应该观察,在与孩子发生小的冲突时应该很少说话。而在高审级上的谈话应该是遇上了小“丑事”了。当孩子犯了小小的过失时,父亲最好不要干预:让母亲一个人去处理就行了。当男孩子的行为“太过分”时,才可以叫爸爸这门“重炮”来帮忙。这是有必要的。

当父亲和母亲同时“扑上来”时,对孩子的压力是他无法承受的。这里需要作出分工:谁是上诉审级,谁是上诉的,而谁是常设执行的。

有人在座位上说 您认为在家庭环境中什么东西是多余的,什么东西不是多余的?如果我在一个“光光的”环境中教育孩子,这对不对?假设许多东西都是不必要的,但它们必须放在严格规定好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要尽力这样做,因为房间的混乱也意味着子女教育的混乱。

我不是说我家里的东西很少。我本人是个画家,我家里挂着许多画。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画,这也许不卫生,如果我把画取下来是不是好一些呢?

但我的儿子到一位数学老师的家里。这位老师在教室里,孩子们都觉得他是个干巴巴的书呆子,是个好找茬的、麻木不仁的人。这位老师的家庭环境给我的儿子(孩子 8 岁)留下了什么印象啊!孩子说:

“我原以为他是个干巴巴的乏味的人,而当我到他家去时,我是多么愿意坐在他家里啊。在他家里挂着一些很好的画,摆着老式的沙发、老式的桌子,这一切看着感到很愉快,都不想离开了,而在教室里巴不得他快点走。”

还有一件事。我用屏风为孩子们分出一间房间来。我尽量不在他们的房间里挂画。不久前在普希金纪念会上一位画家送给我们一幅普希金的肖像画。我把它放在镜框里,挂在孩子们的房间里。

“多好啊,普希金!”他们说。“不能再挂点什么别的吗?”

好的环境,好的东西,能让孩子们变得高尚,而您说不需要多余的东西。恐怕我不这样想。什么东西是多余的呢?

马卡连柯 作为一个画家,您自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多余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是多余的。喜欢普希金的肖像,它产生了印象,这就不是多余的东西。多余的东西,这是不需要的东西,它矗在房间里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印象。难道您没看到过那些像家具店的住宅吗。有些人觉得这是豪华,而事实上这是家具仓库。如果您只是在您的房间里挂上许多画,那么里面有一半是多余的。

不应该有破旧不堪的东西。不应该有谁也不读的书,不应该放着许多过期的杂志,不应该摆着谁也不坐的只能堵塞房间的沙发。不应该有多余的、积满灰尘的、破烂的东西。一般说来,美丽的、富裕的环境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您为孩子们挂了普希金的肖像,这好极了。

有人在座位上说 我是教师。我不得不在学习方面与孩子们发生冲突。你把家长叫来,对他们说.孩子没有系统地准备功课。家长就发火了。但是, 我没能做到让家长注意孩子的记分册和让孩子按时做作业。最重要的一条原则是不要对孩子突然袭击,而要采用一定的教育方法,向孩子提出要求,并要经常遵守这些要求。

马卡连柯同志恰好也有这条原则。当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我曾经在他的工学团里,终生保留着鲜明的印象。我看到了孩子们非常好地知道他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这种模范的秩序提供了教育孩子的可能性,家庭里也应该有这样的秩序。母亲一会儿对着孩子吼,一会儿打他,一会儿又允许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地没有秩序是最碍事的。不履行诺言的影响也是很有害的。

马卡连柯 我不作总结了。这个问题永远也讲不完,我们还可以长时间地讨论它。

我只想回答一个问题:这是关于家庭有无物质保证的问题。关于零用钱的问题。如果您自己不去买东西,而是给孩子一个预算,由他来完成这个预算,这时对预算的修正在家庭中是十分重要的。当然,钱不必给得太多。

人们有时候说,在没有物质保证的情况下教育孩子是很困难的。我不认为在物质收入拮据的家庭中的教育,要比富裕的家庭中差。在这两类家庭中, 儿童教育中的不合格品率大致是相同的。这完全取决于家长的关心和注意。我的同事说得很对,应该系统地教育孩子,而不是一个月教育一次。系统的教育是很重要的。

至于学校和家庭,我从来不把家长叫来。我是教师。我教了 16 年的书, 我认为,如果孩子在我这里受教育,我是一个熟练的教育工作者,我要促使孩子们给家庭带去积极的影响。

请试一试从这种观点出发,你们就会发现教孩子感觉到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是很容易的。在学校应该这样教育孩子,使他们向家中注入一股补充的、健康的空气,这不是改造家庭,而是让孩子们作为国立学校的代表走进家庭, 并把这一思想贯彻到生活中去。

问题当然还可以讨论。等下次吧。谢谢大家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