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缘

天灰蒙蒙的，正下着绵绵丝雨。石涛一个人漫步在鹅卵石小道上，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红伞，但却没有打开，任凭雨点滴落在脸上和身上。他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顺延着小道一直走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着走着，鹅卵石小道变成了柏油马路，喔，原来走出了小道。一抬头， 是一个小车站。它是那么的小，以致于只有寥寥的几辆车停下来，不多的人上了车，人们才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在石涛的脑海里，甚至在他的一生中都不会忘记这个车站。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车站，他与她也许不会相识、相知。噢，那是一个怎样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啊！

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天也是灰蒙蒙的，正下着零星小雨。石涛很少出去，但那一天，由于他爸爸原定下午要送一份重要的资料去单位，明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恰巧身体不舒服，石涛就帮着把爸爸的资料送到单位去。本来，从他家到他爸爸单位的路并不算太远，步行足够了，但由于下着雨， 石涛不想被雨淋着，就准备坐车去。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家门前不远有一个小站。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怎么着，每天来往于学校和家之间的石涛，竟没有注意到这儿还有个车站。直到今天有事，又下着雨，石涛才发现它，并且暗自庆幸恰好有这么个车站的存在，要不然可就得给雨淋着了。走进车站后，石涛收起了手中的伞，静等着车子的到来。由于是个小车站，平时很少有多少车经过，乘客也不多。但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吧， 今天等车的人特别多，把小小的车站挤得水泄不通，已经没有地方再容纳下人了。等车是心烦的，百无聊赖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鬼天，真是糟透了。”石涛心里这么想。正在这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在雨中由远及近地跑过来一个小红点，越来越大，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由于脸全被雨打湿了，看不太真切。石涛没有回过头去，但很快地转过身，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能让我进来吗？”呵， 那是怎样一种动听的声音呀！冷冷的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但是“冷”中又掺和着一丝温柔，带着一种女生的婉约。这声音是他自有记忆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于是他看到了她。白皙的脸，浓如瀑布的披肩发，红艳艳的毛绒衣，于是，他的心跳加速了，他几乎要叫出声来，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少女啊！弯弯的柳叶吊梢眉，盈盈的丹凤眼，薄薄的樱桃唇微粗而玲珑，鹅蛋形的脸蛋桃瓣般粉嫩，一只细鼻子更增添了清秀。尤其是刚被丝雨湿润过的秀发，雨珠顺着滴淌下来，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静态美。美得像画，雅得象诗，她是西施“脸若银盘，眼同水杏”， 她是贵妃“娇柔无力倾城⋯⋯”她是昭君，她是貂婢，她是金陵之钗，她是洛水之⋯⋯

这少女实在太美了！石涛不觉浮想联篇。他记得不久前读过一首古诗， 是描绘古代佳人的，作者记不清了，然而那首诗他却记得一清二楚。哦，那首诗写得真挚，写得香艳！那首诗他可以一字不落地整个背下来“月殿嫦娥离碧霄，梨花带雨啼更娇，珠唇儿点樱桃，粉鼻儿依瑶琼。艳如春蕾绽瑞雪， 神似秋月映瞠绍。”石涛认为这首诗虽短，但却勾勒出一位美丽迷人的淑女形象。但当时他以为，这美毕竟是“梦中”的，这“梦”是作家舞文弄墨的产物，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美丽的少女，这么美丽的女子只能出现在梦中，幻觉中！而现在一见到眼前的少女，就不由得想起了心中的淑女！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女！若人真是上帝创造的，那么这少女一定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若那诗人有知，定会将那诗名改为“不是梦中的情人”⋯⋯

石涛还在注视着那个女孩，女孩也注意到石涛在看她。她不但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而主动和石涛搭讪：“您能让出一点地方给我吗？”

这时石涛才从幻想中猛然惊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他没有听清少女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事？”少女重复了刚才的话，“行，当然可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石涛不加思索地一口答应了。但由于车站太小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石涛想也不想地撑起了雨伞，站到了站台旁边，把自己站的地方让给了少女，并很绅士地作了个“请”的姿势。少女看了看他，报以感激的微笑，愉快地站在了石涛站的地方。没有一句话，没说一个字，只有一个手势，一个微笑，但却是那么的和谐与默契。“真是一个好天气！”石涛这么想。

车来了，人们都上了车。石涛很友好地问了女孩要去的地方，并主动帮其买票。少女说出了要去的地方，是淮南路，她是要去离那不远的一条胡同里，石涛买了两张去那儿的票。虽然到他爸爸单位离那儿有三里多地，但石涛认为他必须这么做，“帮忙帮到底吗！”石涛寻求心理的平衡，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是太巧了，我也去淮南路，让我送你一程，好吗？”石涛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少女的意见。“那真是谢谢你了！”少女的回答使石涛心旷神恰，啊，她答应了，真是太好了！唉，今儿的天可真是不错！石涛又想到了这雨天。

下车后，人们各自奔向自己要去的地方。石涛撑起了小雨伞，那是一把很精致的小红雨伞。但雨伞太小了，似乎勉强只够一个人使，这是等石涛撑起伞后，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绅士般地把伞递给了少女， 自己却任凭被雨淋着。少女也看到了这一点，她感激地望了石涛一眼，很自然地把石涛拉进了小雨伞，两人共同使着这把只够一人使用的雨伞。喔，真是太美妙了，一切是那么自然，是那么浪漫，真像是书中写的那样罗曼蒂克。空气刹时像凝固了一般的。石涛感觉到心跳加速了，手微微有些颤抖，腿脚也不听使唤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这样地接近一位少女，而且是这么美丽的少女。微风细雨和着少女的芳香飘来，使石涛头昏目眩，只觉得有些窒息， 但是窒息中夹杂着舒畅和开心。今儿的天气实在是没法说！

一路上没有话，连一句闲谈都没有。两人只是撑着小伞，低着头默默地走着。石涛尽管把雨伞往少女那边送，虽然他的右肩及后背已被雨淋着，全湿了，但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少女别被淋着。多么真诚的一位少年啊！雨还是在下着，但少女的脚步却终于停了下来“我到了。”石涛这才注意到前面不远有一条胡同，一直通到深处。由于年代久远，胡同的门牌已经剥落不堪了，只隐约可以辨认“天桥”两个字。“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石涛很想再走上一段，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和少女说句话都特别地开心和惬意，是那么地愿意和她呆在一起。

“谢谢你。但我想我一个人能回去的，今天真是要感谢你。若没有你， 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看到少女态度很坚决，石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多么希望少女能答应他小小的要求啊。但是尽管很失望，石涛也没表现在脸上，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没说什么，只是很友善地和姑娘握了握手，目送姑娘“走”出了小伞，少女走了，一步一步地远离他，远离还在雨中的石涛。石涛痴痴地望着她的背

影，痴痴地想，她的背影竟是这般迷人！她的身材多么匀称！她的步子多有韵律！

正在继续联想着，少女猛然一回头，把石涛吓了一跳，但马上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还有什么事吗？”他多么希望她能答应他刚才的请求，哪怕是再陪她走上 10 米，5 米，不对，仅仅一米就足够了。

但少女没有说出石涛想要得到的回答。“我叫赵薇，是红桥中学高三（8） 班的，有空来找我，再见！”说完，又径直朝雨帘深处走去。

石涛愣了一会儿，虽然没有得到希望的回答，但毕竟知道了她的名字和学校。啊，赵薇多么美的名字啊，如诗如画。石涛嘴中反复地念叨着才配得上她的这两个字，真是太美妙了。石涛只觉得空气清新了，心情舒畅了，不觉有些飘飘然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初恋吗？石涛越想心里越美，越美越要想，他要欢呼，他要歌唱。兴奋中，雨伞抛向了空中也不去管它，独自狂欢，被大雨淋湿也浑然不觉。“今儿真是绝好的天气！” 石涛肯定地说。

自从那初次相遇后，石涛就不能自己了，牵魂挂怀。眼前时常出现赵薇那婀娜多姿的身影，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着想着， 是那么地妙不可言，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是睡不着觉，想着她，念着她。那感觉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滋味，只觉得是一种怪怪的，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那种感觉。白天打不起精神，上课老是走神，老师曾多次批评他，他也暗下决心不去想她，把精神集中到学业上来；但一到晚上，他又不自主地想起了她，眼前总也抹不掉她的身影，心里感到特别空虚，不踏实，这种感觉真是叫人不好受。

石涛于是决定到红桥中学去找她，和她聊聊天，哪怕只是见上一面，那也许也会好受得多。“何况她也留下了地址让我去找她，对，去学校找她。” 石涛下定了决心。

这个礼拜五恰好开班会。石涛撒了个谎向班主任请了假，说家中有急事， 班主任也准了他的假，因为在老师们的心目中，石涛是个从不说谎的诚实的好学生。

石涛骑上车，一溜烟儿冲到红桥中学，本来半个小时的路，今天只用了不到 20 分钟。他没有径直去赵薇的教室，（怕打搅她上课），而是上了男生宿舍找到了他的两位铁“哥们儿”，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他的两位哥们是他初中的同学，他们马上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你说赵薇啊，对，她在我们班长的最漂亮，人也不错，对人热情，经常帮助大伙儿。大家有困难也都愿意让她帮忙。”她一来便是‘班花’，而后，升为‘年级花’，不久又登上了‘校花’。她人漂亮，学习成绩没的挑，考试从来没下过年级前三名。”“她是独生女，在家中是掌上明珠。”“她爸妈都是教育口的。她爸是师范大学的教授，她妈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还是特级教师呢。” “噢，对了，听说她还义务帮助一个军烈属老太太，那老太太说起来挺可怜的。老伴早就死了，唯一的儿子还在朝鲜战争中光荣牺牲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度过晚年，赵薇经常去那儿，认老太太作了“干奶奶。”“那老太太好像住在什么‘天桥’胡同，对，是天桥胡同，我们就知道这些了。”

走出男生宿舍，石涛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他觉得心目中的赵薇又是另一个人，一个伟大的，拥有金子般心灵的少女。原本以为那天是送她回家，

没想到她是去照顾一个孤残的军烈属。她是多么的善良，多么富有慈爱之心啊！和她相比，石涛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可怜，觉得当初想要见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庸俗，并近似于恶劣，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想要见她，不是一种很卑劣的想法吗？她是一个多么纯洁、善良的少女啊，纯洁得像天上的白云容不得半点玷污和亵渎。她那高尚的人格是无与伦比的，还有见她的必要吗？想比之下，自己那世俗的私心不觉得可怜吗？他有一种负罪感，需要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去反省和深思。石涛想也没想，骑上单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红桥中学。

那一夜，石涛又失眠了，在床上翻来复去总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反复出现下午的事。他觉得赵薇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聪明、漂亮、功课好，父母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环境优越，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在如今这个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她竟义务照顾一位孤独的军烈属，人品是如此的高尚，真是难得呀！和她一比，我可就差多了，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比较贫困，还有两个弟弟在读初中，和她比起来，我们俩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唯一能和她相通的是我和她一样富有同情心，虽然我的家境不好， 但我仍然义无反顾地照料我们胡同双目失明的田奶奶，隔三差五地去她家帮她料理日常生活，端菜、倒水、煮饭和洗衣服，在这方面，我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可其它方面，唉，就不能比了⋯⋯想到这里，石涛心里那股萌发的青春之火被迅速熄灭了。他这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距离有多么大，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俩之间的事根本就不存在有可能性。唉，这使他发觉当时的那种想法，那股冲动是那么的幼稚可笑，他知道赵薇完全可以和一个比自己强上千百倍的男孩在一起，享受幸福的人生；而自己只能受苦一辈子， 他们俩是没有结果的。但是，他怎么也忘不掉她的身影和姿态，怎么也抹不掉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他发觉当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他，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难道这就是书中的一见钟情吗？难道这又恰好发生在我身上吗？他的思维很乱，但仅仅出现了“我喜欢她！”这句话。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觉得这毁了她，毁了她一生的幸福。“现实不允许这样！”石涛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克制住自己燥动的情绪， 暗中发誓再也不想也不再见赵薇了。默默地，只将这段情，对她的一番爱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并在内心深处祝福赵薇好人一生平安！

他们俩的再一次相逢是一个月后的又一个雨天。那次十分巧合，石涛放学后骑自行车回家。早晨天还是好好的。但说变就变了。一阵狂风刮过，雨点便噼噼噼啪地掉了下来，等到放学，雨就更大了。

石涛由于回家有急事，也就不多想便跨上自行车赶快往家奔。这天的天气可真是糟透了。大雨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倾泻下来，等快到家，已经近乎成了个落汤鸡了。

忽然，石涛发现家门口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小车站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红点，火红火红的。是她吗？石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决不可能， 八成是我看走眼了，嘿，我不会还是忘不掉她呢？真没出息，不一定是她， 即使是她，我也一定不过去。

石涛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自行车还是不听使唤地朝车站方向蹬去。近了， 更近了，不错，那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赵薇吗？白皙的脸，浓如瀑布的披肩发，红艳艳的毛绒衣，一点也没变，不错，就是她。石涛激动地想，他多想主动上前打个招呼说说话儿呀，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宿愿，多少个不眠之

夜，多少次魂牵梦绕，不正是为了眼前的这位女孩子吗？但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男性的自尊，也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也许⋯⋯ 但不管如何，石涛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燥动与不安，表现出出奇的冷静，显示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上前去没下车打了个招呼。似乎没有话说，因为石涛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赵薇先打破了沉默。“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那把小红伞，我想那大概是你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吧。我把它捡了回去，想把它修补好再送还给你。但是回家后我才发现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风太大了吧，划开了七八个大口子，已经没法使了。我不忍心丢了它，便上街买来红塑料布，自己动手做了伞面，成了现在的这把小红伞， 你看它好看不好看？”说完从身后拿出那把精致的小红伞。这伞真是好看， 伞面鲜红鲜红的，就像火红的太阳，耀眼夺目；伞面与伞骨之间的针线缝得密密麻麻，有条不紊的，就像出自一位能工巧匠之手。“由于没有你的地址只好在这车站上等。这是第二个星期了，都没看见你。今天不仅见到你了， 而且还派上了用场，现在完壁归赵。”

“谢谢！”石涛内心充满感激地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赵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赵薇先开了口：“明晚也就是 8 号是我 20 岁生日， 我想在家开个生日 party，想邀请你参加，去吗？”说罢，她脸有点儿红。

石涛心里微微一颤。他没料到她会邀请自己。“难道她在向我暗示着什么？”石涛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难道是她喜欢上我了？要么，这邀请又作何解释呢？”石涛的内心复杂矛盾的运动着。但马上，他又很快清醒，“不， 决对不可能，石涛啊，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她是高不可攀的公主， 你不过是个一穷二白人又笨的傻小子，别自作多情了，人家不会喜欢上你的， 真是天方夜谭！她这么做，不过是感谢你罢了，不可能有什么别的东西，你别做白日梦了。乘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想到这儿，石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雨气，稳定一下情绪，他告诉赵薇：“明晚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参加你的生日 Party 了，如果下次有机会⋯⋯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他的话说完，赵薇笑了笑，也似乎不太自然。”没关系， 那，打搅你了，再见。”说完，挤上车走了。

送别了赵薇，看着她那婀娜的身形消失在车流人海中，石涛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他发觉一个人好孤单，天空乌云密布，好沉静。石涛只好回到幽亮的台灯下，想起下午发生的事，石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和心情。说实在的，当时他非常想答应，但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认为他没有资格，自己不会给赵薇带来幸福，而只能是受苦⋯⋯

8 日晚上，石涛最终没有去参加赵薇的生日 Party，而那以后，赵薇再也没来，石涛想见她，却总是碰不上。

半年后，两人又见面了。但这一次赵薇的身旁却多了个英俊的男生。石涛见了他俩，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一个招呼也没打，只是低着头，把手插进仔裤的兜里，默默地走了，和他们俩擦肩而过的时候，石涛根本没有看赵薇，而只是用眼角瞥了一下赵薇身边的男生，那男孩是那样的得意⋯⋯

夜里，石涛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他破例去了红桥中学找赵薇，两人在凉亭中坐了许久，

“你终于还是来了。”赵薇的话中显出几丝幽幽的责备。“你挺开心啊。”石涛若无其事，淡淡地说。

赵薇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不够努力。” “没想到你这么快。” “或许，或许是你太慢了。” “慢了？”石涛心里一颤。

“是的，慢了，也许你并不了解我。自从那次你送我去天桥胡同，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热心的男孩，首先，请原谅我，我通过同学关系找到你家。也许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我的好奇心驱使我不得不这么去做。我从你的邻居那儿得知你的家境不是很好，但你却是个爱帮助人， 甚至自己没有也要想方设法的从外面弄来帮助别人的人。五保户王奶奶告诉我，有一次她生病，舌头没味，想吃点饺子，而那时正是月底，你自己家都很紧张，况且为了给王奶奶治病，你自己早把仅存的一点点零花钱也花完了。可你还是硬着头皮用学生证去小卖部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送到了王奶奶跟前，看着她老人家吃完你才舒心地笑了。但是这却是你花了一个星期每天早上用 1 个小时给小卖部干杂工所换来的呀！还有，隔壁阿姨的小三，学习成绩不好，你经常用节假日去给他无偿补课，还常常把学校奖给你的练习本和笔给小三，而你用的却是废报纸装订的作业本。听说，前些日子，学校向希望工程捐款，你捐了 8 元钱，这虽然对别人来说是个小数目，实在是九牛一毛，但对你，这份量可是不轻。而且，当我走进田奶奶家里，我都清楚了！”

“我没有去你们家。从你们家胡同出来，我百感交集，通过和邻居们的谈话，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好了。我认为我所追求的正是像你这么一位富有同情心和关心他人的男士。也许你认为这不可能吗？不，我不是那种只追求功名利禄，享受人生的逍遥派。我所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一种品质，一种高尚的道德。人穷一点没有什么，但人穷志不能短，有了志气，穷只是暂时的。说真的，当时我发觉我竟然爱上了你。爱你什么呢？我也说不太清楚，但至少一点可以肯定，我喜欢帮助别人，直到现在我还一直帮助一位军烈属。我想，这是我们俩性格之间的相通之处。我一直认为性格之间的相通是维系感情的最好的纽带，那次还伞就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聊聊。说实在的，8 号其实并不是我的生日，那只是一借口。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我的父母，他们也很想认识你这样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有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无缘吧，那天晚上你没有来。说真的，我很伤心。那一夜，我一直是在沙发上等着，总希望你突然的出现，最终，你还是没有来，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认为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爱一个人，首先就要尊重他（她），不是吗？后来，我也想通了， 不要烦自己了。上次你看到的那个男孩是理科班的，他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是我们偶然相识的。他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把握了机会，我们俩相处的很好。我们已经商量好，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去南方发展，不要父母的钱⋯⋯”

赵薇后面说了什么，石涛什么也没听见，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自己也说不清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只拿起了小红伞，独自走了。

可爱的小红伞，希望你带给他和她永远的幸福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