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艰苦创业

  • 康世恩抽了一口烟,缓声说道:“困难会有很多,但是,并不是没有基础。通过努力,目标一定可以实现!”
  • 秦峰意味深长地说:“中央领导要求我们两三年之内找到大油田。看起来,新疆也是我们的用武之地呢。”
  • 看看腕上的表,陈郁又说:“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到了新疆参加移交工作,不会轻松的。”

成立石油公司新领导班子

1954年12月15日下午,燃化部部长陈郁由北京抵达西安,宣布了燃化部关于调任王其人为新疆石油公司临时党委书记,张文彬任公司总经理,秦峰任副总经理的任命。

任命宣布之后,陈郁全面而又具体地介绍了正待移交的中苏石油股份公司的情况。

陈郁在最后严肃地说:

“一五”计划前两年,全国唯有燃料工业部没能完成任务指标,而中苏石油公司恰恰是没能完成计划的企业之一。我在这里给你们下一道死命令:到任第一年,必须打新疆石油工业生产和建设的翻身仗!

当天深夜,在西北石油管理局局长康世恩的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室内缭绕的烟雾说明,这间办公室的门已经关闭很长时间了。

室内一张长方形的条桌前,就坐着中国燃料工业部部长陈郁、西北石油管理局局长康世恩、西北石油管理局副局长兼玉门钻探处处长秦峰,以及由南昌赶来的王其人。

此时,具有几年在西北石油战线工作经历的康世恩,抽了一口烟,缓声说道:“国家经济建设需要石油,新疆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你们到了那里,要依靠留任的专家、技术人员,依托现有的基础设施,在加快恢复独山子炼油生产的同时,加快步伐,推进新区勘探,一年之内打石油生产的翻身仗。困难会有很多,但是,并不是没有基础。通过努力,目标一定可以实现!”

陈郁的期望、康世恩的鼓励,使即将赴任的王其人、秦峰心潮难平。

由陈郁带队,王其人、秦峰随同前往新疆首府乌鲁木齐的行程,约定在12月17日。

12月16日,也就是临行前夜,在西北石油管理局办公室里,秦峰与王其人进行了一夜长谈。此次会谈所涉及内容最多的是,如何在“到任第一年,打石油生产的翻身仗”。

在会谈中,王其人和秦峰调动思维,勾勒着即将接手的新疆石油公司的前景和框架。

此前在地方上任职的王其人沉稳地说:“能源是发展国民经济的命脉、血液。现在,我们要进行石油资源勘探开发,更觉得它的重要意义所在。新疆地大物博,发展石油工业前景广阔。我考虑,苏联专家撤离后的短时间内,在生产以及管理上会存在一定问题。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曾经是石油第一师的秦峰,意味深长地说:“石油师转业3年了,在西北局,我们在生产组织方面积累了一些经验。国家经济建设需要石油,燃化部领导要求我们到任第一年打勘探开发的翻身仗,中央领导要求我们两三年之内找到大油田。看起来,新疆也是我们的用武之地呢。”

王其人高兴而又略带羡慕地说:“石油师的官兵放下枪杆子,握上刹把子,真是一支能战能胜的队伍啊。”

秦峰呵呵一笑,爽朗地说:“同志们已经听说即将西进的消息了,就等着开拔那一天呢。这回,钻探团又要打前站喽。”

王其人说:“石油勘探靠的就是钻井。不钻井,油从哪里来嘛?”

1954年12月17日,王其人等人从中国古城西安机场起飞,开始踏上了新疆的征程。

飞机犹如离弦的箭,呼啸着冲出跑道,腾空而起。此刻,在机舱里,陈郁部长与秦峰、王其人并排而坐。

王其人收回远眺的目光,感慨地说:“3天前还在中南,两天前到达西安,昨天夜里我们还在办公室谈话呢,几个小时以后就要降落在新疆了。”

陈郁部长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王其人说:“中苏石油股份公司移交仪式之后,你们就要独自承担公司的生产和经营工作了。此行,你们任重而道远啊!”

王其人听了部长的话,心情沉重地说:“新疆石油工业的发展,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建设。在西安听到公司的生产现状后,感到担子更重了。秦峰同志虽说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可是,他的主要精力必须要放在独山子油矿。总公司这边的工作也是千头万绪呢。”

陈郁心情是舒畅的,他一边眺望窗外的白云,一边自信地说:“石油师官兵在老君庙实习3年,无论钻井,还是采油,都已经出徒,可以独立顶岗工作了。这批同志扛枪打仗百战百胜,如今又挑起新疆石油建设的大梁。有了这批中坚力量,开发建设新疆石油工业,大有希望啊!”

说完,陈郁拍了一下王其人的肩膀,鼓励道:“其人,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看腕上的表,陈郁又说:“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到了新疆参加移交工作,不会轻松的。”

然而,此时王其人、秦峰又怎能睡得着呢,一个激动人心的战斗就要打响了,他们在渴盼飞机快点到达新疆,到达油田。

王其人、秦峰等人到达新疆后,就开始忙起了紧张的交接工作。

1951年1月1日,新的一年来临了。一轮朝阳从博格达峰冉冉升起,给亮丽的边城镀上了金色的花环。此刻,举行完交接仪式后的新疆油田,也迎来了它全新的一页。

上午,燃料工业部新疆石油公司在明园办公楼召开了成立大会。

会上宣布:

马载任总经理,王其人任书记,钱萍任第二书记,秦峰任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钱萍、米吉提·扎依托夫任副总经理。

当马载等人从部长手里,接过大红的国务院的任命书时,他们深深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确实很沉重。

此后不久,张文彬也赶到了油田,担当起了总经理职务。

就这样,公司的领导班子成立了,在新的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油田的发展逐渐步入正轨。

钻探工人纷纷奔赴油田

1955年4月,座落在西安西梢门的石油钻探局三层大楼内,自张文彬从新疆调研回来后,就开始躁动了起来。

此时,职工们纷纷传出消息:

钻探局要撤销了,所有钻探局人员要到新疆去了。

顿时,人们无心欣赏楼外的桃红柳绿,而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在一起证实这些消息的准确性。

消息很快被证实了!

1955年4月27日,张文彬在局机关大会上讲话中,正式宣布钻探局撤销。

张文彬高声说:

石油钻探局从1953年7月组建以来,实现了条条化的专业管理,对于提高勘探、钻井技术起到了积极作用,但也存在着同一地区开展工作的矛盾。

现在新疆石油公司已交给中方独自管理了。为了加强对石油工业的领导,石油管理总局决定,变过去条条管理为块块管理,在各地成立综合性的局,比如玉门矿务局、四川石油勘探局、青海石油勘探局和新疆石油公司等。

……

驻在西安的地质局去青海,钻探局去新疆,原来在各地的生产一线队伍原地不动,划归当地石油局管理。

钻探局领导、原石油师副师长张忠良到四川,参谋长陈寿华去青海,张文彬、秦峰去新疆。

张文彬宣布后,接下来各处室讨论,报名。

大家在讨论中提出了各式各样的猜测和疑问:

“新疆真是太远了,天山上有个王母娘娘洗脚的天池呢!”

“新疆太冷了,冷得来小便要提根棍子!”

“新疆什么东西都缺,没有猪肉吃,净吃羊肉。”

“新疆女人像外国人一样,说话听不懂,不准和汉族人结婚。”

“新疆是犯人充军的地方。”

“新疆石油太多了,一个劲从石头里往外冒。”

……

总之,在未去过新疆人的眼里,新疆是遥远、荒凉、神秘、落后而又富饶的。但不管条件多刻苦,都吓不倒勇敢的石油工人。

报名开始了,大部分人都积极报了名。而没有被分到新疆的人开始急了,他们为了支援新疆石油建设,纷纷想尽办法,争取去新疆。

段振廷就是闹着去新疆人中的一员。

段振廷原是是五十七师通讯参谋,成为石油工人后,他曾来到玉门油矿钻井处学习,在钻井处任实习技术员。

为了学好钻井技术知识,段振廷硬是找来全处唯一一本《钻井工程师手册》,用一个多月的晚上时间,把厚厚的这本书全文抄完。

经过7个多月实习,段振廷基本掌握了钻井的一般知识后,回到计划处对口学习计划业务。

1953年,段振廷又被派到兰州俄语速成学习班学习,达到了可阅读俄文专业书的程度。

由于段振廷为人忠厚,学习虚心,很快在计划工作中便能独挡一面,成为钻探局的一名骨干。

钻探局撤销后,计划处长要带段振廷一起去四川,段振廷却报名要去新疆,但名单公布是到四川。

段振廷慌了,他到处找人表示去新疆的决心,最后找到张文彬。

张文彬平时很喜欢这个干什么事情都有股钻劲、韧劲的年轻人。他微笑着问:“革命战士到哪儿不都是一样吗?”

段振廷急了:“就是因为一样我才不去条件好的四川,我要坚决到艰苦的新疆去!”

张文彬笑了:“那就跟我上新疆吧。”

此时,计划处处长虽然还想挽留,但局长都发话了,当然不能再争了。

就这样,段振廷用“闹”的方法终于去成了新疆。

报名后,将要去新疆的同志就各自都准备开了。

成了家的忙着钉箱子准备搬家,有对象的抓紧结婚,好学的上书店买书,年轻人上街买东西。

于是,一箱箱的肥皂、牙膏,一盒盒的猪肉罐头,一包包的手套、袜子、皮靴、皮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个宿舍。

当时,不仅石油工人对支援新疆油田抱有极大热情,就连石油工人的亲戚朋友,也对支援新疆油田怀有巨大激情。

当时,钻探局钻井室有一个秘书,只有19岁。别看他年纪小,经过部队几年的磨炼,加上自己的勤奋学习,他已经掌握着新的文化、技术知识。

小秘书被批准到新疆的命令下达后,便回到了久别的家乡,和母亲告别。

母亲见到儿子回来了,心里很高兴,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小秘书望着母亲慈祥高兴的脸,几次想开口几次又都忍住了。他怕母亲伤心难过,新疆对于母亲来说那可是个遥远的地方,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心里会多难过啊。

晚上,小秘书不得不把去新疆的消息告诉母亲。没想到母亲听后是那样平静,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你是部队的人,大伙都走了,你怎能不去呢。”

于是,母亲连夜赶制一件厚厚的棉衣,给儿子打了一个大包裹。

当时,像这位小秘书母亲那样支持石油工人工作的又何止一个!正是有了她们无私的支持,才有了石油工人奋力拼搏的动力。

1955年6月下旬开始,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钻探局的数百名工程技术人员,一批又一批告别了古城西安,浩浩荡荡地向新疆进发。

那时铁路只修通到兰州以西,西行的石油队伍不得不在这儿改乘汽车。

车队行进在漫长的丝绸古道上。车轮飞转,卷起滚滚烟尘,翻腾而起,给这“野营千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的万古荒漠平添一份生气。

车继续西行,路上刮起了大风,大风夹带着沙粒打在脸上感到生疼生疼。

但是,想到不久就可以到达新疆油田,为共和国的石油工业做贡献,很多人在大风里却欢快地唱起了歌。

激情总是能感染人的,当一个人唱到:“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

风送歌声,仅在瞬间,一辆辆满载石油师人西去的军车里,传出一声高一声的夹带着浓郁新疆风情的歌声。

车上,张鸿飞、刘占仓、段振廷在唱;

车上,刘增、杨真、杨万明在唱;

车上,田玉庆、杨明辉、刘如席在唱;

车上,孙少春、牛留成在唱;

车上,周肖、高锐、陈泽润在唱……

挥师西去的石油师人引吭高唱!

高吭粗犷的歌声在丝绸古道,在寂寥清冷的辽远大漠中阵阵传开,声声远去,仿佛一曲庞大的多声部合唱,最终交融为回荡大漠的合声;仿佛一部潮起潮落的无伴奏乐曲的浑然组合。唱出石油师人的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意念,一种神往。

当车沿着白杨河北行,远远看见白顶的博格达峰就在前面,很快,翻过一条干河床,远处绿树掩映、房舍参差。乌鲁木齐到了。

在石油公司所在的明园门口,张文彬总经理,王其人书记,钱萍副总经理,留下的苏联专家和欢迎的职工,笑容可掬地握着大家的手,帮忙拿行李、扛箱子。

张文彬欢快地说:“新疆油田欢迎你们!”

很多石油工人高兴地说:“我们到家了,从此新疆油田就是我们的家。”

就这样,这个久经磨练的石油队伍,来到了新疆油田,他们的到来,为油田的发展增添了无穷的活力。

跟随这批队伍一同到来的许士杰,后来为了寄托自己的情思,写下了进疆的第一首诗:

戈壁还无比,公路一线穿。

车行连八日,未竞祖国边。

各族亲相聚,宝藏万万千。

不尽开拓者,挥汗映天山。

随着这批钻探人员的到来,其他一些地方支援新疆油田的干部和技术工人也来到新疆。

此时,新疆油田的队伍更加健全了起来,在荒漠的戈壁,在黑油山找油的行动呼之欲出。

公司研究决定开发黑油山

1955年1月23日,正是中国农历新年,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充满着节日的喜庆。

在乌鲁木齐石油地调处,乌瓦洛夫怒气冲冲地从长长的走廊尽头走来,气呼呼地推开张恺办公室的门。

张恺急忙操起大茶缸,倒满了水,递给气喘吁吁的乌瓦洛夫。

乌瓦洛夫是一位具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地质专家。在此前的几次关于“黑油山有没有油的争论”中,张恺和乌瓦洛夫一直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在当时,年过半百的乌瓦洛夫每次每次辩论时,都讲得口干舌燥,争论得精疲力竭。回到办公室,他最需要的是一大茶缸水。

而张恺每次都是极有礼貌地先为乌瓦洛夫递一茶缸水,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乌瓦洛夫一口气喝下大半茶缸水,才开口说道:“张恺,这种争论实在是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我们应该采取措施,制止这种无谓的辩论。”

张恺没有回答,他陷入了沉思:其实,当时中苏石油公司已经完成了移交,然而,留任的苏联专家却坚持“山前凹陷”的观点,不肯放弃分毫。这场无谓的争论虽然是在苏联专家中进行,但结果却关系到中国石油工业的命运。新到任的张文彬等公司领导是否了解这两种观点,以及如此争论下去将给勘探工作带来不良后果?

想到这里,张恺起身出门,向余萍的办公室走去……

在第二天的总经理办公会上,余萍将张恺反映的问题提到议事日程,并不无忧虑地说:“张恺同志反映的情况很现实,从哪方面考虑,坚持凹陷,还是走上地台的讨论,都应该有一个结论了。”

其实,关于走出山前凹陷和走上地台的争论,张文彬已耳有所闻。但到任之初,工作千头万绪,为时间所限,他是想稍稍理顺各种关系之后,再就争论做一次专题调查,没想到张恺这个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就把这个问题捅出来了。

此时张文彬、王其人等领导一听余萍汇报这个问题,就来了兴趣。于是,张文彬放下别的问题,要求余萍就两种观点进行详细汇报。

受到张文彬的鼓励后,余萍详详细细地把两种观点产生的背景、根据作了汇报。

张文彬细细地听余萍的汇报后,总觉得听得不解渴。他还想知道得更加详尽,更加具体。

于是,张文彬当即决定:取消晚上的公司领导会,召开北克拉玛依地质队野外地质调查研究专题汇报会。

晚上,张文彬等人早早就来到明园专家俱乐部楼上的小会议室里。此时,张恺和乌瓦洛夫已经等候在那里,并且挂好了剖面分析图。

看到一脸书生气的张恺和满目苍然的乌瓦洛夫,张文彬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热流。他紧紧握着乌瓦洛夫的手,连连说:“谢谢你,乌瓦洛夫同志,谢谢。”

张文彬又仔仔细细端详着张恺,把手重重地抚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长地说:“最好的年龄,赶上了大好时机。”

张恺感激地回答说:“谢谢您的鼓励。”

会议开始后,乌瓦洛夫手执一个茶杯,像往常一样陈述他们走出山前坳陷,走上地台的新观点。

不同以往的是,今天倾听乌瓦洛夫陈述的是新疆石油公司的首脑们,是新疆石油勘探的决策者。

面对公司如此多的领导们,乌瓦洛夫情绪激动,他举起茶杯示意:“如果说独山子油田的储量是一杯水,那么西北缘则是一片海。”

张文彬听完翻译,凝眉思索着说:“谈的非常好。能不能再详尽具体一些。”

乌瓦洛夫又想喝水了。他看了一眼张恺。

张恺会意地站起身来,郑重地汇报道:

1、克拉玛依背负的加依尔山是出露地表的大型古背斜核心,而西北缘地区正处于此古背斜东南翼,沥青丘又位于东南翼的最高部位,油层出露地表标明油气含量高;

2、沥青丘构造南翼的500米浅井发生井喷,显示了向南方向油层可能保存较好,有大量油气;

3、分析地面构造成排分布的状况,推理沥青丘构造带以南应有另一排大的构造。

张文彬一字不漏地悉心倾听,这3方面理论足以构成走出山前凹陷,走上地台的论据。

想到此,张文彬含蓄地问:“如果我们确定在黑油山打一口探井,你们认为井位定在哪里最合适?”

这时一位专家提出质疑:“黑油山勘探几上几下都没有明显的地质构造,单凭这种主观判断,就决定打探井,是不是太轻率了。”

张文彬笑了笑,不失礼节但却是坚定不移地说:“我们的国家需要我们在短时间内找到大油田,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大踏步地向前走!如果走上地台的观点仅有50%的希望,我们要付出的,应该是100%的努力!”

顿时,会议室是一阵惊人的寂静。

此时,所有与会者都感觉出张文彬这一席话的份量。

这次汇报会后,石油公司党委统一了勘探工作“走出山前凹陷,走上地台”的思想。

根据乌瓦洛夫和张恺的地质报告,独山子矿务局编制了《黑油山地区钻探总体方案》,拟定在黑油山构造带打4口探井,构成一个剖面,进而探明地质情况。

此方案经新疆石油公司党委讨论,报请石油部批准。

在1955年2月4日在第六次全国勘探会议上,石油部批准了新疆石油公司的《黑油山地区钻探总体方案》,并明确提出:

在准噶尔盆地北部黑油山地区,为探明侏罗系地层含油情况以及研究准噶尔盆地西北边缘的地质构造,在获得浅钻补充资料之后,再打两口探井,计划进尺2400米。

一场激烈的论争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这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决策。这口探井定名为“黑油山1号井”,即后称克拉玛依1号井。

有了这个决策,对黑油山的勘探又可以大规模的开始了!

勘探队踏上黑油山找井位

1952年2月,新疆石油公司副总经理秦峰手持电话听筒,正在接听来自乌鲁木齐明园总部的电话。

从他拿话筒微微颤抖的手上可以看出,秦峰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个电话是总经理张文彬给秦峰打来的长途电话。在电话中,张文彬告诉秦峰将在黑油山打一口探井的决定。

结束了与乌鲁木齐的通话后,秦峰稍稍镇定情绪,拿起话筒拨给独山子矿务局钻井处副处长马骥祥。

马骥祥不在,秘书费了一番周折才从一个井队把马骥祥找了回来。

早在部队时,秦峰是马骥祥的上级。但对这位上级,马骥祥从来就没有一丝畏惧感。

平时,秦峰和战士们说笑。行军时,把配给他的马让给病号,把节省下来的干粮给不够定量的战士。

这样心里装着战士的领导,马骥祥只有感到亲切,而没有丝毫畏惧。

此刻,马骥祥走进秦峰的办公室,自己找了凳子落座。

秦峰看了看他,很生气似的问道:“又到井队去了?有急事也找不到人。”

马骥祥回答说:“深入基层,这可是你的指示。你不也天天在井队转嘛?”

秦峰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故意缓缓地说道:“公司做出决定,黑油山要打一口探井。任务交给你了。过完春节踏勘井位,踏勘回来后组建井队”。

马骥祥忽地一下起身,笔直地站在秦峰面前。他有一种大战之前的兴奋感。

秦峰笑着说:“坐下坐下。还没有到激动的时候。先考虑考虑勘探的准备工作,再酝酿一下担任这口井钻探的井队。一定要组织精兵强将。”

马骥祥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后脑勺,说:“就以陆铭宝的井队为基础,成立一支青年钻井队怎么样?”

接着,马骥祥如数家珍似地流利汇报道:“陆铭宝,1952年8月毕业于上海中华职业学校,在独山子搞钻井已有近3个年头。他平时不尚言谈,忠厚老实,工作细致,能团结同志,有文化,懂技术,各方面都比较理想。”

秦峰回答听了汇报后,微笑着说:“看来你情况了解得很细嘛。行,可以考虑。”

于是,1号井的勘探者就这样确定了。

接到命令后,马骥祥已经急不可待了。他迅速安排好有关1号井钻探前的井架安装以及钻探过程中的一切准备工作,春节一过,就带队踏上黑油山1号井的踏勘之路。

和马骥祥同行的是苏联专家阿不拉莫夫,井架安装工崔林庆和翻译刘仁。

1955年春天的一个早晨,天才朦朦亮,寒气逼人。一辆“嘎斯63”由独山子出发,驶向黑油山。

这年,北疆的降雪出奇的多。在去黑油山的路上,“嘎斯63”像蜗牛一样,在雪野中缓缓行进。

越向北进,雪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白絮般飘落,覆盖着戈壁,足有一尺多厚。

“快看,成吉斯汗山!”崔林庆突然高喊一声。

这里的成吉思汗山就是现在的加依尔山。

马骥祥顺眼望去,果然看到加依尔山海市蜃楼般地时隐时现。

此时,刘仁也高兴起来了,他一下跳起来,高喊着:“黑油山…”

经过漫长的雪中行路,突然发现了目的地,这的确是一种黑暗中见到曙光时的欢乐至极的感觉。

马骥祥叫司机停下车,兴奋异常地摊开地形图。根据比例尺的标注判定,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是距离黑油山很近的红山嘴。

黑油山,他们的目标就在加依尔山的山脚下。

马骥祥收起地形图,像战场上的指挥官展臂一挥,一声令下:“冲!”

“嘎斯63”加足马力箭似地射了出去。

当车停在黑油山脚下的时候,启明星已经隐去,东方欲晓。

此时,神秘的黑油山静静地伫立在错落无序的沥青丘间,山丘间是大大小小的油泉。

曙色中,泉眼缓缓地冒着黑油,油的涟漪在金色的朝霞中扩散着,荡着阵阵油香,荡着勘探人感到的一种金色企盼。

马骥祥顺着山坡绕了一圈,本想找一避风处歇息,不想却找到一个地窝子。

刘仁接上茬,对大家说:“过去早就听说黑油山上有个叫赛里木巴依的维族老人,就住在这里捞油为生,用毛驴驮着原油到附近村镇换面换油。今天老人不在,我们暂时借住一下,让胡大替我们谢谢他。”马骥祥说完对同伴们说,“刘仁,你去取雪,崔林庆准备点火,我去砍柴,阿不拉莫夫同志,您给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

点火、化雪、地窝子里有了暖意。阿不拉莫夫拿出洋葱、酸黄瓜、马肠子、苏式面包,一一放在一块白色的帆布上。

谁也顾不得多说一句话,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睡得东倒西歪的崔林庆似乎在梦中闻到香气,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掰开一块面包就着马肠子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边说:“唉,这顿饭可比吃宴席香十倍啊。”

这一顿说不清是晚餐、中餐还是早餐的“宴席”吃了很长时间。

走出地窝子,天已经大亮了。

马骥祥找一个稍高的地方站上去,举目远眺。1号井井位在哪里?马骥祥边思考边问身后的崔林庆、刘仁:“是连续作战,还是……”

“当然是一股作气。到了黑油山不找到井位,觉也睡不着啊。”马骥祥的话没说完,崔林庆、刘仁抢过去说。

于是,马骥祥打前,几个人踏着一尺厚的积雪,绕着密密匝匝的索索柴树丛艰难跋涉,直到中午,才找到1号井井位。

经过如此多磨难,找到井位的瞬间,崔林庆、刘仁高兴得又跳又唱。一昼夜的艰苦,换成了找到井位的瞬间的欢愉。

置身黑油山l号井上,脚下是潜藏着油流的土地,马骥祥默默地想着:不久,他将和他的同伴将奔赴这里,钻开地层,让潜藏的油流破土而出。他将要完成的,是神圣的使命。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马骥祥发现1号井的这一天,也许是一个普通的一天,但是这一天也是新中国第一座大油田克拉玛依油田勘探开发的初始。

钻井队艰难奋战黑油山

1955年春天,从1号井归来的马骥祥,回到独山子后找到秦峰。

马骥祥急切地问:“秦副总经理,1号井位找到了,我们哪一天上?”

“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本来是个急性子的秦峰此刻却有意批评起急性子的马骥祥来,“我已经通知陆铭宝队长了,他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呢。”

此时,关注1号井的不仅是他们几个,黑油山1号井,这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它牵动着千万人的心。

为了1号井的钻探,新疆石油公司决定,独山子矿区成立黑油山钻井前线指挥部。秦峰兼任前线指挥部总指挥,马骥祥任前线指挥部钻井指挥,坐阵黑油山。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成井队的搬迁。

井队搬家比“拖家带口”的乔迁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因为无论马骥祥如何精心组织,合理安排,井架分体到位,整体安装的程序也得一步一步完成。

当时,安装队的吾守尔队长连轴转,队上从干部到工人,人人都有一个心愿:尽早竖起井架,早一刻开钻打井。

作为前线指挥,马骥祥深知,黑油山1号井关系着新疆石油工业发展的前景,是连接着国家经济发展的血脉。

马骥祥作战前动员的时候,内心涌动着激情。他和那些年轻的钻井工人一样,为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感到光荣。

即将担任这次任务的钻井队,是一支由马骥祥亲自从各个钻井队抽调来的由8个民族、36人组成的1219青年钻井队。同时,马骥祥又颇具慧眼地选定了陆铭宝、艾山卡日·艾拜拉木任这支队伍的队长和副队长。

1955年6月15日,青年钻井队进入黑油山探区。当日,没顾上安置简单的行囊,队员们就各就各位,犹如战士上镇守哨位。

马骥祥更是以身作则,从踏上黑油山的那一刻起,他作为黑油山前线钻井指挥,没有离开过一步。

从每一颗螺丝的拧紧,到设备的安装,他事无巨细,如一个普通工人。调运车辆进退,指挥吊车吊装,俨然又是一个指挥官。

6月20日,黑油山1号井钻机就位。

马骥祥非常高兴,他亲自来到井场,镇定自若地做现场指挥。很快,30多米高的井架徐徐立起。

随着两台B2—300柴油机轰然作响,沉睡的戈壁结束了亿万年的沉寂。接着,维吾尔族工人攀上井架,把鲜艳的红旗插上钻塔的顶端。

此刻,马骥祥仰望猎猎飘舞的红旗,感慨万分。他内心充满自豪,更充满了战胜困难、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决心。

开钻,也许只是刚刚起步,接下来的问题和困难接二连三的到来了。

1955年,仿佛是老天爷爷阻止人民开挖他的宝藏似的,这一年,黑油山夏天的风出奇的大,出奇的多。

在黑油山上,经常狂风就呼啸而来,卷起飞沙走石。狂风从戈壁上刮过,像是有意捉弄无视艰苦的人们,一声嘶鸣,帐篷被卷走了;一声呼啸,地窝子顶又被卷走了。

当帐篷被风鼓起的时候,有个炊事员死死抓住绷绳不放,就连同帐篷一起,被刮出去好远。后来,这个炊事员还声称自己坐了一回“降落伞。”

风过天晴,倒班的钻工拿起工具,到附近砍伐索索柴。这是戈壁滩上取之不尽的燃料。

前来指挥工作的秦峰一边和钻工们搭屋顶,一边说:“杜甫作了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咱们也可以作一首《地窝为狂风所破歌》了。不过,咱们这地窝子很快就会旧貌变新颜了。”

大风可以刮走帐篷,掀起屋顶。然而,黑油山1号井钻机却没有停止过一分钟转动。当井架在狂风中倾斜、摇晃的时候,手握刹把的陆铭宝只有一念:我在,井架在!我不倒,井架不倒!

与此同时,马骥祥几乎是爬上钻台的。他和青年钻井队队长陆铭宝一起,经历了进驻黑油山以来的第一场大风的洗礼。

后来,“风刮石头跑”,成为描述克拉玛依地方特色的打油诗中的一句。

和风并肩来到戈壁的,还有7月的流火,当时,7月的高温无情地考验着青年钻井队的每个队员。

在旷野烈日的照射下,整个戈壁仿佛在燃烧,能烤熟鸡蛋,能烘热面饼,也能灼伤人。

一天,有人急匆匆跑来,向陆铭宝报告。“又有人中暑了,队长。”

陆铭宝放下工作,连忙说:“知道了。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陆铭宝没有到木板房去找马骥祥,他想让马骥祥好好睡一觉。几天来,马骥祥几乎没合过眼。

当时,马骥祥正在为泥浆处理的技术问题发愁着,开钻以后,由于进尺加快加速,泥浆越来越稠,失去流动性,影响了钻速。钻工们只有不时地从泥浆池里捞出泥沙,保证钻进。

这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一口千米深的油井,靠这种办法怎么能行!数日来,马骥祥无时不在考虑这个问题。

此刻,连续几天没有休息的马骥祥刚刚闭上眼睛,陆铭宝怎么忍心打搅。

陆铭宝刚刚安排人接替那位中暑的职工,却看到马骥祥闻声赶来。他若有所思地说:“看样子,我们一定要调一个会处理泥浆的人来。”

“哎呀,这还不容易,把队长的‘洋缸子’调来不就行了嘛。”站在一边的维吾尔族钻工操着维语普通话开玩笑地说。

洋缸子是维吾尔语爱人的意思。在场的人都笑了。

这话却提醒了马骥祥,是啊,队长陆铭宝的爱人杨立人是专门搞泥浆化验的,处理泥浆她有经验。

于是,马骥祥当场决定:“对,把杨立人调来!”

队长的爱人要来了,这乐坏了井队的小伙子们。可是,总不能让泥浆技术员兼保健员的队长夫人,像他们一样,天当被、戈壁当床啊。几个小伙子就商量着为陆技师和杨立人修建一座新房。

说干就干,小青年们就忙起来了。大家挖的挖,刨的刨,砍来索索柴篷顶,只用半天时间,一座五、六平方米的小“家”完工了。

马骥祥决定首先以“探亲”为名,把杨立人接到井队暂住。

杨立人到来,给这个男人世界增添了温馨的家庭气息。她悉心观察,合理调剂泥浆配方,解决了困扰着钻井生产的大问题,使钻速大大加快。

闲暇时,杨立人到厨房调整食谱,为钻工们改善伙食,帮助钻工们洗缝衣衫,成了井队不可缺少的“大忙人”,大家亲切称她是“黑油山上的一枝花”。

看到杨立人一刻不停地忙碌,马骥祥感到很过意不去,但井队又确实需要杨立人这样的人。

于是,马骥祥便想如何挽留杨立人多住一段时间,没想到杨立人痛痛快快地说:“安下心,扎下根,不出油,不死心!”

马骥祥愣住了,这是陆铭宝青年钻井队的钻工们开赴黑油山的时候,立下的钢铁誓言。如今出自杨立人之口,那誓言就更加深沉,更加铿锵有力了。

假如是在部队,马骥祥会给杨立人致军礼以示最高敬意。此时,他压抑着内心的感动与感激之情,连着说了几声:“谢谢!谢谢!”

就这样,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在队员们的艰苦拼搏下,1号井在艰难中钻进。

康世恩要求加快钻井进度

1955年9月,黑油山的酷暑终于退去了,青年钻井队的队员们在阵阵凉风中,甩开膀子,加快钻井的进度。

9月13日,新疆油田公司的总经理张文彬,来到泥浆飞溅的1号井钻台。

此次黑油山之行,是张文彬的一次视察,然后,他将前往北京,参加已任石油工业部部长助理的康世恩主持召开的西北地区石油勘探工作会议。

临行前,张文彬叮嘱马骥祥:“l号井关系到国家石油工业建设的大计,我们责任重大啊!”

得到马骥祥肯定的答复后,张文彬放心地踏上北京之旅。

9月19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北京石油工业部的石级下。张文彬、杜博民走出轿车拾级而上,快步走向康世恩的办公室。

在此之前,康世恩率领以苏联专家特拉菲穆克博士为组长的“石油地质专家组”,对全国开展过一次石油地质大调查,此刻是他刚刚归来。

在调查中,康世恩等人从玉门油田到延长油矿、四川盆地、贵州、广西、广东,足迹几乎踏遍全国。

特拉菲穆克博士在进行调查总结时,明确地说:“中国石油工业是一个处女地,中国石油地质条件优越,海陆相只要出油就是好相。中国石油资源极其丰富,由于时间短,工作量少,目前勘探程度不够。相信在增加投资,多做工作之后,中国的石油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特拉菲穆克博士把中国陆相贫油从理论上予以根本否定,而且,他还从地质基本理论上分析出中国油气含量的远景。

听到这位苏联专家的话后,康世恩非常高兴。现在剩下的,就是从理论到实践的艰苦证实过程了,就是看我们石油勘探人员的工作了。

这次,康世恩利用召开西北地区石油勘探会议短短的休会间隙,约见张文彬和杜博民即是此意。

见张文彬、杜博民走进办公室,康世恩迎上去与张文彬、杜博民握手后,开诚布公地说:“叫你们来可不是白来的,是要你们带着任务回去,带着成果再来的。”

此时,张文彬仍然保持着军人的习惯,立正,敬礼,端庄严肃地说:“请首长指示。”

康世恩感到自己过于严肃了。张文彬、杜博民的拘谨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康世恩和蔼地招呼他们落座,用宽松的语气对他们说:“这次地质大调查,我是大开眼界了。我在考虑一个问题,你们都是搞地质的,听听我的分析符合不符合科学。”

看了张文彬、杜博民一眼后,康世恩认真地说道:“山前凹陷类型的油田在苏联有高加索山脉一侧的巴库,而我国境内的河西走廊、新疆乌鲁木齐、库车正好与其相仿。地台型油田在苏联有第二巴库,我国的松辽、华北、塔里木正好与之相应。”

说道此,康世恩语气凝重起来,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难道相同的地质地貌,他们苏联有油,我们中国就没有?你们那里黑油山和乌尔禾的沥青脉久已闻名了,应该组织人力物力,很好勘察研究,加快速度,扩大勘探领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在黑油山地区找到大油田!”

听了康世恩的话,张文彬和杜博民的心情也随之凝重起来了。

回到了车内,张文彬仰头靠着座椅,气氛显得低沉压抑。突然,张文彬坐直并向前倾身,对杜博民说:“l号井的速度应该加快,要抢速度,没有速度就没有大油田!”

在康世恩、张文彬的号令下,1号井的速度加快了。

井场人们期待早日出油

1955年10月,经过3个月零23个日日夜夜的奋战,钻井工人战胜炎热、蚊虫、大风、缺水、井喷等困难后,1号井即将完钻。

10月28日,1号井完钻的前一天,独山子试油段段长刘占仓,带着试油技术员来到了黑油山。

马骥祥和刘占仓都是原五十七师战士,现在昔日的战友在黑油山1号井井场相逢,除了感慨时光飞快外,更多的是感到开发黑油山1号井的意义。

马骥祥仰望着30多米高的井架,深情地说:“多么希望这是一口出油井啊!”

刘占仓爽朗一笑地说:“我们齐心协力,让这口井早出油、快出油、多出油!”

当天,刘占仓就开始了试油工作。然而,就在起试油井架的时候,试油技术人员突然发现连接绷绳的链片和小螺丝脱落了。

当时,试油井架少一个螺丝都竖不起来,而黑油山作业区一没有仓库,二没有备料,一个螺丝也找不到,必须回独山子去取。

一个螺丝竟然让试油不能进行,进而影响到1号井的早日出油,这令马骥祥等人都非常着急。

此时,司机张良已经忙了一天了,再让他连夜去独山子,马骥祥心有不忍。同时,在山里,疲劳驾驶也是非常危险的。

没办法,马骥祥还是来到了张良的地窝子。此时,张良正在地窝里休息。

听到马骥祥的话后,张良二话没说,披了一件衣服,起身上了车,打响了马达,扬尘而去。

那一夜,马骥祥却无法入眠,这既有将要完钻的兴奋,又有为张良夜间行车安全的担心。

走出板房,马骥祥席地坐在钻塔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不知何时,张文彬坐在他的身旁。举目遥望满天星斗,张文彬感慨地说:“真是难以预料,一生中会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是有这座井架,这里如有我们说话的声音,那简直就像在梦里。”

马骥祥深深喘了口气,缓缓说道:“是啊,当初调我进疆,只说是有大场面等待着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场面这么大。”

张文彬指了指远处,乐观地说:“更大的场面还在后面呢。l号井一出油,准噶尔就有大仗打啦!这个地方要打成千上万口油井。那个时候,这里要修公路、盖楼房、建机场,这里会成为一座新型的工业城市。那时候,我们就是老资格了,可以摸着孙子的头,告诉他们:‘孩子,你爷爷打1号井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听到老领导的话,马骥祥忍不住了,他们忘情地大笑起来。

两位昔日的战友,在满天星斗的黑油山之夜,在寂静中盼望1号井喜喷工业油流的黑油山之夜,畅想着黑油山的明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达声。马达声,在寂静的戈壁,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马达声声音由远而近,向1号井的位置开来了。

张文彬高兴地说:“是张良取配件回来了”。

马骥祥一边向远处张望,一边好像很生气地说:“走之前对他交待了,不许赶夜车,这多危险呀!”

张文彬笑着对马骥祥说:“你这个指挥啊,真不了解工人的心。张良也是恨不得1号井早出油。他和你一样,能睡得着觉吗?”

声音果然越来越近。晨曦中,车身隐隐在现。

“是张良!”马骥祥一跃而起,激奋地迎上前去。

和马骥祥一样渴盼张良归来的人还有很多,包括试油队和所有1号井场的工人。因为,张良带回了螺丝,就可以开始出油了!

黑油山油井喜喷原油

1955年10月29日,在新疆石油工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是一个永载史册的日子。

对张文彬、马骥祥等人来说,这一天是一个永远铭记心头的日子,对所有投身新疆石油工业建设的石油师人来说,这一天也是一个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夜间,黑油山1号井井口喷涌出了黑色的原油!

顿时,1号井周围,人们欢呼着、跳跃着、拥抱着。他们拿起铝盔,敲奏出弦律,尽情地跳跃。他们还放亮汽车大灯,让黑油山灯火通明,让黑油山欢悦沸腾。

很多工人更是把一手黑色的原油抹在脸上,让喜悦的泪水畅快地流出。

很多个人纷纷高兴地说:“这3个月大风吹、蚊子咬的苦没有白受啊。”

“是啊,看到出了油,就是受再多的苦,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喂!你们说的都不对!我们哪里吃过苦,我一直认为这3个多月来,我在一边享受,一边干活。蚊子算什么,热点算什么,哼!”

深夜,黑油山仍然在一片欢腾喜庆之中。

正在筹备出版《新疆石油工人》报的石油师人高锐,用相机拍下了1号井喷油的场面。

此刻,马骥祥离开欢腾的人们,回到他的木板房,张文彬、秦峰不知什么时候已在等候着他。

看到两位首长,马骥祥什么都明白了。他单刀直入地问:“要打大仗了?”

秦峰凝神一笑:“是,要打大仗了!”

“发往北京的电文已经拟好了。”秘书把电报原稿交给张文彬,激动地说道。

张文彬没有去接电报文稿,只是轻缓地松了口气。这是张文彬等待已久、盼望已久的时候。自从马骥祥率陆铭宝青年钻井队出征黑油山1号井,张文彬的心就如同上了弦的陀螺,越打越转,越转越快。

有油,至少标明在黑油山找到大油田绝不是一种幻想。而这希望又饱含着毛主席、党中央以及全国各族人民的热切关注。

张文彬要赶快致电石油部领导,让部领导尽快掌握新疆的勘探形势。同时,让他们和黑油山下的同志们一起分享这种语言和文字都难以表达的喜悦。

想到此,张文彬接过电文,看完之后,对秘书说:“尽快发出去吧!”

自从马骥祥率队挺进黑油山,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渐渐被人们熟悉、被人们关注。

黑油山1号井出油的一星期之后,新华社记者闻讯而来。

这一天,总地质师杜博民正在他的办公室进行下一步地质勘探的思考。l号井出油,给这位石油地质学识广博的专家注入了巨大的动力,他由衷地感到整个身心都在跳跃。

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电话是张文彬打来的。

“杜博民同志,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张文彬彬彬有礼地说。

对杜博民,张文彬一向是这样以礼相待。从石油钻探局开始,他们已经共事将近4年。

初到石油钻探局的时候,张文彬是个刚刚放下枪杆子的门外汉。对石油,对地质,对钻井,对采油,对与石油有关的一切概念含义都一窍不通。是杜博民、史久光等这些技术专家点滴灌输和全面教授,使他在短时间内掌握了石油地质勘探开发的有关知识,由外行而逐渐入门的。

在平时的工作中,张文彬敬仰杜博民渊博的学识,忠厚的为人。杜博民、史久光则敬佩张文彬工作中的谋略,对下属的知人善任。

此次,接到张文彬的电话后,杜博民迅速赶到张文彬的办公室。

张文彬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新华社记者。黑油山1号井喷油了,要向全国人民报告这个好消息。你接受采访吧,再判断判断,这个地区的前景如何。”说完又转身把杜博民介绍给新华社记者。

杜博民笑了笑说:“接受采访是你总经理的事。应该快点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全国人民嘛。”

张文彬忙推却说:“哎,你是专家,你的观点才具有权威性嘛。你看黑油山有勘探价值,有储量,这个喜讯是不是可以发表消息。”

杜博民的神色严肃起来。他坚定地说:“黑油山北部地区油苗丰富,油源在南边。按照地质学家的分析,它们之间应该有大油田存在。这个消息可以发!”

1号井的出油还牵动着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心。11月中旬,毛泽东在中南海,打电话给石油工业部部长李聚奎:“聚奎,我要向你祝贺呀!”

此刻,这位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的心情犹如听到全国解放的最后一声炮响那样,浓重的湘音中洋溢着兴奋、喜悦和自豪。

同一天,国务院副总理陈云连夜打电话到石油部,详细询问1号井的情况。

第二天,陈云、李富春亲自召集石油部领导会议,并明确指示:

要加强黑油山地区的地质勘查工作。

时隔不久,1955年11月26日,《人民日报》刊登了新华社电讯:

新疆准噶尔盆地北部发现黑油山新油田!

这是黑油山1号井向全中国、向全世界发出的信息,它以喷涌而出的滚滚油流向全世界宣告:

黑油山,有大油田!

准噶尔盆地,有大油田!

中国,有大油田!

从此,克拉玛依油田的历史开始了,新疆油田公司的历史也为之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