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行戡探

  • 雷宾敞开夹克衫的前襟,轻声问:“经理,您大概是第一次去黑油山吧?”
  • 钱萍深有感触地说:“什么叫做地大物博?黑油山最能说明问题。我们应该加快黑油山勘探的步伐。”
  • 张恺轻声对范成龙说:“那么明显的露头,却不存在含油构造,真让人难以相信。”

初次戡探自溢油泉

1952年6月初的一个清晨,中方经理钱萍、地调处处长余萍以及苏方总地质师雷宾乘坐一辆“嘎斯69”驶出乌鲁木齐。

早在1951年,中苏石油公司确立了对黑油山地区进行大规模地质勘探的工作方针。

随着技术人员的不断增加,技术力量的不断加强,中苏石油公司地质调查处的野外勘探队由3支发展为8支,地球物理勘探队由3支发展为15支。这为大规模的勘探提供了有力保障。

很快,通过对准噶尔盆地广大地区的地质调查,勘探人员取得了大批宝贵的地质资料,为后来地质勘探奠定了基础。

此次,钱萍等人就是专门亲自去考察黑油山的。

当时,在黑油山,由苏方执钻的4口探井正在紧张钻探之中。

6月的西北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吉普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雷宾敞开夹克衫的前襟,不停地扇动着,扇出阵阵凉风。突然,他停下手来问:“钱萍经理,您大概是第一次去黑油山吧?”

钱萍笑了笑回答:“是的。但是,对黑油山的地质、钻探情况,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去年,莫伊先克队长带领地质队对这个地区进行地质详查,完成了区域内1:25万比例尺的地形测量和地质填图,描述了那里的油苗和沥青丘的情况,认为那里的石油是在古生界地层生成后,沿裂缝游移到上部林罗系地层,是很有希望的含油区。”

看了一眼窗外,钱萍接着说:“目前你们正在钻进的4口探井,就是根据莫伊先克专家的建议,做出最后定夺的。”

听到钱萍的话后,雷宾很是佩服眼前这位中方经理对情况掌握的如此之多。

接着,雷宾兴奋地说:“黑油山的钻探进行得很顺利。之前,我们已经针对那里的油泉和沥青丘进行了详细的勘测,确认那里是一个比较大型的古背斜核心。正在钻进的四口探井,都以保罗纪为目的层,其中有一口油井钻进至502米井深的时候,发生了水喷。当然,也有含油量,日喷原油100公斤左右。这是好兆头啊!”

“是啊”,钱萍感慨地说,“这4口探井意义重大,对黑油山今后的勘探起着决定性作用。如果这4口井油气显示良好,那么,黑油山地区将大有希望。”

说完,钱萍转脸看着不置一语的余萍,问道:“余经理,你去过黑油山吗?”

听到问话,沉默良久的余萍说:“我也是第一次去黑油山,但对情况还是了解一些。关于黑油山的记载有很多。记得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段文字:青石峡,发现油泉甚多,一向有人开采,用以燃灯……详细的记不大清楚了。”

挠了一下头,这位新任的地调处处长接着说:“还有一个传说,有一位叫做赛里木的维吾尔族老人骑着毛驴,在戈壁寻找水源,意外地发现了黑油山。他将装水的葫芦里装满了石油,拿回家去引火取暖,点灯照明。搞石油,搞地质勘探的人,见到那里的油苗露头,没有一个不激动,不振奋的……”

钱萍听了余萍的话后,哈哈大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急不可待了。”

雷宾也不甘寂寞,他说:“在区域勘探这一点上,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地质勘探是石油工业发展的基础,这个问题,贵国在1951年召开的石油工作会议上已经明确。而中苏石油公司成立的两年中,已经进行和今后仍将进行的勘探调查,都是为发展打基础的。”

“是啊”钱萍望着车窗外,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此行黑油山,应该对那里的地质构造有一个新的认识。”

经过了6个小时的颠簸,当夕阳染红天边的时候,黑油山遥遥在望。

雷宾做向导,汽车停在宛若山丘的黑油山下。

一下车,钱萍等人便大步小步登上山顶。站在山腰,望着一眼眼神奇的自溢油泉,钱萍抑制不住兴奋,感慨地说:“真是地质奇观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这幅图景。原油从那么深的地下出露地面,这要经过多少个地质年代啊。这种地质现象是不是把地层的含油情况直接告诉了我们?”

雷宾解释说:“这一带大都是黑油山主力油层的三叠纪露头,大概在100亿万年前,就已经形成了第二纪末期。”

看了一眼钱萍,雷宾接着说:“山顶的油泉不止一眼,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钱萍和余萍随着雷宾向前走去,他们很快来到了一眼较大的自溢泉前。

这个油泉方圆两平方米,泉面平静如镜,倒映着他们的身影。泉中央不断地涌出气泡,那是上涌的原油通向地下的通道。

黑油山就在脚下,黑油山自溢油泉就在眼前。

钱萍、余萍显得非常兴奋,是啊,为加快新疆石油工业建设的步伐,尽快找到大油田而来的钱萍、余萍被阵阵随风飘来浓烈的油香,冲击得心潮起伏。

极目远眺,一览无余的戈壁之上,正在钻探中的四口油井的钻塔巍然屹立,成为方圆数里的一道风景。

此行黑油山,给钱萍很大震动,在返回独山子途中,他深有感触地说:“什么叫做地大物博?黑油山最能说明问题。我们应该加快黑油山勘探的步伐。”

余萍说道:“1951年,我们的地质勘探队在黑油山区域200平方公里范围内,进行了地质测量和地质填图。同时,电法队还对黑油山地区进行了面积调查。但是,由于受人员力量的限制,这个地区的地质详查和面积调查只获得了初步资料。我认为,黑油山地区下一步的勘探,是扩大范围,深化效果的问题。从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陆续有一批院校毕业生来我们这里工作。我计划扩编地质队,加强勘探力量,总之,队伍扩大需要人,需要设备,需要……”

余萍的观点得到了钱萍的认同,接着钱萍又征询雷宾的意见,雷宾点头称是:“在加快勘探步伐这一点上,我们永远不会有分歧。黑油山是一块神奇的土地,是世界地质奇观。这样明显的地质露头,就是在我们的巴库油田也不曾见过。加紧对这个地区的地质勘探是明智之举。”

于是,钱萍心里有底了:

一定要加快勘探,争取早日找到石油。

中方表明戡探黑油山决心

1953年,黑油山的4口探井,除了2号井自喷原油后又停喷,其他3口均没能获得具有开采价值的工业油流。

面对这个意外,绝大部分苏方专家对黑油山失去了信心。他们认为,黑油山地层下的原油已随自溢泉流出地表,已经失去了开采价值。

黑油山,那静溢了千年万载的涓涓油泉,那静卧了千年万载的壮观沥青丘,对于为急需能源的共和国找到大油田的石油人来说,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奥秘。

然而,此时因为4口井的失败,就放弃了这里,中方技术人员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但是中方技术人员虽然对苏联专家的观点存有异议,却苦于没有足以证明黑油山存在大量含油构造的翔实资料。

就在这两难的局面下,1953年11月末,中苏石油公司决定召开地质勘探工作研讨会。

实际上,这是一次一项议题、两项内容的会议。所谓两项内容,是指会议将对1953年的勘探工作进行认真总结,在此基础上,会议研究讨论1954年的勘探工作计划。

要总结1953年的工作,便不可避免地谈到黑油山4口探井的问题。

在会上,苏方经理聂列亭失望地说:“黑油山4口探井没有理想的油气显示,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也提醒了我们,明显的露头和油苗不能完全代替构造带的地质储量。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吃一堑,长一智’,地质勘探是经常要吃‘堑’的。”

看了一眼大家,聂列亭又信心百倍地说:“看来,黑油山已经不能够作为我们主要的勘探目标了。我们的精力应该集中在准噶尔南缘山前凹陷地带,那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区域。”

聂列亭的一番话使中方领导和技术人员感到很不是滋味,但是却找不到合适有力的证据,来驳倒聂列亭的观点。

就在中方人员面面相觑的时候,总地质师、苏方专家顾问组组长潘·切·捷耶列夫接言附和:“我的观点同聂列亭经理大体一致。这4口探井没有油气显示,使我们对一个地区及早做出正确判断,不至于继续投入更大的人力、财力,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此次会议之前,凡专业性会议,中方只限于决策层领导出席。

但是出于调动全体技术人员的积极性的考虑,这次会议参会的人员,扩大到公司领导以外的野外队队长和中方技术人员。

张恺和范成龙作为技术人员这次参加了会议,并以列席代表身份,坐在会场的后排。

当听着聂列亭和潘·切·捷耶列夫对黑油山的断言,张恺心里很不平静。

于是,张恺轻声对范成龙说:“那么明显的露头,却不存在含油构造,真让人难以相信。”

范成龙点头说:“按照一般规律分析,黑油山应该是一个大的构造。可是,4口探井没有理想的油气显示,又怎么解释?我认为,应该深入勘探,才能解开这个谜。”

范成龙的话使张恺感到英雄所见略同。他的脑海里突然产生出一个念头:应该重振旗鼓,再上黑油山!

但证据呢?这让张恺陷入了沉思,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服苏联专家和管理者。怎么办,张恺真是万分焦急,难道黑油山的勘探就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时,与聂列亭和潘·切·捷耶列夫并排坐在一起的专家勒·伊·乌瓦洛夫扬了扬手,谨慎地说:“我发表一点不同的见解……”

顿时,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与会者的目光同时都聚焦在勒·伊·乌瓦洛夫微红的面庞上。

乌瓦洛夫迎着大家的目光,缓缓说道:“按照地理形态分析,黑油山一带属于地台区域,与我们苏联的第二巴库同类。”

看了大家一眼,乌瓦洛夫继续说道:“4口探井的确失手了。但是,其中有没有其他原因,比如井位偏离、设计井深不够等等。从科学意义上讲,黑油山的初次钻探不能算作失败。巴库油田和第二巴库油田都是在多口探井的基础上才得手的,而黑油山只打了4口井。我认为,我们必须跳出用局部构造来评价整体构造的思维。不能以4口探井来定论黑油山构造,而应该在对南缘的山前凹陷地带勘探的同时,扩大对黑油山区域的勘探。”

最后,乌瓦洛夫铿锵有力地说:“准噶尔盆地的勘探突破点,就在黑油山!”

确实如乌瓦洛夫所说,仅仅以4口探井的得失评价一个区域构造的含油形势,这是思维的片面和僵化。

然而,乌瓦洛夫的讲话还没落音,潘·切·捷耶列夫已经沉下脸来,聂列亭也是心存不快。

看到这种情况后,中方经理钱萍以爽快的声音,大声说道:“非常感谢专家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停顿了一下,钱萍果断地说:“我认为,无论是什么观点、何种意见,都出于同一个目标,找到或是发现新的含油构造的一座大油田。根据地形、地质、地貌分析,黑油山应该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区域,可我们的希望落空了。我一直在考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也就是乌瓦洛夫专家所提出的问题。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放弃黑油山!而应该采取积极的态度,对黑油山的地质状况进行综合性分析研究,在充分研究分析基础上的评价,才是科学的、可靠的、负责任的。”

接着,钱萍还略带幽默地说:“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智者千虑’。如果带着疑虑和遗憾放弃了黑油山,我想,各位专家都会于心不安的。”

钱萍一席话不但巧妙地避开了聂列亭和潘·切·捷耶列夫对黑油山的断言,而且明确地表示了他在黑油山评价问题上的观点。

钱萍的话既是一种高超的语言表达方式,更体现了作为中苏石油公司的中方经理,对发展中国石油工业所持的坚定信念和高度负责的态度。

后来,经过多次讨论研究,最后,在1954年继续加大对黑油山地质勘探力度问题上,中苏石油公司双方领导和专家基本达成了共识。

这就使险些被放弃的黑油山再次被重视起来,很快,对黑油山的再次勘探开始了。

地质队再次勘探黑油山

1954年初,中苏石油公司地调处按照决议,重振旗鼓,开始对准噶尔盆地广大地区进行1∶10000比例尺的地质调查。

3月,枝芽尚未吐青,春寒料峭的戈壁,没有狂暴的雨,却有肆虐的风。就在此时,勘探队就举旗出征了。

他们从与鲁木齐出发,一路风尘,到达黑油山下时,已是隔日的傍晚。

当到达黑油山以后,年轻的张恺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绪,一路狂奔地向山顶跑去。

很快,往日的耳闻和充满神奇色彩的想象,展现在了张恺和勘探队工人的眼前。

站在嶙峋起伏的沥青丘之巅,张恺停下脚步。

眼见自溢油泉,眺望无垠戈壁,张恺心绪万千地对乌瓦洛夫说:“我敢肯定,黑油山下,这片戈壁下流动的石油在等着我们呢。”

乌瓦洛夫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微笑,他十分理解张恺此时此刻的心情。

黑油山固然令人激动,而举目可视的4口废井在乌瓦洛夫心中却别是一番感触。

确实,那4口废井也给这位大胆提出再探黑油山的苏联专家,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

听了张恺的话,乌瓦洛夫顿然有所悟地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因为我相信科学。”

接着,乌瓦洛夫用缓和的声调说道:“地质勘探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不尊重科学,就不会得到科学结晶的。这是我从事地质勘探工作以来最深刻的体会。”

张恺从乌瓦洛夫的话语中,听出了坚定,听出了自信,内心陡升出一种紧迫感。

于是,张恺大声地说:“乌瓦洛夫,我提议尽快开始工作,争取在月度小结的时候,我们能对黑油山构造有一个基本评价。”

接着,张恺挥手握拳,果断地说:“乌瓦洛夫专家,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希望我们早一天在黑油山找到石油。”

于是,地质队的奋战开始了!就在地质队开进黑油山的当天,他们挖地三尺,修建了两座低矮的地窝子,在黑油山下安营扎寨。第二天,地质队就立即投入紧张的勘探之中了。

这是艰苦的30天,是日夜兼程的30天,是汗水与心血交相辉映的30天。

在这30天里,为早日找到石油,为驳倒苏联专家的话,为证明黑油山有油,地质队的每一个工人,都开始了奋力拼搏。

每一天天还没有亮,地质工人就早早来到工地开始了作业。到吃饭时间,他们就拿出自带的饭,就着冷风吃下去。

累了,他们就在井架旁的空地上,躺一会;病了,他们也不舍得停下工作,去看病。当夜幕降临时,他们也不愿意收工,常常要借助月光和马灯,工作到很晚。

随着地质普查和地球物理普查的步步深入,黑油山的地质构造带渐渐明晰。

在5月份的地质队月度小结分析会上,乌瓦洛夫断言:“可以初步确认,黑油山不失为一个大的地质构造带。”

在小结会上,张恺也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是我们对黑油山构造的全新认识。黑油山下是一个大的储油层,流动着的是滚滚的血脉。”

说道这里,张恺举起拳头,有力地说:“血脉!它将汇成一片海洋,一片油的海洋。这一点,一定会得到证实!”

乌瓦洛夫激动地拍着张恺的肩膀,兴奋地说:“对!是血脉,是一望无际的油的海洋!”

张恺和乌瓦洛夫,一位新中国第一代地质勘探工作者,一位苏联地质专家,两位不同国度的奋斗在黑油山下的地质勘探工作者的相同话语,传递着令人兴奋的信息,这令地质勘探队的同志们心情振奋。

1954年9月,勘探队的地质普查和地球物理普查战线,从黑油山一直延伸向百里之外的乌尔禾广大区域。

9月11日,乌瓦洛夫接到通知,回基地开会。临行前的晚上,乌瓦洛夫将队上的工作交给了张恺。

这样,张恺便成为地质队的负责人,领导起地质队的勘探工作。

10月末,地质队圆满完成黑油山区域的勘探任务,满载收获,返回乌鲁木齐。

乌瓦洛夫和张恺难以预料,正是由于他们的收获,一场剑拔弩张、唇枪舌剑的大辩论即将开始。

专家辩论黑油山的前景

1954年11月初,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北国的乌鲁木齐已经开始寒冷了起来。

11月1日清晨,苏联专家乌瓦洛夫和张恺一人夹一摞资料,急匆匆行走在前往办公楼的小路上。

突然,乌瓦洛夫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对张恺说:“今天这个会议至关重要,关于黑油山的地质构造和含油情况,由你来介绍,我做补充。我认为这样更合适。”

张恺看了看乌瓦洛夫严肃的神情,心里不免一阵紧张。是啊,这可是一场关系到黑油山命运,更是关系到地质队几个月来的工作成果的会议。

乌瓦洛夫感到了年轻的张恺的紧张,于是,他改变了语气,温和、充满关切和信任地说:“黑油山地质分析报告是以你为主编写的,你做汇报更有说服力。这对你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乌瓦洛夫最后强调:“我相信你能够圆满完成的,相信自己,你行的!”

此时,虽然户外寒气逼人,室内却温暖如春。仍然是一年的那个会场,一年后,大家又在这里相见,并再次讨论黑油山的命运问题。

会议就要开始了,苏方经理和专家们面带微笑进入会场,并一一落座。

乌瓦洛夫坐在与张恺相对的位置,四目相对,乌瓦洛夫用坚定的神情鼓励着年轻的张恺。

会议开始了,从黑油山勘探回来的张恺,被会议指定为第一个发言。

面对着中苏两国的专家及公司领导,张恺深深吸了口气,铿锵有力地汇报道:

在准噶尔盆地,分布着两种不同类型的构造,一种是在历史地壳变动中相对活跃的构造,在地质学中被称为“山前凹陷”,以盆地南缘独山子构造最为典型;另一种是地质年代中相对稳定的构造,在地质学中称为“地台型”构造,例如准噶尔盆地的北缘区域,以黑油山最为典型。

通过对黑油山、乌尔禾的地质调查,我们在原定侏罗系发现了三叠系古生物化石。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黑油山、乌尔禾沥青脉是地层油气生成后运移的明显指向,在中新生代地层大面积东南倾斜的背景下,可以由沥青封闭、断层遮挡、地层超覆、岩性尖灭形成圈闭,是含油的有利地区。

……

这时,潘·切·捷耶列夫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语气生硬地说:“如果仍然以沥青丘和自溢油泉为标志,那么黑油山构造带对我们来说仍然是一个美丽的空想!失手的4口探井已无可分辩地说明,黑油山地层下生成的原油已经随着地壳变动运移到地面,形成那座沥青丘了。所谓自溢油泉,不过是一点残余的油气而已,黑油山不可能是大油田!”

此时,乌瓦洛夫站起身来,做了礼节性的开场白之后,侃侃而谈:“扎伊尔山是出露地表的大型古背斜核心,黑油山正处在古背斜的东南方向,沥青丘的中心又恰好位于东南方向的最高部位,自溢油泉是最具有说服力的油苗。黑油山4口探井中的一口500米井是因为井喷而关井的,这更能够说明那一带的油层生存较好,油气储量均存在……”

潘·切·捷耶列夫打断乌瓦洛夫的讲话,大声说道:“黑油山、乌尔禾以南是一个背斜带,它控制着油藏的生成……”

乌瓦洛夫也毫不客气地坚持说:“黑油山、乌尔禾构造带有明显的不受背斜控制的特点。你所说的山前构造地带与黑油山相比,只是一个是水杯,而黑油山则是一片大海。”

平缓了一下语气,乌瓦洛夫接着说道:“准噶尔盆地的大油田在地台区域,在盆地的西北缘,而不是山前凹陷!”

……

此时,余萍感到,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权衡再三,余萍便以时间已晚为理由结束了会议。

但是,关于准噶尔盆地石油勘探“走出山前凹陷,走上地台”的辩论却没有结束。

会议结束后,生性耿直的乌瓦洛夫力求他的新观点在苏联专家中达成共识,而不辞辛苦地在各种会议上一遍遍地游说。

然而,乌瓦洛夫的作法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适得其反,使得这场辩论愈演愈烈。

关于黑油山的勘探,也因这场辩论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和大辩论一块到来的,还有更大的意外,那就是中苏合作的结束。

中苏举行石油公司的交接

1954年10月12日,中苏两国政府发表联合公报,宣布自1955年1月1日起,包括中苏石油公司在内的各中苏合营股份公司中的苏联股份移交给中华人民共和国,苏联股份的价值,将由中华人民共和国以供应苏联通常出口物品的办法,在数年内偿还。

公报发出后,中苏石油公司开始了分开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12月29日,中苏石油公司特别股东大会和管理委员会决定:

至1954年12月31日起,结束公司业务活动,将公司业务管理和属于公司的全部财产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燃料工业部新疆石油公司。

12月31日,又是一年岁末。这一天,中苏石油股份公司交接仪式,在乌鲁木齐举行。

此时,会场外面虽然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但会场里却是热烈隆重,喜气洋洋。

交接仪式的主席台幕布上,挂着中苏两国领导人画像,两边是两国国旗。

在主席台就坐的是两国政府代表,新疆省领导人,中方总经理马载,苏方副总经理波波文。

交接仪式由燃料工业部部长陈郁主持。

在热烈的掌声中,中苏双方的代表都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苏方代表说:

在几年合作中,我们得到了兄弟友好的中国石油工作者的支持。鉴于年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管理石油企业上已积累了必要的经验,相信移交后一定能管好企业,发展新疆的石油工业。

然后,中方代表激动地说:

感谢苏联老大哥对我们开发石油的友好援助。它再一次证明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团结和友爱。移交后我们仍然要学习苏联专家的好经验,在勘探新的领域中有所作为。

接着,中苏双方在文本上签字,互换交接文本。

在悠扬的乐曲声中,领导们频频举杯,互相祝贺公司圆满交接,祝贺中苏友谊万古长青。

在此次会议上,与会双方正式宣布,中苏石油公司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自即日起结束。

中苏石油股份公司的建立,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建立的四大合资企业之一,通过引进苏联的资金、设备、技术,使基础薄弱的新中国石油工业完成了“借鸡下蛋”的早期发展。

同时,中苏石油公司的成立,为中国培养了一批专业的职工队伍。这批队伍通过交流和学习,还初步掌握和积累了自行进行勘探开发的相关技术和经验。

尤其对于新疆石油工业来说,中苏石油股份公司在南疆的库车、喀什、吐鲁番盆地,北疆的准噶尔盆地进行的初步勘探,提供了大量基础数据,证实了新疆是石油储藏丰富的地区。

在苏联专家的帮助和指导下,新疆石油工业迅速拥有了一批自己的专业队伍和技术人才,这为后来新疆油田的大发展和全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随着中苏石油公司的解散,黑油山以及新疆的其他油田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