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灵的气质
寄露沙——[中国]石评梅
你满挟着同情心的几句话,我看了后哭了!我的泪依然还不曾流完,仍然这样汹涌,这样泛滥;我真不解为了什么这样?是我懦弱的表示吗?我是最后战死的先锋,我总算牺牲了感情让意志去杀人的女魔,我何尝真的如一般女子那么懦弱呢?
造物小儿有意弄人,使我用那极神妙奇异的心之手去杀人,同时又使我迷惘怨愤陷于自杀;朋友!幸我素量宽、大,不然,经此次打击,能免于死,大概也难免于疯吧?陷入如斯命运之人,已不能拯救,而且不必拯救;你又何须为了我的颓丧而叹息呢?
往昔春花如锦的生涯,在我觉着是枯叶飘泊的命运;到如今真的到这种绝境时,我已无语能藉以比拟。才知道人间极苦痛的事是不能写不能道的。朋友!我将告诉你什么?
世界上是一条绳子系着的,我是紧缚在母亲绳上的一个小扣,我为母亲的绳子安全,我没有勇气去斩断而破坏一切的忍心;因之,我才感到生不愿而死不能的痛苦!宇的观念战胜了,我愿葬他埋他之后,我也飘然远去,不论沧海畔,深涧傍,都可以作我埋心葬骨之地。母亲的观念战胜了,又觉着以宇死后我感到的惨痛,而让我年高无依的老母去承受,我心何忍!如斯两相抵触,最后的胜利,朋友!我真不知如何判决了。
此身不死,即此心不死,此心不死,即此情更难死。从此风雨之夕,花前月下,常飘浮着我这凄清的瘦影;自然,我有时也要哽咽地唱出那悲惨哀怨像夜莺一样的曲子;假如君宇有灵,这便是我的那颗心。
人生大概是不能脱离痛苦的,如此缠绵悲惨哀伤的痛苦,是千百人中,千年间难以遭逢的事。所以我当俯伏着向上帝手中接受了这样特别的礼赠,我无怨言,更无怒容。
现在这种悼亡追悔的心情,是爱我的人最后留给我的纪念。因之,我要赞美珍贵我今日所觉到的一切异感和我将来一切的觉悟。相信这是爱我的人由他最可爱的手递给我的。那末,朋友!你又何须为我而倍增凄伤呢?
女子装饰的心理——[中国]萧红
装饰本来不仅限于女子一方面的,古代氏族的社会,男子的装饰不但极讲究,且更较女子而过。古代一切狩猎氏族,他们的装饰较衣服更为华丽,他们甘愿裸体,但对于装饰不肯忽视。所以装饰之于原始人,正如现在衣服之于我们一样重要。现在我们先讲讲原始人的装饰,然后由此推知女子装饰之由来。
原始人的装饰有两种,一种是固定的为黥创文身,穿耳,穿鼻,穿唇等;一种是活动的,就是连系在身体上暂时应用的,如带缨、钮子这类。他们装饰的颜色主要的是红色,他们身上的涂彩多半以赤色条绘饰,因为血是红的,红色表示热烈,具有高度的兴奋力。就是很多的动物,对于赤色也和人类一样容易感觉,有强烈的情绪的连系。其次是黄色,也有相当的美感,也为原始人所采用,再是白色和黑色,但较少采用。他们装饰所选用的颜色,颇受他们的皮肤的颜色所影响,如白色和赤色对于黑色的澳洲人颇为采用,他们所采用的颜色是要与他们皮肤的颜色有截然分别的。
至于原始人对于装饰的观念怎样呢?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装饰?又为什么要这样装饰呢?这就谈到了他们装饰的心理问题了。
我们大概会惊异于他们这种重视装饰的心理罢,如黥身是他们身体装饰中最痛苦的,用刀或铁箭在身上刺成各种花纹,有的且刺满全身,他们敢于忍受痛苦是其人的勇敢毅力的表示。而这种忍受,大都是为了装饰美观,极少含有其他作用。少年男女到了相当年龄,便执行着这种苦刑,而以为荣。以为假如身上没能刺刻着花纹,则将来很难找到爱侣。至于活动的装饰,如各种环缨之类的佩戴物,则一方面表示他们勇敢善战,不懦怯,一方面是引起异性的爱悦,因为他们都以勇敢善斗为荣。身上所佩戴的许多珍贵的装饰物,表示他们的富有,是以勇敢夺得或猎取来的。总之,原始人装饰的用意,一方面是引起异性爱悦,一方面是引起他人的敬畏。事实上,各种装饰是兼具此两种意义的,这实在是生存竞争中不可少和有效的工具。由这些情形看来,在原始社会中男子的装饰较女子讲究,也是因为原始社会的人民没有确定的婚姻制度,无恒久的配偶,而女子在任何情形中都有结婚的机会,男子要得到伴侣比较困难,故必须用种种手段以满足其欲望。
但在文明社会中,男女关系与此完全相反,男子处处站在优越地位,社会上一切法律权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于被动地位。虽然近年来有男女平等的法律,但在父权制度之下女子仍然是受动的。因此,男子可以行动自由,女子至少要受相当的约制。这样一来,女子为达到其获得伴侣的欲望,因此也要借种种手段以取悦异性了。这种手段便是装饰。
装饰主要的用意,大都是一方以取悦于男性,一方足以表示自己的高贵。脸上敷着白粉、红脂、口红、蔻丹等。刚才说过红色是原始人用作装饰的主要颜色,红白相称特别鲜明,不独引人注目,亦以表示其不亲劳动的身份。故牙齿既然是白的,口唇必须涂红。西洋妇女脸上涂桔黄色的粉,这是表示她们的富有,因为夏天海滨避暑为海风吹拂脸颊成黄色。白色最能显示脸部和身体的轮廓,原始人跳舞往往在夜间昏昏的灯光和月色之下,用白色把身体涂成条纹,使身体轮廓显明,易为人注目。妇女用红白二色饰脸部,也是利用其颜色鲜明,且白色其热烈性,易使人感动。中国少女结婚时多穿红衣红裙,大概不外这个意义。
女子装饰亦随社会习惯而变迁。昔人的观念以柔弱娇小为美,故女子束腰裹脚之风盛行,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者的惨事。近来体育发达,国人观念改变,重健康,好运动,女子以体格壮健肤色红黑为美。现在一班新进的女子大都不施脂粉,以太阳光下的红黑色肤色的天然风致为美了。黑色太阳镜之盛行,不外表示其常常外出的习惯而已。
论青年——[中国]朱自清
冯友兰先生在《新事论·赞中华》篇里第一次指出现在一般人对于青年的估价超过老年之上。这扼要的说明了我们的时代。这是青年时代,而这时代该从五四运动开始。从那时起,青年人才抬起了头,发现了自己,不再仅仅的做祖父母的孙子,父母的儿子,社会的小孩子。他们发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群,发现了自己和自己的群的力量。他们跟传统斗争,跟社会斗争,不断的在争取自己领导权甚至社会领导权,要名副其实的做新中国的主人。但是,像一切时代一切社会一样,中国的领导权掌握在老年人和中年人的手里,特别是中年人的手里。于是乎来了青年的反抗,在学校里反抗师长,在社会上反抗统治者。他们反抗传统和纪律,用怠工,有时也用挺击。中年统治者记得五四以前青年的沉静,觉着现在青年爱捣乱,惹麻烦,第一步打算压制下去。可是不成。于是乎敷衍下去。敷衍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来了集体训练,开出新局面,可是还得等着瞧呢。
青年反抗传统,反抗社会,自古已然,只是一向他们低头受压,使不出大力气,见得沉静罢了。家庭里父代和子代闹别扭是常见的,正是压制与反抗的征象。政治上也有老少两代的斗争,汉朝的贾谊到戊戌六君子,例子并不少。中年人总是在统治的地位,老年人势力足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老年时代,青年人势力足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青年时代。老年和青年的势力互为消长,中年人却总是在位,因此无所谓中年时代。老年人的衰朽,是过去,青年人还幼稚,是将来,占有现在的只是中年人。他们一面得安慰老年人,培植青年人,一面也在讥笑前者,烦厌后者。安慰还是顺的,培植却常是逆的,所以更难。培植是凭中年人的学识经验做标准,大致要养成有为有守爱人爱物的中国人。青年却恨这种切近的典型的标准妨碍他们飞跃的理想。他们不甘心在理想还未疲倦的时候就被压进典型里去,所以总是挣扎着,在憧憬那海阔天空的境界。中年人不能了解青年人为什么总爱旁逸斜出不走正路,说是时代病。其实这倒是成德达材的大路;压迫的,挣扎着,材德的达成就在这两种力的平衡里。这两种力永恒的一步步平衡着,自古已然,不过现在更其表面化罢了。
青年人爱说自己是“天真的”、“纯洁的”,但是看看这时代,老练的青年可真不少。老练却只是工于自谋,到了临大事,决大疑,似乎又见得幼稚了。青年要求进步,要求改革,自然很好,他们有的是奋斗的力量。不过大处着眼难,小处下手易,他们的饱满的精力也许终于只用在自己的物质的改革跟进步上;于是骄奢淫佚,无所不为,有利无义,有我无人。中年里原也不缺少这种人,效率却赶不上青年的大。眼光小还可以有一步路,便是做了自了汉,得过且过的活下去;或者更退一步,遇事消极,马马虎虎对付着,一点不认真。中年人这两种也够多的。可是青年时就染上这些习气,未老先衰,不免更教人毛骨悚然。所幸青年人容易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像中年人往往将错就错,一直沉到底里去。
青年人容易脱胎换骨改样子,是真可以自负之处;精力足,岁月长,前路宽,也是真可以自负之处。总之可能多。可能多倚仗就大,所以青年人狂。人说青年时候不狂,什么时候才狂?不错。但是这狂气到时候也得收拾一下,不然会忘其所以的。青年人爱讽刺,冷嘲热骂,一学就成,挥之不去;但是这只足以取快一时,久了也会无聊起来的。青年人骂中年人逃避现实,圆通,不奋斗,妥协,自有他们的道理。不过青年人有时候让现实笼罩住,伸不出头,张不开眼,只模糊地看到面前一段儿路,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又是小处。若是能够偶然到所谓“世界外之世界”里歇一下脚,也许可以将自己放大些。青年也有时候偏执不回,过去一度以为读书就不能救国就是的。那时蔡孑民先生却指出“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权衡轻重的圆通观。懂得这种圆通,就可以将自己放平些。能够放大自己,放平自己,才有真正的“工作与严肃”,这里就需要奋斗了。
蔡孑民先生不愧人师,青年还是需要人师。用不着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也用不着一手摊经,一手握剑,只要认真而亲切的服务就是人师。但是这些人得组织起来,通力合作。讲道理,可是不敷衍,重诱导,可还归到守法上。不靠婆婆妈妈气去乞怜青年人,不靠甜言蜜语去买好青年人,也不靠刀子手枪去示威青年人。只言行一致按着应该做的放胆放手做去。不过基础得打在学校里;学校不妨尽量社会化,青年训练却还是得在学校里,学校好像实验室,可以严格的计划着进行一切;可不是温室,除非让它堕落到那地步。训练该注重集体的,集体训练好,个体也会改样子。人说教师只消传授知识就好,学生做人,该自己磨练去。但是得先有集体训练,教青年有胆量帮助人,制裁人,然后才可以让他们自己磨练去。这种集体训练的大任,得教师担当起来。现行的导师制注重个别指导,琐碎而难实践,不如缓办,让大家集中力量到集体训练上。学校以外倒是先有了集中训练,从集中军训起头,跟着来了各种训练班。前者似乎太单纯了,效果和预期差得多,后者好像还差不多。不过训练班至多只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培植根基还得在学校里。在青年时代,学校的使命更重大了,中年教师的责任也更重大了,他们得任劳任怨的领导一群青年人走上那成德达材的大路。
自尊与自信——[美国]奥里森·马登
苏格兰有一个纺织工人虽然很贫穷,却非常虔诚,他每天都要做祷告。他的祷告中有一项内容非常奇怪,他祈求神让他对自己有一个好的评价。其实,这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如果我们自己对自己都没有好的评价,怎么期望别人会对我有好的评价呢?正如一句谚语说的好:不自重的人,别人也不会尊重他。如果人们发现我并不怎么尊重自己,那么,他们也有权利拒绝我,把我看成骗子。因为我一方面对别人说,他们应该对我有好感,另一方面自己却对自己没有好感。其实,对自己的尊重和别人对自己的尊重是建立在同一原则基础之上的。
林肯曾经说:“你可以在某一段时间欺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某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然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无法欺骗自己。所以,要真正产生自尊的感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配得上这种对自己的尊重。
人们有权利按照我们看待自己的眼光来评价我们,我们认为自己有多少价值,就不能期望别人把我们看得比这更重。一旦我们踏入社会,人们就会从我们的脸上、从我们的眼神中去判断,我们到底赋予了自己多高的价值。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对自己的评价都不高,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给他们自己添麻烦,来费心费力地研究我们的自我评价到底是不是偏低呢?很多人都相信,一个走上社会的人对自己价值的判断,应该比别人的判断要更真实、更准确。
一次,英国首相皮特在任命沃尔夫将军统领驻守加拿大的英军后,刚好有机会领略了一番沃尔夫将军的自我吹嘘。这个年轻的军官挥舞着佩剑,不停地敲着桌面,在屋子里手舞足蹈,吹嘘着他将要建立的功勋。皮特非常厌恶他,忍不住对坦普尔勋爵说:“上帝啊,我居然把整个国家、整个政府的命运都托付给这样的人了!”
但这位首相大概想象不到,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自我夸耀的年轻人,会不顾自己重病在身,从病床上起来指挥部队在亚伯拉罕高地赢得了辉煌的胜利。其实,他的自夸是对他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的一种预言。
日光浴——[美国]惠特曼
1877年8月27日,那是一个星期天,完全没有感到显著的乏力和痛苦。我一瘸一拐地走过这些乡村篱路,慢慢穿过田野。我独自一人在清新的空气中和大自然相对——在这个空旷宽敞、寂无声息、神秘莫测、邈然幽远,然而却又摸之有物、听之有声的大自然中,宁静之气和滋育之物好像真正从天而降,精妙细微地渗到我身体之内。在这十全十美的一天,我自己和景物融而为一了。我在这条清澈的溪流上一瘸一拐地走着的时候,它在一个地方发出那柔和轻悠的汩汩之声,在另一个地方又一落三丈发出那粗糙沙哑的嗡嗡之声,一切都使我心旷神怡。来吧,你们这些愁眉苦脸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就来享受一下清流溪岸、山林田野一定会赐予的德泽吧。我浸润其中仅仅两个月,而它们就开始使我成为一个新人了:每天都与世隔绝——每天至少有两三个钟头的自由,洗洗澡,不讲话,不看书,一丝不挂,无拘无束,不拘礼节仪容。
尊敬的读者,是不是要我告诉你们,我的健康之所以大大恢复,归功于什么?两年以来我没有用过任何药物,只不过每天都坚持待在露天。去年夏天,我在一条溪流的一边儿,找到了一个小谷,那是一个挖过灰泥的采泥场,现在弃而不用,里面长满了灌木丛、大树、青草,一溜坡地,一丛柳树,还有一道清泉,恰从中间流过,一路上有两三个小小的瀑布。每一个炎热的日子,我都隐居在这里,今夏又照样来此。我在这儿才真正领会到那位老人所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他说,他只有在孤身独处的时候,才觉得不那么孤独。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感到我和大自然之间的这种老习惯,我的铅笔几乎是出于自动,时时记下当时当地的心态、景物、时间、色彩和轮廓。这一个上午是多么值得回忆呀?它是那样宁静、纯朴,那样超尘脱俗,纯出自然。
每天早饭后一个钟头左右,我就前往上面说的那个小谷的幽深去处。在那里,我和一些飞鸟都完全是各得其乐。微微的西南风,正从树冠中吹过。这正是我从头到脚作亚当式空气浴和全身洗刷的恰当地点和恰当时间。因此我把衣服搭在附近的横栏上,头上戴着旧宽边草帽,脚上穿着轻松便鞋,然后我会在两个钟头的工夫里去尽情尽兴地享受一番!首先,我用硬而有弹性的鬃毛刷子把两臂、胸膛和两肋全部刷了一遍,直到它们都发出了猩红的颜色,再在长流不息的溪间清水之中冲洗身体,过上那么几分钟逍遥自在的时光。然后,不时光着脚在旁边黑色的烂泥里走上几步,让两脚作一次滑溜溜的泥浴,又在水晶一般的清澈流水里轻轻地再涮它第二次,第三次,再用带香味的毛巾搓一搓,在太阳底下的青草地上慢慢腾腾、松松散散地来回溜达,偶尔也换个样儿歇一会儿,再用鬃毛刷子刷刷——有的时候,随身带上我那轻便椅子。从这儿挪到那儿,因为我在这儿活动的范围很广,几乎长达500米。我觉得很有把握,不会有生人闯进来,而且即使偶然有生人闯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当我在草地上慢慢走着的时候,太阳射出的光线足以照出随我行动的身影。周围每一样东西,不知怎么,都变得和我浑然一体了。大自然是赤裸裸的,我也是赤裸裸的。大自然似乎太疏懒,太多抚慰,太愉悦恬静,让人无法琢磨揣测,然而我却认为我们和大地、阳光、大气、树木等等之间永远不会失去的内在亲睦和谐,这并不只是通过眼睛和悟性就能认清,而且是要通过整个的肉身体验才能认清的。我决不用带子将它遮住。在大自然中,正常、恬静的赤身露体啊!城市里可怜的、病态的、淫秽的人类啊,如果能再一次真正认识你该有多好啊!那么,难道赤身露体真是不道德的吗?从天生固有来说,不是。不道德的是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恐惧,你们的世故,你们的体面。我们的这种种衣服,不仅穿起来太麻烦,而且本身就不道德,难怪会让人满肚子不高兴了。诚然,也许他或者她对于在大自然中赤身露体那种自由随意、鼓舞兴奋的狂欢极乐,从来就不以为然,那么他或者她也就从来不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纯洁——也不会真正懂得究竟信义或者艺术或者健康真正是什么。
我把我的部分康复,大都归功于前两个夏季中的许多这样的时刻。也许有些善良的人认为那是一个人消磨时光和思考问题的一种轻浮无聊或者半带疯狂的方式。也许是那样吧。
自我尊敬——[美国]爱因·兰德
为了追求并获得生命所需的价值,进而成功地与真实世界打交道,人们需要自我尊敬,他们需要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充分的信心。
与自我尊敬相对立的是焦虑和犯罪感,并且是心理疾病的症状,它们使人价值丧失、思维分裂和行动麻木不仁。
只有当一个自我尊敬的人选择了他的价值,确立了他的目标,并且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时,他才会有统一的行动。这就像一座通向未来的桥,生命将在这座由信念支撑的桥上通过,这种信念是一种思维、价值和判断的能力,也是人的价值。
这种信念不是特殊的知识、能力和技巧对真实世界的控制。它不依赖于某种特定的成功或失败。它反映了人与真实世界的基本关系,人们信念的基本能力和价值。它也反映了一种自信,也就是人在本质上或原则上对世界的权利。
自我尊敬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评价,具有传统道德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它的。他们的自我牺牲和神秘主义信条都不可能使人达到心理健康或自我尊敬。这些信条是心理论和存在论的自我毁灭。维持自我生命和达到自我尊敬,要求人们完全运用理智,而道德传统却要求人们具有完全信赖于一种教条的信仰,而这种信仰是不具备感官事实和理性证据的。
一个人自己判断的标准只有两条,要么是理性,要么是他的感觉。所谓神秘主义者就是以自己的感觉为认识工具的人,在这种人的心目中感觉与知识的方程式等同。
为了达到所谓信仰的“德性”,自我牺牲的信条驱使人们放弃自我的观察和判断,过着无法使自己的生活感受成为他人知识一部分的非理智的生活,并使自己陷入假想之中。由此,人们必须压抑自己的批判性思维,并把它看成是罪恶的,人们必须限制由此不断产生的任何问题。
所有人类的知识和概念都是一个有等级秩序的结构。人类思维的基础和出发点是人的感官知觉。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人们才能形成最初的概念,然后通过确认和整理更大范围内的新概念构造知识大厦。
老人——[俄国]屠格涅夫
黑暗、沉重的日子来到了……
你自己的疾病,亲人们的苦痛,老年的凄凉和悲哀……你所钟爱过的一切,你曾献身过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都消失和毁灭了。你走的是一条下坡路。
怎么办呢?悲伤?哀悼?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对别人都无所帮助。
在弯曲的正在枯萎的树上,叶子零落、稀疏了,但它还是一样翠绿。
那么,你感到憋闷时请追溯往事,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去吧。在那儿,深深地,深深地,在百感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与力量。
但你得小心……可不要朝前看啊,可怜的老人!
恐惧——[俄国]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突然想起他从老太婆那里拿来的钱袋和东西都还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还没有藏起来……他马上跑去把它们掏出来,扔在桌上。等他把一切东西都掏了出来……他便把那整整的一堆东西拿到墙角去。在墙根那里,有的地方糊墙纸破裂开了,他马上开始把一切东西都塞进纸里面的那个洞里去。
“全放进去了!钱袋也看不见了?”他快活地想着,站了起来,茫然地瞅着那个洞。忽然,那个洞好像鼓起来了,他吓得浑身发抖。“上帝!”他绝望地咕嘟道,“我是怎么一回事?这算是藏起来了吗?这是藏东西的方法吗?”……他筋疲力竭地在沙发上坐下,立刻又发了一阵难受的颤抖。他机械地从身边一张椅子上取来他那件旧而暖的、但是破烂不堪的学生冬季外套把自己盖住,不多时,他失去了知觉。
没有过五分钟,他猛地跳了起来,马上又疯狂地扑过去抓住他那些衣服。“我怎么能够什么事都没有做又去睡觉呢?是的,是的,我还没有从袖管上把活结取掉哩!我忘记了,把这样的一件事情忘记了!这样一个真凭实据!”
他把活结扯掉,慌忙地把它撕成碎片,把碎布片塞进枕头下的衬衣里。“无论如何,破衬衣的碎片不会惹起嫌疑的。反正我想不会的,我想不会的!”他反复地说,他站在房间当中,又拼命聚精会神地来瞅一瞅他的周围、地板和各处,他想弄清楚屋里是不是还有作案后的痕迹。他以为自己一切能力都没有了,甚至于记忆力、最简单的思考力都没有了,这种确信渐渐成为一种难堪的苦楚。“莫不是已经开始了?莫不是惩罚降临到我身上来了?是来了!”他从裤子上割下来的磨坏的破布确实放在房当中的地板上,谁进来都会看见的!“我是怎么一回事!”他又喊道,好像一个神经错乱的人似的。
突然,他脑子里又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以为或许所有的衣服都染上了血,或许有许许多多血点,但是他没有看见,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知觉力不足,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的理性模糊了……他忽然想起钱袋上也有血!“啊!那么口袋上一定也有血,因为那时我是把湿钱袋装在口袋里的!”眨眼间他就把口袋里面翻了出来,不错!——在口袋布里子上有痕迹,有污点!“可见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性,可见我还有点脑筋和记忆力,因为这是我自己猜想出来的。”他得意洋洋地想着,自慰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不过是发烧虚弱、短时间的昏迷罢了。”
他把整个的里子布从裤子的左口袋里扯了出来。这时候,阳光照在他的左脚靴子上,从破靴子里露出来的袜子上仿佛也有血迹!他把靴子脱掉。“的确有痕迹!袜尖全浸着血。”他一定是那时不小心而踏进血泊里了……“但是现在对于这件事怎么办呢?我往哪里放袜子、破布和口袋呢?”
他双手拿着这些东西,站在房间当中。“放在火炉里吗?但是他们首先便要搜查火炉的。把它们烧掉吗?但我能用什么烧呢?连火柴都没有。不,不如出去,把它们扔到什么地方去。是的,不如扔掉。”他重复说道,却在沙发上坐下。“而且马上就扔,毫不耽搁!”但是他的头却反而倒在枕头上了。他又打着难受的寒战,浑身软绵绵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他几次想起身,想立即把那些惹人眼目的东西扔掉,但人仿佛已瘫在沙发上,他在心里喊道:“马上,马上?……”这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终于使他彻底清醒过来。
火光——[俄国]柯罗连科
很久以前的一个漆黑的秋夜,我泛舟在西伯利亚一条阴森森的河道。船到一个转弯处,一星火光在前面黑漆漆的山峰下迅速地一闪。
火光又明又亮,好像就在眼前……
“好啦,谢天谢地!”我高兴地说:“马上就到过夜的地方啦?”
船夫扭头朝身后的火光望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划起桨来。
“远着呢?”
我不相信他的话,因为火光冲破浓浓的夜色,明明在那儿闪烁。不过船夫是对的,火光的确还远着呢。
这些黑夜的火光的特点是驱散黑暗,闪闪发亮,近在眼前,令人神往。乍一看,再划几下就到了……其实却遥不可及。
我们在漆黑如墨的河上又划了很久。一个个峡谷和悬崖迎面驶来,又向后退去,仿佛消失在茫茫的远方,而火光却依然停在前头,闪闪发亮,令人神往——依然是这么近,又依然是那么远……现在,无论是这条被悬崖峭壁的阴影笼罩的漆黑的河流,还是那一星明亮的火光都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在这以前和在这以后曾有许多火光似乎近在咫尺,不只使我一人心驰神往。可是生活之河却仍然在那阴森森的两岸之间流淌着,而火光也依旧非常遥远。因此,必须加劲划桨……然而,火光啊……毕竟……毕竟就在前头……
界限和希望——[前苏联]邦达列夫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词,它具有某种忧郁的、离别的、不祥的意义,它完善地表达某种含义、某种状态、动作、欢悦、爱情,以及整个生命。
莫非这个词就是“最后的”?比如,最后的时刻;最后一个晚上;地球上最后一个居民;最后一次爱情;最后的一页。
看到这个词,就会使人感受到干燥和大风呼啸的秋日,使人想到山坡上金黄色的田野;小树林中白杨在秋风摇撼下的喧哗;路边微微抖动的红叶的细语;使人想到远处高岗上独处于旷野和落日寒晖中的那孤单得令人忧伤的破败教堂;暮秋时节,寒鸦在杂草丛生的屋顶上的哀鸣,堤边那寒冷的、淡蓝色的池塘上的阴暗景象……这个词中蕴含的意义很深,有离别,有幻灭,有悄然远去的脚步,有夜间疼痛的叫喊,有陌生人在深渊中的失踪,有忽然得知自己末日临近、死期难逃的人的孤苦,有孑然独处、面对命运时极度的空虚,所有这些都是当人们产生“最后的”这种感觉时的一种感情,而这种感情与难舍难分的爱情之苦、与未能满足的功名欲望、与妒忌所产生的苦恼以及短暂的人生中一切其他的苦难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与此同时“最后的”——这也是一种界限,超越了这个界限必然会出现我们所不了解的一个新的开端——这就是新的大地、新的希望、新的篇章。
论逆境——[英国]培根
“一帆风顺固然令人羡慕,但逆水行舟则更令人钦佩。”这是塞涅卡效仿斯多葛派哲学讲出的一句名言。确实如此。如果说奇迹就是超乎寻常,那么它常常显现的则是在对逆境的征服中。塞涅卡还说过一句更深刻的格言:“真正的伟大,即在于以脆弱的凡人之躯而具有神性的不可战胜。”这是宛如诗句的妙语,意味深长。
在古代诗人们的神话中曾有这样的描写:当赫克里斯去解救盗火种给人类的英雄普罗米修斯的时候,他是坐着一个瓦罐漂渡重洋的。这个故事其实象征这样一个情景,人生犹如波涛翻滚的海洋,而每一个基督徒正以血肉之躯的孤舟横渡它。
面对幸运所需要的美德是节制,而面对逆境所需要的美德是坚韧,从道德修养方面讲后者比前者更为难能。所以《圣经》之《旧约》把顺境看作神的赐福,而《新约》则把逆境看作神的恩惠。因为上帝正是在逆境中才会给人以更深的恩惠和更直接的启示。
在《旧约》诗篇中大卫的竖琴美妙乐音中,你所听到的那并非仅是颂歌还伴随有同样多的苦难哀音,而圣灵对约伯所受苦难的记载远比对所罗门财富的刻画要更动人。
一切幸福都充满慰藉与希望,而一切逆境也都充满忧虑和烦恼,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
以暗淡的背景衬托明丽图案的刺绣才是最美好的,而绝不是以暗淡的花朵镶嵌于明丽的背景上。让我们从这种美景中去汲取启示吧?
正如恶劣的品质会在幸福而无节制中被显露一样,最美好的品质即使在逆境中也会放出灿烂的光辉。
心灵的气质——[英国]休谟
如果一个人能够深切地了解荣誉和美德的意义,而且情欲适中,他的举止就总能合乎道德规范。即使他不小心违背了这些规范,回头也很容易。反之,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在心灵结构上别扭乖张,或生性冥顽不化,对美德和人性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对他人没有同情心,也不想得到人家的评价和赞扬,这样的人必定是完全不可救药的,哲学也会对他束手无策的。这种人只会满足于卑贱的色欲,沉溺在恶劣的情欲之中;他不会忏悔和抑制自己的罪恶倾向;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有一个较好的品质,也没有产生这一意识的必要。
对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同他说话,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着改造他的道理。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灵气质。也就是说,它能引导我们行动和工作,使我们在同别人交际时通情达理,在遭受命运打击时有钢铁般的意志,使各种感情趋于适中,使我们自己心安理得,把社会和交际的愉快看得高于感官的愉快。
言至于此,即使最粗心大意的人也肯定明白了,并非心灵的所有气质都同样有利于得到幸福,某种情欲或脾气也许是非常可爱的,而另一种也许是很让人讨厌的。的确,生活状况的全部区别不在于物质而是依赖于心灵。任何一件事,就它本身来说都无所谓哪个更能使人幸福。好和坏,包括自然和道德,都完全是相对于人的感受和情感而言的。那么只要人们能改变自己的感情,没有人会永远不幸。
活着的死亡——[英国]劳伦斯
世界上有很多活着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生活对他们来说已没有鲜花盛开这类事了。他们像腐生植物一样,生活在旧时死亡的躯体中。他们是寄生虫,生活在旧时衰落的国家里。而另外一些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些杂质、混杂物罢了。
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靠死的冲动来到这个世界里,结果发现死的冲动并不足以带领他们进入绝对。他们达到了物理生命的成熟期,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他们没有力量进一步走向黑暗。他们先天不足,出生后也只是随波逐流,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死亡。在他们还没有死亡之前,他们就已经筋疲力尽。因为随波逐流的洪水,是腐败、分解的洪水,所以他们的生命内部开始缓慢地腐烂。但他们仍处于这种洪水中,以至于他们变成那些大大的、不会开花的卷心菜。他们获得了叶子的葱郁和脂肪,然后他们内部发生了变化。由于缺乏有效的创造的冲动,他们陷入了严重的肥胖。就像我们的家畜、羊和猪一样,它们为生命而欢快地跳跃,仿佛它们将要达到纯粹的境地。然而,它们最终没有到达那种纯粹的境地。它们变肥了,它们生存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使自己变肥、变肥、再变肥。它们只在最初的时刻生存过那么一会儿,然后它们便无所事事,等待我们来吃掉它们。
有不少人,特别是生活在所谓衰败时期的那些人就是如同它们。他们有嘴有胃,有他们自己的可憎的意志。是的,他们同样有多产多育的子宫,并由此带来日益增加的机能不全。但是,他们没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死亡,他们缺少创造生命的冲动。他们就像田野里的羊群,用鼻子在地上嗅着,期待着能多吃一点。
就是这些人,他们无法理解生,更别说理解死。但他们却会机械地哀声哭诉生命和正义,这也许是他们挽回形象的唯一方式。在他们眼里,虚无是狡猾的暴政。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叫活着的死亡,因为死亡已经将他们包围。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活着的死亡,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创造核心中的人。
创造的核心包含死亡,但活着的死亡却是被包围的。让死人去埋葬他们的尸体吧。让活着的死人去照顾死去的人吧。创造又与他们何干?
活死人的正义是一种可恶的虚无,他们犹如草地上的羊群,吃了又吃,只是为了增大这种活着的虚无。这些人是如此之多,他们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他们好像是一群吸血鬼似的,榨尽了我们的生命之血。多亏有了老虎和屠夫,这使我们得以摆脱这些贪婪而具有否定力量的羊群的可怕暴政。
青年的成长——[英国]罗素
一个年轻人在选择自己的工作时,如果发现自己是那种与周围环境不相适应的人,只要有可能就应该努力选择一种能给他们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提供机会的工作,哪怕这种选择会给自己的收入带来很大的损失。但可悲的是他们很少意识到这样做是可行的,因为他们对世界的了解非常偏狭,并且极易想象,他们在这里已经习惯了的这种偏见,全世界到处都有。在这方面年轻人应当向老年人多多求教,因为他们有着丰富的阅历。
在如今这个心理分析的时代,任何一个年轻人,他之所以与他的环境不相谐调,是因为某种程度的心理紊乱。我认为这完全是错误的,例如,有个相信达尔文的年轻人,他的父母认为进化论是邪恶的,在这种情况下使他失去父母同情的唯一原因只是知识问题。不错,一个人与环境不相和谐一致是不幸的,但是这种不幸并不一定值得花一切代价去加以避免。尤其是当这一环境充满了愚昧、偏见和残忍时,它的不和谐反而是一种优点。上述情况在某种程度上都会在几乎所有的环境中产生。伽利略和开普勒有过“危险的思想”,我们的时代最有才华的人也是如此。以为社会意识应该变得如此强大,如此发展,以至于使得那些叛逆者对由他们的思想所激怒的社会普遍敌视态度表示恐惧是不可取的。这还不如找到一些方法,使这种敌视态度尽可能得到减弱,并在最大程度上失去其影响。
目前,这一问题主要存在于青年人那儿。如果一个人处在合适的职业和环境中,社会的迫害很可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但是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在他的优点还没有经过考验的时候,他往往处于那些无知者的掌握中。这些无知者自以为能够对那些一无所知的事情做出判断,但是,当他们知道一个年轻的小子竟然比自己这些阅历广泛、经验丰富的人懂的还要多时,不禁怒从心起。因此,许多年轻人在摆脱了这些无知者的独断专横之后,往往经过长期的艰苦抗争和精神压抑,这时他们会感到痛苦失望,精神大受挫折。有这样一种颇为轻松的说法:似乎天才注定会成功,根据这种观点,外界环境对年轻人的能力的迫害仿佛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但是竭尽全力也不能找出接受这种说法的理由。
这正如那种说杀人者必露马脚的观点一样,我们知道的所有杀人者都是已经被发现了的。但是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杀人者没有被人发现?同样,尽管我们听到的那些天才都是在战胜重重困难之后才获得成功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许多天才不是在青年时期夭折消失的。
英雄崇拜——[英国]卡莱尔
一个独立、自主、诚信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崇尚真理的人。他只会倾向于和觉得有必要怀疑别人的僵死公式、传闻和谎言,并且非要怀疑不可。这种人是睁开双眼拥抱真理的。他之所以能够拥抱真理,原因是他睁开了眼睛,如果他不得不闭上双眼,他还能爱他那真理的大师吗?只要怀有一颗无限感激和真正忠诚的心灵,他就会爱戴那位从黑暗中给他送来光明的英雄大师。这不就是人人见到都叩拜的真英雄吗?虚伪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中的共同敌人,它也要匍匐拜倒于他的勇敢之下。正是他为我们征服了世界!这样说来,路德不就是被当做一位真正的教皇或精神圣父而备受尊崇吗?拿破仑不就是在激进共和主义者声势浩大的造反中当上了皇帝吗?
英雄崇拜从没有驱赶过,而且也不可能被驱赶。在这个世界上,忠诚与统治都是永恒的——它们不是基于外表和虚伪之上,而是建立在真实和真诚的基础之上。不是要你们闭上眼睛自动放弃选择的权利,而是要你们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将事物分辨清楚。路德的福音是要废黜取消一切虚伪的教皇和君主,致力于迎接真正的新教皇和新君主,尽管他们起程的时间还很遥远。
因此,我们应该把所有的自由、平等、选举权、独立等等都看做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决非是最终的结果。哪怕这种现象迟迟不退,哪怕给我们带来烦恼和困惑,我们都必须欢迎它,将它看做是对以往种种罪恶的惩罚,看做是即将到来的无可估量的利益的先兆。无论在哪一方面,人们都应该放弃幻影返回到事实,不管代价多大都应坚持做到底。有骗人的教皇和没有自我裁决能力的信徒存在,装模作样的骗子统治了那些傻子,我们又能有何作为?只剩下了痛苦与奸诈。
你不能够用钱将虚伪的人们连在一起,没有测锤和水平尺相辅量出直角,你就不能够建起一座大厦。在以新教为先河的一切暴烈的革命运动中,我看到有一种最神圣的结果正在酝酿:不是要废止英雄崇拜,恰恰相反是要建成一个完整的英雄世界。只要报以真诚就能成为英雄,那么,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那将是一个完全真诚的世界,一个有信仰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过去有过,现在又将重新来临,不可阻挡地来临。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崇拜者,他们全都是真和善的,世界上绝不会再有比得到他们的尊敬更高的荣誉了。
雏菊——[法国]雨果
前几天我经过文宪路,一座联结两处六层高楼的木栅栏引起我的注意。它投影在路面上,透过拼合得不严紧的木板,阳光在影上划线,吸引人的平行金色条纹,像文艺复兴时期美丽的黑缎上所见的。我走近前去,从板缝向里看。
这座栅栏今天所围住的是两年前,即1839年6月被焚毁的滑稽歌舞剧院的场地。
午饭后两点,烈日炎炎,路上空无人迹。
一扇灰色的门,大概是单扇门,两边隆起中间塌下,还带着洛可可式的装饰,可能是百年前爱俏的年轻女子的闺门,正安装在栅栏上。我稍稍提起,插栓门就开了。我走了进去。
这可真是一片废墟。满地泥灰,到处是曾经加过粗工的大石块,被遗弃在那里。石块苍白如墓碑散发出阵阵霉气。场里没有人,邻近的房屋墙上留有明显的火焰与浓烟的痕迹。
可是,这块土地,火灾以后已遭受两个春天的连续毁坏,在它的梯形的一隅,在一块正在变绿的巨石下面,延伸着埋葬虫与蜈蚣的地下室。巨石后面的阴暗处,长出了一些小草。
我坐在石上俯视这些小草。
天啊!就在那里长出一棵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小的雏菊,一个可爱的小小的飞虫绕着雏菊娇艳地来回飞舞。
这朵草花安静地生长,并遵循大自然的美好的规律,在泥土中,在巴黎中心,在两条街道之间,离王宫广场两步,离骑兵竞技场四步,在行人、店铺、出租马车、公共马车和国王的四轮华丽马车之间,这朵花,这朵临近街道的田野之花激起我无穷无尽的遐想。
十年前,谁能预见日后有一天在那里会长出一朵雏菊呢?
如果说在这原址上,如像旁边的地面上,从没有别的什么,只有许多房屋,就是说房产业主,房客和看门人,以及夜晚临睡前小心翼翼地灭烛的居民,那么,在这里绝对不会长出田野的花。
这朵花凝结了多少事物,多少失败和成功的演出,多少破产的人家,多少意外的事故,多少奇遇,多少突然降临的灾难!对于每晚被吸引到这里来生活的我们这班人,如果两年前眼中出现这朵花,这帮人骇然会把它当作幽灵。命运是作弄人的迷宫,多少神秘的安排,归根结底终于化为这洁光四射的悦目的小小黄太阳!
必须先要有一座剧院和一场火灾,即一个城市的欢乐和一个城市的恐怖,一个是人类最优美的发明,一个是最可怕的天灾,三十年的狂笑和三十小时的滚滚火焰,才生长出这朵雏菊,赢得这飞虫的喜悦!
对善于观察的人,最渺小的事物往往就是最重大的事物。
怨恨的情绪——[法国]司汤达
于连匆忙上去,羡慕地看着那个裸露着背膀、身披披肩的美妇。
清晨新鲜的空气,好似增添了她姿色的妍丽。昨夜的骚乱,只有使她的容貌对于一切的外界印象来得更为敏感。这个害羞的动人的美人,还具有高尚的思想,这在下层社会里是难以遇见的。在于连的眼里看来,自从他认识她以后,她在他的心灵上简直展开了一个新的局面,这是于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她的美貌攫住了于连的贪婪的眼睛。这时候,他整个的心都在欣赏她的美,羡慕她的美,已经忘了他正在等着她的友谊的问候了。当他突然发觉她的高傲冰冷的目光的时候,于连大大地惊骇了,在她这份态度里,明明表现出她自己高贵的身份,要把于连仍旧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欢娱的微笑从他的唇边萎谢了。他记起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因为这些已经从一个贵族的有钱的继承者的眼睛里反射出来。一转瞬间,他的脸上只有矜骄和对自己愤怒的表情了。他心里涌起最剧烈的憎恶,为了等她,他把动身时间延迟了一个多钟头,难道仅仅为的是受她一场侮辱和奚落吗?
他暗暗地说道:“我真是个大傻瓜,我应该仇恨一切人,反对到底。一个石子坠地,因为石子本身是沉重的。难道我永远是个小孩子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约束自己,养成良好的习惯,使我能够得心应手地应付这些人,他们给我多少钱,我便为他们尽多少心?如果我要尊重自己,使一般人也尊重我,那么,便应该向一般人表明我现在的态度。我现在只是用我的贫穷和他们的财富做交易;但是我的心和他们廉耻的心相比,距离有几千万里。我的灵魂在天堂里,他们想用小小的恩惠或轻蔑的表示,作为接触我的灵魂的工具,这是可能的吗?”
当一切的情绪在这个青年教师的心里斗争纷扰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一会儿痛苦异常,一会儿又凶猛刚毅。
傻气——[法国]乔治·桑
我体格健全,而且在孩提时代就显出我要长成一个美人,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其中也许有我的过错,因为在那风华正茂的年月,我彻夜攻读和写作。我的双亲都生得一表人材,我这个女儿本来不该退化的。我那把容貌看得重于一切的母亲因而对我诸多责备。我从来不注意修饰外表。因为我有洁癖,所以更不愿意涂脂抹粉。
为了保护一双明眸而舍弃工作,当美好的太阳吸引我时我却躲避阳光;由于担心足背变形而不敢穿木鞋;为保护手的细腻、白嫩而终日戴上手套;在一切要求我们不辞劳苦的时候却养尊处优。总之,为了在垂暮之年来到之前不使皮肤晒黑、皱裂,为了保持容颜而把自己禁锢在钟形罩下,这是我永远无法办到的。和我母亲相比,我祖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那有关帽子和手套的唠叨成了我儿时莫大的烦恼。虽然我无意反叛,但强制从来不能使我屈从。我的鲜艳是短暂的,而美貌却与我无缘。虽然我五官端正,可是我从未想过赋予我的面孔以最轻微的表情。我几乎在摇篮中就养成了这个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习惯,因此我很小就显得“傻里傻气”。我直截了当用这个词,因为在我整个一生中,在孩童时代,在女修院里,在家庭成员之间,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这是事实。
我年轻时与常人没什么两样,有头发、有眼睛、有牙齿,没有任何缺陷,既不丑也不美。依我看,这有一个好处:丑陋引起偏见,美貌同样如此。人们对闪光的外表抱着太多的期待,而对很丑的外表怀有过多的疑虑。最好有一张既不令人眩目也不令人惊恐的端端正正的面孔,所以我同我两性的友人都相处融洽。
维纳斯像——[法国]梅里美
你见过维纳斯像吗?她的确是美丽得不可思议。她的上半身裸露,古代人塑造的所有伟大天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右手放到胸前,掌心向里,拇指、中指和食指伸直,无名指和小指稍稍弯曲。另一只手接近腰部,挽住遮盖着下身的衣衫。这尊雕像的姿势和猜拳者的姿势略同,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家管这种猜拳者叫热马尼居斯。也许这尊雕像中的女神本来就在玩猜拳游戏吧。
不论如何,没有什么雕像敢与这尊维纳斯的躯体相提并论的。她的轮廓柔和、诱人,无与伦比;她的衣衫时髦、高贵,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件来。我原来以为是东罗马帝国时代的作品,其实是我看到了雕像最盛时期的一件杰作。最使我惊异的是形体非常细致真实,简直使人以为是按照真人模拟的,但是大自然却又找不出同她一模一样的模特儿。
她的头发向额上集拢,也许当初曾镀过黄金。
同几乎所有的希腊雕像一样,她的头小巧玲珑,微微向前倾。至于她那美丽的面容以及她独特的表情,也许是我所无法描写的,它的类型也同我能想起的任何古代雕像的脸型不同。它的美不是静止和严肃的美,像希腊雕刻家们有意要使所有的线条都带上一种庄重的静止一样。这个雕像恰恰相反,我惊异地发觉雕刻家显然有意地在雕像的脸上刻画出一种凶恶的狡诈。所有线条都稍稍蹩皱,眼睛略斜,嘴角微翘,鼻翼稍稍鼓起。这个美丽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脸庞,却流露出轻蔑、嘲讽和残暴。说实话,当我仔细而努力地注视这尊令人赞叹的雕像时,我非常具有想和她交谈的欲望。可她毕竟没有生命,所以,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回忆——[法国]罗曼·罗兰
在人生长河中,无尽的岁月不断催促着回忆的岛屿浮起。最初是一些隐隐约约的小岛——露出于水面之上的几块零星的岩石。随后,又有新的岛屿开始在阳光下闪耀。茫茫时日,它在伟大而单调的摆动中沉浮回转,令人难以辨认,但渐渐地终于显出一连串时而喜悦时而忧伤的首尾相衔的岁月,虽然会时而中断,但无数往事仍能紧紧连接在一起。
亲切的容貌,宛如谐音悠悠的旋律,都成为甜蜜的回忆,在他的心头不时徘徊,而在那往昔的经历中,纵有名邑大川、梦中风光,纵有恋人倩影,却怎么也比不上童年漫步时留在幼小的心灵上的感受深切,也比不上在冰冷的窗前用小嘴嘘满水汽、透过玻璃所看到的一角庭院那样叫人难忘。
致缪塞——[法国]乔治·桑
我的朋友,愿上帝制止你现在的精神和心理状态。爱情是一个庙,凡恋爱的人建筑这个庙作为一个多少值得他崇拜的对象。而庙中美丽的东西,并不是神,而是神坛。你为什么要怕重新来试行这一着呢?无论神像是久已竖起,或即刻会跌成粉碎,然你总算已经建了一个美丽的庙。你的心灵将住在庙中,内中并且将充满敬神的香烟,而一个像你的心灵一样的心灵必定创造伟大的工作。神也许有变迁,但当你自身存在的时候,这个庙是会存在的。它是一个庄严的避难所,你可以在敬神的香烟中把你的心锻炼得结结实实,这颗心是十分丰富而有力,当神丧失了根基的时候,此心即可重新更换一个神。你以为一种恋爱或两种恋爱足以使一种强健的心灵精疲力竭么?我也早已相信这一点,但我现在才知道情形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火,它总是要努力燃烧起来,并且通明透亮的。这也许是一个人整个的生命中一种可怕的、庄严的和忍耐的工作。这是一顶有刺的花冠,当一个人的头发开始苍白的时候,这花冠便扬苞吐蕊,现出玫瑰花来了。上帝也许是要把我们的痛苦与勤劳和我们的道德力比较一下,有一个时候是我们休息的日子,是我们对于过去的劳苦自鸣得意的日子。失望的眼泪快乐的歌咏,哪一个是这两个心灵生活的时期中最美丽的呢?也许是第一个吧。我是进到第二个时期,然我觉得和梦幻一样;可是第一个时期是上帝所爱的是上帝所庇护的,因为那些经过此时期的人是需要上帝帮助的。这个时期的结果是最活泼的感觉和最热烈的诗歌。这是一条羊肠鸟道的山路,充满了危险与困难。然这条路是向着巍巍的高处走的,它总是俯瞰无气力的人们所息栖的单调而低下的世界。
荣誉与快乐——[德国]黑格尔
因为荣誉总被认为是本身自足的善,是一切行为所趋赴的最后目的,所以人心陷溺于荣誉的追求也就显得特别强烈。而我们获得荣誉与财富,不像获得感官快乐那样立刻就有相伴而来的悔恨和苦恼。与之相反,荣誉、财富只会加强我们想要增加荣誉、财富的欲望。但是当一个人的希望破灭感到沮丧时,极大的苦恼便开始困扰身心。
如果荣誉还妄想掩饰迷乱的大灾大难时的心情,那么就一定能真实地感受到这种不可避免的命运所引起的苦痛,如果他当时立即用哀号来发泄他的恐怖、苦痛和绝望,使自己感到舒畅一点,那么,他就会是一个庸俗的人。
一个坚强高尚的心灵也能忍受哀怨和苦痛,即使在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苦痛之时,保持住自由,也还能在隔得很远的东西上用心思,用这些遥远的东西来把自己的命运表现于意象。
树木——[德国]黑塞
树木对我来说,曾经一直是言词最恳切感人的传教士。当它们结成部落和家庭,形成森林和树丛而生活时,我尊敬它们。当它们只身独立时,我更尊敬它们。它们好似孤独者。它们不像由于某种弱点而遁世的隐士,而像伟大而落落寡合的人们,如贝多芬和尼采。世界在它们的树梢上喧嚣,它们的根深扎在无限之中;惟独它们不会在其中消失,而是以它们全部的生命力去追求成为独一无二:实现它们自己的、寓于它们之中的法则,充实它们自己的形象,并表现自己。再没有比一棵美的、粗大的树更神圣、更堪称楷模的了。当一棵树被锯倒并把它的赤裸裸的致死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时,你就可以在它的墓碑上,在它的树桩的浅色圆截面上读到它的完整的历史。在年轮和各种畸形上,忠实地记录了所有的争斗,所有的苦痛,所有的疾病,所有的幸福与繁荣,瘦削的年头,茂盛的岁月,经受过的打击,被挺过去的风暴。每一个农家少年都知道,最坚硬、最贵重的木材年轮最密,在高山上,在不断遭遇险情的条件下,会生长出最坚不可摧、最粗壮有力、最堪称楷模的树干。
树木是圣物。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获悉真理。它们不宣讲学说,它们不注意细枝末节,只宣讲生命的原始法则。
一棵树说:在我身上隐藏着一个核心,一个火花,一个念头,我是来自永恒生命的生命。永恒的母亲只生我一次,这是一次性的尝试,我的形态和我的肌肤上的脉络是一次性的,我的树梢上叶子的最微小的动静,我的树干上最微小的疤痕,都是一次性的。我的职责是赋予永恒以显著的一次性的形态,并从这形态中显示永恒。
一棵树说:我的力量是信任。我对我的父亲们一无所知,我对每年从我身上产生的成千上万的孩子们也一无所知。我一生就只为这传种的秘密,我再无别的操心事。我相信上帝在我心中。我相信我的使命是神圣的。出于这种信任我活着。
当我们不幸的时候,不再能好生忍受这生活的时候,一棵树会同我们说:平静,平静,瞧着我!生活不容易,生活不艰苦。这是孩子的想法。让你心中的上帝说话,它们就会缄默。你害怕,因为你走的路引你离开了母亲和家乡。但是,每一步、每一日,都引你重新向母亲走去。家乡不是在这里或者那里。家乡在你心中,或者说无处是家乡。
当我倾听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树木时,对流浪的眷念撕着我的心。你如果静静地、久久地倾听,对流浪的眷念也会显示出它的核心和含义。它不是从表面上看去那样,是一种要逃离痛苦的愿望。它是对家乡的思念,对母亲、对新的生活的譬喻的思念。它领你回家。每条道路都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是诞生,每一步都是死亡,每一座坟墓都是母亲。
当我们对具有自己这种孩子的想法感到恐惧时,晚间的树就这样沙沙作响。树木有长久的想法,呼吸深长的、宁静的想法,正如它们有着比我们更长的生命。只要我们不去听它们说话,它们就比我们更有智慧。但是,如果我们一旦学会倾听树木讲话,那末,恰恰是我们的想法的短促、敏捷和孩子似的匆忙,赢得了无可比拟的欢欣。谁学会了倾听树木讲话,谁就不再想成为一棵树。除了他自身以外,他别无所求。他自身就是家乡,就是幸福。
男儿自强不息——[日本]松下幸之助
在不久以前人类到月球探险还只是人类的梦想而已,但在科学家们的努力下这个昔日理想终于变成了事实。因此说,人类的智慧可以说是无穷尽的,也是永远不会衰竭的宝贵资源。
由此我们可以设想未来,即使今日看来最完善的事到了明天或者又会有新的方法和新道路可行。如果只是以得过且过的态度进行工作或生活,实在是令人忧心。
当事业稍有成就或者得到好处的时候,人们通常会耽于安逸,安于现状,故步自封,不想再求新向上,降低求知的热情。这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终要被时代潮流所遗弃。因此我们要时常由内心生出警惕,激发求新的欲念,唤起求知进取的精神,这才是面对时代潮流应有的态度。
生活中自有无数的道路和无限的目标可供选择,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凡事不畏艰难,抱定事在人为的决心,以热情和诚意全力以赴。说也奇怪,假使你能热心地专注于工作,就会不断有创造性的观念和做法产生。
永不停止——[日本]池田大作
失败就失败,不妨以青年直率的气度承认这一点,这样做才够漂亮。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归咎于他人,那就太卑鄙了,你绝对不要这样做,只要冷静地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失败就能变为成功之母。
当你陷入不如意的境遇之时,要切记忍耐就等于勇敢。天气有阴晴变幻,人生的海面上也有波涛起伏,有时还会碰到灾难,会陷入困苦,感到前途黯淡无光。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以为这种状况将永远持续下去了。但是,没有持续一年的雨天,前面必定有晴天在等待着。
陷入困苦境地的人,越是年轻越会感到焦虑,此时进行徒劳地挣扎,往往会越陷越深,使身心受到更大的伤害。如果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摆脱困苦,这时就要堂堂正正地忍耐,这一点请你们切记。人一旦受焦躁情绪的支配,就会乱发脾气,导致自我毁灭。因此人们要绝对避免焦躁,要耐心等待,困苦时光一定会过去的。
古今的勇士都深知真正的忍耐确实需要勇气,这是一种人生智慧。我希望你们是勇士,在该忍耐时善于忍耐。在毫无办法的困苦时期,只是可怕的错觉,事后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这不过是暂时的一点挫折。
春天——[日本]川端康成
每年春之将至,我必定做梦。
山间,原野,各种草木都在萌生,各种花卉都在竞放。树群的萌芽井然有序,嫩叶的色彩和形状因树而异。不消说,嫩叶的颜色不限于绿色,例如沿东海道春游,就可以看见远州路罗汉松的新芽和关原一带的柿树的嫩叶不限于绿……仅以红叶和枫树的嫩叶来说就已是千变万化的。还有许多我不知名的、小得几乎不显眼的野花。
我一度的确想写写自己亲眼仔细观察到的春天,写春天来到山野的草木丛中,于是我就观察山间林木的万枝千朵的花。然而,在我到处细心观察而未下笔的时候,春天的嫩叶和花却匆匆地起了变化。我便想来年再写吧。我每年照例要做这样的梦,也许我是个日本作家的缘故吧。而且我梦中看到了一座美丽的山,布满了森林、繁花和嫩叶。我梦中想道:这是故乡的山啊!人世间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美丽的故乡。
大河——[日本]德富芦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们面对河川的感情,确乎尽为这两句话所道破。诗人千百言,终不及夫子这句口头语。
海确乎宽大,静寂时如慈母的胸怀;一旦震怒,令人想起上帝的怒气。然而,“大江日夜流”的气势及意味,在海里却是见不着的。
不妨站在一条大河的岸边,看一看那泱泱的河水,无声无息,静静地,无限流淌的情景吧。“逝者如斯夫”,想想那从亿万年之前一直到亿万年之后,源源不绝、永远奔流的河水吧。啊,白帆眼见着驶来了……从面前过去了……走远了……望不见了。所谓的罗马大帝国不是这样流过的吗?啊,竹叶漂来了,倏忽一闪,早已望不见了。亚历山大、拿破仑尽皆如此。他们今何在哉。奔腾流淌着的惟有这河水。
我想,站在大河之畔要比站在大海之滨更能感受到“永远”二字的涵义。
桥——[奥地利]卡夫卡
我化成了一座桥,一座横卧在一条深涧上的桥。我的足趾搭住一边,我的手指紧紧抓住另一边,我把自己牢牢地嵌进碎土里。我的衣摆在一旁飘动着。下面深深的地方流着冰冷的溪流。这里终年不见一个旅客,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这座桥的踪迹。所以,我躺下并且等候着过客,除此之外,我又能做什么?只要不坠落,一旦跨卧为桥,便无法停止做一座桥。
有一天黄昏时分,我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我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已变得麻木,总之那是夏日将近黄昏的时候,溪流的怒号渐渐变得更低沉,我听到了人类的脚步声向我靠近,对着我来?挺起你的腰,桥,放下你的容颜,展开你的微笑,准备让这位过客信任你。如果他步履蹒跚,便要使它沉稳,但如果他举步踌躇,便要让他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做的,同时像一位山神一样很快地把他送上对岸。
终于我见到了他,他用手杖的铁尖轻轻地敲着我,然后挑起我的外衣下摆,接着又把它们好好地覆在我身上。我感觉他冰凉的手杖铁尖已探进我的头发中,而且任它留在里面,久久不抽出来,当他毫无顾忌地审视他的四周时,显然已把我忘掉了,我只是随着他陷入沉思中,于高山之顶,于溪谷之上。但就在此时,他扭转头正视着我,毅然踏上了我的脊背。我痛苦欲裂,我颤抖,我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谁?一个小孩?一个梦?一个旅人?一个自杀者?一个诱惑者?一个毁灭者?在好奇心理的驱使下,我极力扭转身想看看他。一座转身的桥——当我尚未完全把身体扭转过来时,我已开始下坠。啊?我坠落了,一瞬间,我被那些坚硬的岩石撕裂,戳穿了,这些岩石神态安详地凝视着我。
忍耐就是一切——[奥地利]里尔克
只靠批评是无法使艺术上的作品达到艺术境界的,它是孤独的,而爱能抓住它并留住它,而且也只有爱才能公平地对它。
你在任何时候对于议论、批评及介绍都必须确立自己,确定自己的感情。这样,即使你有错误,你内心生活的自然生长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地将你导入其他的知识中。
你要使你的判断理性化,因为,它必须与一切的进步一样发自内心深处。发展不会被排挤,更急不的。
维持到满月,并由此而生,那就是一切。
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分时间和年月。十年并不等于什么。所谓的艺术家不用计算也不用数,他就像树木一样成熟。当树木沐浴在春风中悠然耸立时,根本不用去担心接下来的夏天会不会如期到来。如约而至的夏天只到忍耐力强的人身边。就像永远横卧在眼前,但它只到不担心且安静和缓的人身边去。
我每天都学习这件事,在痛苦中学习这件事,所以痛苦是我要感谢的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