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春的秘密
希望——[中国]鲁迅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
我大概老了。我的头发已经苍白,不是很明白的事么?我的手颤抖着,不是很明白的事么?那么,我的魂灵的手一定也颤抖着,头发也一定苍白了。
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
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坠的蝴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虽然是悲凉飘渺的青春罢,然而究竟是青春。
然而现在何以如此寂寞?难道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
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听到Petfi Sándor(1823—1849)的“希望”之歌:
希望是甚么?是娼妓:
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
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这伟大的抒情诗人,匈牙利的爱国者,为了祖国而死在可萨克兵的矛尖上,已经七十五年了。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有死。
但是,可惨的人生!桀骜英勇如Petfi;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回顾着茫茫的东方了。他说: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倘使我还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这“虚妄”中,我就还要寻求那逝去的悲凉飘渺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因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灭,我身中的迟暮也即凋零了。
然而现在没有星和月光,没有僵坠的蝴蝶以至笑的渺茫,爱的翔舞,然而青年们很平安。
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哪里呢?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青年们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儿时——[中国]瞿秋白
狂胪文献耗中年,亦是今生后起缘;
猛忆儿时心力异,一灯红接混茫前。
——定盒诗
生命没有寄托的人,青年时代和“儿时”对他格外宝贵。这种浪漫蒂克的回忆其实并不是发见了“儿时”的真正了不得,而是感觉到“中年”以后的衰退。本来,生命只有一次,对于谁都是宝贵的。但是,假使他的生命溶化在大众的里面,假使他天天在为这世界干些什么,那末,他总在生长,虽然衰老病死仍旧是逃避不了,然而他的事业——大众的事业是不死的,他会领略到“永久的青年”。而“浮生如梦”的人,从这世界里拿去的很多。而给这世界的却很少,——他总有一天会觉得疲乏的死亡:他连拿都没有力量了。衰老和无能的悲哀,像铅一样的沉重,压在他的心头。青春是多么短呵!
“儿时”的可爱是无知。那时候,件件都是“知”,你每天可以做大科学家和大哲学家,每天在发见什么新的现象,新的真理。现在呢?“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熟悉了,每一个人的脸部己经看厌了。宇宙和社会是那么陈旧,无味,虽则它们其实比“儿时”新鲜得多了。我于是想念“儿时”,祷告“儿时”。
不能够前进的时候,就愿意退后几步,替自己恢复已经走过的前途。请求“无知”回来,给我求知的快乐。可怕呵,这生命的“停止”。
过去的始终过去了,未来的还是未来,究竟感慨些什么——我问自己。不知哪一夜,东风逃出它美丽的皇宫,独驾祥云,在夜的暗影下,窥伺人间。
那时宇宙的一切正偃息于冷凝之中,东风展开它的翅儿向人间轻轻扇动,圣洁的冰凌化成柔波,平静的湖水唱出潺溅的恋歌!
不知哪一夜,花神离开了她庄严的宝座,独驾祥云,在夜的暗影下,窥伺人间。
那时宇宙的一切正抱着冷凝枯萎的悲伤,花神用她挽回春光的手段,剪裁绫罗,将宇宙装饰得嫣红柔绿,胜似天上宫阙。她悄立万花丛中,赞叹这失而复得的青春!
春的警钟——[中国]庐隐
不知哪一夜,司钟的女神,悄悄的来到人间!
那时人们正饮罢毒酒,沉醉于生之梦中,她站在白云端里敲响了春的警钟。这些迷惘的灵魂,都从梦里惊醒,呆立于尘海之心,——风正跳舞,花正含笑,然而人类却失去了青春!
他们的心已被冰凌刺穿,他们的血已积成了巨澜,时时鼓起腥风吹向人间!
但是司钟的女神,仍不住声的敲响她的警钟,并且高叫道:
青春!青春!你们要捉住你们的青春!
它有美丽的翅儿,善于逃遁,
在你们踌躇的时候,它已逃去无踪!
青春!青春!你们要捉住你们的青春!
世界受了这样的警告,人心撩乱到无法医治。
然而,不知哪一夜,东风已经逃回它美丽的皇宫。
不知哪一夜,花神也躲避了悲惨的人间!
不知哪一夜,司钟的女神,也不再敲响她的警钟!
青春已成不可挽回的命运,宇宙从此归复于萧杀沉闷!
写给少女的话——[美国]华盛顿
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在其未倾心于人时,能使周围的异性神摇目眩,如醉如痴。一旦结婚之后,结果就是狂热消失,一切重归于平静。原因所在并非她的容颜与魅力有所衰退,而是向她求婚的希望已不复存在。因此,爱情是可能而且应该受到理智的指引的。
当爱开始燃烧,你心中充满柔情时,问问你自己,谁是你心灵的闯入者?你完全了解他吗?他有优秀的品格吗?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吗?一个聪明的女人和一个笨蛋共同生活是无幸福可言的。他的职业是什么?他是赌徒、纨绔子弟或酒鬼吗?他的财产足够维系你已习惯的生活吗?你的朋友对他有反感吗?上述疑问都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后,仍有一个重要问题,即你有充分根据认为你占有了他的全部爱情吗?如果没有,多情的心就要与单恋的感情搏斗。
爱情应由男方宣布,不能出自女方的任何请求,这样才能长久和有价值。有高尚的观念和大方的举止就不会过分拘谨或过分轻浮。举止轻浮的女人用眼神、言词和动作勾引别人求爱,然后加以拒绝,其最后的惩罚往往是在孤寂中老去。这样说可能与事实不会相距太远。
十八岁以下的决定——[美国]戴尔·卡耐基
如果你的年龄是在十八岁以下,那么你可能即将作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项决定——这两项决定将深深地改变你的一生。
第一,你将如何谋生?你将做一名农夫、邮差、化学家、森林管理员、速记员、兽医、大学教授,或者你想摆一个牛肉饼摊子?
第二,你将选择谁做你孩子的父亲或母亲?
这两项重大决定,通常都像赌博。哈里·艾默生·佛斯迪克在他的《透视的力量》一书中说:“每位小男孩在选择如何度过一个假期时都是赌徒。他必须以他的日子作赌注。”
你如何才能减低选择假期时的赌博性?首先,如果可能的话,试着去找寻你所喜欢的工作。有一次我请教大卫·古里奇(轮胎制造商古里奇公司的董事长)成功的第一要诀是什么,他回答说:“喜爱你的工作。”他说:“如果你喜欢你所从事的工作,你工作的时间也许很长,但却丝毫不觉得是在工作,反倒像是游戏。”
爱迪生就是一个好例子。这位未曾进过学校的送报童,后来却使美国的工业生活完全改观。爱迪生几乎每天在他的实验室里辛苦工作十八个小时,在那里吃饭、睡觉,但他丝毫不以为苦。“我一生中从未做过一天工作”,他宣称,“我每天乐趣无穷”。
我奉劝年轻朋友们不要只因为你家人希望你那么做,就勉强从事某一行业。不要贸然从事某一行业,除非你喜欢。不过,你仍然要仔细考虑父母所给你的劝告。他们的年纪比你大,已获得那种惟有从众多经验及过去岁月中才能得到的智慧。但是,到了最后分析时,你自己必须作最后决定。将来工作时,快乐或悲哀的是你自己。
现在让我替你提供下述建议——其中有一些是警告——以便你选择工作时作参考:
一、阅读并研究一些有关选择一位职业辅导员的建议。尤其是那些由最权威人士提供的意见。
二、避免选择那些已拥挤的职业和事业。在美国,谋生的方法共有二万多种以上。结果在一所学校内,三分之二的男孩子选择了五种职业——二万种职业中的五项——而五分之四的女孩子也是一样。难怪少数的事业和职业会人满为患,难怪白领阶级之间会产生不安全感、忧虑和“焦急性的精神病”。
三、避免选择那些生机只有十分之一的行业。例如,兜售人寿保险。每年有数以千计的人——经常有许多失业者事先未打听清楚,就开始贸然兜售人寿保险。
四、在你决定投入某一项职业之前,先花几个礼拜的时间,对该项工作做个全盘性的认识。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你可以和那些在这一行业中干过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的人士面谈。
这些会谈对你的将来可能有极深的影响。我从自己的经验中了解这一点。我在二十几岁时,向两位老人家请教职业上的指导。现在回想起来,可以清楚地发现那两次会谈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事实上,如果没有那两次会谈,我的一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是难以想象。
记住,你是在从事你生命中最重要且影响最深远的两项决定中的一项。因此,在你采取行动之前,多花点时间探求事实真相。如果你不这样做,在下半辈子中,你可能后悔不已。
五、克服“你只适合一项职业”的错误观念。每个正常的人,都可在多项职业上成功。同样,每个正常的人,也可能在多项职业上失败。
锻造生命的铁——[美国]奥里森·马登
一块质地粗糙的金属在人的智慧与它的分子的相互作用下,价值倍增,那么谁还能限制人——这个肉体、思想、道德和精神力量的完美混合物——的发展潜力呢?要开发利用铁块只有一打的工序,而人的思想和性格却能受到上千种影响;铁块只是在外界刺激下才能起作用的惰性物质,而人却是各种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合成物,他能通过更高的自我——那个居于特殊地位的真实人格——来进行控制和掌握方向。
人的自我完善只稍稍取决于先天的资质。我们的生命铁块能否被锻造得灿烂辉煌,取决于我们模仿的榜样、付出的艰辛、所受的教育和阅历。
我们的生活也会遇到铁块所经历的所有痛苦考验,通过这些考验,它才能达到最佳状态。逆境的打击、贫困与痛苦中的挣扎、灾难与丧亲之痛的卓绝考验、艰苦环境的压迫、忧虑焦灼的折磨、重重困难的阻碍、令人心寒的冷嘲热讽、经年累月枯燥的教育和纪律带来的劳累——所有这一切对一个志存高远的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经过千锤百炼之后,铁块变硬了,变得更纯,更富延展性,更有韧性,它适合任何工匠所梦想的用途。如果每一锤都会打断它,每一个熔炉都会烧毁它,每一个碾子都会粉碎它,那它还有什么用?它应该具有能经受一切考验的优点和品质。
这些品质获益于每一次考验,最后巩固下来。铁块中的品质主要还是天生的,但是我们身上的品质却主要是成长、学习和不断进取的产物,这取决于占主导地位的个人意志。
每一个工匠都在生铁里看到了经过加工后的成品,我们也应该在自己的生活中看到灿烂的前途,并去把它化为现实。如果我们只看到马掌或刀片,我们所有的努力与辛劳都不会产生钟表发条与游丝。我们必须目光远大,必须勇于斗争、经受考验并付出必要的代价,而且还要相信,我们所经受的痛苦和所做的努力最终会酬谢我们。
童年——[美国]马克·吐温
1849年,我们家还在密西西比河畔的汉尼堡居住,那一年我14岁。当时我们住在我父亲五年前刚盖的大房子里。家里有几个人住新屋,剩下的人还住后面连着的老房子。
那年秋天,我姐姐主办了一次晚会,邀请全村的男女青年参加。我还太小,不够参加这种社交活动的年龄。再说我也过于腼腆,跟年轻姑娘们合不到一块。不过,他们邀请我在一出小神话剧里扮演一只熊。我得以进场的全部时间只有十分钟,演出时我得穿上一件熊皮似的毛茸茸的棕色紧身衣服。大约十点钟时,有人叫我回自己的屋去穿上那件熊皮衣服。我走了几步,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先练习一番。可是那个房间太小了。我穿过大街,来到拐角处一栋很大的空房子里。可我根本没想到有十来个年轻人也正去那里换装,准备演戏呢。
我和小伙伴桑迪一起在二楼选了一间大而空旷的屋子。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去,里面正穿了一半衣服的姑娘听到说话声都藏到一架屏风后面。她们的长裙服和其他东西都挂在门背后的钩子上,可我没看见。
屋里摆着一架旧屏风,上面有好些窟窿。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屏风后还有女孩子,所以对那些窟窿也没在意。我要是知道屏风后面有人,打死我也不会在窗外射入的一片冷酷的月光里脱衣解带,简直羞死人了!当时我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些,坦然地脱了个一丝不挂,然后就开始练习。我野心勃勃地想来个一鸣惊人,成为扮演熊的专家,那样他们就会常常请我演出了。于是,我就带着为了立身扬名而忘我工作的那种热情投入了练习。我在两间屋子里满地乱爬,桑迪喝彩叫好;接着又直立行走,嘴里发出我认为像熊的咆哮声;我又是倒立,又是左蹦右跳。总而言之,凡是熊能做的动作我全表演了一遍,熊做不了的动作我也发明了不少,还有一些动作是稍有点自尊心的熊都不屑一做的。当然,我丝毫没有想到在我丢人现眼的时候,除了桑迪还有别人在场。最后,我来了个倒立,就那样停在空中稍事休息。不知我的这些动作是否可笑,但我确实听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
我的劲一下子全泄了,身子一软,摔了下来,撞倒了屏风,把那些年轻姑娘给压在了下面。她们吓得尖声大叫。我抓起衣服就跑,桑迪跟在后面。眨眼工夫,我已经穿上了衣服,从后门溜之大吉。我让桑迪保证不吐一个字,然后一道找了个地方,一直躲到晚会开完。
屋里沉寂下来,静悄悄的,我一直等到大家都入睡了才敢回家。我摸黑躺在床上,我对自己丢人现眼的表演有一种辛酸凄楚的感觉。第二天,我看见枕头上别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演熊可能演不好,但你演光屁股可真是精彩至极——哎哟,别提有多精彩啦!”
但是,孩子的生活里并不全是欢乐和笑声,也有许多令人伤感的事件闯入他的小天地里。有个醉鬼流浪汉在村里的班房被火烧死了。随后一百多个晚上,这件事都压在我的心头,每夜做噩梦——梦见他那张哀求的脸,跟活着时看见的可怜面容一模一样,他的脸紧贴在窗子的铁栏杆上,身后是血红的地狱,那张脸似乎在对我说:“如果你不给我那包火柴,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你要对我的死亡负责!”我根本没责任,借给他火柴完全是出于善意,哪想过要伤害他呢?这个流浪汉——他才是有罪的——只遭了十分钟的难,然而清白无辜的我却受了整整三个月的折磨。
后来村里又发生了几起惨剧,凑巧的是,我目击了每场惨剧的全过程。我的学识和受过的锻炼使我能对这些惨剧看得比未受教育的人更深刻一些。不过这些惨剧一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失去了吓人的力量,它们逐渐退去,消失在灿烂欢欣的阳光里。它们是黑暗和恐惧的宠儿。白昼给我带来宁静和欢愉。但一到夜晚,我重又回到痛苦不堪的梦魇中。在我的整个童年时代,我从没设想过怎样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过上更好的日子。年事增长后,我也没有如此奢求过。但就是到了现在,夜里的情况还没有变,和年轻时一样:给我带来对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沉痛感慨。从出生到现在,由于经历了太多不同寻常的事情,所以一到夜晚,脑子里就乱七八糟,从来没有平静过。
儿童的世界——[美国]雷切尔·卡森
儿童的世界绚丽多彩,有着许多惊人的发现和无比的兴奋。可是对我们多数人来说,这种锐利的目光,爱一切美丽的和令人敬畏的事物的天性,等不到成年就已经迟钝,甚至丧失殆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我知道掌管天下儿童洗礼的是一位好心的天使。假如我能对她有所要求的话,我倒有这么一个希望:请她赋予世间的儿童以新奇感——无可摧毁的、能伴随他们终身的新奇感,并使它成为万灵的解药。有了它他们在以后的岁月中就会永远陶醉在新奇之中,不致产生厌倦感,不至劳心费神于世俗的偏见上,不至于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如果要保持一个儿童终身的新奇感而又没有天使的恩惠,那么至少需要有一个能同他共享新奇感的成年人和他做伴,并且跟他一起不断去发现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一切欢乐刺激和神秘。而多数父母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他们一方面既要尽最大努力满足孩子适应世界、感觉世界、要求世界的各种需求;另一方面他们又要承受着复杂的物质世界对他们的冲击,这个世界的生活形形色色,他们自己都感到生疏,好像没有理出头绪、弄个明白。他们无奈地举起白旗:“我该用什么办法教我的孩子认识大自然?唉?我自己都常把两种动植物搞混淆呢?”
父母们应该有这样一个共识,培养孩子养好感觉比灌输孩子知识要重要得多。如果说事实等于种子,以后会萌发知识和智慧,那么,激情以及感官得到的印象就等于肥沃的土壤,是种子赖以生存的基地。童年早期是准备土壤的时期。一旦唤起了种种感情——美感、对新鲜事物和未知事物的兴奋感、同情心、恻隐之心、感激之心、爱慕之心……那么,我们就有希望获得引起感情反应的事物的知识。而这种知识一旦获得,就有深远的意义。这种培养实际是为孩子获取知识架桥铺路,它的作用是使孩子过早掌握那些死知识所无法比拟的。
生命的起点在哪里——[俄国]托尔斯泰
人在儿童时像动物一样生活着,关于生命是什么都不知道。假如人只活了10个月,那么他既不会知道自己的,也不会知道任何别的人的生命。不仅婴儿如此,没有理性的成年人、白痴也同样不知道他们自己在活着,也不会意识到别的生灵的生活,因此,这样的人都是没有人的生命的人。
人的生命只是伴随着理性意识的出现而开始的。正是这种理性意识,向人们揭示了自己生命的现在与过去,同时也揭示了别的个体的生命。而由于这些个体之间的关系而必然发生的一切,例如痛苦和死亡,都是对个人幸福的否定和他所觉得的使他的生命中止的矛盾而产生的。
人希望就像给我们身外看得见的存在物下定义那样,用时间给自己的生命下定义,然而,同肉体诞生的时间不相一致的生命却突然在他身上苏醒了,但是人又不愿相信这个不能用时间来下定义的东西可能是生命。尽管人无数次地想找到那个时间上的起点,以便确认自己的理性生命起始之界,结果却从来没有找到它。
人在回忆往事时,永远也找不到理性意识的起始点。虽然人觉得,理性意识过去一直在他身上存在着。即使人真找到某种类似理性意识的起始点,他也决不能在人的肉体诞生中找到它,而只能从同这个肉体的诞生毫无共同之处的别的方面来找到。人意识到自己理性的产生完全不像他看见肉体诞生的那种样子,当他反问自己的理性意识的起源时,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去想象他这个理性的生物是自己父母的儿子,是出生在某一年的爷爷、奶奶的孙子。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作为一个儿子,而是与所有在时间、地点上与他迥异的,生在几千年前的、活动在世界另一端的理性生物的意识融成一体。人在自己的理性意识中甚至看不见自己的任何起源,而是只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理性意识超越时空的融合。因此,他的生命之内渗进了他们的生命,而他们的生命也吸取了他的生命。正是人们这种苏醒了的理性意识,结束了那些好像是生命的类似物,而迷途的人们却把它看成是生命,因此,迷途的人认为生命中止之时,才是真正生命开始之时。
新生命——[俄国]托尔斯泰
如果我要寻找理智的生命概念,那么我只能满足于明确的、明显的东西,而不想让神秘的、任意的占卜猜测等东西来破坏这种明确性和明显性。我知道我凭着生活的所有东西都是在我之前生活过的并在已经死去的很多人的生命中形成的。我知道所有遵从理智规律的人,所有使自己的动物性躯体服从理智并表现出爱的力量的人,都是在肉体消失后仍然活在别的人身上的。对我来说,知道这一切也就够了,这样一来那些荒谬的可怕的对死亡的迷信就再也不能折磨我了。
在那些死后仍保持力量、仍在继续产生作用的人身上,我们可以观察到为什么这些人使自己的个性服从理智之后将全部生命献给爱之后,从来不可能怀疑,而且的确从未怀疑过生命不可能毁灭。
在这些人的生命中,我们能找到他们相信生命永恒的信仰基础。然后,当我们深入体会自己的生命之后,我们也能在自身中找到这个基础。基督说,他在生命的幻影消失之后仍将活着。他说这话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肉体生存时就已经步入了真正的生命,而这生命是不能终止的。他在肉体存在的时候已经生活在从另一个生命中心射来的光线之中了,他已向那个中心走去,并且在自己生前就已看见这种光线在照亮他周围的人。每一个抛弃个体的、以理性的、爱的生命生活的人看到的也正是这些。
无论人的活动圈子是多么窄小,无论是基督、是苏格拉底或者是善良的默默无闻的具有自我牺牲的老人、青年、妇女,无论哪一个人,只要他为别人的幸福抛弃了个性而活,他在此时此地也就会进入到一种与世界的新的关系中。对这种关系来说,死亡不存在,建立这种关系是所有人一生的事业。
将自己的生命看做是对理智规律服从的人,将自己的生命看成是爱的表现的人,从这个生命中一方面可以看到那个新的生命中心射来的光线,他正走向这个中心。另一方面他会看到这种他用生命引来的光,正对周围的人发生着作用,而这必然使他产生无疑的信仰:生命不会削弱,不会死亡,只会永恒地加强。对永生的信仰不可能从随便什么人那里得到,人不可能说服自己相信永生。为了具有永生的信仰,就应当让永生存在。而为了让永生存在,就应当理解自己的生命存在于不可能死的那个东西里。因此,只有做了自己生命事业的人,只有在这个生命中建立了他身上容纳不了的与世界的新关系的人,才能相信未来的生命。
青春的秘密——[俄国]托尔斯泰
啊,青春,青春,你无所顾忌,你仿佛拥有宇宙间一切的宝藏,连忧愁也给你安慰,连悲哀也对你有帮助,你自信而大胆,你说:瞧吧?只有我才活着。可是你的日子也在时时刻刻地飞走了,不留一点痕迹,白白地消失了,而且你身上的一切也都像太阳下面的雪一样,消失了。
也许你魅力的整个秘密,并不在于你能够做任何事情,而在于你能够想你做得到任何事情——正在于你浪费尽了你自己不知道怎样用到别处去的力量,正在于我们中间每个人都认真地以为自己是个浪子,认真地认为他有权利说:“啊,倘使我不白白耗费时间,我什么都办得到?”
我也是这样……那个时候,我用一声叹息,一种凄凉的感情送走了我那昙花一现的初恋的幻梦的时候,我希望过什么,我期待过什么,我预见了什么光明灿烂的前途吗?
然而我希望过的一切,有什么实现了呢?现在黄昏的阴影已经开始笼罩到我的生命上来了,在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比一瞬间消逝的春潮雷雨的回忆更新鲜、更可宝贵呢?
青年与老年——[英国]培根
不可否认,世上有年纪轻轻经验却丰富的人,这是他们注重汲取知识、注重锻炼的结果,但这类人毕竟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一般说来,青年人富于“直觉”,而老年人则长于“深思”。这两者在深刻和正确性上的差别是显著的。
似乎有神帮助似的,青年人的想象力和发明力特别富有创造性。然而,热情炽烈而情绪太敏感的人往往要在中年以后方能成事,恺撒和塞普提摩斯就是例证。曾有人评论后者说:他曾度过一个荒谬的,甚至是疯狂的青春,然而他毕竟成为罗马皇帝中极能干的一位。具有沉稳性格的人成大器要早一些,早在青春时代便可。奥古斯都大帝、卡斯曼斯大公、卡斯顿勋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另一方面,对于老人来说,富于热情和活力也是难能可贵的。
青年长于创造而短于思考,长于猛干而短于讨论,长于革新而短于持重。
老年人的经验,引导他们熟悉旧事物,却使新情况得以在他们眼皮底下潜伏,青年人易于有所发现,但行事轻率却可能毁坏大局。
青年时常抱有轻视的念头,眼高于顶,傲气十足,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勇于革新而不去估量实际的条件和可能性,结果常因浮后,左思右想。
如能把青年人敢想敢做和老年人谨慎稳重结合在一起,必成大事。从现在的角度说,他们的所长可以互补他们各自的所短。从发展的角度说,青年可以从老年身上学到他们所不具有的优点。而从社会的角度说,老年人做事的可信度较高,而青年人的干劲则鼓舞人心。如果说,老人的经验是可贵的,那么青年人的纯真则是崇高的。
《圣经》说:“你们中的少年可以想象神,而你们中的老人则只能梦见神。”一位犹太牧师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上帝认为青年比老年更接近神,因为想象总比梦幻切实一些。要知道,世情如酒,越浓越醉人——年龄越大,则在世故增长的同时却愈会丧失正直纯真的感情。所谓少年老成的人,就是指缺乏锐意进取精神的人。像古希腊哲学家赫摩格尼斯就是如此。但那种毕生不脱稚气的人,也是不合时宜的。正如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评论赫腾修斯说:当他已该老练的时候,他却还很幼稚。最后,也不要做那种人:年少时做出了一番成绩,但越到后来,成就反倒越来越小,终至平庸,像西庇阿·阿非利卡那样。结果让李维批评他:“有好的青春,却没有好的晚节。”
如何度晚年——[英国]罗素
从心理的角度来看,人到老年需避免两种倾向:一是过分地沉湎于往事。人不能生活于回忆之中,亦不能生活于对美好往昔的感怀或对已故友人的哀念之中。人们应当举目未来,时刻去想需要自己再做点什么。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易事,因为往事的影响总是与日俱增。人到老年总会认为昔日的情感要比现在强烈奔放,头脑也远比如今敏锐灵活。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就需要学会忘却,一旦抛开了昔日的纠缠,那你便能勇敢地面对现实。第二种应当避免的倾向是依恋年轻人,期求从他们蓬勃的活力中汲取力量。儿女们长大成人之后,都会照自己的意愿安排生活。如果你还像他们年幼时那样,事无巨细,处处关心,你便会成为他们生活的累赘,除非他们痴呆迟钝。当然,老人关怀子女是情理中的事,但这种关怀应当含蓄而有分寸,而不应过分感情用事。在动物界,幼子一旦能独立谋生,它们的父母便不再关注它们的生存。而人类因幼年期较长,久不谙事,父母对子女的关注总是久难舍弃。
在我看来,那些爱好广泛、活动适度,而又难为个人情感左右的人,可以顺利成功地度过老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长寿才真正有益,老年人由经验凝炼出的智慧也才可以得以正常的发挥。仅仅是告诫年轻人别犯错误是难以收到实效的,因为一来年轻人很难接受劝告,二来犯错误原本就是教育的主要手段之一。但是,老年人一旦受着个人情感的左右,就会觉得如果将自己的心思从儿孙身上挪开,生活便会显得空虚。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当你还有能力为子女们提供物质帮助,比如资助他们一笔钱,或为他们编织毛衣之时,你就应当明了并非子女们的快活幸福仅是因为有了你的陪伴扶助。
有的老人常因害怕死亡而郁闷苦恼。对年轻人来说,恐惧死亡可以理解。有的年轻人还担心战争会夺去他们的生命。一想到生活在他们面前展示的种种美好景象会突然消失,他们就会深陷于痛苦之中。这种恐惧应当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对一位历尽了人世悲欢、已履行了自己社会责任的老人,恐惧死亡就显得有些可怜,甚至可耻了。克服这种恐惧的最好办法是——至少我持这种观点——逐渐拓宽自己的兴趣范围,摆脱个人情感的支配,让包绕自我的围墙渐渐离你而去,而你自己的生活则越来越多地融会到社会生活的波浪之中。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应当像是河流,开始是涓涓细流,在狭窄的山间艰难穿行,然后热烈地冲过巨石,泻下瀑布。渐渐地,河床变得宽广,河岸得以扩展,河水趋于舒坦平缓。最后,河水汇入海洋,不再有中断和停顿,毫无惊悸痛苦地消逝了自身。能如此来看待自己一生的老人,便不会因死亡而恐惧,而痛苦,因为他的生命,他之所爱,都将因为汇入了海洋而继续存在。
老年人随着精力的衰竭,将日益感受到生命的疲惫,此时长眠将会是一种愉快的解脱。我渴望能逝于尚能劳作之时,我未竟的事业将由后来人所继承。令我深感安慰的是,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倾尽所能。
青春——[英国]威廉·赫兹里特
世界在不断发展变化,新鲜事物也不断出现,且花样翻新,十分精彩。自从我们诞生在这个多样的世界,我们就一直在尽我们最大的力量满足我们的爱好。这时我们还没有碰到障碍,没有厌倦的情绪,仿佛一切可以永远照此下去。我们环顾四周,看见一个生机勃勃、不停运动、前进不已的新世界。我们身上充溢着无穷的干劲和精神,发誓要与这个多彩的世界同步向前,而根据眼前的征兆还根本无法预见这样的情况,我们将被世界无情地抛在后面,我们会一步步变老,最终会终止我们的生命。正因为青春时期的单纯,仿佛感觉是处于茫然状态中,所以我们就把自己跟自然等同起来,并且还贻笑大方地宣称自然与我们同在。
我们幼稚地以为我们跟生存的短暂联系是不可分割的、永恒的结合——一种既没有冷淡、冲突,也没有分离的蜜月。我们如同沉睡在摇篮中的婴儿,在荒诞、梦想、欺骗、虚伪编织的摇篮中,我们睡得安安稳稳——我们举起生命之杯,大口喝着,怎么也喝不完,反而越喝越多——各种事物从四面八方纷纷而至,围绕着我们,它们的重要性占据了我们的心,促使我们产生一连串期待中的欲望,所以没时间想到死。的确,这样令人留恋的世界,不容我们去想尘归尘、土归土的俗人归宿,我们无法想象“这有知觉、温暖的、活跃的生命化为泥土”——周围白日梦的光辉照花了我们的眼睛,因而瞧不见那黑森森的坟墓。终点在我们看来遥遥无期,而起点也如水中月、镜中花:它完全消失在遗忘和空虚里,而终点则被匆匆来临的大量事件遮掩着。或者我们只能看见无情的阴影在地平线上徘徊,而要追赶它,则是无望的;或者它那最后的、若隐若现的轮廓接近了天国,就带着我们升天!我们一旦被生命锁定,它就左右着我们的生存和追求,对此我们无能为力,试想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比疾病更能反对健康?比衰退和瓦解更能反对力量和优美?比默默无闻更能反对积极求知呢?死神的脚步是谁也挡不住的,对死的嘲笑也是毫无意义的,但什么地方出现威胁,什么地方就产生希望,希望就用面纱把所有突然终止的宝贵计划都掩盖起来。在青春的精神遭受损害,而“生命的美酒已经喝完”以前,我们在强而有力的感官感召下,如醉酒或发烧下,疾步向前。
生命的春天——[英国]塞缪尔·约翰逊
每个人都会不满足于现状,多少总要驰骋幻想未来的幸福,而且,会凭借解脱眼前困惑他的烦恼,凭借他获得的利益,去把握时间以谋求改善现状。
当这种常常要用最大的忍耐盼来的时刻最后到来时,往往降临的并不是人们企盼的幸福。于是,我们又以新的希望自我安慰,又用同样的热情企盼未来。
如果这种心情占了上风,人们就会把希望寄托在他难以企及的事物上,也许就真会碰上运气,因为他们不是仓促从事。并且,为了使幸福更加完善,他们还会注意采取必要的措施,等待幸福时刻的到来。
很久以前,我认识的一个人就有这样的性情,他沉迷于幸福的梦想中,这给他带来的损害要比妄想通常产生的损害少得多,同时,他还会常常调整方案,显示他的希望之花常开不败,也许很多人都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得到如此廉价而永恒的满足。其实他只是将困难移到下一个春天,那么他的精神也会得到暂时的满足。如果他的健康可以得到补偿,那么,春天就能补偿;如果因价格昂贵而买不起他所需要的东西,那么,在春天这种东西就会跌价。
事实上,春天悄然来到却往往并无人们所想象的那种效益,但人们常常这样肯定:可能下次会顺利些,不到仲夏很难说眼前的春意就令人失望;不到春意了无踪迹的时候,人们总是经常谈论春天的降临,而当它一旦飘离之后,人们却还觉得春天仍在人间。
同这样的人长谈,在思索这个快乐的季节时,也许会感到极大的愉快。我还发现有很多人也被同样的热情所感染(这样比拟是无愧的),这使我感到满意。因为,难道有优秀的诗人面对那些花瓣,那阵阵柔风,那青春的颤音,而不显露他们的喜爱。即使最丰富的想象也难以包容那金色季节的静穆与欢欣,而又会有永恒的春天作为对永不腐朽的清白的最高奖赏。
的确,在世界新旧交替过程中,有一种不可言传的喜悦展现出无数大自然的奇珍异宝。冬天的僵冷与黑暗,以及我们眼见的各种物体所裸露出来的奇形怪状,会使我们向往下一个季节,既是为了躲避阴冷的冬天,也是因为晴朗的春天给人以生机和活力。
新的生命——[法国]蒙田
我惊奇地发现我身上蕴藏着新的生命。我仿佛是一片被砍伐过不止一次的树林那样孕育着生机。新生命的萌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旺盛。阳光下我不断成长,大地慷慨地赋予我生命。天国,又把那神奇世界的光辉洒满我一身。
有人告诉我,体力凝成的果就是灵魂,但是,当我的体力渐渐衰退时,我的灵魂却依旧高涨。寒冬临近了,我的心中却充满着盎然春意。我闻到了我青春时代的芬芳,闻到了紫罗兰、丁香和蔷薇的气息。愈是接近终点,我愈能真切感觉到那期待着我的未来世界的永恒的交响乐的声音。啊,这声音竟如此美妙、纯真。
多少回我成非我——[法国]蒙田
上帝对将要死的人会格外开恩,这是他得善报的唯一表现。这样,辞世时就不会感到死之重大与凶虐了。死亡夺去的不过是半个人或四分之一个人而已。喏,我刚才掉了一颗牙,不费力气,毫无痛苦,这便是自然的死亡期限已至。虽然它曾经锋利过,也曾经辉煌过,但那是我强壮时,现在这一时期已过。就这样,我慢慢消逝,我不复是我本人了。
实际上在我看来,如果我的死属于正常,是自然之老死,那将会给我很大安慰,今后在这方面我对命运再不必奢求格外的恩惠。世人总喜欢说从前如何如何:身材比现在高啦,寿命比现在长啦。梭罗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他却认定当时人的寿命最高不超过七十岁。而我则十分赞赏古人的中庸理论,凡事中庸才合情合理,才可致完美境地。既然这样,我哪敢奢望长命百岁,超乎常人呢?一切违反自然进程的事物都可能有不利的一面,而举凡顺乎自然的事物总会给人带来愉快,“凡合乎自然者便应算是好事”。柏拉图由此得出论断:“因受伤等意外非自然死亡的才称为暴毙,因年事高而带来的死亡最轻松不过,也许还是令人愉快的哩。”
“少年殒命,兰摧玉折,
老者故世,果熟离枝。”
生命与死亡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此消彼长,我们在逐渐长大的同时,离死亡也愈接近。我存有一些本人的肖像,那是在我二十五岁、三十五岁的时候画的。我拿来和今天的肖像对比: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这些年我的面容有了极大的变化,等到我离开这人世时恐怕面容变化会更大,更难想象。
年届五十——[法国]克莱尔·卡洛娃
有成就的女人最怕自己的生日被人问津,她们宁愿身着内衣亮相,也不肯将出生证示人。人生本来繁杂无章,为何又要节外生枝?
法国女人称四十岁为生命休眠线的开始。四十岁是教堂欢迎女人去给牧师打扫卫生的年龄,这标志着你已再也无法对谁产生诱惑了。
青春年少正充沛着整个时代,年老力衰则只有向边缘渐退,一点一点从人们的视线中完全消失,意味着你所有的财富爱情、健康、事业、各种梦想和激情都将逐渐丧失。防衰、抗皱的化妆品、秘方、运动是我们社会中最火的商品和防衰老手段,也是最富争论的现象。这个社会表面标榜利他主义,提倡消除不平等,却哄人认为幸福与老年无缘。情况再恶化下去,我们这个表面上慷慨自由的社会必将变成地球上最缺乏宽容的社会。
虽然我已年满五十,进入了休眠期,但这并不碍事,相反我感觉甚好。多年来我一直在不断进取。颇感欣慰的是在这个年龄我已不再做梦。现实而平常的生活也能给我带来快乐和惊喜。肮脏的勾当已不再使我流泪,倒是善良之举常使我感动不已,因此,诚挚地感谢你——时光!
当然,暮年的时光带来的也不光是安逸和平淡,还有对疾病和死亡的惧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感觉、思维和心得,不得不放弃一些简单的享受,如悠闲地喝一杯淡淡的绿茶,或是在阳光下沐浴。这也是人分秒必争的原因所在。
五十岁,在我看来正值金秋好年华。伴随五十岁而来的所谓疑惑和忧愁大都是臆想虚构。五十岁时孩子离家而去,但这是一场胜利,它证明你给予了他独立生存的智慧和坚强的意志,使他能够开阔一片新天地。男人?五十岁的女人对男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就我来说,我注意到男人已不再那么热心追求我了。巧得很能让我心潮澎湃的异性也少之又少了。现在迷人的外表已对我失去魔力。我愈来愈难动心,愈来愈挑剔。总之,我寻找的是一位能做倾心交谈的知音——一位颇具善心、睿智、具有幽默感的男士。
人们应当不难看出,年届五十可以是人生的高潮,暮年的精华。无需为“老年是一艘触礁的船”这样的骇人的话而停下脚步。既然触礁无可避免,那就让它来吧。只是,何必过于匆忙?年届五十的人,前面还有二十年美好的时光在等待他们。这段路也许布满沟壑,稍有不慎即会摔得粉身碎骨,但人人都可以尽力争取做一个幸运者。确有这样的幸运者。我所熟识的密友中即有两位——我的祖母和我的猫。我不怕举座哗然,我要说,我的爱被她们分享,我的思念被她们占据。
那年冬天里的一个夜晚,我去看望祖母。她让我等了好一阵。她戴上假牙,扑好粉,穿上绸缎睡衣才从卧房出来见我。她总是打扮得整齐亮丽,总是悉心照料好自己。一见到我,她便笑着说:“噢,亲爱的,我恐怕是老了,眼皮下垂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第二天早晨,她再也没有醒来,九十二是她生命的终结数字。
菲菲——我生命中的另一至爱,它是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没有哪只猫比得上它——追逐了一整天蝴蝶。它在树上蹿上蹿下,晚餐吃得很香,清洁工作做得也很细致,舒展身子在我腿上睡去了。第二天上午,它没有到花园来追逐蝴蝶,而是蜷缩成一团躺在枕头上。我抚摸它时,才发现它已身体冰凉。它活了十五年两个月又两天。以前我曾经嗔怪:“快别待在床垫上,看你把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倘若还有那样的时刻该多好,我可奉献出所有。
我并不愿意听到这种怜悯与悔意交织的话语。但是爱就是由小小的粗野和斥责构成的。近来,我身体大不如前,情绪感伤,我对自己的孩子说:“我希望到时候能像菲菲那样死去。”
而他笑答:“噢,是吗?蜷成一个句号?”
人的蜕变——[德国]歌德
少年期,闭门造车、叛逆性;
青年期,自大、目中无人;
中年期,老成持重;
到了老年,心浮气躁、反复无常;
如果像这样念你的碑文,
那绝对是人!
人类在生长过程中,必须经过各种不同的阶段。而且,在每个阶段中也都有独到的优点与缺点。这些优点与缺点在那个时期里,绝对是必然且正确的,但是到了下一个阶段,则可能完全变了。以前的优点与缺点可能已烟消云散,由其他的优点与缺点代替。如此持续不断地重复着,终于,到达无法预测的最后变化。
人对不同年纪的生活有一定的应对之道。儿童是实在论者,因为儿童确信自己的存在就如同梨子与苹果的存在一样。青年由于内心热情澎湃,方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拥有自己的意识。青年由此转变成观念论者,但是壮年人却有足够的理由成为怀疑论者,甚至也不得不怀疑自己为目标选定的手段是否正确。为了不让错误的选择造成终生的后悔,在行动之前及行动的同时,必须运用智慧考虑清楚。到最后,老年人经常成为神秘主义的告白者。他们知道大部分的事情并不是一脉可成,也许不合理的事情成功了,合理的事情反而失败了。幸福与不幸是不可预期、差别极大的两件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
春天的遐想——[印度]泰戈尔
直到今日,我承认我与树木的亲谊是有着悠久历史的。
我一直反对不分时间地点的紧张工作。森林女神自古是我们的亲姐姐,今天邀请我们这些小弟弟进入她的华堂,为我们描吉祥痣。我们如同见亲人般与她们拥抱,捧着泥土在凉荫下消度时光。我欢迎春风欢快地掠过我的心田,但不要卷起林木听不懂的心语。直至杰特拉月下旬,我把在泥土、清风、空气中濯洗、染绿的生活播布四方,然后静立在光影之中。
然而,所有的工作还得继续进行,文债的账簿在面前摊开着。落入世风的庞大机器和杂事的陷阱,春天来了,依旧动弹不得。
这种经常的现状逼得我站出来大声疾呼,与世界脱离并不能表明你的光荣,人伟大是因为人中间蕴藏世界的全部神奇。人在固体中是固体,在树木中是树木,在飞禽走兽中是飞禽走兽。自然王宫的每座殿堂对他都是敞开的,但敞开又怎样?一个个季节从各个殿堂送来的请柬,人如果拒绝收下,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动,那博大的权利如何获得?做一个完整的人,需和万物浑然交融,人为何不记住这一点,却把人性当做叛逆世界的一面小旗而高高举起?为何一再骄傲地宣称:“我不是固体,我不是植物,我不是动物,我是人。我只会工作、批评、统治、反叛?”为何不说:“我是一切,我与世界融为一体,我属于世界,独居不是我的本意。”
哎,社会的笼中鸟!今天,高天的蔚蓝如思妇的瞳仁中浮现的梦幻,树叶的葱绿像少女秀额似的新奇,春风像团圆的热望一样活跃,可你敛起翅翼,绕足琐事的锁链叮当作响。
人生便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