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肖像
名家辈出的年代
19世纪80年代后,使用干版拍照已非常普及。不久,更方便的胶卷(软片)由伊斯曼陆续生产出来,并很快得到广泛应用。同时,胶片感光度大幅度提高,使人像摄影变得更为简便,可以不受影棚的限制,轻松地走向户外的大自然中。
技术和工艺的进步,也带来摄影观念的改变。一些富有才华、锐意改革的人像摄影家,以他们各自的实践,为人像摄影注入了新的观念和内容,推动着人像摄影大踏步地向前发展,其共同特征是,注重被摄对象内心世界的刻画和摄影者自身个性的张扬。卡什、纽曼、哈尔斯曼是他们中的代表。
一、卡什
尤素福·卡什(Yousuf Karsh,1908~2002)被加拿大人亲切地称为“渥太华的卡什”。他是一位享誉国际的人像摄影大师,许多到过渥太华的名人,都以获得一张卡什拍摄的肖像为荣。
卡什出生于土耳其,1924年逃难来到加拿大,投奔开照相馆的叔父。叔父送给卡什一台布朗尼箱形相机,使他对摄影产生了兴趣。后来,叔父又将他送往美国学习,投师于名摄影家约翰·卡罗的门下。1932年,卡什返回加拿大,在加拿大政府从事专职摄影工作。
(一)自成一家的独特风格
卡什的肖像照片,突破了一般照片注重“外形美”的传统,而着重于表现人物的“神态美”。他善于巧妙地利用光线的明暗对比,捕捉人物内在精神流露的瞬间,所摄人物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他通常使用小光圈进行拍摄,并采用8×10英寸的大底片。因此,每一张肖像照片都层次丰富,具有强烈的质感,甚至每根头发、每个毛孔和皮肤上的皱纹都历历可数。
除了捕捉脸部的表情之外,卡什还特别重视手的积极作用,他总是设法把人物的双手组织到画面中。卡什为漫画家大卫·罗拍摄的肖像,既表现了画家幽默、风趣的表情,也刻画了他在作画和构思中的双手姿态。正如卡什自己所说的:
人物内在的思想、精神和灵魂,有时会在一瞬间,通过他的眼睛、双手和体态表现出来。这就是需要摄影师紧紧抓住的、稍纵即逝的重要瞬间。
卡什对人物双手的刻画,把肖像照从单纯拍摄头像的模式中,解放了出来,丰富和扩大了照片的表现力。
卡什在拍摄时,喜爱用暗调的背景,从而使人物形象显得庄重和高大。他的主光和辅光的光比,达到1∶3甚至1∶4。主光仅仅用来勾勒肖像的轮廓,人物的面孔大部分处于阴影之中。但在阴影部分,又有非常丰富细腻的层次。此外,卡什还经常使用光质较硬的聚光灯,来刻画人物脸上的皱纹和胡须,这一点,在作家海明威和科学家爱因斯坦的肖像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二)拍摄《丘吉尔》
给卡什带来国际声誉的,是他为丘吉尔拍摄的肖像。1941年12月,英国首相丘吉尔赴渥太华开会。通过加拿大总理的引见,卡什获得了为丘吉尔拍照的机会。在拍照中,丘吉尔正习惯性地抽着雪茄烟。卡什认为,这不是他所需要的形象。正如他自己所说的:
我决定不拍他抽雪茄的时候,因为我感觉这不足以表现他的伟大。
于是,他移走了丘吉尔的烟灰缸,但丘吉尔仍在吸烟。这时,卡什果断地走上前去,夺走了丘吉尔手中的烟卷。就在丘吉尔感到很恼火时,卡什趁机拍下了他满脸怒容的神态。
这种形象,正是全世界反对法西斯的人们所希望看到的,它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因为当时正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几乎席卷了欧洲,气焰十分嚣张,英伦三岛形势岌岌可危。作为英国领袖的丘吉尔,在这幅照片中,显得坚定沉着、威武不屈,体现了英国人民面临强敌时无所畏惧的精神。
让卡什没有想到的是,这张照片在《生活》杂志上发表后,产生了巨大的反响,成为全世界印刷次数最多的人物肖像,他本人也因此成为世界著名的人像摄影家。
二、纽曼
美国摄影家阿诺德·纽曼(Arnold Newman,1918~),出生于纽约。纽曼在当童子军时就开始学习摄影,他的启蒙老师本·罗斯是纽约著名的职业摄影师。同时,纽曼还爱好美术,他曾在迈阿密大学学习绘画。
1938年的经济大萧条,使纽曼无法实现成为画家的理想,转而从事摄影。他的绘画艺术才华,在人像摄影中得到充分的运用和表现。1941年,纽曼开始为画家、作家、作曲家、舞蹈家等名人拍摄肖像,这些肖像使他获得了很高的声誉,成为世界著名的人像摄影大师。
(一)环境肖像
纽曼的肖像摄影,善于把人物及其周围的环境紧密结合起来,使背景或环境与被摄者有机地融为一体,成为人物个性的最好说明。这种开一代新风的肖像照被称为“环境肖像”,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为了通过环境来表现人物性格,纽曼常常采用摆拍的拍摄手法,而不赞成即兴式的抓拍,他说:
随手拈来的肖像,只是瞬间的偶然形象,一般说来都缺乏典型性,因此不能经久耐看。
因此,纽曼像导演一样摆布他的拍摄对象,直至获得一种自然而稳定的表情为止。在选择与人物有关的周围景物时,纽曼也总是精挑细选,寻找那些最典型的陪衬物。他作品中的人物总是和他们从事的工作环境一起出现在画面上:军火商艾尔弗雷德·克鲁普背对着庞大的工厂车间;画家乔其娅·奥凯菲站在她最钟爱的绘画题材—羊头骨骼前:城市建筑设计师罗伯特·莫塞斯手上拿着设计蓝图,身后是纽约的高楼大厦……纽曼为画家蒙特里安拍摄的肖像照,最能体现出环境肖像的创作特色。蒙特里安是抽象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主张用几何形状构成“形式的美”,作品多以直线和矩形组成,反对运用曲线。纽曼在拍摄时,将蒙特里安的手放在画架上,背景采用两块长方形的糊墙纸,这么一来,蒙特里安仿佛嵌进了神秘而严格的几何图形之中,从而使人们联想到画家本人作品的风格。纽曼在谈到自己的拍摄意图时说,用严肃的直线条和几何图形来处理画面,是为了表现蒙特里安及其作品的风格,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纽曼的成名作
纽曼的成名作,是他为作曲家史特拉汶斯基拍摄的一幅肖像。照片中,一架大钢琴占据画面的五分之四,作曲家身处一隅,人物与钢琴之间,有着微妙的旋律感。同时,钢琴盖与支柱所形成的大三角,与作曲家托腮沉思所形成的小三角互相呼应,就像乐曲中的主旋律在不同的乐器上,以强弱不同的音色所进行的变奏。
这幅照片摄于1946年,当时的纽曼,在美国摄影界还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青年。关于这幅照片的构思,纽曼曾回忆道:
我自己对于各种乐器不同的造型有特别的爱好,而且当时又正在尝试拍摄这些乐器的造型。我就以此作为一个出发点。
大型钢琴的线条非常美观,也非常强烈,而这也就是史特拉汶斯基的音乐给我的感受。我立刻想到,要把这位作曲家和钢琴拍在一起。
为了衬托作曲家和钢琴,纽曼把聚光灯打在白墙上,利用反射光进行照明。因为反射光比较柔和,不会产生阴影。同时,白墙与钢琴所形成的黑白对比影调,与作曲家乐曲强烈、粗犷、刚劲的风格很相似。
在拍摄过程中,纽曼不断变换人物韵位置和姿势,共拍了26张底片。经过仔细筛选,纽曼选定了其中的一张,并在后期制作时进行剪裁,最终得到了这幅杰作。
这幅作品发表后大受欢迎,纽曼从此一举成名,史特拉汶斯基也因此名声大振。在这位作曲家去世前不久,纽曼去看望他时,他激动地与纽曼拥抱,并热情地说:
噢!纽曼,你使我四海闻名。
三、哈尔斯曼
菲利普·哈尔斯曼(Philippe Halsman,1906~1979)出生于欧洲的拉脱维亚,1933年开始从事摄影。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哈尔斯曼在科学家爱因斯坦的帮助下,与妻子和孩子一起,带着一只箱子和一架照相机,逃难到了美国,此后一直定居纽约。
在纽约,哈尔斯曼的摄影才华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作为一名人像摄影大师,他拍摄的肖像,以构思精巧的超现实手法和诙谐幽默的抓拍见长。他的作品是被《生活》杂志用做封面最多的,共有101幅作品入选。
(一)心理肖像
哈尔斯曼精通心理学,擅长拍摄别具一格的“心理肖像”。他认为一幅好的肖像照片,不仅要求摄影师对基本的摄影技术有所了解,而且要对他的拍摄对象有所了解。只有这样,才能在照片中抓住人物的特征,使其成为一幅与众不同的肖像照片。哈尔斯曼认为:
一张肖像照片,如果没有表现出人物内心深处的精神世界,它就不能成为真正的肖像,而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外壳。
然而,要充分表现人物性格,挖掘出他们的内心世界,实践起来并不容易。被摄者在镜头前,通常会感到紧张与不安。哈尔斯曼总是事先了解被摄者的经历和性格,然后针对不同人物的性格,通过谈话进行启发和诱导。有时,他请被摄者听音乐,喝咖啡,使他们感到轻松自在,从而流露出真实自然的神态。有时,他还请被摄者跳起来,然后在他们跳跃的瞬间进行抓拍。在他的摄影室中,有一套电子闪光灯装置,可以用1/1000秒以上的高速,拍下各种瞬间的动作。
在哈尔斯曼看来,不同的跳跃动作,可以反映出不同的人的个性特征和心理状态。因为,人在跳跃的时刻,才能消除心理上的障碍和社会性的表象,而显露出本人的真实性格。哈尔斯曼曾有过这样一段论述:
在跳跃的一瞬间,人的力量突然爆发,克服了地球的吸引力。这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四肢运动。
因此,在这一瞬间,人的假面具被去掉了,真正的自我暴露无遗。
人们只需要利用相机便可抓住这—切。
哈尔斯曼在1959年出版了《跳跃》作品集。这本书,收录了他用6年时间拍摄的176位名人的跳跃瞬间。这些名人,包括科学家、作家、艺术家、神学家、法学家、政治家等。哈尔斯曼广泛研究了他们的跳跃心理,如玛丽莲·梦露在跳跃时流露出天真活泼的本性,而爱德华·斯泰肯在跳跃时做的起跳动作,表现了他喜欢研究、善于学习的性格。
(二)《原子的达利》
哈尔斯曼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典型地反映在他为画家达利所拍摄的系列照片中。
西班牙画家达利,是哈尔斯曼的好友。达利的作品荒诞怪异,具有超现实主义风格。哈尔斯曼又是摄影家中极不安分的一位,不满足摄影作为记录现实的镜子,而一心想踏着这面镜子,走进幻想的奇境。因此,他们一见如故,一连合作了30年。哈尔斯曼经常请达利当自己的摄影模特,因为达利的形象和他的绘画一样古怪,特别是眼睛和胡子,都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哈尔斯曼的许多作品如《原子的达利》、《红粉骷髅》等,都是与达利合作完成的。其中,《原子的达利》是他的代表作。
《原子的达利》摄于1948年。这幅照片的构思,最初源于达利的一幅画。达利曾经画过一幅画,名为《原子的列达》(列达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人物)。画中的一切,都悬浮在空中。于是,哈尔斯曼萌发了拍摄“原子的达利”的念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达利,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共同拍摄这幅超现实主义的作品。哈尔斯曼记述了这次拍摄的经过:
我借了三只猫。最初用一只做了试验,觉得还是三只一块儿用的效果要好,于是改变了主意。
我喊“一、二、三”。数到“三”,我的三位助手一齐把猫抛出去,第四位助手负责泼水。在猫和水还在空中的时候,我喊出“四”的同时,达利跳起来,我把这些拍摄下来……就这样,在六个小时当中,经过28次抛出、跳起、泼水的结果,终于拍到了满意的画面。
这幅照片,《生活》杂志用了两个整页刊登,后来被许多国家的出版物转载。
永恒的影像
哈尔斯曼说过,肖像照是胜过一切的“人的文献”。
《切·格瓦拉》、《周恩来》,以及许多优秀的人像作品,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注解。
一、革命经典影像的塑造者
古巴传奇民族英雄切·格瓦拉,是全世界青年心目中的偶像。他那幅头戴贝雷帽、身穿拉链上衣的肖像,成为许多青年的珍藏。这幅照片被复制的数量,可以与《蒙娜丽莎》相媲美。照片上,格瓦拉坚毅而悠远的眼神,成了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瞬间。
这一经典瞬间的拍摄者,是古巴摄影大师阿尔伯托·迪亚斯·古铁雷斯。
1960年3月5日,一艘比利时武器运输船在哈瓦那码头意外爆炸,136名船员当场遇难。古巴《革命报》摄影记者古铁雷斯,奉命前往报道船员们的葬礼场面。就在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发表演讲的时候,古巴传奇英雄格瓦拉突然走向讲台,眼疾手快的古铁雷斯刚按下两次快门,格瓦拉就转身不见了。几十年后,古铁雷斯还清晰地记得当年拍照时的情景:
这张照片完全是在无意之中,而并非特意拍摄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坚毅与痛苦的眼神。
拍摄完照片,古铁雷斯回到了暗室,他把当天所拍的照片冲洗了出来,其中包括那幅日后享誉世界的照片。接下来,《革命报》的编辑从古铁雷斯拍摄的照片中,挑选了一幅卡斯特罗演讲的照片,发表在第二天报纸的头版上,然后把剩下的照片还给了古铁雷斯。古铁雷斯觉得格瓦拉那幅照片拍得不错,顺手就把它挂在了摄影室的墙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幅偶然之作多年后竟会成为经典。
7年后,一位来访的男人突然走进了古铁雷斯的摄影室。他手里拿着古巴革命委员会一位高级官员的介绍信,让古铁雷斯找一张有关格瓦拉的照片。古铁雷斯指着一直在墙上挂着的那幅照片说:“这张格瓦拉的照片是我最满意的”。来访的男子也非常欣赏那张照片的效果,要求能让他加洗两张。古铁雷斯非常爽快地把底片交给那个男子,只不过要求第二天把底片还回来就行了。
这位找上门来向古铁雷斯索要照片的人,是意大利著名出版商费尔特里纳里。他从朋友那里了解到,格瓦拉是玻利维亚游击队的领导人,而且当时已经处于玻利维亚军方的全面“围剿”之中。这位脑瓜灵光的欧洲出版商,立即嗅出这是一个极好的发财机会。就在他得到这幅照片后不久,格瓦拉在玻利维亚革命中殉难,费尔特里纳里利用这个机会,把古铁雷斯拍摄的这幅照片卖遍了全世界,不到10年时间,共卖出了20万张格瓦拉的宣传照片,他自己也因此成为百万富翁。
从此,古铁雷斯拍摄的这幅照片,成了一个国家、一段历史,甚至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曾经邀请古铁雷斯讲学的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对这幅照片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认为它堪称20世纪的一个象征。
绰号为“柯达”的古铁雷斯,是拿着父亲的那台“柯达”35相机走上摄影道路的。他拿着相机拍女友、拍风景,居然慢慢地拍出了名气,有了颇丰的收入。1959年古巴革命爆发后,他放弃了优裕的生活,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摄影师一道,用照相机忠实记录卡斯特罗,以及其他古巴革命英雄的传奇战斗生活,为古巴的革命史做出了巨大贡献。
二、名作《周恩来》的诞生
乔治·洛蒂拍摄的《周恩来》,曾经震撼了一代中国人的心灵,至今仍让人难以忘怀。画面上,周恩来微侧着身躯,刚毅的面容、微蹙的双眉,凝聚着他非凡的意志与魄力。据悉,这幅照片印量高达9000万张,在20世纪70~80年代的中国,可谓家喻户晓。
1973年1月,意大利外交部长梅迪奇率领政府代表团访华。洛蒂作为《时代》周刊摄影记者随团采访。一天,洛蒂获悉周恩来总理要接见意大利代表团,便要求参加。他的要求得到了批准,但条件是不允许在现场进行拍照。
接见的地点在人民大会堂。周总理先接见了法国代表团。等待接见的洛蒂,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能拍下周恩来的照片。不一会,接见厅的大门开了。洛蒂赶紧迎上前去,从法国大使口中,他得知周恩来懂法语,可以用法语和他交谈。
接着,周恩来接见意大利代表团。洛蒂在一旁留心观察厅内的光线和环境,揣摩给周总理拍照的位置。接见完毕,周总理与代表团成员一一握手告别。洛蒂最后一个来到周总理面前,用法语提出了拍照的请求:
尊敬的总理阁下,我撒了个大谎,来时我答应不给您拍照,可是我觉得不能不给您拍照,因为我很难见到您。请允许。
也许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周总理微微地点了点头,对洛蒂的请求表示了认可。于是,洛蒂立即请周总理坐在一把红色沙发上,利用现场光,迅速地拍下了两张照片。洛蒂使用的是徕卡M4相机,90毫米中焦镜头,光圈f/28,快门速度1/8秒,ASA200度的柯达彩色负片(按ASA800度曝光)。
拍完这两个镜头后,洛蒂离开了接见厅。也许是多年从事新闻摄影的敏感,他立刻将相机上刚拍了两张的胶卷卸下来并藏在身上,然后,迅速换上一个新胶卷按了两下快门。果然,洛蒂未经允许拍照的行为,引起了人民大会堂有关人员的注意。不一会,一个警卫人员走上前来,很有礼貌然而坚决地要求他将拍摄的胶卷交出来。这时,洛蒂故意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把相机打开,将新装上的胶卷从相机中抽出、曝光。
此后,洛蒂将那个为周总理拍照的胶卷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直到12天后回到意大利时,才进入暗房亲手冲洗出来。
洛蒂谈到这幅照片时说:
周恩来是个伟大的政治家。同时,他还有一种别于其他政治家的气质和风度,这就是他的绅士风度。我这张照片,就突出了他的这种绅士风度。
三、毛泽东最早的标准像
提起那幅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齐白石》,人们立即会想起摄影家郑景康。其实,早在上世纪40年代,他拍摄的照片就得到了毛泽东的称赞。
那是延安文艺座谈会期间,作为被邀请与会的摄影界代表,郑景康把抗战初期在大后方和到延安后所摄的部分照片,题名《抗日初期之一角》,在延安军人俱乐部、作家俱乐部和杨家岭展出。这是延安首次举办个人摄影艺术展览。1942年5月7日,《解放日报》特地发布了这一消息:
文抗作家俱乐部,定于本月9日至10日举行景康照相展览会。内容包括:人像、摄影报道。第一辑分两部,前部纯系艺术作品,后部系抗战初期新闻摄影,包括前线、后方各种动态。
这个展览,在作家俱乐部展出时,毛泽东曾在晚上提灯观看,并对在场的艾青和张仃说,这些照片的特点是“抓住了动态”。
两年后,郑景康为毛泽东拍摄了一幅肖像,这幅题为《毛主席在延安》的照片,被广泛印刷,成为毛泽东最早的领袖标准像。
郑景康(1904~1978),广东中山人。其父郑观应,是晚清的商务帮办和爱国学者,著有《救时揭要》、《盛世危言》等书。郑景康早年就读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从爱好绘画而转向摄影。1929年在上海柯达公司服务处工作,1934年在北平举办“景康个人影展”。抗战初期,他关闭了在香港开设的“景康摄影室”,到汉口、重庆任国际宣传处摄影室主任。1941年1月,经周恩来介绍,由重庆赴延安,在八路军总政宣传部任摄影记者。
郑景康拍摄的照片,尤其是他拍摄的人物活动和肖像照片,深刻地表现了人物内在的精神面貌。他认为要把人拍好、拍像,必须注意表现人的个性。他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也就是每个人不同本质的表现。如刚强、温柔、健谈、沉默。不同的个性,在平时的语言和行动中是经常不断的表现,是个人的经常运动,是不能伪装的。伪装掩盖和改换个性,是暂时的,不能永久的,同时在伪装的时期,是会不自觉的流露真情的。
人像所以(有)像不像的问题,与光线、镜角有关,但主要的是保存常态的问题。
郑景康反对“勉强(对象)作不自然的表情,使被摄者的神态失常,手足无措”;主张“在平时的自然和必然的运动中”,“观察人的个性”,“一定要在‘实事’(人或物)里‘求是’(自然必然的经常运动)”。在他看来,好的人像照片“就是活生生的表现”,“是活生生的抓住动态,而不是死板的”,“一幅只能形似而不能传神的作品,是没有灵魂的”。
郑景康的人像摄影实践和理论,对中国人像摄影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早期著名记者
摄影术诞生后不久,摄影就成为了人们记录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手段。
早期的新闻摄影,由于受器材条件的制约,拍摄的范围有限,许多快速运动的物体以及弱光下的情景都无法拍摄下来。
20世纪20年代后,小型相机开始出现、感光材料的性能大大提高,使人们能够在不干扰对象的基础上,得心应手地抓拍现实生活中的瞬间。从此,新闻摄影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时期,得以及时地报道世界上发生的重大事件,涌现出许多著名的摄影记者。
一、“抓拍鼻祖”萨洛蒙
在摄影史上,德国摄影家埃里奇·萨洛蒙(Erich Salomon,1886~1944)的抓拍方式和纪实风格,深深地影响着新闻报道摄影。
萨洛蒙出生于柏林一个富裕的犹太人家庭,青年时代受过良好的教育,曾获得慕尼黑大学法律博士学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萨洛蒙应征入伍并开始自学摄影。1927年,他正式开始摄影生涯,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
20世纪30年代初期,世界政坛风云变幻,在欧洲的日内瓦、海牙等地经常召开国际会议。萨洛蒙出没于各种重要的国际会议,拍摄出席会议的各国政坛要人。他精通七国语言,采访时风度幽雅、彬彬有礼,深得各国政治家和外交家的赞许。法国总理白理安甚至断言:
一个会议,如果没有萨洛蒙博士前去拍照,那就没人相信它是一个重要的会议。
萨洛蒙擅长用小型相机“儿玛诺”和徕卡,凭借现场光,抓拍或偷拍毫无心理准备的政治家和社会名流,以此获得真实生动的报道。为了不引起被摄对象的注意,萨洛蒙还发明了一套伪装术:把相机藏在帽子或手提包里,用暗藏的快门线开启快门等。通过这些方法,他拍摄到了一般新闻记者无法拍到的镜头,成为当时欧洲最著名的摄影记者。1931年,萨洛蒙把拍摄的170幅名人照片编辑出版,名为《名人在毫无防备时刻》。
萨洛蒙为现代摄影采访开创了成功的范例。他创立的“小相机+现场光+抓拍”的模式,直到今天还被世界各国的摄影记者所沿用,他也因此被公认为“抓拍鼻祖”。
1932年希特勒上台后,对犹太人进行残酷的迫害,萨洛蒙被迫迁居海外。1940年5月,他被德国法西斯政府拘捕,1944年7月死于波兰的奥森辛威集中营。
二、夜色中的“猎手”
20世纪30~50年代,美国新闻界活跃着一位著名的摄影记者,他就是维吉(Weegee,1899~1968)。维吉原名尤瑟尔·费利克(Usher Fellig),出生于奥地利。十岁时,他与母亲和三个兄弟一起来到纽约投奔父亲。
这家新来的移民,住在纽约下东区,过着非常艰难的日子。维吉小时候当过糖果小贩、在自助餐厅洗过盘子,还租过一匹小马,成为给孩子们拍照的街头流动摄影师。
1924年,维吉厌倦了贫穷颠簸的生活,在“顶好新闻图片社”(合众国际社前身)当上了一名周薪20美元的暗房技师。由于“顶好”要求它的摄影师出门时要穿白衬衣打领带,而维吉又很不耐烦这一套,所以他一直没有当上正式的摄影记者,而是成天闷在暗房里,只有在深夜有紧急任务时,才会被派出去拍摄火灾之类的事件。多年的暗房生涯,把维吉造就成了一个技巧高超的暗房能手,他曾在地铁火车的驾驶室里冲洗过照片,用救护车做暗房赶印过一个世界冠军在马球场被枪杀的照片。
1935年,维吉离开了图片社,成为一名自由投稿的摄影记者。他经常在清晨5点开着车在街上寻找拍摄题材。为此,他解释道:
清晨5点是一天之中最容易产生新闻的时刻,因为人们最喜欢在这个钟点杀死自己或杀掉别人。
维吉专门拍摄夜间发生的车祸、火灾和各种暴力犯罪,暗杀事件。他把照片投到小报,并在照片的背面署名为“著名的维吉”。由于与曼哈顿警局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维吉在警局设有办事处,并在自己的汽车中安装了一个警用无线电装置。这种非同寻常的便利,使他能和警察同时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在与曼哈顿警局合作的10年间,维吉用坏了10台相机、5辆汽车,共发表了5000多篇图片报道,这使他成为纽约最著名的新闻摄影记者。
1945年,维吉把历年来在纽约拍摄的各种罪案照片,编成一本画册出版,名为《赤裸的城市》。这部画册大受欢迎,数次再版,并被好莱坞搬上了银幕。
1948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为维吉举办了个人影展。1952年,维吉为自己的相机特制了“哈哈镜筒”,开始拍摄肯尼迪、赫鲁晓夫、戴高乐和演艺名人的“漫画照片”。1953年,他的另一本画册《赤裸的好莱坞》出版。
1968年12月26日,维吉在纽约去世。他给世界留下了5千张底片、1万5千张照片。美国著名摄影家保罗·斯特兰德对他有过这样的评价:
在我们绝大多数人看不到,也想不到的悲剧事件里,维吉是—个非常杰出的摄影专家。
三、苏联的“卡帕”
1965年,在一个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20周年而举办的名为《什么是人》的摄影展览上,一位意大利评论家看到一幅题为《悲伤》的照片,对其作者大加赞赏:“好一位苏联的‘卡帕’!”。
从此,这幅照片的作者德米特里·巴尔特曼茨(Dmitri Baltermants,1912~)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世界。
巴尔特曼茨生于华沙,两岁时随同家人移居莫斯科。1936年,他买了一台“费德”照相机开始自学摄影,他发表的第一幅作品《女飞行员肖像》,刊登在著名的《星火》杂志上。1939年,他到《消息报》开始了专职的摄影记者生涯。
1941年,前苏联卫国战争一开始,巴尔特曼茨就毅然走上了前线,直到1945年攻克柏林。他曾拍摄过莫斯科和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采访过斯大林格勒战役,记录过前苏联南部领土的收复和波兰的解放……巴尔特曼茨最著名的战地摄影作品是《进攻》和《悲伤》。
《进攻》摄于1941年,画面上,苏联红军战士正在跨越堑壕,向德国法西斯军队发起猛烈的攻击。巴尔特曼茨蹲在堑壕里进行拍摄,稍仰的角度和天空纯净的背景,突出了红军战士的形象。同时,慢速快门产生的动感效果,更强调了这种勇猛冲杀的气势。这幅著名的战地摄影作品发表后,由于前景中的士兵只拍了“半个人”而受到批评,认为它不符合社会主义现实主义。
《悲伤》是一组系列照片。照片揭露了德军撤离卡契市时的罪行:在阴云笼罩下的泥泞地上,散布着苏联平民横七竖八的尸体,许多人在寻找辨认死难的亲人。巴尔特曼茨的镜头,一直追踪着一位头披白围巾的老妇,当她从尸横遍野的荒野中,终于发现不愿见到的残酷事实的一瞬间,他按下了快门。这幅照片,记录了这位老妇失望时的巨大悲痛,揭示了战争的残酷。巴尔特曼茨在提到这组照片时说:
悲哀是战争的全部含义。就像那场面中表现的一切——战争就是悲伤。
然而,他这组弥漫着悲壮情调的照片,并没有被当即传播开去。因为当时的苏联报刊,担心这些表现战争残酷场面的照片刊登出来后,会影响前线士兵和后方的信心。为此,这组揭示了战争的残酷,并强烈地表达出人类情感的照片,在巴尔特曼茨的资料袋里沉睡了整整23个年头,直到1965年才在《星火》杂志上首次发表。
罗伯特·卡帕的弟弟、纽约国际摄影中心的创办人科内尔·卡帕,曾经这样高度评价巴尔特曼茨:
德米特里·巴尔特曼茨—一位令人钦佩的同行,一位苏维埃军队的战士摄影家-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最大的意愿,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能够被称为“苏维埃摄影的卡帕”。
1987年,在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庆祝WPP30周年之际,巴尔特曼茨被授予“终身成就奖”。
“生活开始了”
新闻摄影的真正兴起,不仅取决于摄影器材、印刷制版和传真技术的进步,还有赖于新闻事业的发展。
《生活》杂志的问世,标志着新闻摄影开始走向繁荣。
一、鲁斯创办《生活》杂志
照相机记录下生命中最充满活力的时刻,生活开始了。
这是《生活》杂志第一幅照片《生活伊始》的附言。
1936年11月23日,美国报业大王亨利·鲁斯(Henry Luce),在成功地创办了《时代》周刊和《幸福》月刊之后,又创办了著名的《生活》杂志。
《生活》的问世,源于鲁斯的一个发现。鲁斯发现人们普遍喜欢图片,但当时的刊物,都是“以文为主、以图为辅”的模式。因此,他决定创办一本“以图为主、以文为辅”的刊物。
《生活》杂志刊登来自世界各地的图片,报道一周内的新闻大事,题材范围十分广泛,涉及生活、娱乐和科学各个领域。它的创刊词中这样写道:
观察生活,了解世界,目睹重大事件,注视穷人的面孔和高傲者的姿态。
看奇事怪事—机器、军队、人群、丛林中或月球上的阴影;看人们的成就一绘画、高塔、新发现;
看发生在数千里外的事,墙背后的事,房间里的事,危险的事;看男人所爱的女人以及许多孩童。
图片使你得到乐趣,图片使你感到惊异,图片使你获得教益。
在《生活》第一期中,刊登了伯克一怀特的《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荒芜的西部》。这篇来自蒙塔纳州佩克堡的报道,采用照片和文字相结合的形式,反映了当地接受救济的工人家庭,以及建筑工人、码头工人、舞女、酒吧间招待员和流浪者的生活。其中,《佩克堡水坝》这幅照片,还被用作这期《生活》杂志的封面。
这篇报道,确立了《生活》杂志采用组照报道新闻的办刊特色,开创了专题摄影这一新的体裁。
《生活》杂志创刊后,受到读者广泛欢迎。第一期印数达到425万份,三个月后突破100万份,发行量最大时达到了860万份。
二、爱冒险的女人
玛格丽特·伯克-怀特(Margaret Bourk White,1904~1971),1929~1935年任《幸福》杂志编辑和记者。1936年《生活》杂志创刊时,成为该刊专职摄影记者,此后长时期为《生活》工作。
伯克-怀特最负盛名的作品是《战火中的克里姆林宫》。1941年7月23日夜间,德军首次轰炸莫斯科,作为在现场的唯一的西方摄影记者,她拍摄了这幅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当时,人们全都躲进地铁通道里以求安全,而她却冒着遭遇轰炸的危险,在饭店的阳台上,用长时间的“T门”曝光,拍下了这张照片。从画面上高射炮耀眼的火光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克里姆林宫尖塔的身影。
为了拍摄到精彩的镜头,伯克-怀特往往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在莫斯科期间,德军几乎每天都要派飞机进行狂轰滥炸,但她仍坚持进行采访。当时,美国驻苏联大使曾劝她停止采访,她很不客气地回答道:
我想谁都会明白,我会像扔手榴弹那样,把相机镜头扔向那些想把我从独家新闻现场上拉走的人!
作为《生活》杂志的摄影记者,伯克-怀特拍摄过许多震撼人心的照片:
1943年,作为第一个随机采访的女记者,伯克-怀特乘坐美国空军轰炸德军的战机,报道了突尼斯战役;1945年,伯克-环特随同巴顿将军率领的美国第三军团,来到刚被解放的布森瓦尔德集中营。她以成堆的尸骨为前景,拍下了那极为恐怖的一幕;1946年,伯克一环特采访印度,记录了印度独立和建国,以及巴基斯坦从印度分离时期的暴乱;1950年,伯克-怀特采访了南非的种族骚乱和劳工暴动。为了拍摄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工作的南非黑人矿工,她深入距地面2英里的坑道内,一连工作了4个小时;1952年,伯克-怀特开始拍摄《从直升机上看美国》专题。为了取景时更自由,年近半百的伯克-环特,竟把自己吊在直升飞机的下面;也就在这一年,伯克-环特前往南朝鲜采访。当时,她的肢体和手指已经开始出现阵阵麻木,显示出帕金森病的初兆,但她还是坚持完成了拍摄工作。几年后,她在回忆录中提到这段经历时说:
如果要我自己决定,是否要冒着雨迎着雾到朝鲜半岛的荒山野岭里去拍摄照片,我仍然肯定会选择这条道路——不管会不会因此得什么帕金森麻痹震颤病症。
1957年,病中的伯克—怀特,为《生活》杂志拍摄了最后一个摄影专题《特大的城市》。
1958年,帕金森病使伯克一环特全身瘫痪。5年后,她出版了以口述录音方式撰写的最后一本书《我的自画像》。
三、尤金·史密斯的专题摄影
在专题摄影的发展过程中,尤金·史密斯(Eugene Smith,1918~1978)做出了重要贡献。他把采用图片进行纪实报道的摄影专题,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史密斯出生于美国堪萨斯州的维契塔,少年时期,他经常用母亲的照相机拍摄照片。1934年,史密斯在一家名为《维契塔飞鹰》的报纸上发表了一张照片,这成为他摄影事业的开始。
两年后,史密斯的父亲因为无法偿还债务而自杀。当地的报纸为了吸引读者,对这一不幸事件大肆渲染。这种不负责任的新闻报道,使他决心捍卫摄影报道的真实性。
1937年,史密斯成为纽约《新闻周刊》最年轻的摄影记者。1939年,他又加入了《生活》杂志的记者队伍。
(一)《乡村医生》
史密斯在《生活》杂志发表了许多组专题摄影作品,其中,《乡村医生》以其“经典性”和“转折性”,成为摄影专题的经典之作。同时,它也是最能代表史密斯风格的作品。
这组专题,发表在1948年9月20日出版的《生活》杂志上,由28幅照片组成。专题的主人公名叫欧耐斯特·西瑞阿尼(Ernest Ceriani),是美国科罗拉多州一个名叫克丽姆林(Kremmling)的小镇中唯一的医生。他为了救治病人,经常废寝忘食,表现出崇高的奉献精神。
在拍摄中,史密斯注重表现这位医生的内在性格,刻画他的精神世界。整组照片,包括6个小标题。它们分别是:
1.在工作中自有乐趣;
2.他必须兼顾10多个科目;
3.危急病人常占用他的休息时间;
4.为病人截肢;
5.一个老人在夜间死去;
6.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病人。
在这组摄影专题中,《暴风雨前的出诊》是一幅最精彩、最能揭示事件本质的“点题照片”。画面上,天空乌云密布,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但这位医生还是手提药箱,去给病人出诊。这幅照片,交代了人物的职业特征和他所处的艰苦环境。
为了避免整个专题的单调和沉闷,表现特定的气氛和人物的内心世界,史密斯在这组专题中,安排了两幅让人眼前一亮的“重点照片”—《手术之后》和《筋疲力尽》。这两幅照片,深入、细腻地刻画了医生全身心投入工作时的表情和神态,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筋疲力尽》,还被选为全组的“压轴照片”。
除了“点题”、“重点”、“压轴”照片之外,专题中还有一些“反衬照片”,它们从不同的角度深化了主题。
史密斯的《乡村医生》,是专题摄影从幼稚走向成熟的重要转折点,在摄影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二)《乐园之路》
史密斯拍摄的《乐园之路》,是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作品。
这幅作品拍摄于1946年,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一年。照片中,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沿着阴暗的林荫小道向远处走去。远处模糊的光点,仿佛象征着人类从此离开黑暗,走向光明幸福的未来。
史密斯在解释这幅照片的名字时说:
大部分人都以为有宗教涵义在里面,其实是献给音乐的。歌剧《乡村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有首曲子就叫《乐园之路》……它是我对音乐和人性的礼赞,因为我认为它显示了希望。
《乐园之路》成为史密斯发表得最多的一幅名作。在由爱德华·斯泰肯主持的《人类大家庭》大型影展中,这幅作品被制作成大幅画面,放在显著的位置。
(三)拍摄“水俣”
史密斯的摄影报道,始终洋溢着一种崇高的人道主义精神。
1971年,日本九州熊本县一个名叫“水俣”的渔村,出现了一种怪病。患病者开始时四肢萎缩变形,接着全身痉挛,最后导致死亡。这种病在医学上找不到先例,于是称为“水俣病”。致病的原因,是由于当地一家化工厂,向海里排放了含有大量水银毒素的污水。村民们吃了受到污染的海鱼后,就染上了水俣病。
受害的村民联合起来,向化工厂提出抗议,但是没有得到结果。为了扩大影响,他们找到了史密斯,让他把这件事报道出去,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
于是,史密斯和他的助手来到这个渔村,与村民同吃同住,拍摄了大量揭露真相的照片。史密斯的拍摄活动,引起了化工厂老板的恐慌,他雇佣了几名打手,对史密斯围攻毒打,几乎打瞎了他的一只眼睛。但史密斯并没有因此而中止拍摄,他一边治疗,一边坚持工作。
经过3年的努力,史密斯终于完成了拍摄工作。1975年,他从所拍的照片中选出175张,编成一本名为《水俣》的画册正式出版。这本画册,引起了人们对工业污染的重视,产生了巨大影响。为此,日本政府专门制定了防治污染的法律条文,化工厂老板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四、现代报道摄影的先驱
艾尔弗雷德·艾森斯塔特(Alfred Eisenstaedt,1898~1995),是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人和纪录者,在他从事新闻摄影的近70年里,拍摄了100多万张底片,被人们尊为“新闻摄影的先驱”和“现代报道摄影之父”。
(一)《欢庆胜利之吻》
1992年,94岁的艾森斯塔特,在谈到47年前拍摄的《欢庆胜利之吻》时,感慨地说:
即使我到了天堂,人们都会记得我。也许他们会记不得我的名字,但他们都知道:有位摄影师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在二战结束时,一位护士被一名水兵拥吻。每个人都会记得这件事。
那是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正在《生活》杂志社的艾森斯塔特立即拿起相机,狂奔了几个街区,赶往纽约时代广场拍摄庆祝活动。在那里他发现,一名水兵抑制不住战争胜利的喜悦心情,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亲吻他所看见的每个人。艾森斯塔特当即拍下了好几幅照片,《欢庆胜利之吻》就是其中的一幅。
这幅水兵拥吻素不相识的护士的照片,表达了人们渴盼战争结束的欢乐,并因此而享誉世界。
那么,艾森斯塔特拍的这名水兵和护士是谁呢?此后几十年中,竟然有40多名男子和至少6名以上的护士声称,自己就是当年的“剧中人”,有人甚至把他们的律师也带来了。艾森斯塔特本人也无法辨别真伪,因为当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四处抢拍镜头的他,根本无法把被摄者的名字一一记下。
1988年,艾森斯塔特终于找到了当年的两位主人公一水兵佐治和少女利维。他和年逾花甲的他们再次来到纽约时代广场,并别出心裁地让女主人公穿上和当年相似的白色连衣裙,摆出同样的姿势又拍下了一幅照片,为《欢庆胜利之吻》这幅作品,添上了一段佳话。
1995年,为纪念二战结束50周年,美国邮票公司推出了一套纪念邮票。其中一张,就是用《欢庆胜利之吻》印制而成的。
(二)见证历史的人
艾森斯塔特出生于德国,1913~1916年入柏林大学法律系学习,课余自学摄影。20世纪20年代,他开始从事新闻报道摄影。
1936年,艾森斯塔特受聘于刚刚创刊的《生活》杂志,担任摄影记者。他拍摄的《美国西点军校学生》,被用作《生活》,第二期的封面。作为《生活》杂志的创始者之一,他伴随《生活》走过了近半个世纪,从《生活》的诞生直到1972年该杂志停办。
艾森斯塔特一生中完成过数千次拍摄任务,报道过许多重大历史事件。他的拍摄对象十分广泛,既有艺术家、军政要人、影视明星,也有普通百姓。他的照片,强调客观、真实,被称为“艾西的眼睛”,被许多摄影杂志和图片选集所采用,仅《生活》杂志就刊登了2500多幅照片,其中有86幅被用作封面。此外,他还先后出版了13本著作。
艾森斯塔特身高不过5英尺多一点,被人们称为“拿照相机的小巨人”。他身材矮小,又坚持使用小型照相机和现场光拍照,采访时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为他在公众场合抓取人物的表情和姿态,带来了很多便利。
晚年的艾森斯塔特仍坚持拍照,对摄影抱有巨大的热情。他曾这样说过:
我喜欢摄影,我活着就是为了要拍照。在摄影的事业上,我永远不想退休。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老得实在走不动了,我还可以坐在椅子上,扶着三脚架,装上长镜头,拍拍天上的飞鸟呢!
五、美国黑人摄影师的“教父”
被誉为美国黑人摄影师“教父”的戈登·帕克斯(Gordorn Parks),出生于美国堪萨斯州一个黑人家庭。与所有的黑人一样,帕克斯从小就体验到了贫穷和种族歧视,但他从不因此而屈服。
15岁之后,帕克斯开始了流浪生活,他当过铁路餐车的服务员,还当过旅馆的看门人。直到20世纪40年代初,他才在华盛顿特区谋到一个新职业—美国农业安全局的摄影师,从此,开始了他的摄影生涯。后来,帕克斯为《时尚》杂志拍摄时装,但他并没有忘记那些遭受歧视的贫民。他接近他们,拍摄他们,创作了极具震撼力的作品。
1948年,帕克斯成为《生活》杂志的第一名黑人摄影师。他的第一个拍摄任务,是报道纽约哈莱姆区的黑人帮派。在此之前,《生活》杂志曾让一名白人摄影师去做这项报道,但他无法进入黑帮的圈子里。作为一名黑人摄影师,帕克斯觉得自己有独特的优势,他决定去试一试。
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帕克斯找到了哈莱姆区臭名昭著的“中城派”头目雷德·杰克逊。杰克逊同意帕克斯拍摄他的帮派,条件是让他坐帕克斯的新别克跑车。按杰克逊提出的“随便走走”的建议,帕克斯带着袖珍照相机,跟着“中城派”的人四处兜风,从而有机会多侧面拍摄到这一帮派成员的真实生活。后来,帕克斯回忆这段经历时说:
每当有事发生时,例如街头打群架或斗殴之类,我就迅速拿起我的小相机,在一帮少年挥动刀子棍棒时,拍下这个场面。
帕克斯拍摄的这些照片,成为反映纽约黑帮生活的代表性报道摄影作品,给他带来了很高的荣誉。
接着,他又再接再厉,拍摄了美国南方严重的种族隔离、纽约贫民区黑人家庭的苦难、巴西首都的流浪儿……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1988年,里根总统在白宫亲自向帕克斯颁发了国家艺术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