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主研制
- 刘从军决定:“改进‘红旗1号’地空导弹,以完成新型导弹的研制任务。”
- 一位主任风趣地赞誉丁振宗:“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 工厂的生产秩序虽不正常,但在沈世绵厂长和院机关冯学伦带动下,工人师傅们克服重重困难,坚守在自己的岗位。
成功研制红旗系列
1960年,中央要求对国防二院地空导弹研制部门,配合空军尽快采取应急措施,改进现有的地空导弹。
当时的国内外背景是:苏联背信弃义,撕毁了已签订的援助合同,撤走了专家;我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开始进入困难时期;美国对我国进行封锁禁运,而且支持台湾,不断派遣各类侦察飞机,对我国大陆进行骚扰侦察。
针对美国的无耻行径,我人民空军英勇作战,多次击落美国高空侦察机和高空侦察气球。这样一来,美国的老式侦察机不敢窜扰大陆了。但此后不久,美蒋又推出了最新式的高空高速侦察机、间谍机。
由于这些最新式的高空高速侦察机、间谍机的性能优越,我国当时的武器装备很难有效地对付它。
中央的任务下达后,时任国防二院院长兼地空导弹研制室的刘从军决定:
改进“红旗1号”地空导弹,以完成新型导弹的研制任务。
经过分析计算,刘从军他们会同作战使用部队,提出了各种改进方案,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扩大导弹的作战空域。”这就是说,要提高导弹的飞行速度,延长作战斜距,提高射击高度。
为此,就需要提高一级固体燃料发动机和二级液体燃料发动机的性能,同时,制导系统也要做相应的改革,以提高命中精度和抗干扰能力。
“红旗1号”地空导弹的一级发动机,俗称助推器,采用的是装填式双基火药柱,每台发动机的装火药柱是14根。
分析结论是,如果能在发动机壳体等结构件变动不大的情况下,多装一根或两根火药柱,就会使推力大大增加。
理论计算表明,原批次的发动机壳体的强度足够,完全可以增加药量。而且,弹体结构空间经过调整后,完全可以增加药量,但必须改变原来的装药架和药柱的装填方法。
这一改动,却遇到了一连串的困难。“红旗1号”导弹的固体燃料发动机的原有推力就有40多吨,如果在增加装药量,推力虽然加大了,但就有可能在点火时出现爆炸事故。
当时,二院没有固体发动机试车台,点火试验要冒很大的风险。甚至到哪里去找固体发动机壳体,刘从军他们也还没弄清楚。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刘从军他们找了一些发射过、但未损坏的发动机壳体,代替做导弹试验。
缺少新的火药柱,他们就重新加工修复原有的火药柱。
与此同时,刘从军他们因陋就简,在京郊燕山脚下的小水库边,建了一个简易试车台。为确保试验安全,大家在“试车台”周围用上百条草袋装满了沙子,筑起了防爆墙。
虽说刘从军他们几十个工程师都不是搬运工,更不是泥瓦匠,但筑起防爆墙来还有模有样的,干劲十足。
后来,刘从军他们回忆这件事起来都感到后怕。因为那是在和几百公斤的大炸弹打交道啊!
6月的北京,昼长夜短。为了确保安全,点火试车的前一天晚上,刘从军他们连夜对发动机壳体进行强度试试验。
试验做完的时候,天已快亮了。20多位工程师劳累了一夜,但个个个仍然精神抖擞,毫无倦意。
随后,他们把几百公斤的钢质发动机壳体迅速装上车。车队由南郊驶向北郊,向燕山脚下的试验地进发。
到了目的地,已是中午。大家立即着手卸车,头顶烈日,用肩扛,用手搬。
随后,刘从军他们把发动机用大螺栓固定在台子上,把15根火药柱装到壳体里,并展开测试仪器,架好通讯指挥设施,把安全措施部署好。
一切刚就绪后,已日近西山。这时,大家才稍得闲暇,注意到试车台旁的湖水。但见湖水清澈见底,夕阳西下,山影倒映其中,格外好看。昼夜劳累,已是不在话下。
大家就想,被汗水捂了一天了,要是跳下去洗个澡该多好。正这样想着,只听指挥员一声号令。
全体参试人员立即各就各位,等待点火的命令。
点火的口令刚落,发动机喷出10多米的火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在山谷里经久回荡。
成功啦!
成功啦!
大家异口同声喊出来。从此,我国的第一代地空导弹的一级固体发动机就开始装了15根火药柱。
1968年,一种新研制的中高空地对空导弹即将进行定型飞行试验。但由于当时政治环境的原因,好几年前就提出立项研制的高空高速靶机,此时连个影子都没有。
找谁去要?向谁写报告?谁都没有顾及这个问题。即使有个别领导人,个别有关单位关心这件事,但因为这不是小事,要开会协调,需要论证方案、需要立项投资等。
谁都知道是急事,谁都没办法落实。怎么办?时任导弹研究所长的刘从军决定:先自己干起来再说。
于是,刘从军组织技术人员论证,大家认为:
用“红旗2号”地空导弹改成靶机,是唯一多快好省的技术途径。
初步设计方案出台以后,刘从军他们找了试制工厂,并征求试验基地意见,大家都非常支持刘从军他们的方案。
说干就干。刘从军带领技术人员和工人日夜奋战在生产第一线。
在当时,根据预定方案,靶弹上要装一种叫做自毁装置的设备,实际上就是一个小炸弹。这个装置的作用是,万一导弹没有把靶弹击落,该装置就起爆,把靶弹炸成碎块,以免给造成事故。
可是上哪里找合适的“炸弹”?他们想,还是那句话:先自己干起来再说。
于是,工程师靳殿忠自告奋勇地承担造“炸弹”的工作。他和几位队员弄来“炸弹”外壳、炸药和雷管等器材,开始制造。
有一天,刘从军到靳殴忠的办公室去看试制情况,一进门,他大吃一惊。
原来,靳殴忠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和专门装药的设备,居然在办公桌上用手工的办法给“炸弹壳”装药。所幸没出什么事!
第一批试验炸弹就这样试制完成了。
与此同时,飞行试验基地的周顺仁主任、齐全信副主任,以及基地一站的同志在茫茫戈壁里,时而顶着飞沙走石的狂风,时而顶着火烤一般的日晒,为发射靶弹开辟了新的发射场地。
导弹飞行试验,终于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开始了。
靶弹发射,呼啸着按预定程序,在高空转入平飞,飞行速度每秒钟1300米。
导弹的制导站截获目标:“跟踪正常!”
导弹快速向目标飞去。随着一声巨响,靶弹被击落看。该靶弹是发愤图强精神的硕果,因而被命名为“图强1号”。
发愤图强精神在继续。
1970年,新研制的高空远程地空导弹“红旗3号”,开始在基地进行定型试验。
“红旗3号”是针对美国新的间谍机SR–71研制的新导弹。它的技术指标比较高,抗电子干扰的招数也比较多。
仅就高度而言,“红旗3号”的射高可以打到3万米。定这个高度,是因为当时美国再三声称SR–71能飞3倍音速,其最大高度可以到3万米。
事实上,后来证明:SR–71间谍机的最大飞行高度也不过2.4万米而已。
定型试验一般要打10多发甚至几十发导弹,来检验导弹在杀伤区各边界点的杀伤概率。
于是,刘从军带队进入试验基地进行试验。
试验结果时好时坏,有时命中率很高,有时命中率很底。特别是在2.2万米高度以上,其命中偏差很大,常常偏离弹靶达到150米以上。
这是怎么回事?刘从军等人经过各种理论分析、模拟和计算认为,命中偏差很大的原因在于:
第一,导弹飞到两万米以上时,各控制舵面的效力下降,导弹偏离弹道时难以纠正回来。
第二,弹体各部位的质量沿径向分布不均匀,导致这种偏离更加严重。而且,这种偏离是摇摆式的,如果摆回到理论弹道时,正好与目标遭遇,那么命中率就高,反之则低。
可是,分析归分析,模拟归模拟,到底“红旗3号”导弹质量分布沿径向是否真的不均匀?哪个方向多,哪个方向小?这需要在导弹上找到准确数据。
当时,刘从军带领的试验队在基地已经工作了一个月。试验不顺利,生活又艰苦。
刘从军和愿意坚持的队员决定继续干下去,大家发誓非要摸出个结论为止。
于是,刘从军、工程师杨安生和发射基地的刘工程师3个人利用各种器材,做了一个非常灵敏的称重设备。
他们把几百公斤的导弹,水平悬挂在一个类似秋千的大铁架下,分4个区域进行称重。
大家反复做了很多次称重试验之后,发现导弹的质量的确分布有问题,而且他们还确定了弹体各区域质量的具体数据。
随后,刘从军他们带着这些问题,返回了北京的研究所。针对这些问题,他们马不停蹄的进行了改进。
不久,一批改进后的“红旗3号”导弹试制出厂了。刘从军他们急忙又奔赴试验基地进行试验。
果然,飞行试验进行得非常顺利。
中央下达的改进地空导弹的任务圆满完成。面对这样的结果,刘从军他们异常高兴。
就这样,“红旗3号”地空导弹终于定型了。
研制新型固体发动机
1971年初,由我国自己设计的第一代全固体动力装置的海防导弹,即“鹰击8号”导弹,其主发动机研制论证工作开始。
“鹰击8号”的主发动机是一台固体火箭发动机,工作时间长,又是采用长尾喷管结构,系国内首创。
“鹰击8号”导弹研制过程和大多数导弹一样,也是由动力装置先行的。
工作时间长、长尾喷管结构的主发动机研制成功,是制定全弹技术方案的基础,也是全弹性能先进的条件。
“鹰击8号”导弹是刚走完仿制阶段,开始进入自行研制与设计的第一个飞航式导弹武器。
三院要求,“鹰击8号”导弹的性能,要与国际上同类型的先进导弹,例如法国的“飞鱼”导弹相接近。
相继参加“鹰击8号”导弹主发动机研制工作的,有常敬基、郑炳森、周大民、程汉杰几个人。在国防部五院成立时,他们都刚20来岁,分别在北航、南航和“军工”等几所设有火箭专业的高等院校学习。
丁振宗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在学校他们都不是学固体火箭专业的,以前也没有参加过固体火箭研制实践,必须从头学起。
首先是向书本学习。
从接受任务开始,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认真的系统学习,凡是能找到的书刊资料,他们都逐一研读。凡是与导弹发动机关系紧密的,就重点钻研。每个人都积累了二三十本技术资料和学习笔记。
其次是走出去,向有实践经验的同志和单位请教。
为了学习和工作,他们和国内的30多个单位建立了联系。在那几年中,这些单位给了丁振宗他们很多宝贵的指导和建议。
其三,就是在实践中边干边学。
开始那几年,每天晚上只要不加班工作,他们都要坚持学习。
正是通过这种种顽强的努力,丁振宗他们终于对固体火箭发动机专业知识,从不懂到懂,从懂得较少到懂得较多,从没有经验到积累了一些经验,从外行到比较懂行。
搞出的武器,必须是海军所急需的。为此,丁振宗他们还去海军所属几个单位做调查。
建国以来,我国的海军从小到大,有了很大的发展。但由于底子薄,我国海军的武器装备还很落后。同先进国家相比,我国海军的武器装备差距就更大了。
参加调查的人员,受到海军广大指战员的热烈欢迎,海军对丁振宗他们研制新型导弹很支持。
他们指着上20世纪30年代的苏式火炮说:“最大射程也是20公里,在现代战争中,这个距离无异于拿炸药包去炸敌人碉堡。”
确实如此!这种火炮在风平浪静时,命中率只有1%至2%。在3至4级风浪中,打2000发竟然一发不中,连吓唬敌人的作用都起不了!
已装备海军的“上游”型号导弹是仿苏20世纪50年代的产品,由于它的动力装置是老式的液体火箭发动机,所以在实战中,使用起来很不方便。
因此,海军迫切要求丁振宗他们研制一种命中率高、使用维护简便、战术性能比“上游”型号好的小型导弹,以装备我们的海军。
在海军机场,指战员指着国产“强五”飞机说:“这样好的飞机,如果配上先进武器,就如虎添翼。”
经过论证,丁振宗他们要研制的固体火箭发动机,工作时间需要3分钟。
这在当时,无疑是个“迷人的指标”。但是,以我国当时固体火箭的技术水准,对丁振宗他们来说,要想达到这个指标,显然是个巨大的挑战。
要知道,当时国内试验过的固体火箭,最长的工作时间就是60秒钟,并且尚未成功。已经成功使用的,多数都是几秒钟。
工作时间要达到3分钟的新型固体动力装置能否搞得出来,人们都表示怀疑。说老实话,丁振宗他们自己也没把握。
丁振宗他们想:
我们是国家自己培养的第一代火箭技术专业人员,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我们这些人的肩上。我们不干谁干?完成这项任务,对我们来讲是责无旁贷的。
当方案确定后,丁振宗他们几个年轻人决心从头学起,自己试一试。也正因为年轻,所以身上没有包袱,不怕丢面子,不懂就学,失败了再来。他们决心承担这个风险。
新型导弹研制一方面是急需的,另一方面,研制任务不能纳入计划,物资器材得不到保证。一切要靠丁振宗他们自己动手,土法上马。
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的第一步是生产试验发动机。发动机没有导弹壳体怎么办?
他们找到了另一型号的助推器的废壳体,打中间—锯,变成两个。“导弹”前、后封头也没有,他们就到有经验的工厂去学,然后回来自己搞爆炸成型,制造前、后封头。
爆炸成型没有模具,他们找来废钢墩,请别的单位工人师傅帮助加工。
起初,丁振宗等人对爆炸成型的药量、吊高等技术问题掌握不好,他们又多次走出去请教。经反复试验,爆炸成型成功了。
发动机用的药柱配方,比原来的燃速要低。低燃速装药,三八九厂已停产多年,丁振宗只得去求助西安的八四五厂。西安八四五厂装配发动机没厂房,丁振宗等人就在露天干。
在用汽车吊装药柱时,汽车排出的燃气,可能引起火药燃烧或爆炸,他们就用钢管连在汽车排气管上,把燃气引到较远的地方去,以减少事故发生的可能性。
发动机要试验,没有试车台,他们就把发动机竖起来,半截埋在地下,喷管朝上进行试验。
为了防止发动机爆炸飞出,他们就用钢丝绳把它拴在附近的树上。
就这样,丁振宗他们克服了许多困难,研制工作终于取得了进展。1973年10月19日,我们第一次摸底试验用的发动机试车成功,工作95秒钟。
试验前一个晚上,丁振宗他们每一个人紧张得通宵没睡觉。试验成功后,大家又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觉。
整个研制过程中的一切工作,他们都得亲力亲为。无怪乎人们说,他们既是设计员,又是工艺员;既要管产品设计,又要跟班劳动;既参加产品制造,又参加产品试验。
这只能说,这种精神是可贵的,而这种状态却是不正常的。
正当研制工作进入高潮时,常敬基的大孩子一只眼睛不幸受伤,去了好几个医院都未能完全医好,几近失明的程度。
在这期间,常敬基除去带孩子看病外,始终坚持工作。常敬基的爱人在干校,3个孩子全由他一个人带,既当爸爸,又做妈妈,但他仍和大家一样坚持工作。
郑炳森患高血压,爱人在市内工作,孩子又在别处入托,一家3口,3个地方,但他从不因家庭困难而影响工作。
有一次,郑炳森去西安出差,他知道生产厂等着材料用,第一天乘飞机到达后,立即再转乘汽车赶到咸阳。第二天就取回急用的胶囊材料,并签订了有关合同。返回时,买不到卧铺车票,连硬座票也没有,他就站着回到了北京。
另外还有两位队员长,长时间夫妻两地生活,既要过问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还要关心妻子。
尽管那时不上班的大有人在,但丁振宗他们没受这种影响,始终坚持工作。
由于工作繁忙,家务事又总得分心,没几年,大家的体质都不同程度地降了下来。
另外,搞固体火箭发动机研制是有人身危险的,—是容易中毒,损害身体健康,二是容易爆炸伤人。国内外已有不少事故先例,所以当时有不少人不愿意干,也有些人劝丁振宗不要干。
但是,为了国防,丁振宗他们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照样干。
有一次从内蒙往回运药柱,因为没有保险箱,火车不让托运。为了早日试验,他们就自己钉了木箱,用汽车运了回来。
还有,发动机喷管内衬玻璃钢需要再经机械加工,当时厂房没有通风设备,粉尘污染严重,容易中毒,工人师傅和丁振宗他们戴上几层口罩,照样坚持工作。
发动机药柱端面需要切成漏斗形,没有机械加工条件,只能由人工用刀切,而当时他们又从没干过,搞不好就要出危险,但大家谁也没被吓倒,摸索着与工人一块儿干。
发动机试车离太远,用热电偶测不准,而且当时丁振宗他们没有热电偶,也没有别的测温设备。为了取得这个重要数据,他们们就在发动机将要熄灭时,拿着表面温度计飞跑过去直接测量,根本顾不上燃气中毒和其他危险了。
1975年1月,丁振宗他们的固体火箭发动机地面试验再次成功,工作时间超过200秒大关。
副院长梁守槃当场表示:“这已大大超过了战术技术指标要求。”
一位非常了解他们几个人的室主任,也风趣地赞誉这些年轻人:“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就这样,“鹰击8号”导弹的固体火箭发动机的难关,被几个年轻人攻克了。
1977年9月,国务院、中央军委正式批准“鹰击8号”超声速反舰导弹研制方案,鲍克明、路史光、姚绍福先后任总设计师。
“鹰击8号”采用两级固体发动机,具有超低空掠海飞行、突防能力强、命中精度高、一弹多用和小型化的特点。
1985年9月,“鹰击8号”进行导弹装快艇的设计定型试验。“鹰击8号”共有装备飞机、舰艇的5种型号。
“鹰击8号”在1984年国庆35周年的阅兵式上亮相时,外国人惊呼:“中国有了‘飞鱼’导弹!”
成功研制新型导弹
1971年8月,宣平回到北京七机部三院第三设计部总体室,并且官复原职,担任总体设计室副主任。
设计部主管技术工作的副主任曹柏桢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找军管组组长王日升询问过:“宣平是否能搞型号?”七机部的科研人员都习惯地把导弹武器系统简称为“型号”。
王日升说:“宣平能搞型号,我了解他。”
宣平回到北京后,在几位研究室领导分工时,他主动地选择了“海鹰2号”导弹武器系统设计定型的收尾工作。
“海鹰2号”即是世界闻名的“蚕式”导弹,是在著名航天专家梁守槃副院长亲自领导下,憋着一股子劲,用不到5年的时间研制成功的,共有11发。这11发“海鹰2号”在飞行试验中,有10发成功地命中靶标,完成了设计定型工作。
七机部领导把收尾工作这个任务,交给了宣平他们这个工程组来完成。宣平接受的设计定型收尾工作,包括图纸资料的标准化、国产化和革命化,以及导弹环境试验及生产定型。
收尾工作中,主要一项是进行“海鹰2号”全武器系统极端高温、极端低温和极端高湿度条件下的试验。
由于科研条件的限制,他们只能利用自然条件,在东北地区做低温试验,高温高湿试验时,就在海南岛最南最湿热的地方进行。
宣平他们依靠设计人员、工人老师傅和海军军人,积极自觉性地去完成任务。在“南征北战”的过程中,设计人员自己联系火车车皮,自己押运。
每次遇到长途铁路运输,设计人员就“下榻”在闷罐车厢内,吃喝拉撒全在平板货运车上。冬天天气在零下30多度,酷暑也是三十八九度,真是够受的。
尤其是在海上运输时,南海的浪涌将运弹的登陆艇猛地高高举起,突然又将它抛入低谷。当时,多数人员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能动弹。
有一次,宣平他们遇到12级海浪,甲板被挤压得咯咯作响,不能继续行驶,只能停泊在海面上,等待风浪自然过去。
在进行极端高温高湿试验时,导弹在发射架上以值班状态矗立着。7月底,高温高湿是理想的试验环境,在太阳的直射下,弹体表面温度高达七八十度,舱内温度就更高了。
日落后,宣平他们立即把导弹运回坑道内做弹上设备的性能测试。他们发现,由于湿度太大,结下的露水使电气设备短路而烧毁。
另外,试验进行一年后,有些设备和电缆因受到海上盐雾的侵蚀而发霉。
根据这次试验的结果,他们对导弹系统提出了不少改进意见,并将导弹运回总装厂检修,然后,在海军试验基地重新进行飞行试验。
在这次飞行试验中,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故障:导弹起飞后助推器未按时脱落,但令人意外的是,导弹带着助推器一块命中了目标。
这一问题的出现,迫使宣平他们对以往出厂的全部导弹进行了检查和维修。此后不久,环境试验胜利结束。
就这样,在长达近两年的试验中,所有的参试队伍也受到了高温、高湿“试验”。
当时的海南岛还是个未开垦的“处女地”,交通不方便,不是乘公用长途车,就是搭乘卡车,海南的红土路使他们下车时都变成了“红脸关公”,红脸上还流淌着一条条的汗水,大家互相指着对方大笑。
试验队的伙食选择更有限,成月成月的都是空心菜、苦瓜和花生米。
宣平他们住在军营,半尺长的蜈蚣在屋里屋外自由自在地爬来爬去。厕所在野外,去的路上,经常就看见蛇蝎穿行而过。于是,大家去厕所时,必须拿一根长棍“防身”。
尽管这样,宣平他们也喜欢上了海南岛美丽的热带自然风光:高耸的椰子树、英雄树和面包树,这些植物爬满了山路。还有碧蓝的海水和海里白色的、粉红色的海石花。
另外,海边各色各样的贝壳,黎族人民的部族生活,包括他们曾经历过的艰苦生活,无不留下美好的、充实的、惬意地回忆。
就在宣平他们对“海鹰2号”进行收尾试验的同时,“海鹰2号”的改型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
“海鹰2号”的改型工作,主要任务是将它的末端制导无线电雷达改为红外末端制导雷达。
之所以需要进行这样改进的必要性,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中得到了证实。
早在1967年10月,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埃及海军舰艇发射了6枚“冥河”舰对舰导弹,击沉了以色列驱逐舰“埃拉特”号,首创了导弹击沉军舰的纪录。
但是,在此后的第四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采用电子对抗,干扰“冥河”导弹的无线电制导设备,致使埃及、叙利亚发射的几十发“冥河”导弹无一命中。
鉴于埃、以战争,我国海军方面要求宣平小组在设计导弹武器系统时,一定要具备抗干扰的能力。
“海鹰2号”采用红外末端制导是抗电子干扰的措施之一。由于没有现成的红外制导设备供“海鹰2号”使用,三院设在天津的八三五八所,承担了这项研制任务。刚开始研制“海鹰2号”的时候,第三设计部就已向八三五八所提出了“红外末端制导装置”的课题任务书。
八三五八所的副所长钟任华是一位著名的红外技术专家,他带领着一批年轻的精兵强将,排除各种干扰潜心攻关。
经过摸索,八三五八所做出了以硫化铅元件为探测器的红外头样机,但在海上试验后,否定了这一方案。
钟任华又重新开始以锑化铟元件为探测器的红外头方案设计,并做出了样机。经过海上试验表明,其性能达到了规定的技术指标。
在此基础上,钟任华即着手准备将红外头装到“海鹰2号”导弹上进行飞行试验的工作。
在三院计划部部长吴之桢和处长林景亮的具体领导下,三院下决心、费大力组织了一个40多人的技术队伍,到天津八三五八所进行红外头与弹上、地面各系统性能协调与结构协调的联合试验。
这支试验队是领导组织来的,同时也都是一些想干点事业的人。所以,在两个月的试验中,宣平他们兢兢业业,群策群力,为攻克每一项难题而努力。
在工作中,大家苦中取乐。住的条件差,有时睡骡马店,10个人一张大床。有时睡澡堂,在街上直等到晚上22时才能进去,早6时前必须离开。
在这次试验中,他们发现了红外制导设备的不少问题,也共同解决了很多难题。试验结果令人满意,这就更激起大家的工作热情。
此后不久,宣平他们在北京做了第二次联试验。这次的试验结果,更接近于导弹飞行状态。
为了部队使用方便和降低使用成本而进行的技术革新,经过多次试验,证明可行。
这次联试之后,导弹总体所对红外制导设备进行了验收。紧接着,宣平他们带着各自设计的图纸到导弹总装厂开始3发红外弹的生产与装配。
工厂的生产秩序虽不正常,但在沈世绵厂长和院机关冯学伦同志带动下,工人师傅们克服重重困难,坚守在自己的岗位。
1975年底,首批3发装有红外制导设备的导弹,即红外弹完成了总装生产任务,并运往海军试验基地。
海军要求:这3发红外弹,必须要在海水封冻之前完成飞行试验。
试验期间,八三五八所所长钟任华和宣平为技术负责人。他们相互尊重,认真负责,以任务为重,从不扯皮。他们俩与海军试验基地的同志,共同探讨,也很融洽。
他们想通过这次飞行试验,证明反舰导弹可以采用红外末制导。这也是对宣平他们几年来工作的考核,所以他们的心情始终很紧张。
发射前夕,第一发导弹在发射阵地检查时,发现了故障。
发射架离海边只有几米远,设计员和海军基地的人员有的骑在弹上,有的在弹的周围,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下排故障。
手冻僵了拿不住工具,鼻涕流下来就结成了冰凌。夜幕降临后,海风呼啸,没有一个人提前退场。在手电筒微弱的亮光下,大家继续排障。
故障排除后已是后半夜了,多数同志就在附近简易的民房里和衣过夜。
6时,天刚蒙蒙亮,宣平他们召开了现场会,研究是否可以做发射试验。
宣平与几位设计员商量后,代表三院大胆地表态:“同意发射。”
据宣平后来回忆说: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使用这么大的权利。要知道,一发遥测红外弹,仅造价就需要70多万元,幸运的是,这一发弹按试验要求,飞完了全程。
这次首批3发弹飞行试验,取得了两发飞行成功的好成绩。第三发导弹未能捕获目标,这一失败提醒宣平他们,不要因胜利冲昏了头脑,要冷静地找问题,改进红外制导头系统的设计。
回到北京后,三院为宣平他们召开了表彰大会,宣平还戴了大红花。
随后,他们着手进行“海鹰2号”改型的研制。
从1975年到1977年夏,我国发生了几件大事:周恩来逝世、朱德逝世、毛泽东逝世、唐山大地震、北京长时间搞防震,大家都为国家前途忧虑。
就宣平个人的境遇来讲,他的母亲去世了,而他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所以对工作影响很大。
看到这种情况,总体部的领导和同事一方面安慰他,一方面希望他再次抓3发改型弹的总装和出厂测试。
在各方面的努力下,3发改型弹完成总装和出厂测试。随后,宣平他们带着这3发红外弹,进入海军试验基地试验。
这次试验又是前两发弹成功地命中靶船,第三发出现了故障。在后来的故障分析中,结合上次飞行试验中第三发弹的失败,他们终于查出了故障的真正原因,为后来的定型试验成功奠定了基础。
为此,三院为他们第二次成功开了庆功会,宣平又一次戴了大红花。
1980年,试验队带着7发“海鹰2号”红外弹奔赴试验基地,进行设计定型飞行试验。
按照飞行试验大纲规定,如果7发弹有7发命中靶船,则认为定型试验成功。
按大纲,7发弹根据不同的试验射程,安排在不同的发射场地发射。虽然大家觉得成功是有把握的,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一发弹起飞后飞行得很漂亮,靶船在海上按要求航行,但在红外头开始工作时,导弹突然大转弯,未能和靶船相遇,出师不利。
大家回到宿舍后,一方面查资料,跑电路,另一方面查遥测数据。直到第二天上午,实测发射架电路后,确认了故障来自发射架电路设计错误。
经过这个挫折,大家仍充满信心地准备余下的6发弹试验。功夫不负有心人,除一发弹由于高度表故障导致失败外,其余5发弹都飞得很好,均符合大纲的要求。
试验期间,有时飞行试验安排在晚上,导弹上安装着点燃的曳光弹,就像仙女提着灯笼在海上飞行。
最后一发弹创造了令大家欣喜的奇迹,直接打翻了靶船,为宣平他们的定型试验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伴随着导弹自主研制的硕果,我国战术导弹逐步走向系列研发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