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了,孩子没有来赎他的琴。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于是大家产生了怀疑,会计说:“提琴也许是偷来的吧?现

在的孩子,可不能太相信了啊!”我不同意这个看法,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保持沉默。慢慢的,我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冷却下来。

两个月后,从朝阳公社传来一个消息:红星大队有一个从上海被遣送回乡的“反动权威”,因精神错乱突然自杀了!现在正在卫生院进行抢救。他的名字叫范汀。“范汀在这儿?他为什么要自杀?”我大吃一惊。我们音乐学院请他讲过课,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他严肃认真的教学态度和热情奔放的音乐家风度,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得马上去看看他。

消息往往是一份迟到的旧报纸。范汀的遗体前些日子已经火化了。从村里的一个老头那儿打听到范汀还有个孩子。老头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真是个怪伢子,老子死了,都哭不出声啦!整天抱着画满豆芽菜黑道道的本子发呆,他跑在老子坟前一个劲地念叨什么‘爸爸,我对不起你,一定赎回来, 一定赎回来’,他要赎什么呀?这可怜的伢子⋯⋯”我心里猛然一动。老人还在絮叨,“白天在镇上拣破烂,晚上顶着月亮还在地里打草。卖了钱全存在一个铁盒里,天天要数几遍,可一个子儿也舍不得花。天一亮,早饭也不吃就站在村口的小河旁。左手这么往里一弯,右手老是不停地上下那么一摆一摆,嘴里还哼着什么怪调门,你说怪不怪?我可怜的伢子,八成发了疯啦⋯⋯”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急忙问道:“现在孩子在哪儿?”老头跺了跺脚说道:“打草割伤了指头,也没让大夫去瞧瞧,天又热,全烂了!唉!被送进卫生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