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在最艰苦的环境中磨练自己

1927 年，湖南遭受到严重的自然灾害，板仓地区的许多农民缺衣少食。尤其是在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支持工农武装的农村地区采取疯狂的报复手段，广大农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开慧并没有退却，而是积极地领导贫苦农民同敌人进行斗争。她教育大家，条件越是艰苦就越要团结一致，相互帮助，同舟共济，度过困难时期；天下穷人是一家，大家只有抱成一团，才有力量，才能打倒反动派。有人冬天没有衣服穿，开慧就拿出自己的衣服送去；有人没有饭吃，开慧就会从自己所剩下多的米缸中舀出来拿去。

1928 年，斗争变得更加艰苦，许多共产党人惨遭杀害，板仓地区只有少数人在坚持战斗，开慧就是其中的一位坚定分子。她想方设法与党的上级部门取得联系，等待着党安排新的任务。当她终于与湘、鄂、赣边区特委书记腾代远取得联系时，心里那个激动和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腾书记指示，今后我党的主要任务仍是进行武装斗争，开慧心里觉得亮堂多了。

根据以往的斗争经验，开慧认为板仓地区武装斗争难以开展，一是群众发动得还不够，大多数农民还没有参加到斗争队伍当中来；二是板仓地区范围有限，回旋余地太小；三是没有与长沙、平江、湘阴等周围地区的革命武装联合起来。针对以上这些情况，开慧做了大量工作。

从此，开慧便经常出现在贫苦农民家中，与他们一起拉家常，一起做工， 向他们讲述革命的道理，她成了农民的知心朋友。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开慧遂选择敌人控制薄弱的飘峰山作为主要活动地区，并经常在这里召开秘密会议。平江、长沙等地共产党员和农会骨干也经常聚集飘峰山，他们希望开慧具体指导，希望开慧能给他们出主意。开慧鼓励大家说：“目前革命是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不要灰心，应当对前途充满信心；目前最关键的是要团结广大贫苦农民，开展武装斗争，建立工农革命武装。”飘峰山区的共产党员在开慧的引导下，开始从失败的情绪中摆脱出来，重新开展工作，高举起了武装斗争的大旗。事实证明，这些同志在 1930 年国民党进行的大屠杀中，表现得最为坚决，最为勇敢，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绝不向敌人低头。

由于开慧及地下党组织卓有成效的工作，板仓地区的革命斗争开展得轰轰烈烈，开慧也声名远扬。贫苦农民热爱她，为了掩护她，避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总是亲切地称她为“霞姑”。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热情欢迎。但她的名字也使敌人感到头疼，使敌人感到胆颤，恨不得把她立即抓获。

当时有各种各样的关于开慧的传说。国民党清乡司令部向湖南伪省长何键报告说：“杨开慧率领一支骁勇善战、装备精良的女赤卫队，从井冈山杀下来，正在平江、湘阴一带活动。”说得有鼻子有眼。

警备司令部向上级的报告说，开慧在湘阴、平江等地组织游击队，直接威胁省城长沙。

还有人说，开慧经常独自一人化装进城，从敌人那得到绝秘消息⋯⋯ 上面一些说法有的有些根据，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开慧在群众中影响太

大了，人民群众热爱她，而国民党反动派对她则是又恨又怕，所以才有了这

些夸张的传说。

开慧始终把关心群众疾苦、密切联系群众，尤其是把妇女解放和动员妇女参加革命作为大事来做。她曾写过一篇《缪三嫂》的文章，在群众中流传很广。原来缪三嫂是开慧的邻居，家里很穷，尽管她一年到头拼命地干活， 但到头来仍是吃不饱，穿不暖，孩子们经常因饥饿和寒冷而啼号不止。开慧心里很难过，她总是一次次地从自己不甚富裕的家里拿出衣服和粮食送去。缪三嫂是个极要强的人，又知道毛泽东不在家，开慧一个人带孩子也很不容易，所以经常拒绝，并下决心拼命干活来养活一大家子。缪三嫂白天在地主家打零工，晚上在家里织布，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但最后缪三嫂一家子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是衣不蔽体。看到这种情况，开慧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在此基础上，她写成了这篇文章。开慧在文章中写到，我们穷人要摆脱饥寒交迫的悲惨局面，要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就必须推翻这不公平的社会，建立我们自己当家作主的新社会；我们既不能悲观失望，更不能指望敌人发善心，只有自己起来革命，用武力打破这黑暗的旧世界。后来，缪三嫂成为农会骨干，成为开慧的得力助手。

斗争是艰苦的，然而斗争又是充满无穷魅力的。在如此困难的环境中， 开慧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她身在板仓，但她时时刻刻关注着革命的前途， 关注着工农红军的命运。为了及时了解红军和毛泽东的情况，开慧常常仔细阅读敌人的报纸，从“反面”了解前线的情况，然后她再把这些情况转告给同志们。前方胜利消息，会给同志们以极大的鼓舞；前方失利的消息，同志们则会扼腕痛心。有时开慧能从我地下组织那儿得到些消息，知道毛泽东和党中央的一些情况。尽管在反“围剿”中红军也遭受到很大损失，但开慧坚信，胜利最终是属于人民的，反动派最终是要被消灭的。在开慧的正确引导下，板仓地区的党组织坚持了正确的方针，坚定不移的领导人民群众进行武装斗争，并不断地取得胜利。

1930 年七、八月间，由于李立三“左”倾机会主义的影响，红军两次组织攻打长沙。第一次虽取得胜利，但某些领导人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没有看到存在的危险性，又接着命令第二次攻打长沙，结果损失惨重，被迫让出胜利成果，从长沙撤离到浏阳。红军撤出长沙后，国民党反动派对地下党组织和武装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他们加强“反共义勇队”、“清乡团”等反动武装，到处搜捕和屠杀共产党员及革命群众，制造白色恐怖。

残酷的现实告诉开慧，板仓也即将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

此时此刻，开慧想到的首先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党组织和同志们。她提醒党员和农会骨干，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防止敌人反攻倒算。尽管如此，不少共产党员因掩护群众而落入虎口，开慧非常难过。同志们劝她赶快离开这里，到红军控制的浏阳去。开慧坚决不同意，她说：“现在是在困难的时刻，我怎么能不管同志们，自己先走呢？”

敌人仍在疯狂地进行反扑，不放过任何一个革命志士，开慧更是他们追捕的对象。8 月中旬的一天，伪省长何键秘密派侦缉队来捉拿开慧。幸亏被我们的同志及时发现，开慧才躲过了这次厄运。

开慧的好友郑家益不幸被敌人逮捕了。这位女英雄坚强不屈，无论敌人施以怎样的酷刑，她都不肯说出地下党的情况，不肯出卖一位共产党员。她因痛骂敌人而被敌人残酷地割去舌头，被打成瘫痪，最后竟被残无人道地用线香熏死了！开慧流着眼泪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告诉他们郑阿姨是怎么死

的，要他们永远记住这深仇大恨，长大后参加革命，为郑阿姨报仇。

斗争变得异常艰苦。据不完全统计，仅在板仓附近的清泰、白沙一带， 就有 460 多名共产党员和农会干部被惨遭杀害，板仓的上空乌云密布，充满了白色恐怖。据当地人说，因为反动派杀的人太多，以至于在许多杀过人的稻田里，第二年的禾苗长得特别旺盛，特别高，特别青黑，人们凭吊，皆为之暗然悲伤。

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开慧想到的首先是党的事业，保护党的机密。为了预防万一，夜深人静之后，开慧清理了一下党的秘密文件，把不太重要的烧掉，而把重要的文件密封在一个蓝花瓷坛内，深埋地下。

为了保存实力，我地下组织有计划地安排党员转移。考虑到开慧危险性更大，组织上要开慧马上离开板仓，但开慧坚决拒绝。她说：“我是个老党员了，我有责任做好这里的工作，同志们还没有完全离开，我不能走。”她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想方设法安排同志们转移到安全的地区。同志们都为她捏一把汗，开慧却很从容，工作仍是开展得井井有条。

看到板仓地下党还是在轰轰烈烈地领导群众进行斗争，敌人恼羞成怒， 遂到处贴布告，以重金悬赏缉拿开慧。但在群众的掩护下，开慧一次次地脱险了。一天傍晚，清乡队 20 多个人穿便衣向板仓冲来，阴谋捉拿开慧。正巧被在山上放牛的一位老人发现，老人立即通知缪三嫂。缪三嫂二话没说，丢下孩子，马上带着开慧离开，抄小道把开慧送到余家坳一个亲戚家里。清乡队在开慧家周围埋伏了一夜，也没有看到开慧的影子，灰溜溜地走了。

开慧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不得不东躲西藏。母亲天天为她担惊受怕， 于是劝她：“孩子，听妈一次话，你到井冈山找毛泽东去吧！”开慧替妈妈擦掉眼泪，平静地说：“妈妈，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不能走啊！因为这里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同志没有离开。”由于妈妈再三劝说，开慧答应暂时到平江的舅舅家躲一躲。

李立三继续执行军事上的冒险主义路线，命令红军再次攻打长沙，使红军遭受极大损失，地下党也遭到严重破坏。开慧在平江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要立即回来，把这些情况告诉大家；另外，她对仍在板仓继续战斗的同志也放心不下。她抄小路，穿树林，躲过敌人的多次追捕，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离开板仓才几天，又有不少同志被敌人杀害，开慧心里非常难过。但她在同志们面前总是表现出坚定的态度，她鼓励大家说：“古话说得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板仓有一个共产党员活着，革命的烈火就不会熄灭，同敌人的战斗就不会停止！所以我们应当有信心，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之后开慧又安排不少同志转移。大家都知道开慧的脾气，只要有一个同志没有安全转移，开慧是不会离开板仓的。

敌人追捕得越来越残酷了。平江与长沙交界的地方全被封锁，铲共义勇队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对过往行人严格盘查。对稍微有一点“共党”嫌疑的人皆不放过，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1930 年 10 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开慧在通知地下党员开会时，不幸被敌人的密探发现了。第二天早晨天刚朦朦亮，何键派以范觐熙为首的铲共义勇队队员 80 多人，悄悄包围了开慧的家。村里村外，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刺刀，敌人杀气腾腾。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把开慧惊醒。她感觉到有情况，急忙披衣下床，走到后门。砸门声越来越响，敌人的嗓门也越来越大。长期的斗争经验告诉开慧，

这是敌人来抓人了。开慧临危不惧，她发现敌人已经紧紧地包围了房子，于是立即取出还未发出去的两份秘密文件，划着火柴烧掉。开慧已经做好准备， 等待着敌人出现。

门终于被砸开了。开慧从容地面对冲进来的端枪的士兵，轻蔑地说：“要走就走，不许你们胡来。孩子和老人无罪，我跟你们走！”凶恶的敌人在绑上开慧后，竟也要把年仅 8 岁的岸英带走，真是惨无人道。

乡亲们知道了开慧被捕的消息，都愤怒至极，纷纷赶到杨家。有人质问： “你们凭什么抓她？”

范觐熙恶狠狠地说：“她是共匪头子毛泽东的堂客！” “难道她与毛泽东结婚就有罪？” “我们早就调查清楚，她是个地下党！她煽动群众，反对党国，阴谋推

翻政府⋯⋯”

“你们有什么证据？”

范觐熙见众怒难犯，担心这次立功受奖的好机会失掉，强行用刺刀把周围的群众驱散，急匆匆地要把开慧带走。

开慧非常坦然，一点也不害怕。但她看到孩子也硬要被敌人带走时，心如刀绞。她对岸英说：“孩子，别害怕，把胸挺起来！”看到妈妈勇敢的样子，岸英真的也不怕了。

开慧再次仔细看了看自己住过的庭院，向乡亲们告别说：“乡亲们，别难过。敌人现在猖狂一时，但他们早晚是要被消灭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共产党人是杀不尽的！”

乡亲们流着眼泪，目送着母子俩被敌人强行带走。乡亲们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