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民喉舌与民主斗士

1931 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步步进逼,占我东北,入侵华北,蒋介石实行不抵抗主义。郭沫若忧心如焚,对祖国的思念更加强烈。他反复吟咏鲁迅那首诗:

椒焚桂折佳人老,独托幽岩展素心。岂惜芳心遗远者?故乡如醉有荆榛。

他每吟一次都要流泪。他曾写下这样一首诗: 信美非吾土,奋飞病未能。

关山随梦渺,儿女逐年增。五内皆冰炭,四方有谷陵。何当挈鸡犬,共得一升腾。

1937 年 5 月下旬,他接到郁达夫来信,称:“今晨因接南京来电,嘱我致书,谓委员长(指蒋介石)有所借重,乞速归。”郭沫若心花怒放,归国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不久,“七七”事变爆发,他在友人金祖同和钱瘦铁的帮助下,买好了船票。

临走的那天清晨,郭沫若一夜没有合眼,4 点半,他在几张白纸上给妻子安娜和几个儿女写下了简短的留言。他决心趁他们还在熟睡中悄悄离开。他踱进寝室,看到安娜已经醒了,正在倚枕看书,儿女们都纵横地睡得很安稳,沫若禁不住流下泪来。他连忙擦干了眼泪,掀开蚊帐,在安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以作告别。安娜不知沫若的用意,微微笑了一下,眼睛也未离开书。她听到沫若的木屐声走下了台阶,还以为他同往常一样去散步哩。

沫若走上大路,他一步一回头地望着妻儿们所在的家。眼泪禁不住泉涌而出。他默诵着今夜枕上吟成的那首诗:

又当投笔请缨时,别妇抛雏断藕丝。去国十年余泪血,登舟三宿见旌旗。欣将残骨埋诸夏,哭吐精诚赋此诗。四万万人齐蹈厉,同心同德一戎衣。

7 月 27 日,郭沫若回到了上海,立即投入了抗日运动。在淞沪抗战中, 他奔波在前线与后方。领导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创办《救亡日报》,组织战地服务团。上海沦陷后,他转移到香港和广州,恢复《救亡日报》。在此期间,他写出了很多鼓动抗日救亡的文章和诗词,后来编为《羽书集》和《战声集》。他还写出了《甘愿做炮灰》和《棠棣之花》两个话剧,这些作品, 把人民抗战的火焰点得更加旺盛。

1938 年 1 月,郭沫若到武汉,在周恩来的安排下,他担任了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以第三厅为根据地,团结了广大进步的文化工作者,组成了一个抗日宣传中心,以各种形式号召人民起来抗日。

1938 年 10 月,武汉陷落,郭沫若率三厅人员转移重庆。蒋介石这时采取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压制人民群众的抗日活动。三厅的抗日宣传活动不断遭到国民党的阻挠,被迫陷于停顿。蒋介石强迫三厅工作人员加入国民党。郭沫若巧妙地予以拒绝。他说:

加入国民党本来不成问题,我自己以前也做过国民党的党员。不过,为三民主义而奋斗,重在行动上实际上执行三民主义,形式上的加入不加入, 并不是重要的问题。这好比,相信佛教的不一定做和尚,做和尚的不一定都是相信佛教的。

蒋介石见此计不成,便下令免去郭沫若三厅厅长职务,调任政治部部务委员。这是一种明升暗降的办法。根据周恩来的指示,三厅全体进步文化人, 来了个集体总辞职,给了蒋介石当头一棒。蒋介石怕文化人跑向延安,便又组织一个文化工作委员会,仍请郭沫若主持。他规定文化工作委员会只对文化工作进行研究,不能从事对外政治活动。周恩来对郭沫若说:“蒋介石划圈圈,圈不了我们,我们可以跳出来干嘛!挂个招牌有好处,我们更可以同他们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展开我们的工作。”

于是,郭沫若便利用文工会这一合法组织,领导国统区的文化人,积极开展了有利于抗战、有利于中国革命的工作,对国民党顽固派开展了一场反专制、争民主的斗争。

“皖南事变”不久,郭沫若即着手整理和修改了他的历史剧《棠棣之花》, 突出了“主张联合、反对分裂”的主题,借历史题材鞭鞑了蒋介石制造“皖南事变”的罪行,在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

1942 年 1 月至 1943 年 3 月,郭沫若以亢奋情绪,连续写出了《屈原》、

《虎符》、《高渐离》、《孔雀胆》和《南冠草》五部历史剧。把历史和现实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收到讽喻现实、批判蒋介石的巨大政治效果,也为中国现代话剧史树立起一座不朽的丰碑。这些历史剧如一股强大的爱国主义湍流,从历史长河中直向现代奔腾而下,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爱国与卖国,都在这历史的浪涛中接受着时代的检验,引起了人们心灵的强烈共鸣。屈原的精神,如姬的品格,夏完淳的形象,高渐离的坚贞,聂政、聂荌的气节,段功和阿盖公主的人品,都在他的历史剧中得到了近一步的发扬。

这一时期,还形成了他第二个历史研究高潮。他写出了《屈原研究》、

《甲申三百年祭》、《十批判书》、《青铜时代》等历史著作,把中国的历史研究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在他的带动下,国民党统治区的进步文化运动蓬勃地开展起来。这遭到了蒋介石统治集团的嫉恨,加紧了对进步文化人士的迫害。

他在进行文化斗争的同时,又积极投身于反蒋的民主运动,向蒋介石统治集团要求民主,取消专制,给人民自由权利。蒋介石暴跳如雷,解散了文化工作委员会。郭沫若在文工会解散的聚餐纪念晚会上说:“今天我们是被解散了,我们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我们是更自由了。”中外进步人士闻讯后纷纷登门或驰函驰电慰问。远在昆明的李公朴、闻一多、费孝通、吴晗、光未然、沈从文等驰函郭沫若说:

“雾重庆”时代已经过去,光明与黑暗的阵营渐渐分明了。请您和您的朋友们坚持着我们文化界严肃工作的堡垒,紧拥着我们文化界庄严的大业, 来争取我们国家民族的生命线——民主政权。请相信我们是你们的声援,如同你们广大的民众是你们的后盾一样,你们是不孤立的。

1945 年 8 月,日本投降了,国共两党的和平谈判开始。毛泽东亲至重庆, 争取实现国内和平,建立民主联合政府。郭沫若更加不避艰险,为实现国内和平、争取民主而奔走。他参加政治协商会议,与各民主党派人士配合,逼使国民党签署了政协决议。一时,民主的春风吹遍大地,人民欢欣鼓舞。1946 年 2 月 10 日,山城重庆人民为庆祝政协成功召开大会。郭沫若、李公朴、章乃器、施复亮等被推为大会主席团成员。蒋介石派遣暴徒,大打出手。郭沫若、李公朴等多人被打伤。蒋介石的反民主反革命面目更加暴露。

1946 年,郭沫若为反对内战,争取和平、民主、团结,继续奔走呼号, 他愤怒谴责国民党特务欧打民主人士马叙伦、阎宝航、雷洁琼和杀害民主战士李公朴、闻一多。他写文章号召人们:“化悲愤为力量,把恐怖还给施行恐怖政策者⋯⋯扑灭法西斯瘟疫!”

黎明前的黑暗更加浓重,为了郭沫若的安全,中国共产党安排他去了香港。在香港他联络在港民主人士,声援上海学生的抗暴斗争,拥护召开新政协。还为《华商报》撰写文章揭露蒋介石抗战中的丑行。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郭沫若结合现实、结合历史写下了大量作品,

除上面说到的以外,还有《跨着东海》、《我是中国人》、《涂家埠》、《南昌之一夜》、《流沙》、《神泉》、《洪波曲》、《蒲剑集》、《蜩螗集》、

《历史人物》、《天地玄黄》和《迎接新中国》等文集、诗集。这些作品既是历史的真实记载,也是中国文化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