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钉熬汤

（瑞典）

从前有一个旅行家，在森林里走。一路上，房屋稀少，看来要想在天黑前找到一个住处，希望很小。突然，他看见前面的树丛中透出几点亮光。他再往前走了走，发现是一间小茅屋，里面的火炉正烧着一堆火。他心里想， 要是坐在火炉边暖暖身子，再弄点吃的，那该有多好哇。于是，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向小屋走去。

正在这时，一位老太婆走出来了。 “晚上好，见到您真高兴。”旅行家说。 “晚上好，”老太婆说，“你从哪里来？” “太阳的南面，月亮的东面，”旅行家说，“我现在是回家。除了这个

地区还没来过外，我已经游遍了世界。” “那么，你一定是个伟大的旅行家了。”老太婆说，“你到这里来干什

么呢？”

“哦，我想找个地方过夜。”他说。 “我想也是，”老太婆说，“但是，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我丈夫不在

家，而且我这里也不是旅店。” “好夫人，”旅行家说，“你不要这样粗暴和狠心，我们都是人，应该

互相帮助，书上就是这样写的。” “互相帮助？”老太婆说，“帮助？你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吗？你想，谁

会帮助我？我屋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不，你还是到别处去找住处吧。”

但是像所有的旅行家一样，他并不肯轻易罢休。尽管老太婆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还是坚持不走，不停地恳求和祈祷，就好似一条饿狗。最后她终于让步了，同意他睡在地板上过夜。

那太好了，他心里想，于是谢过了她。 “躺在地板上，就是不睡觉，也比在树林里受冻要强。”他说。他是一

个乐天派，随时都可以哼上一首曲子。

他走进屋里，发现老太婆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穷，只不过她是个最最尖酸的女人，口里总是怨天怨地。

他显现出一副很随和的样子，拐弯抹角地要她弄点吃的东西。 “我到哪里去弄吃的？”老太婆说，“我自己今天一天什么也没有吃。” 但是，这位旅行家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可怜的老奶奶，您一定饿了吧？”他说，“好，好，我想我该请您与

我一道吃点东西。” “你有吃的！”老太婆惊讶地说，“你看上去不像有什么东西可以邀请

别人一道吃！你有些什么可以请客呢？我倒想看看。” “出过远门的人见过许多别人没见过的事，见多识广的人总是充满智

慧，感觉敏锐，”旅行家说，“与其失去智慧，还不如死去！借我一个锅， 老奶奶！”

老太婆很是好奇，于是就给了他一个锅。

他往锅里加好水，把它放在火炉上，便用力吹起火来，很快火苗就蹿了上来。然后，他从衣袋口摸出一根四■长的铁钉，放在手心上转了三下，然后把它放进锅里。

老太婆把两眼睁得大大的，仔细地盯着看。 “这是做什么？”她问道。 “铁钉汤。”旅行家一边说，一边用搅稀饭的棍子搅动着水。“铁钉汤？”老太婆问。

“是的，铁钉汤。”旅行家答道。

这个老太婆一生的见闻不算少，可是用铁钉煮汤这样的事，她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这可是件穷人该知道的事，”她说，“我想学会怎样用铁钉做汤。” “不值得学的东西，总是无人问津。”旅行家说，“但是，如果您想学

会，您只看我怎么做就可以了。”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搅动着锅里的汤。 “一般来说，这能做出味道鲜美的汤，”他说，“但是这一回，汤可能

会稀薄，因为我这个星期一直是在用这根铁钉做汤。要是再加上一把燕麦粉， 那这汤就很不错了。”

他又说：“可是，没有的东西，想也想不来。”于是，他又搅起汤来。“哦，我想我好像还有一点燕麦粉。”老太婆说着，便取了一些面粉来。旅行家把精细的面粉撒到汤里，继续搅了起来。老太婆坐在旁边，一会

看着他，一会看着锅里，两只眼睛突了出来。“这汤可以请客了。”他一边说，一边一把一把地往汤里加燕麦粉，“如

果放上一点咸牛肉和几个土豆，那么口味再挑剔的绅士也会喜欢了。”他又说：“可是，没有的东西，想也想不来。”

老太婆一想，记起她还有一些土豆，而且可能还有一点牛肉，她把这些东西取来，给了旅行家。他把它们放进去，继续搅着，而她依然坐在旁边盯着看。

“这汤可以上宴席了。”他说。 “是吗，真是不可思议！”老太婆说，“就这么一根铁钉！” “如果再加上一点大麦和一点牛奶，我们可以请国王来尝一尝了。”他

说，“为国王每天晚餐吃的都是这种汤——我曾经在御厨房里帮过厨。” “天啊，请国王来尝一尝！真是不可思议！”老太婆一巴掌拍在腿上，

叫了起来。她对旅行家和他与皇族的关系感到肃然起敬。“可是，没有的东西，想也想不来。”旅行家又说。

这时，老太婆记起她还有一点大麦；至于牛奶，那她有的是，因为她的奶牛刚刚生下小牛。于是她去把这两样东西取来。

旅行家拿着棍子，搅呀搅呀，老太婆坐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会看着他，一会看着锅里。

过了一会，旅行家把钉子取了出来。

“汤做好了，我们可以美餐一顿了。”他说，“但是，国王和王后在喝这种汤的时候，总是要喝上一两杯酒，至少还外加一块三明治。同时，他们还要在饭桌上铺上一块桌布。”他又说：“可是，没有的东西，想也想不来。”这时候，老太婆开始感到自己很了不起了，她想，如果只要有这么些东

西，就可以像国王那样进餐，那么就这样进餐吧。与这位旅行家一起扮演一回国王和王后，那该多么有意思。于是，她走到食品柜前，取出了一瓶白兰地，两个酒杯、还有黄油、奶酪、熏牛肉，摆了满满一桌，像请客似的。

这个老太婆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餐，她从来也没有尝过这样的汤，真是不可思议，用铁钉煮的汤！

她学会了这样一种经济简便的煮汤法，心里十分高兴，不知道怎样感谢恩师才好。

他们吃呀喝呀，喝呀吃呀，最后两个人都疲倦了，想睡觉了。

旅行家准备睡在地板上。但是，那不行，老太婆心里想，不行，那样绝对不行，“这样高贵的人一定得睡在床上。”她说。

他自然不需要老太婆施加太多压力。“这像是甜蜜的圣诞节日，”他说， “我从未碰到这么好的女人。啊，太好了！遇上这么好的人，真是福气。” 他一边说，一边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早上，他一醒来，老太婆就给他端来了咖啡和一杯酒。他走的时候，老太婆给了他一个闪闪发亮的钱币。

“谢谢，十分感谢。你教了我。”她说，“我学会了用铁钉煮汤，从此， 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这不难，只要在汤里加上一些好吃的东西就行。”旅行家说完，就上路了。

老太婆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远去。她说：“这样的人可真难得！”

潘国庆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