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青年
哦,上帝,你存在吗?是的,你存在,但你不为我们复仇。——肖邦
向国外同行学习
1828年8月的一天晚上,肖邦家里高朋满座。尼古拉与朋友们大声谈论着波兰的时事。
最近,波兰的局势是硝烟弥漫。肖邦的朋友、诗人密茨凯维奇深情地朗诵了他新创作的《青春颂》。
密茨凯维奇出生于1798年,他比肖邦年长12岁,平日里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肖邦从他新创作的《歌谣与传奇》和《无人祭》等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倾向和浪漫主义色彩的作品里,吸吮到了新鲜的思想营养。
这使肖邦清楚地认识到,波兰的领土被瓜分以后,波兰人民虽然被奴役着,但波兰人民的民族意识并没有被扼杀。
肖邦听着朋友们的谈话,情不自禁地坐在钢琴前,开始即兴演奏。
客厅里的谈话声立刻被音乐声打断了。人们静静地望着肖邦,聆听着从他的手指间流淌出来的穷人的呼号声和战马奔腾声以及刀枪碰撞声。朋友们的聚会,促使肖邦的爱国思想更加强烈。在这之后,他的创作开始有意识地注重思想性了。
不久,埃尔斯纳教授在评阅他创作的作品时,对他说:“我感觉到你作品的情感更深刻,气势更宏大了!你的作品不但具有了抒情诗的特点,而且还具有了民族史诗式的特点!”
因为整天与这些激进的诗人和艺人们聚在一起,肖邦的眼界大开。渐渐地,他已经不满足所看到的一切,他更加强烈地渴望自己能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和看一看。
而同时,有很多朋友和老师都在关心肖邦的前途。
埃尔斯纳说:“肖邦明年就毕业了,他应该到国外去看看,特别是到德国、意大利和法国去,这对于他的发展非常重要。尼古拉申请奖学金的事进行得如何?”
尼古拉也非常希望儿子能有机会出国深造。任何一个音乐家,只有去维也纳或者巴黎走一趟才会被认可。可是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太好,到哪里去筹集这笔资金呢?
为此,尼古拉为肖邦向政府申请旅行奖学金。这一申请经过各级机关的审查,最终被拒绝了。国家行政委员会和警察局认为不能赞成把国库的金钱浪费在奖励这种艺术家身上。
“这种结果并不出人意料,”勃罗津斯基冷冷地说,“不能指望俄国人关心波兰的艺术。”
于是,为儿子筹集必不可少的旅费的千斤重担就落在了肖邦父亲身上。选择什么地方作为目的地呢?是维也纳还是巴黎?是巴黎还是维也纳?这两座各具魅力的城市都有音乐之都的美称。不过,尼古拉选择了维也纳,因为他在那里有一个叫作乌尔费的世交,并且和他有一些重要的关系,弗里德里克可以由他来接待。
马采伊奥夫斯基提起3年前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曾听过肖邦的演奏,并于演奏会结束后从自己的手指上摘下一枚钻石戒指送给肖邦的事。他的意思是:可否直接向皇帝陛下提出申请?
勃罗津斯基轻蔑地说:“不能对他抱有幻想。”
当时波兰王国的国王由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兼任,他力图将自己打扮成波兰人民的朋友,不时做出一种姿态,召见肖邦即其一例,但是还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勃罗津斯基那样认清他的本质。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它触动了每个人的心,使人们回到现实中来,再一次体验亡国之痛。
沉默了一会儿,亚罗茨基教授说:“下个月将在德国召开一个自然科学家代表大会,我已接到了邀请。我想,我可以带肖邦去,让他先到德国见见世面。”
大家都赞成。肖邦的第一次出国旅行就这样决定了。这将是他与外面的世界的初次接触。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此行具有重要的意义。
1828年9月,肖邦很幸运地随华沙大学动物学教授弗列古斯·亚罗茨基先生一起,去参加在德国柏林召开的一个自然科学家的代表大会。
临行前,肖邦激动地在日记本上写道:
虽然我和亚罗茨基教授只能在那里待两个星期,但他会把我介绍给柏林音乐界的朋友,我马上就能看到柏林斯蓬蒂尼的歌剧,我还将欣赏到更多杰出作家的优秀作品。
肖邦和亚罗茨基教授一行坐了整整5天的马车,经过几昼夜的颠簸,他们终于到达了肖邦倾慕已久的城市柏林。
来到柏林的第一个晚上,肖邦去看了德国作曲家温特的著名歌剧《中断的宴会》。
在柏林,每天晚上都有精彩的演唱会。在演唱会上,他还很幸运地见到了9岁的天才小提琴家伯恩。据介绍,小伯恩还是著名的音乐大师巴赫的后人呢!伯恩的演奏,使肖邦更进一步了解了巴赫的作品。
肖邦还看到了德国人演出的韦伯特的《自由射手》,他认为,这里的演员演技是一流的!
肖邦还看到了巴洛克时期最伟大的作曲家亨德尔的一部清唱剧《卡西连弗斯特》,还看到了清唱家、作曲家奇马罗萨的代表作品《秘密婚配》,看到了法国作曲家翁斯洛夫的喜剧《货郎》。
于是,他对同行的亚罗茨基教授说:“教授先生,我真羡慕柏林人,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新上演的歌剧!这在我们家乡却是不可能的事!”
最让肖邦兴奋的是,他见到了德国的音乐家门德尔松,并且欣赏到了他的名作《仲夏夜之梦》。
门德尔松比肖邦年长1岁,当时他创作了大量的弦乐曲,演出时,一度引起轰动,他比肖邦的名声还要大。肖邦在欣赏年轻的同行高超演技的同时,更让他产生了超过他们的强烈愿望。
一天,肖邦走在柏林的大街上,他感到自己很自信。他想,此时有钢琴的话,我会直接把这种感觉在钢琴上表现出来。
这样想时,肖邦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乐器商店,他第一次触摸到那么多崭新的钢琴。肖邦向店员询问钢琴的制造和生产过程,店员绘声绘色的介绍,使他手里直痒痒。
肖邦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一架钢琴前面,即兴弹奏了几句刚刚留驻在他心里的旋律。
“啊!好美的琴声啊!”商店里的顾客,一下子被肖邦的琴声吸引过来,人们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不知道他是谁,都不住地夸奖他的琴艺。
在大家的邀请下,肖邦大方地开始即兴演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筋疲力尽的肖邦停了下来,他向店老板说:“谢谢你们,让我使用你们的新钢琴,我打扰你们工作了吧!”
店老板高兴地说:“不,小伙子,你为我带来了这么多的顾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当肖邦想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人却对他说:“小伙子,你的琴弹得这么好,您帮助我选一台钢琴好吗?”
肖邦欣然应允,虽然他和柏林人口语交流很生硬,但音乐缩小了他们彼此间的距离。
那天,这家乐器商店很幸运地多卖了10台钢琴。肖邦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小伙子,瞧你这么能干,我可以高薪请您做我的店员吗?啊,我是说,您愿意到我们这里工作吗?”
肖邦笑着婉言谢绝了。这是他在异国他乡第一次很特殊的演奏,他赢得了观众的掌声和喝彩声!
几年后,当肖邦在柏林上流社会的舞台上演奏时,人们才如梦方醒。大家惊奇地发现:他正是当年在乐器商店里弹琴的小伙子。
1828年10月6日,肖邦他们从柏林返回波兰,肖邦对这次旅行认真地做了记录。这些,我们从他留下来的日记中可以看到。
肖邦风尘仆仆地进了家门,他把自己在柏林看到的一切,都讲给家人听,大家为他的传奇表现惊叹不已。特别是他的父亲尼古拉,他更希望儿子能够去一趟维也纳。
出国的事情定了下来,剩下的事便是尼古拉四处筹集资金。可是当时的华沙动乱频繁,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借的。因此,肖邦的出国日期也是一拖再拖。
1829年的春天,俄罗斯的新沙皇尼古拉一世准备驾临华沙,举行波兰王国国王的加冕仪式。波兰人对残暴镇压十二月革命的情景记忆犹新,因此对这件事的反应也极为平淡。
此时的革命浪潮不但没有平息,反而又再次地涌动了起来。就在肖邦经常聚会的咖啡馆中,在亲朋好友的家里,人们朗读的激进报刊,那些进行的政治讨论搅得他激动不安。人们争相对这次来访表示冷漠。就连平日里腼腆的肖邦也毅然表明他的信念,公然蔑视那场庆典,认为它又肮脏又丑恶。
为了庆祝庆典,在加冕仪式之前,在波兰各地都举行了非同寻常的音乐会,演奏的是巴赫、亨德尔、海顿和凯鲁比尼的作品!人们还纷纷相互传告,说人称“魔鬼小提琴家”的意大利演奏家帕格尼尼这个伟大的人物也要在音乐会上演奏自己的作品。
帕格尼尼属于欧洲晚期古典乐派、早期浪漫乐派音乐家。他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小提琴大师之一,对小提琴演奏技术进行了很多创新。
听说帕格尼尼要到来的消息,肖邦兴奋了好几天。音乐会那天,他早早地来到了会场,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他好不容易挤进了会场,听了帕格尼尼的演奏,并且留下了强烈的印象。肖邦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把钢琴练到这种程度。
回到家里后,肖邦在日记中写道:
帕格尼尼,身材单瘦,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蓬乱的头发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让人一看他的样子,就想起传说中的魔鬼,可看到他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又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让人不可思议,他竟然把琴弹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推出优秀作品
一天傍晚,肖邦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徘徊。他望着天边的最后一缕晚霞,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有点惆怅,也有几分伤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心中。
在经过琴房的时候,肖邦听到有人在弹琴,弹的就是他去年谱写的《e小调夜曲》。
肖邦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随后又微笑地摇了摇头。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和着琴声唱歌,是女中音,声音既圆润,又动听。
肖邦不知不觉地站在门前,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见了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亭亭玉立,正面对着他。
少女看见了他之后,她的歌声戛然而止。这个人过来,将门打开了。在她的注视之下,肖邦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面红耳赤,竟然不知所措。
坐在钢琴旁的那个人站了起来,笑着说:“噢!真巧,原来是肖邦啊!你把我们吓了一跳。”
肖邦这时才看清,为少女伴奏的是他的一位同学。
肖邦的同学看见肖邦不说话,便说:“怎么,你们还不认识?那我来介绍一下。”
他指着肖邦说:“这位就是《e小调夜曲》的作者肖邦先生。”肖邦的同学又指着少女说:“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康斯坦茨娅·格瓦特科夫斯卡小姐。”
肖邦鞠了一躬,说:“非常荣幸。很抱歉,我打断了您的演唱,请继续吧,您唱得很好听!”
康斯坦茨娅还了一个礼,说:“谢谢,认识您我非常高兴。”
这时,肖邦的那位同学说:“肖邦,你来得正好,康斯坦茨娅特别喜欢你的这首夜曲,刚才她让我弹奏,可是我弹得太差了,还是你亲自为她伴奏吧!”
肖邦也不推辞,就坐在钢琴旁开始演奏。这支夜曲所具有的抒情、沉思、忧郁的旋律,正符合他此刻的心境,琴声就是他的心声,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
肖邦对康斯坦茨娅一见钟情,很快就变成了一种狂热的爱恋。可是,他却始终不敢继续和她接触。
康斯坦茨娅是宫廷总管的女儿,她来到华沙之后,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康斯坦茨娅很漂亮,像小鸟一样快乐。她的身边便聚集起了一大批的崇拜者,围着她献殷勤。这群年轻英勇的军官放出话来,随时准备为康斯坦茨娅而决斗。
康斯坦茨娅似乎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在舞会上,她接受每个人的邀请,而肖邦似乎不屑于这样做,他不肯这样露骨而又粗俗地追求,他觉得这是对神圣爱情的一种亵渎,他担心自己会被淹没在一大群的追求者当中。于是,肖邦又渐渐对她疏远了,可是他的心却在思念着她。为此,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一天,肖邦的好友雷姆别林斯基发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头,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最近好像有心事啊?”
肖邦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我爱上了一位姑娘,可我却不知该怎么办。半年多了,我没有和她说上过两三句话,可是她的影子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雷姆别林斯基问:“她是谁呀?”
肖邦低声说出了他心中的秘密。接着,肖邦告诉雷姆别林斯基,他最近的《协奏曲》慢板和几首圆舞曲,就是为她写的。
雷姆别林斯基“哦”了一声,说:“她有好多追求者,你不主动追求,别人就会捷足先登了!”
肖邦说:“我看她对谁都好,人又漂亮,家庭出身也好,爸爸又有权势。而我啊,只是一个穷光蛋,我担心她会拒绝我。”
雷姆别林斯基激动地说:“谁说你是穷光蛋?你是全波兰公认的天才音乐家呀!你就是我们波兰的莫扎特在世呀!”
肖邦忧虑地说:“世界上的女子,谁都爱天才,但没有一个愿意和他们结婚的。天才在他们眼里只是高贵的艺术品。”
雷姆别林斯基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建议你当面向她表白,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可是,肖邦还是怕被拒绝。就这样,说来说去,两个人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把这件事先放一放。
此时,波兰王国国王的加冕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这段时期,肖邦根据好友密茨凯维奇的两首史诗剧作,创作了两首叙事曲。
第一首《g小调叙事曲》来源于密茨凯维奇的诗作《康拉德华伦洛德》。
诗剧叙述的是,11世纪时期,立陶宛民族被日耳曼的骑士团歼灭后,立陶宛人的后裔、年幼的华伦洛德被俘。华伦洛德在敌人的军营中长大后,为敌人效力,向自己的祖国发起进攻。
为此,立陶宛的老人乔装成唱诗的歌手,深入敌营,向华伦洛德诉说立陶宛人悲惨的遭遇,华伦洛德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随后,他决心为自己的祖国效力。最后,立陶宛人获胜了,可华伦洛德却被敌人处死了。
密茨凯维奇创作这首史诗,意在鼓舞波兰人民再次起来反抗异族侵略。
肖邦借用该剧的精神和史诗的气概,用乐曲奏出了叙事诗的意境,乐曲充满了叙事性的表现力和戏剧性。
第二首《F大调叙事曲》,取材于密茨凯维奇的长诗《斯维台茨湖》。
长诗叙述的是,立陶宛的壮男都到前方参战去了,当后方的老幼妇孺听到前方兵败,敌人不久就会打到自己的家门口时,他们便祈求上苍,宁愿让洪水淹没自己的城市,也不愿遭到异族的践踏。
紧接着,奇迹出现了,这座城市马上就变成了一片汪洋。许多年后,一位流落他乡的立陶宛后裔漫步湖泊,想寻找先人的踪迹,突然有水神从湖中浮现,向他讲述了这个故事。
肖邦根据长诗的描述,用平静优美的乐句和暴风雨般的戏剧性乐句形成鲜明的对比,构成了这首乐曲的特定的音乐形象和情绪气氛。这两首乐曲很好地表达了肖邦对俄罗斯新沙皇加冕仪式的蔑视和不满。
不久,肖邦还是被新沙皇召去,为沙皇加冕仪式演奏。虽然肖邦很不愿意去,但毕竟沙皇是得罪不起的,肖邦只好去参加了这次演奏。
还是在这个春季,一天,肖邦的老师埃尔斯纳郑重地对他的父母尼古拉夫妇说:“是这样的,还有几个月肖邦就要毕业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地为他筹办一两场音乐会,以便为他正式踏入社会做准备。这也可以算作他向社会递交的一份答卷。我觉得,以他的天才和实力,他是能够胜任的。”
在尼古拉夫妇心里,埃尔斯纳是个经验丰富和很有远见的人,所以一听到这话,尼古拉便惊奇地问:“您的意思是让他举办公开的演出?”
埃尔斯纳诚恳地说:“是的,我认为有举办公演的必要!”
“可是……”尼古拉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
埃尔斯纳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肯定地说:“放心,我会帮助你们打通一切障碍的。”
就这样,在埃尔斯纳先生的帮助和尼古拉夫妇的努力下,一周后,肖邦在华沙举行了两场音乐会。
自1924年的那场音乐会以后,肖邦有近5年的时间没有在华沙的听众面前露面了。当时,华沙的听众一看见肖邦公演的宣传单,都纷纷购票,整个华沙城顿时热闹起来。
第一场演出那天,尼古拉夫妇紧张地坐在台下。茨弗尼风趣地说:“不用担心,作为他的至亲,你们就应该相信肖邦的能力!”
这次公演的主打曲目,是肖邦最新创作的《冬天的旋风》。肖邦创作这首曲目是有寓意的: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可华沙人心中的天空却仍不见暖意。
肖邦这首作品,暗示了华沙人被压制的革命热情,好像是一篇在冬天里悲痛欲绝的独白!
演出过程中,尼古拉夫妇的紧张情绪一直没有松弛下来。一曲终了,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来,大家听懂了乐章所包含的深意。
邻座的观众热情地伸出双手,向尼古拉夫妇表示祝贺。肖邦的母亲被这热烈的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
公演结束后,华沙《妇女信使报》评论说:
被称为波兰的神童、莫扎特第二的天才钢琴家肖邦已经长大了。他的手指特别细长,他演奏自己作品里特有的和弦和宽阔的琵琶音时毫不费力。
他的天赋和精湛的琴技,好像一只驾驭琴键上的五彩飞鸟在快乐地翱翔。
让我们诚挚地祝愿这位年轻的钢琴家、这位才华出众的作曲家,日后能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这次演出结束后,肖邦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创作中。
他的毕业论文和他向学校递交的毕业乐曲,至今仍陈列在华沙音乐学院的纪念馆里。后来,他的作品还被这所音乐学院编入教材。
肖邦成了华沙音乐学院培养出来的卓越学生的代表!
1829年7月,肖邦从华沙音乐学院毕业了。肖邦的音乐主授老师埃尔斯纳在他的毕业评语里说:
肖邦具有特殊的音乐天赋,是个罕见的音乐天才!
并为肖邦不久到维也纳深造写了推荐信。
一天晚上,肖邦的父亲尼古拉对肖邦说:“钱总算凑齐了,这里的钱够路上花的。还有一些记名期票,你到维也纳以后可以去取出来。可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摆阔,花钱也不要大手大脚!因为你从来没有过节俭的意识。”
为了能让肖邦去维也纳深造,肖邦一家和亲朋好友很早就忙开了。
可是,说心里话,肖邦对这次出远门很犹豫,这其中有许多原因。
这些年来,肖邦已经习惯于在父母身边生活了,他有点儿害怕孤单。再说,华沙的政治气氛一直不太好,他特别担心爸爸妈妈、姐姐妹妹们的安危。
早在1829年春天,在华沙暗暗流传着革命将要到来的消息。
尼古拉并不相信谣传。但他知道,谣传有时就是事变的预兆,他也知道在战争或者革命时期必须沉默下来。因此他认为,革命会比疾病更容易毁了他的儿子。尽管现在只是那些长嘴饶舌的人在谈论革命,但是华沙必然会以革命来回答沙皇尼古拉日益狂虐的暴政。
只有一条出路可以摆脱这种危险的局面,就是尽快地让肖邦出国。
虽说肖邦对康斯坦茨娅只是一种单相思,他们能够相爱的希望特别渺茫,但是他觉得,他这一去,这点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他似乎一天不见到她心里就难受!
那一时期,肖邦一直在寻找机会与他心爱的女孩接近,他觉得有勇气袒露自己的感情了,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他决定要表露自己像火一样的爱情!
几天以后,举行了一场祭礼。肖邦设法谋到了管风琴师的职位,并在祭礼上弹奏了一些即兴创作的,与会场气氛完全不符合的作品。
曲子刚一弹完,肖邦就从那些极为不满的信徒当中分开了一条路,来到了康斯坦茨娅面前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他便赶快溜走了,以免引来众人的愤怒。不过,他至少得到了盼望已久的约会。
到现在为止,肖邦一直不喜欢为某种具体的事件作曲。可是,在爱情的鼓舞下,他竟然大胆地写出一部既忧郁又热烈的《钢琴协奏曲》,倾诉了自己的烦恼。
他与康斯坦茨娅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挽着姑娘的手臂散步,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可是他还是小心地让自己的一位朋友去打听情况。他怕人们看见了他和一位美丽的姑娘在一起会说三道四。在华沙,还是应该遵守它严格的规矩的。
爱情之火越烧越旺,也让他的音乐激情膨胀起来,他越来越希望可以到巴黎或维也纳去走一走,可以碰到一些激动人心的比赛,至少可以和那些大名家们同进同出,在钢琴上一争高下。他开始渴望旅行,渴望桂冠,渴望光荣!
当尼古拉将钱以及车票交给肖邦时,肖邦不由得怔住了。事情来得有些突然,肖邦盯着钱,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父亲严厉地打量着他:“怎么,你又不想去了吗?你以为这钱是这么容易凑齐的吗?”
肖邦慌忙说:“不是的,爸爸,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只是想,还有几个星期……”
让肖邦为难的是,他必须舍弃康斯坦茨娅。他立刻跑去找她,告诉她这个消息,可是他却受到了极为冷漠的接待。
“你的那些好听的誓言呢?”康斯坦茨娅伤心地问。
“别说这种话……我很快会回来的,要是你家里人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很快结婚的!”肖邦尽力解释着。
“唉!算了吧,不知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康斯坦茨娅眉头紧锁,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写信的。求求你相信我,别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我只能往前走,这样才可以把自己的事业发展起来。”肖邦几乎是恳求着康斯坦茨娅。
可是康斯坦茨娅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对他的这些一点儿都不热心。肖邦也特别了解他的爸爸妈妈、亲朋好友,以及两位老师对他的期望,他也知道,他这样老待在华沙这个小地方,事业是不会有多大的起色的。
尽管肖邦百般犹豫,过了几天,他还是顺从他父母的意思,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去维也纳的火车。
1829年7月底,肖邦与音乐学院的4位同学一起由华沙出发,去他们的音乐圣地维也纳。在中途,肖邦他们需要倒换火车,因此便找了一间小旅馆先住下。肖邦在屋子里来回溜达,发现有一架钢琴,于是便坐下来弹琴。
肖邦的琴声一下子把旅店主人和他的妻子、女儿吸引住了,随后,所有的旅客们都被吸引过来了。人们惊奇地望着这位意外出现的艺术家,都听得入了神。
旅客中还有个“烟鬼”,从未见他断过烟,可是现在,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美妙的琴声,竟没有发觉他的烟斗已经熄灭,并且都凉了。
夜深了,肖邦的同伴们都睡了。肖邦几次中断琴声,要去休息,可是人们都不肯让他走,希望他可以再弹一曲,于是他只好又坐下来,继续弹奏,人们听得如痴如醉。
有一位老音乐家含着泪走过来,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并说了许多祝福的话。店主人也被感染,他慷慨地招待大家。他的女儿给肖邦准备了许多水果和食物,让他在路上吃。
就这样,肖邦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坐上了火车,旅店主人一家以及所有的旅客都去车站送他。
肖邦望着送他的人们,心里十分激动,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闯荡维也纳
1829年7月31日,肖邦和他的同学一起站在了驿车的顶层,进入了维也纳城。维也纳迷人的景色和浓厚的文化氛围,让他们目不暇接。
街道上的景象也是如此热闹,一辆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在街上奔驰,后面跟着穿着精美号衣的仆人;一个个警察也穿着有饰物的军服在街上巡逻。
这边,是利希滕达尔近郊,是舒伯特的诞生地;那边,是西班牙黑人会馆,两年前,贝多芬就是在那里去世的。此外,还有街上的那些民间活动,如木偶戏、受过训练的狗、流动乐队,以及看热闹的行人。这些场景,给这群波兰小伙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肖邦一到维也纳,他家的老朋友乌尔费就忙着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尤其是介绍给著名作曲家吉罗维茨和卡尔特纳托剧院的经理加伦伯格。
不过,要知道,维也纳似乎从来就不缺少音乐才子,而这次肖邦带给维也纳人的,除了几支家乡的民间小调,也没有什么大部头的东西可以引起维也纳人另眼相看。因此,加伦伯格的接待勉勉强强还称得上是亲热。
不过,大出版商哈斯林格答应他可以出版著名的《根据莫扎特的一段主旋律所作的变奏》。这就给肖邦又提供了一些不错的筹码。基于此,人们可以很愿意地来听他演奏。
不久,在一家著名的沙龙里,肖邦的琴声第一次与维也纳的贵族听众们见面了。这一次,听众的反应挺一般,肖邦感觉很难过。
从童年起,肖邦就一直是在夸赞声中长大的,对于赞扬,他简直太习以为常了,而此时受到了冷落,当然也很不舒服。不过,现在他明白了,要想在维也纳出人头地,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哈斯林格看到肖邦来维也纳后,整天忙着看歌剧,欣赏别人的音乐会,却闭口不谈自己公演的事,真的以为他不想在这里演出了,便着急地说:“下个星期,你写的那首变奏曲就出版发行了,你的音乐会也同时举行吧!一切事宜由加伦伯格院长安排。”
加伦伯格声称,他是很看重肖邦的才华的。于是,他提出,愿意把剧院大厅免费借给他举办一场音乐演奏会。
肖邦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城市,而且维也纳人对他很友好,劝他一直待到冬天,并鼓动他公开演出,甚至说如果他不演出就离开此地,那维也纳将受到很大的损失。
肖邦在致家人的信中写道:
我到胡萨日夫斯基家去了一次,听了我的演奏之后他激奋起来,并请我去吃午饭。席间有不少维也纳人,好像他与所有的人都说好了似的,一致要我公开演出。斯泰因想马上把他制造的一架钢琴送到我的住所,如果我举行音乐会的话,就送到音乐会上去。
然而,生产水平比他更高的厂主格拉夫对我做了相同的许诺。
总而言之,凡是听过我弹奏的人都要我演出,而维尔费尔还补充说,既然我来到维也纳,而且我的作品又即将出版,我就一定要演出,否则,我必须特意再来此地一次。他担保说,现在的时机最合适,因为维也纳人渴求新的音乐,青年音乐家不应错过这样的机会。
然而,肖邦在沙龙里受了些小挫折,便有些犹犹豫豫。他觉得自己的音乐好像并不受维也纳公众的喜欢。他对这个音乐演奏会的前景很不乐观,因此有些害怕,他甚至都想回华沙了。
加伦伯格好像已经预感到了肖邦要打退堂鼓,于是就决定来个既成事实。
有一个星期六,加伦伯格在剧院里见到了肖邦,便对他说:“肖邦,下个星期四要举行音乐会,你愿不愿意参加啊?我可以把你安排在十分有利的位置上,你看怎么样?”
肖邦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下来。不过,他心里十分清楚加伦伯格的用意。
肖邦私下里对朋友说:“加伦伯格感兴趣的,是因为我不会让他掏钱。而我之所以答应他,是我因为酷爱演奏罢了。”
后来,不管怎么说,反正演奏会的事情定下来了。
这次演奏会由乌尔费担任乐队指挥,他把节目的内容告诉了肖邦。先是贝多芬的曲子,接下来的就由肖邦演奏他的《根据莫扎特的一段主旋律所作的变奏曲》和他在维也纳创作的《克拉科夫回旋曲》。
由于时间很紧迫,没有多长时间的排练,肖邦与乐队只有一次合排的机会,时间定在了星期三的上午。乐师们不愿意用如此短的时间来排练一部新谱子,于是他们一边排练一边嘀咕说:“真不好演奏啊!”“多么笨啊!”“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
听到这些,肖邦心里非常难受。由于和乐队配合不好,到了最后的时刻,肖邦还是决定把《回旋曲》抽下来,换上一部即兴创作的作品。
1829年8月11日18时,维也纳上层社会的名流人士和贵族的太太小姐们,来到卡尔特纳托剧院,观看肖邦的演出。
哈斯林格的女儿列奥波迪蒂,是一位有名的职业钢琴家,女婿勃拉卡是当地有名的新闻记者,他们两人穿梭在观众中间,他们要看看观众的反应。
同肖邦一起来维也纳的几位同学,也都坐在观众中间,扮演着探子的角色,分散在每一个角落。当时,肖邦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现在,他看到稀稀落落的听众,心里更是慌乱了。他弯着背,低着头,匆匆地走上舞台,来到钢琴旁。
他连望也没有望一眼他的乐队,便开始轻轻地演奏起他的钢琴曲。他的琴声轻柔迷人,不是那种猛烈敲击键盘而发出的声音,他对待自己的钢琴是温柔的,他厌恶乐队使出浑身力气来演奏的风格。
一开始,听众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有些人还在下面低声谈话,可是渐渐地,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安静下来,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慢慢地来了兴致。
肖邦即席创作的《科麦尔》,是一种波兰人在婚礼中常用的饮酒曲,是波兰西部传统舞曲中最古老的曲调。也许正因为这样的曲调才令听众耳目一新,琴音刚落,听众们便热烈欢呼起来,一些听众甚至都跳到椅子上了!
这种奇怪的飘逸的演奏方法,与风靡一时的贝多芬的演奏技巧是非常不同的,这种轻灵的与柔和的琴风更适合沙龙,而不适合这样巨大的音乐厅。不过,肖邦还是得到了观众热烈的掌声和许多欢呼声。
演出结束后,哈斯林格尤为兴奋,他周旋在各音乐名流之间,仿佛肖邦不是朋友的学生,而是他一手培养出的得意门生,他分享着肖邦这份成功的喜悦,听着维也纳观众给予这位天才钢琴家的赞誉!
评论界赞美肖邦说,在肖邦的作品中,民歌成分第一次以它的全部激动人心的深刻性表现了出来。
肖邦的演奏中艺术性、技术性的完美和富于激情的气氛,使一些老的音乐家如拉赫纲、吉罗维茨和车尔尼等人赞叹不已。
贝多芬的朋友、第一流的四重奏演奏家舒本济格也被这位年轻的钢琴家迷住了。他赞许地对肖邦说:“年轻人,酝酿一下感情,再加演一次吧!”
不过,肖邦也听到了一些批评的话语。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在维也纳产生了一些影响。后来,他写信告诉家里人说:“我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作表演的。”
就这样,音乐会虽然取得了成功,但肖邦似乎并未真正博得维也纳观众的心。
8月12日,肖邦在给父亲的信中有这样的话:
几乎每个人都说我的演奏太阴柔,太细腻了。因为维也纳人习惯倾听强而有力的敲击方式弹奏钢琴。但是我不在乎,我宁可这样也不要他们说我的弹奏过于大声。
肖邦清楚地认识到,这样的演出是关系到他自身荣誉的大事,成功与否,都会决定他以后的音乐生命,可血气方刚的他,愿意满足听众的心愿,自己也愿意接受如此巨大的挑战。
8月18日,肖邦在维也纳举行了第二次公开演出。按当时维也纳流行的音乐风气,肖邦这次演出,他要先演奏几首固定的曲目,再请听众指定一段主题音乐,由他作即兴的表演。
这一次,肖邦终于演奏了那首《克拉科夫回旋曲》,这首乐曲的配器原先非常单薄,经过肖邦一位在维也纳进修同学的重新编配,整部曲调显得圆润而流畅了。
台下的观众继续保持高昂的热情,欢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第二场音乐会比第一场更为成功。按照提议,肖邦即兴表演了法国作曲家布瓦尔迪厄创作的歌剧《白衣夫人》的主题音乐。
幸好肖邦在这里刚看过这部歌剧,在他的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剧中主人公的形象,这使他处理起这首作品来更加得心应手。然后,肖邦又按照观众们的提议,即兴表演波兰的主题曲《蛇麻草》等乐曲。观众十分兴奋,有的人又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18岁的维也纳女钢琴家勃拉格特卡,走上舞台把自己创作的乐曲送给肖邦,表示对肖邦演出成功的真诚的祝贺!
这次打了折扣的成功并未使肖邦满足,他觉得自己的风格不太适合维也纳。不过他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反正他是不会改变自己的风格的。
次日,肖邦在给父亲的信中有这样的话:
如果我的首演获得好评,那么,昨天的那场演奏应该更好。我站在舞台的那一刻,叫好声至少重复了3次,台下有着大批的听众。第二次演出远比第一次成功,这正是我所喜欢的见证。
父亲筹集的旅费也快花光了,肖邦准备回去了。告别维也纳的情景也非常使人感动。他和朋友们互相拥抱,有的人甚至哭了起来。
不久,肖邦告别了他在维也纳新结识的朋友,怀揣着埃尔斯纳写的另外5封推荐信,向新的目的地进发。
肖邦一行途经布拉格、莱布尼茨、德累斯顿、瑞士,肖邦恭敬地去拜见一些有名的音乐家,观看了当地的音乐演出,并参观了一些画展。
这是一段漫长但风景如画的旅途。
肖邦在汉卡的住客留言册上写了一首《玛祖卡》舞曲,向汉卡表示他的感激。这曲子是按照一位名叫马切尧夫斯基的旅伴为了表示对兄弟民族这位伟大人物的尊敬,而匆匆写成的词句制作的。《金色的布拉格》给肖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一座睡意惺忪、略带荒凉、衬着绿色的城市,很大、很美、很古老,也很迷人。
途经台普里茨时,肖邦做了短暂的停留。由一位华沙熟人介绍,他在克拉瑞和阿德林根侯爵的贵族家庭里度过了一个夜晚,当晚肖邦应邀作了4次即兴演奏,对此,他在一封信中有详尽地描述:
喝茶前我和克拉瑞侯爵个人谈了很久,喝完了茶,他的母亲请求我“赏光”坐到钢琴前面去,这是一架葛拉夫牌的好乐器。我“赏了光”,但也从我这一面请求先生们赏光给我一个主题作即兴演奏。
这提议立刻在大桌子周围那些手拿绣花针、织针、钩针的名媛闺秀中间像野火般地传布开来了:“一个主题,一个主题!”三位娇滴滴的公主互相商量着,直至其中一位转向一位弗里采的先生那里,我记得他是克拉瑞公子的家庭教师,他向我提出了罗西尼的《摩酉》中的一个主题。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我做了即兴演奏,而且是那么得心应手,以致赖塞尔将军后来又与我作了长时间的谈话。
这天晚上我作了4次演奏。那些公主要求我在台普里茨多待些日子,明天再去她们那里吃中饭。
肖邦信中提到的那位赖塞尔将军显然非常欣赏肖邦的演奏,他当场为肖邦写了一封介绍信给在德累斯顿的宫廷侍卫长。在这封满纸官腔的法文信里还加上一句德文:“肖邦先生是我迄今所认识的最出色的钢琴家之一。”
第二天早晨5时,肖邦动身前往德累斯顿,在那里一直逗留至8月25日。在德累斯顿,他观看了歌德的《浮士德》。这部歌剧已完成好几年,但直至数月前,才在德国的布鲁斯维克首度被搬上舞台。
虽然肖邦所看的歌剧《浮士德》仅限于第一部分,并未演出全剧,而且被弄得支离破碎,但仍留给肖邦深刻的印象。
回到住处后,他在日记上认真地记录观后感,他写道:
我刚看完《浮士德》回来。我在17时便在剧院外头等候,这出剧由18时演至23时,是一出恐怖的幻想剧,但是非常杰出。在幕与幕之间他们演奏了施波尔同名歌剧中的一些选曲。
最后,肖邦经过勃列斯拉夫尔回到了祖国,于9月初到达华沙。第二年11月,肖邦再次离开了华沙。这一走,他就再也没能回来。
这些经历,进一步拓展了他的音乐视野。这次维也纳之行,使肖邦成熟了很多。
决定再次出国
1830年,这是肖邦在波兰度过的最后一年。
从国外归来,肖邦的创作进入了第一个高潮。他的暴风雨般的创作欲望高涨起来,这种欲望使他创作出他的第一批杰作。凡是应该表达的一切,他都信任地托付给钢琴。他的音乐就是他感情的影像。其中凝聚着他对祖国和大自然的热爱,他对民族历史的自豪以及他的忧伤、悲哀和愤懑。
1829年9月12日,肖邦回到了华沙。在1829年剩下的日子里,肖邦专注于创作。
此时的肖邦没有了公开演奏时的压力,因此得以自由自在地探究一些著名的音乐作品,如施波尔的八重奏、贝多芬的《大公》钢琴三重奏、升g小调弦乐四重奏,以及降E大调《告别》钢琴奏鸣曲。这些作品均留给肖邦深刻而长久的印象。
至此,肖邦足以成为一位具有判断鉴赏能力的艺术家。他对贝多芬的尊崇十分明显,因为当时贝多芬的音乐在华沙已逐渐失去大众的青睐。
就某种程度而言,肖邦对芮尼的鼓励十分感激,但在他的作品中却或多或少受到时下较成功、较流行的作曲者的影响,如胡梅尔、莫舍勒斯和考克布雷纳,这几位音乐家不仅无法与受人尊崇的维也纳乐派相提并论,而且与肖邦作品中的创意与诗意相比也还略逊一筹。
就在这几个月当中,肖邦开始着手创作《f小调钢琴协奏曲》。这首作品于次年春天完成。
《f小调钢琴协奏曲》是肖邦第一首重要作品,完全脱离学生时代的影子,至今仍被认为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f小调钢琴协奏曲》的情感特质,在肖邦优雅、贵族般的外表下,那种如诗人般的心怀以及郁积的热情,明白地显现出一种新的感受。
这样狂乱的感情,与肖邦先前作品中的简洁和单纯截然不同。肖邦的信心由此产生。这之后,肖邦在家人面前,显得越来越沉默,反而与他的老友蒂图斯·沃伊奇乔夫斯基有更密切的联系,蒂图斯是肖邦题献《请伸出你的手》变奏曲之人。
这些都显示,肖邦处于相当紧张的压力之下。这期间,他希望能拜访柏林和维也纳或意大利,却无一能实现。
留在华沙,对肖邦的艺术或名声也都没有发展的空间。他说:“在这个城市里,我不过像个跟班。”
同年10月3日,在给蒂图斯的信中,肖邦再次表达了自己陷入单相思和事业低迷的苦恼:
我想着她,而这些思绪全然表现在我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慢板乐章之中。我寄给你的小圆舞曲,则是今早因她而来的灵感之作,你不会相信,我现在觉得华沙是个多么乏味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家人带给我的一些欢乐,我是不会待在这里的。每天早上找不到人与你分享喜悦和悲伤,是多么忧郁;而加在你身上的压力却无处可卸,是多么可恨。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常常将我想告诉你的话向钢琴倾述。
肖邦的父亲可能并不知道儿子的这几乎没有前景可言的恋情,但是肖邦对人生显得无精打采,却令他的父亲烦恼和沮丧,他不得不插手儿子的生活。
1929年10月底,尼古拉将儿子送到雷兹威尔王子处,至少表面上转移了肖邦对康斯坦茨娅的思念。雷兹威尔王子的两个女儿都十分喜欢肖邦。
11月14日,肖邦在给蒂图斯的信中说道:
看起来,目前我是身不由己了,我必须待在这里,直至他们要我离开。但我真的很挂念我的工作,尤其是尚未完成的钢琴协奏曲,焦急地等候最后的完成。
它驱策着我放弃这里天堂般的生活。这儿有两名夏娃,年轻的公主,她们非常的友善,具有音乐素养,也很敏感。
肖邦同时指导其中的一名公主汪达习琴。她十分年轻,只有17岁,而且非常漂亮,指导她弹琴真的是件十分愉快的事。
实际上,雷兹威尔王子本身也是一名作曲家和大提琴手。他曾经给肖邦看一部他自己以《浮士德》为主题所创作的歌剧草稿,令肖邦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由于肖邦觉得音乐既不需要描述,也不需要标题的帮助,因此不曾有过类似的讨论。他一直觉得音乐是一种艺术形式,通过表演表达最直接的情感与智性的冲击。这是一种保守的看法,但却也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说法了。
重返华沙,已是初冬时节。肖邦继续创作他的《f小调钢琴协奏曲》,他对康斯坦茨娅的单相思也再次燃起。同时,肖邦也开始留意华沙听众们的要求。
肖邦在维也纳已经有过两次成功的演出,他发觉他在华沙举行第一次重要演出的时间不能再拖延了。
华沙的新闻界曾经谨慎地评价过肖邦的维也纳之行,他们竟然说,从这次行动中看出肖邦对祖国的某种轻视。而他们仅仅用一块儿豆腐块大小的地方报道了肖邦回国的消息,同时也提醒年轻的音乐家不要忘了他真正的祖国在哪里。
本来在维也纳的演出并未获得全面的成功,肖邦的心中就有些苦恼。他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作曲家,现在,又在华沙挨了这么一通批评,心里就更难受了。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每种音乐,每种曲子都会有人喜欢,也会有人不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他是不可能获得所有人的喜欢的。
现在,他最想见的人是康斯坦茨娅。她是肖邦最甜蜜的安慰。在维也纳的那段日子里,他信守诺言,每天都给她写了一封信,每天夜里也都能梦见她。于是,他一回国,就到音乐学院的门口去等她。
肖邦站在音乐学院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难道没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向康斯坦茨娅大献殷勤?她现在还能爱他吗?可是,那少女一见到肖邦,就快活得叫了起来,一路猛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于是,肖邦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了。
可是,肖邦很快就又陷入了无聊和苦闷之中。他明显地觉得在华沙很不自在,在这里的前景让他灰心又难受。可是康斯坦茨娅不这样想,她并不向往那种四处旅游、巡回演出、经常举行音乐会的生活。她不理解未婚夫的雄心壮志,她更不明白:肖邦为何非要到国外去?他们在一起,这不就很好吗?难道他还不满足吗?
可是对于肖邦来说,在歌剧院里当个无名演员,或者是在音乐学院做个教师,就这样地终老一生,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平庸的生活他再也受不了了。
肖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朋友蒂图斯,蒂图斯一边抽着长长的烟斗,一边听肖邦对未来的打算。
肖邦对自己的这位知己再三表达自己的愿望:“我不愿意留下来,我得去巴黎,去伦敦,或者去意大利!我一开始都忘记了地中海和意大利,我多么希望可以到罗西尼的故乡去看一看啊!我再也不愿意过这种闲散的日子了。我讨厌这种生活!我现在就想走!”
蒂图斯说:“那么,康斯坦茨娅有什么想法呢?”
“我还没敢对她说。”肖邦说。
“可是,这样大的事,你也应该告诉她一声。”蒂图斯提醒肖邦。
一天,肖邦鼓起勇气去见康斯坦茨娅。谁知,正和他担心的一样,姑娘的反应十分强烈。她质问肖邦:“什么,你又要走了?说穿了,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不会回来了!”
“不,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会娶你的!你看,我不是已经回来一次了吗?当我下次回来,就向你求婚,好吗?你这次让我去吧!”
康斯坦茨娅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吧,你去吧!”说完,她解下了自己头发上的蓝色绒丝带,递给了肖邦,说:“你一定要早些回来,我可以等你。”
“好的,我一定回来。不管我在多么远的地方,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你的模样。我会把你的绒丝带放在心口上的。”肖邦真的把绒丝带放在了心口上,可是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国外。
其实,肖邦自己也是一片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也许他预感到了此次出行将会成为永别,他便以各种不同的借口一再地推迟行期。不对最后别离的时候作出决定,是因为他对于这一切有些恐惧。
他那么轻易地离开祖国,投入到了未知的世界,连一点依靠都没有。在那里没有父母,没有老师,也没有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等待着他。
1830年3月3日,肖邦在自己住所的客厅开了一个小型音乐会,前来聆听、欣赏的听众都是经过挑选的私人朋友。这场演奏会由波兰作曲家库平斯基担任指挥。库平斯基与爱尔斯那同为华沙歌剧院经理,他们曾经分别指挥过20多部意大利歌剧的演奏。
在这场演奏会中,肖邦成功地演奏了他的《波兰旋律大幻想曲》,其中,包括库平斯基自己的作品以及刚完成的《f小调钢琴协奏曲》。
1830年3月17日,肖邦在华沙国家剧院第一次举行独奏音乐会。他演奏了《f小调协奏曲》和《波兰主题幻想曲》,引起很大轰动。
这场音乐会的门票早在演出前3天便销售一空,未演出已先轰动,可见听众对肖邦的仰慕可谓至极。一名听众在演奏会结束后,深受感动之余,于半夜23时记下了这么一段文字:
我刚从肖邦的演奏会返回。在他7岁的时候,当他还只是未来的希望的时候,我便已听过他的演奏。他今晚的演出,真是美好、流畅、独特极了!
他的音乐充分表达出内心的感情,而且如歌一般,将听众置于一种微妙的狂喜状态中,带领听众进入他记忆中的快乐源泉。
肖邦对这一次的演出并不满意,然而应观众要求,以及他觉得第二场的音乐会将为他带来真正的成功,于是,在22日再举办一场音乐会。
在这场演出中,肖邦以《克拉科夫回旋曲》取代了《幻想曲》,并采用更强而有力的维也纳钢琴取代自己的钢琴。
同时,在维也纳的哈斯林格实践了他的诺言,于1月出版了肖邦的《伸出你的手》变奏曲,大为提升了肖邦在奥地利和德国音乐界的声望。
民族化的节奏和辉煌的技巧的完美结合立即吸引了听众。虽然他们并不能完全欣赏这个年轻人在协奏曲中取得的纯属音乐上的成功,但分享了音乐中的情感。他们用掌声欢迎肖邦,并深切地感受到他是自己民族的音乐家。
音乐评论家莫赫那茨基对肖邦艺术的民族特点惊叹不已,特意为那部协奏曲在《波兰快报》上撰文。他写道:
为了要像肖邦一样用熟练的演奏和天才的作曲把祖国的美丽和纯朴综合起来,必须要有相当的敏感,熟悉我国田野森林的反响,倾听波兰农民的歌曲。
在波兰人的眼中,肖邦开始成为一个民族的作曲家,他们把肖邦视为将来的希望。
埃尔斯纳对他说:“为人民写作吧!”
诗人维特维茨基对他说:“你当然应该成为波兰民歌的奠基人!我深信你能够做到,而且作为一个波兰民族的作曲家,你将为自己的天才开辟无限丰富的园地,在这片园地上你将获得非凡的声誉。但愿你不断地注意民族性、民族性,再说一遍:民族性。我们有故乡的旋律,就像有故乡的气候一样,山脉、森林、河流和草地都有自己家乡的、内在的语言,你应该是具有自己特色的祖国的作曲家。”
这时,肖邦已经充分注意到自己对整个民族艺术的责任。但是对于一个20岁的青年的柔弱的双肩来说,这责任使他有过于沉重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时,肖邦即使不是理智地却已经纯粹本能地感觉到对他来说,华沙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从音乐会的观众对他的夸奖声中感到有某种格格不入的东西。他在致友人的信中说:“我没有用我所希望的风格来即兴演奏,因为那样就不适合这样的听众了。”
他迫切地感到必须为他和他的生活寻找一个较大的活动空间。在当时的条件下,只有在国外才可以较为自由地发展,而波兰,在沙皇的统治下整个民族的文化正受到威胁。
肖邦决定再次出国。
1830年4月,肖邦开始创作《e小调钢琴协奏曲》。这首作品和《f小调钢琴协奏曲》相比,受到较多的争议。
一般认为它不如《f小调钢琴协奏曲》那么细致感人。不过,在其慢板乐章中,康斯坦茨娅的影子依然萦绕不去。
肖邦自己在写给蒂图斯的信中也提道:“并不是要弹得很大声,而是应该更有情调、宁静而忧郁;它应该给人一种温柔凝视某处而唤起千百种甜蜜回忆的感觉。那是一种在美丽的春天月光之下的冥想。”
进入夏天,肖邦整天忙于写作新曲。一如往常,他只要有空便去聆听歌剧。
5月和6月间,俄国沙皇为波兰国会举行了开幕式,一些艺术家齐聚华沙,他们的表演令肖邦赞赏不已。
尤其是德国女高音哈丽叶塔·桑提,更令肖邦仰慕,她最早以演唱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与《庄严弥撒曲》著称。
人生的痛苦抉择
1830年7月,法国爆发了七月革命,它不仅打击了欧洲反动神圣同盟的封建统治,也对欧洲各国的革命运动起了推动作用。这时,波兰的爱国力量又重新振奋起来,秘密的爱国组织也活跃起来。他们不顾反动当局的逮捕和镇压,正酝酿着新的起义。
一度销声匿迹的秘密组织又活跃起来。在别尔威德尔宫,总督康斯坦丁的住宅的墙上,出现了不知什么人贴的招贴:“该住宅于新年时开始出租。”
警察开始进行搜捕,波兰首都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莫赫那茨基、那别里亚克以及军官雅索茨基、查里夫斯基等人已经组织了起义委员会。
肖邦的父亲大约知道起义即将发生,由于他从事以青年为中心的教育工作,通过经常在他家聚会的朋友们他的消息是灵通的。
正是在这样一种动荡不安的形势下,肖邦的亲人和老师以及朋友们敦促着他出国去深造,并通过他的音乐创作和演奏去为祖国获取荣誉。因为他们了解,如果肖邦不走的话,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战士”!
肖邦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爱国心使他想留下,事业心又使他想离去。为此,他写道:
我还在这里,我不能决定起程的日子。我觉得,我离开华沙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故乡了。我深信,我要和故乡永别。啊!要死在不是出生的地方是多么可悲的事!
我愿意唱出一切为愤怒的和奔放的情感所激发的声音,使我的作品,至少一部分能作为部队所唱的战歌。战歌已绝响,但它们的回声仍将荡漾在多瑙河两岸。
肖邦在华沙的最后几天曾为维特维茨基的词谱写了一首取名《战士》的歌,这支歌为火热的斗争发出了号召:
前进,前进,消灭敌人,
我们要打一场激烈的好仗!
其中,约翰是指17世纪的波兰国王约翰三世索比埃斯基。他曾击败了土耳其侵略者,收复了祖国的疆土,并将土耳其人逐出维也纳和匈牙利,名震欧洲。
这期间,肖邦和朋友们在一起,每日早出晚归,积极地投身到这场运动中去。
尼古拉夫妇看见肖邦这个状态,劝肖邦说:“整日在外面跑,心都跑野了,我们商量,想送你出国学习。”出国学习,自然是肖邦很愿意做的一件事,可是此时他却不想去——争取民族解放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肖邦说:“再过一阵子吧!我要和朋友们一起争取到波兰的彻底解放才能离开!”
肖邦父亲说:“波兰的解放斗争,是你这瘦弱的体格能参与的吗?等战争结束再走?谁能预料到波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放,也许10年,也许几十年,也许要经过几代波兰人的努力才能成功。革命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到国外深造,为我们摇旗呐喊,不也是一种革命吗?”
肖邦激动地说:“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能走!”
母亲看见肖邦这样,忧心忡忡地说:“肖邦,你看看妈妈的满头白发吧!妈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妈妈不想让你再卷入到这场战争中来,更不想让战争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葬送了你的音乐前程!”
肖邦激动地说:“我的前程固然很重要,可是参加这场斗争的热血青年们,哪一个人的前程不重要呢?哪一个人的父母亲情能割舍掉呢?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华沙,我不想让人说我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出去找一个安乐窝,找一个避风港湾,我不能让人家把我看成是懦夫!”
听到这里,肖邦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迟早也是要做父亲的,到时候你就明白我和你妈妈的心情了。我和你妈妈不想失去唯一的儿子。你走之后,你的姐姐你的妹妹还会继续参加革命的,她们上次就参加了,我和你妈妈都没有阻拦,难道这还不够吗?你管别人怎么想啊?你毕竟到那边是有事可做,而不是避乱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肖邦彻底软了下来。虽然在心里难以接受,但嘴上不再执拗了。
7月24日,肖邦前去参加康斯坦茨娅的首演。他对康斯坦茨娅那份埋在心中的情愫,再度被唤起。不过,这时候的肖邦已经比较成熟了,可以客观地评论康斯坦茨娅的演出,不再陷入盲目的单相思。
8月,肖邦一家人回到他们的故乡热拉佐瓦·沃拉。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安静的角落。在热拉佐瓦·沃拉,当这个青年独自沿着在庭院近旁杨柳树荫下流过的乌特拉塔河徘徊的时候,是否预感到他将要奔向孤独,以致客死他乡,内心因而感觉悲痛?
肖邦靠在庭院的灌木围篱上若有所思地倾听着,有没有一支歌曲从那些茅屋里传出来,可是,他所能听到的只是通常农村特有的那些声音:马的鼻鼾声、狗吠声以及黄昏时的牛叫声。于是他转回庭院,一路上用口哨吹着一个他一时不能定型、因而使他烦恼的曲调。
9月的时候,肖邦已决定离开波兰,展开新的旅程并迈向成功。不过,欧洲政局的不稳定,迫使肖邦不得不放弃或改变他的许多计划。
9月22日,肖邦写信给蒂图斯说道:
我父亲不赞成我出门旅行。因为就在数周前,整个德国动乱四起,但不包括那些已另立国王的地方,像莱茵河区、萨克森区、布鲁斯维克、卡塞尔、达姆施塔特等。
我们也听说,在维也纳有数千名群众因为面粉而起争执。我不知道面粉出了什么问题,但一定有些什么不对。
意大利北部的提洛尔也出现争执,整个意大利好像沸腾起来了,我尚未试着申请通行证。不过,别人告诉我,我只能取得前往奥地利和普鲁士的通行证,至于意大利和法国,是连想都不必想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虽拥有通行证却全都遭到拒绝,我想我也不会例外。
因此,我应该会在这几个星期内,经由克拉科前往维也纳。现在,由于变奏曲的出版,维也纳的听众开始想念我了,我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就在这几周内,肖邦完成了《e小调钢琴协奏曲》,并在1829年10月11日于华沙的市政厅中首演。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华沙举行音乐会。
演奏会可谓空前成功。肖邦在第二天写给蒂图斯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我以平常一个人弹奏时的方法演出,结果相当好。
当然,这也包含了肖邦个人的满足感,因为康斯坦茨娅也来了,“她穿着白衣服,发梢戴了玫瑰花”。这个时候,肖邦仍倾心于她,而康斯坦茨娅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天,肖邦晚上回家后,发现茨弗尼和埃尔斯纳老师都坐在客厅里。
对于埃尔斯纳老师的到来,肖邦没有感到奇怪,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离得很近,肖邦从音乐学院毕业后,他依然是肖邦家里的常客。
至于茨弗尼老师的到来,肖邦是感到很奇怪的。茨弗尼近年的身体不太好,行动不方便,他是很少露面的。
两位让肖邦尊敬的老师同时出现在自己家里,肖邦想,也许这又是巧合吧!肖邦看到两位老师,很高兴,他激动地和老师谈起国内的现状。
那天的晚餐是特别丰盛的,一向节俭的父母,置办了丰盛的菜肴。肖邦这才明白,大家是来和他告别的,看来,他出国已经成为定局了。
在他要离开祖国前,肖邦全家去他小妹艾米莉娅的墓前作了告别!
在小妹的墓前,肖邦一想到马上要离开家人、离开祖国,便泣不成声。
最后,他的爸爸妈妈用银杯在他小妹墓前取了一小块泥土,要他带在身边,并告诫他说:“记住,这是一杯波兰的泥土!”
1830年11月1日,在华沙的亲人和朋友们,为即将远行的肖邦举行了一个送别晚会。
肖邦首先弹奏了他新创作的乐曲《战士》。这是他为维特维茨基创作《战士》谱写的曲子,这首歌曲描绘了一个战士即将告别亲人,要去为祖国战斗的情景,这首歌曲抒发的也正是当时肖邦自己的心情:
时间到了,战马嘶鸣,马蹄不停,
再见,母亲父亲姐妹,我将远行。
乘风飞驰,扑向敌人,浴血去斗争,
我的战马快似旋风,一定能得胜。
我的马儿英勇战斗,如果我牺牲,
你就独自掉转头来,向故乡飞奔。
听,姐妹们在向我呼唤,马儿,停一停,
好吧!赶快上路,浴血去斗争!
肖邦创作的这首歌曲高亢有力,乐句中展现了号角的音调和马蹄的节奏,抒发了他青年时代的锐气,刻画了他心中的豪迈气概,他把自己心中燃烧着的悲愤火焰,融入到作品中去了!
而事实上,肖邦远离波兰后,这首高亢的乐曲在祖国广为流传。那时候,他笔下的乐曲,化作战士们铿锵的战斗誓言,激励着波兰人民不惧危险勇猛向前!
晚会上,学生们高唱着埃尔斯纳老师为送别肖邦而唱的一首歌:
你虽然要离开我们的祖国,你的血将仍在这里流淌,即使你远在他乡,你的心也会和我们欢聚一堂!
肖邦又演奏了《波兰主题幻想曲》,他把自己对祖国沦亡的哀痛,融入这首幻想曲中。这首结构严谨,自由而又富有幻想性的乐曲,每一个句子都饱含着他心中火热的激情和深沉的情怀!
后来,这首幻想曲,成了肖邦一生创作的唯一一首独立的幻想曲,乐曲中既有凯旋式的进行曲,也有动人的悲剧性情节。后来的事实证明,肖邦这首《波兰主题幻想曲》是一首民族史诗性的杰作。
晚会上,肖邦的老师埃尔斯纳还发表了诚挚的讲话,他对肖邦这20年的人生岁月,作了一个小小的总结,他在晚会上激动地说:
作为肖邦的老师和朋友,让我荣幸地宣布,迄今为止,他已经创作了59部音乐作品。肖邦是我们波兰音乐学院的杰出代表,更是波兰人民的骄傲。
随后,埃尔斯纳郑重地把他写给在世界各地朋友的信都装进了肖邦的衣兜里。
埃尔斯纳对肖邦说:“记住,这上面不同地址和不同姓名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晚会上,茨弗尼老师更是老泪纵横,肖邦和他长时间拥抱。这个场面,让在场的人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几天后,在热拉佐瓦·沃拉,大家又为肖邦举行了最后一次告别仪式,在六弦琴的伴奏下,他最敬爱的老师埃尔斯纳指挥男生合唱队演唱了埃尔斯纳根据德莱舍夫斯基的词所特别创作的歌曲。
肖邦非常感动,他哭了。他最后拥抱和吻别了朋友。祖国的天才的儿子现在成为祖国的艺术在国外的代表了。他了解这个使命的神圣和光荣,他为此而感到骄傲和兴奋。
肖邦把自己爱国者的心、青春和天才的无穷无尽的创造力都带到国外去了,还有他所创作的全部乐曲。此后他将不得不在陌生的环境中,将从记忆中吸取祖国的音响。但是,他有坚强的意志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为后代留下了许多珍宝的艺术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从一个纤弱的青年成为一个巨人。
1830年11月2日,肖邦离开了华沙,离开了他的家人,以及曾让他深深爱慕的康斯坦茨娅。在肖邦即将告别华沙时,康斯坦茨娅在他的纪念册上写下了两段诗句:
转折的关头已经来临,
命运之路你必须前行。
但纵使你走遍天涯海角,
回波兰你也能找到爱与友情。
为保持你的桂冠常青,
你告别了朋友和家庭。
陌生人也许会对你更加尊敬,
但谁也比不上家乡人爱你的一片真心。
这是一个寒冷而阴暗的早晨,天空云雾弥漫,田野光秃了,荒凉了,败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四周的自然景色都带着一种秋季特有的凄凉。凛冽的寒风更增添了离别的痛苦。
在华沙的郊区,肖邦的老师埃尔斯纳指挥了一首他特别为肖邦而作的清唱剧来为他送行,肖邦的家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肖邦的母亲叮嘱说:“妈妈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出门在外的时候,别忘记身边多带件衣服。”
肖邦的父亲也老泪纵横,他说:“到了那里,要先去看医生,把病治好后,再做别的打算!”
面对年过半百的父亲和母亲,肖邦对姐姐露伊斯和妹妹伊莎贝拉说:“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请姐姐和妹妹替我在父母面前多尽一份孝心!”
姐姐露伊斯和妹妹伊莎贝拉也伤心不已,她们一人抱着肖邦的一只胳膊,和他紧紧相拥。
姐姐露伊斯对肖邦说:“我的好弟弟,家里有我们呢!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妹妹伊莎贝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你要记得给我写信!不要把我忘了哦!”
肖邦点点头说:“我知道!”
一番告别之后,肖邦终于登上了离开故乡的马车……第二天,《华沙快报》报道了肖邦出国的消息:
昨天,我们的同胞、音乐演奏大家和作曲家弗雷德里克·肖邦为了出国访问而从华沙出发了。起初他将逗留在卡里什,从那里再赴柏林、德累斯顿、维也纳,然后访问意大利和法国。
报纸引用了一段埃尔斯纳的大合唱的原谱,歌词最后一次对临行的人提及民族作曲家的崇高义务,他必须诚心诚意、始终不渝地履行这个义务。
此时波兰的国内,正酝酿着一场电闪雷鸣般的狂风暴雨!
接受友人的帮助
离开华沙,肖邦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许去柏林,去意大利,去法国。但他想到,去年的维也纳之行,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于是他想,这一次是不是还去维也纳呢?
在普罗斯纳河边,有一座小城叫作卡利兹。肖邦乘坐马车来到了这座小城的时候,他已经疲乏不堪了,可是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虎背熊腰的男士正把行李扔给车夫,他的身影好像非常地熟悉。
肖邦激动地喊:“蒂图斯,是你吗?”
蒂图斯一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就急忙奔过来说:“噢,上帝。肖邦,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正当肖邦陷入孤独中时,见到好友蒂图斯的喜悦,一下子使他从离别的伤痛中解脱出来。肖邦兴奋极了,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旅伴都不可能让肖邦这样高兴,可是蒂图斯不同,有了他在身边,肖邦就会觉得哪怕有一座高山挡在他的面前,他也能把它推倒。
现在,他已经酝酿了几千个大胆的计划,那些维也纳人对他本人,还有对他的音乐才华还是一无所知的。他必须抓紧时间让维也纳的人们了解他,接受他。
因此,他打算举行一些音乐会。不过,这一次一定是要获得酬劳的音乐会,肖邦准备要出版他的作品了。他要接近当代的作曲大家,要在上流社会崭露头角,他决心要实现这一切。
当他把这些打算告诉蒂图斯的时候,他的老朋友真的有些大惑不解。以前他认识的那个畏畏缩缩的肖邦,优柔寡断的肖邦哪里去了?眼前的他是个多么有决心又有信心的男人啊!蒂图斯不禁为自己的老朋友高兴起来,他真的成熟了,长大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蒂图斯望着这个小伙子,点了点头。
随后,蒂图斯告诉肖邦,他已经做了农场主,有得是闲时间。紧接着,他们约好,途经布莱斯劳和德累斯顿,再一起到欧洲的音乐之都维也纳。
就这样,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结伴而行,一路说说笑笑,他们沿着普罗斯纳河边前行,坐在硬座马车上,一点也感觉不到疲倦!
终于,在一个落日的黄昏,他们到达了布莱斯劳城。肖邦顾不上洗去满身的灰尘,就直奔歌剧院,他去找老师埃尔斯纳的朋友施纳贝尔。
施纳贝尔是这里的管弦乐团的指挥家,他友好地把这两位年轻人送进歌剧院的招待所,并关照这里的老板说:“请麻烦你多为他们提供方便,他们是我远道而来的朋友!”
布莱斯劳城市并不是很大,但18世纪的战争中,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争夺西里西亚,曾在这里签订了合约,因此使布莱斯劳城远近闻名!
当天晚上,肖邦和蒂图斯又被施纳贝尔安排坐在了剧院最好的位置上,观看了罗塞尔的歌剧《阿尔卑斯王》。
罗塞尔是奧地利著名的作曲家,因为他是著名的音乐大师莫扎特的学生,才更加吸引肖邦认真欣赏他的作品。
第二天,肖邦又接连观看了剧院里上演的法国作曲家奥伯贝和德国作曲家文特的歌剧作品。
第三天,肖邦在施纳贝尔的精心安排下,参加了这里的音乐会演出。
像其他欧洲城市一样,布莱斯劳公众的音乐欣赏水平很高,这里的音乐会开得也很频繁。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音乐会上看见一张张新的面孔,对于肖邦的演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过后,没有多少观众能够品味出里面蕴含的深刻思想,只有施纳贝尔和几位音乐界的行家对肖邦的演奏赞不绝口。
施纳贝尔欣赏肖邦的演奏后由衷地说:“肖邦先生,在你的作品里,我找到了别具匠心的和声与新颖的结构形式!”
告别施纳贝尔,肖邦和蒂图斯向第二站德累斯顿进发。
一年前,肖邦曾来过这座都市,他兴奋地向蒂图斯介绍说:“德累斯顿是欧洲的名城,是萨克森国王的首府,到那里你就能看到风格古老的和具有欧洲特色的管弦乐队,那里还有欧洲一流的歌剧院!”
一路上,一向热爱音乐的蒂图斯兴奋不已。他们一到德累斯顿,肖邦就急着去拜访一年前在这里结识的女钢琴家佩维尔。
恰巧,这天晚上,佩维尔正在一位贵族家中举行音乐会,她热情地邀请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同参加音乐会。
在出席这个音乐晚会前,肖邦刻意认真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他穿上了临行前母亲给他带来的最好的衣服,戴上了最好的礼帽来到晚会的现场。
佩维尔热情地把肖邦介绍给当地的上层人士和音乐界名流,整个晚会上,肖邦和这里的歌剧院指挥拉斯泰利,作曲家、钢琴家柯林格等音乐界名人谈笑风生。
总之,这一天的收获,这一天的见闻,激起了肖邦强烈的创作热情,使他彻夜难眠,他创作了离开华沙后的第一首《小夜曲》。
据后来的学者评价,这首《小夜曲》把肖邦一生的创作生涯,清晰地画了一条分界线!
前面是肖邦在华沙生活的20年,这一时期,他的创作充满了青春的色彩,作品亮丽而富于幻想,是他幸福生活的真实写照。
后面是肖邦离开华沙的生活岁月,他创作的乐曲充满了忧郁之美,他的演奏风格富有悲剧性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