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仇

模范岛已经在太平洋的一个个群岛间航行了六个月。在这次美好的航行之中,模范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每年这个时候,热带地区的海域宁静无风。

在南北回归线之间,信风吹拂,并无异常。再说,即使出现狂风暴雨,也不能摇撼亿兆城坚固的基础,无法波及两个港口、公园和田野。狂风一过,暴雨便住。从“太平洋明珠”上看水面,几乎看不出任何风雨的痕迹。

具备了这些条件以后,人们又觉得起生活太无聊、太安逸了。不过在这茫茫的海洋上,相继出现的岛屿定能让人乐此不疲。

模范岛的人民已经走访过了很多的群岛,在不同地方的每一次停泊,都能获得一次观光游览的机会。航行所到之处都非常有意思,非常值得回忆。

至于“四弦皇帝”嘛!他们真的不应该再去抱怨什么了。即便想抱怨,他们也没有时间。他们怎么可能滋生与世隔绝的想法呢?在两个大陆之间的邮政服务可都是定期的。

再说了,满载的油船几乎是定期驶来,为工厂运送燃料。何况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还有轮船驶抵右舷港或者左舷港。不仅在那儿卸货,而且还送来报纸杂志,以供亿兆城的居民消遣使用,满足亿兆城人民的精神需求。

毫无疑问,艺术家们的报酬都是按期照付,这说明公司财大气粗,所拥有的资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兜里装满了成千上万的美钞,越挣越多。在合约到期的时候,他们将成为大富翁。

虽然他们在这儿受到非常热烈的欢迎,得到友好的招待,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觉得之前到美国大陆的旅行演出有什么可遗憾的,即便那些演出的效果“相对来说一般”了点。

“你对模范岛的成见该消除了吧?”一天弗拉斯戈莱对大提琴手说,“当旅行结束的时候,我们将会有一只非常出色的钱包呢!”

赛波斯蒂?邵恩不以为然地说:“仅仅有钱包还不够,还要肯定能把它随身带走才行。”

“你觉得没有保证吗?”

“没有!”

对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然而,他们每季度的酬金均用汇票汇到了美国,存入纽约银行的保险箱,为什么还对钱包不放心呢?真是顽固不化,疑心太重。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听之任之。

模范岛的上空一直笼罩的异样气氛仿佛有了一定的缓解,模范岛正在上演一场举足轻重的爱情剧。

华脱?托克登早在一年前就对蒂安娜?考弗兰的美貌一见倾心了,美丽的蒂安娜?考弗兰小姐也对英俊的华脱?托克登心动不已。但是由于难言的处境,双方都没有吐露真情。

最近引起模范岛居民关注的事情是:在第十五号街和第十九号街公馆里时有强烈过激的议论,对于这种议论,华脱和蒂安娜小姐从不参加。当詹姆?托克登激烈抨击考弗兰家的时候,华脱?托克登总是借故避开;当南特?考弗兰对詹姆?托克登大肆攻击时,蒂安娜小姐也总是伺机躲避。考弗兰太太和托克登夫人对各自儿女想的事情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曾经有好多次,有人就劝说这位年轻人在左舷港中挑选年轻淑女为妻。她们中有不少姑娘长相秀美、气质高雅,其财富几乎也不输于他家的。何况姑娘的家庭也会对这种联姻感到满意的。

他父亲做事历来直截了当,做母亲的也不例外,尽管她显得并不那么着急。华脱?托克登始终不答应,总是借口说他还不想结婚。

詹姆?托克登不喜欢听他讲这些话。一个人有了上亿的财产,还能有什么理由一直单身呢?如果他的儿子在模范岛当然是指他喜欢的那个社会找不到中意的姑娘,那么好吧!就让他去旅行,到美洲或者欧洲去……凭他的家姓,他的财富,以及他的人品,他只要愿意,无论是皇家公主还是王室闺秀,他都能娶到手。

这就是詹姆?托克登的说法。即使父亲在亲事方面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华脱仍旧不服从。他始终不愿迈出这一步:去外国找妻子。

他母亲有次曾经问过他:“亲爱的孩子,这儿有你中意的姑娘吗?”

“有,母亲!”他回答说。

由于托克登太太没有刨根问底,追问到底是哪位姑娘,他也认为没必要讲出她的名姓。

在考弗兰家中,情况竟这么惊人的相似!常有些青年到他家走动,参加他家举行的时髦的招待会。南特?考弗兰显然希望将女儿嫁给前来他家做客的青年。

如果谁都不中意,那么也好,父母亲便领着她出国去……他们可以去法国、意大利、英国……但是蒂安娜小姐当时回答说,她更愿意留在亿兆城……她在模范岛过得很好……她别无所求,只愿留在这里……这种回答令考弗兰先生十分不安。当然,他没搞懂这话的真实含义,也没去深究。

此外,考弗兰太太没有直截了当地问过女儿,就像托克登太太与儿子的谈话一样。可想而知,考弗兰小姐即使是面对母亲,也不敢坦率地承认感情。

这就是现实的局面。在公共场合,华脱和蒂安娜见面后总是怦然心动,为自己也为对方。虽然,有时他们只离对方几步远,但也不敢跟对方问候一声,打一声招呼。他们的相会,只能在正式的客厅中,在吕斯?皮克斯丹夫的招待会上。对这种场合,亿兆城的显贵们不可能不参加,哪怕是为了维护身份也要前来。

在他们眼里,眼前这几步远,其实比千里万里还要遥远。他们不敢逾越心灵深处的雷池,他们被家族的仇恨隔开了,而且隔得很远很远。这是一种无情而又痛苦的折磨,两位青年人的神经已经快要被家族隔阂的无形巨石压断了。在这种环境中,华脱?托克登与考弗兰小姐自然十分做作。以他们所处的地位,任何疏忽都将招致不愉快的后果……

在人为制造的家族仇恨深渊中,善良、无辜的华脱?托克登和蒂安娜?考弗兰深深地陷入了痛苦之中。在火与剑的面前,两位青年人感到茫然失措,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痛苦的现实。

自从在一岛之主举行的那次舞会之后,出了这件不同凡响的事件,这件事所产生的效果不难想象。这事件竟那般引人注目。除了一些好事者想看此事的笑话外,全城的居民第二天也议论纷纷。

至于说这件事情的原因,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加里斯特斯?蒙波尔邀请蒂安娜小姐前来跳舞……然而当开始跳四对舞的时候,加里斯特斯?蒙波尔则不见了。啊!好狡猾的加里斯特斯?蒙波尔!华脱?托克登便代替了他,年轻姑娘只好接受他的邀请作为他的舞伴……

还有一件值得提起的趣事:自从那个难忘的夜晚以后,傍晚暮色之时,华脱?托克登散步时,常能遇见考弗兰太太和蒂安娜,他总是礼数周到,她们对华脱?托克登也是如此。

加里斯特斯?蒙波尔认为:这是迈出的巨大一步,“跨向未来的一大步!”

在这期间,海上发生了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与模范岛上的两大豪门没有丝毫的关系。

天刚亮时,天文台上的瞭望员示意有几艘船驶向西南方。这些战舰排成一线,保持着距离。这支很可能是太平洋舰队的分舰队。

西姆考耶舰长用无线电通知了岛主席,岛主席便下令准备向对方战舰致意。

于是,“四弦皇帝”都来到天文台上,想感受一下这种国际间的礼仪。望远镜中的那几艘战舰当时还有五六公里的距离,桅杆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无法得知它们的国籍。

“没有任何标记能够说明它们属于哪国舰队吗?”弗拉斯戈莱问军官。

“不能,”军官回答说,“但是从外形上看,我觉得这些舰船是英国人的。因为,在这一带海域只能遇到英国、法国或美国的舰船。不论它属于哪个国家,待他们再驶近一两公里时,我们就能看出来了。”

舰船速度平缓地向这边驶来。要是它们不改变航向,便可能与模范岛擦肩而过。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

不少好奇的人在前炮台上,兴致盎然地关注着驶来的舰船。

一小时过去了,模范岛距那些舰船已经不到两公里了。一些旧式的三桅巡洋舰在外观上比现代的舰船要强得多。舰船巨大的烟囱中喷出大股浓烟,西风一吹,便漂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了。

当与那些舰船仅相距1.5公里的时候,军官肯定地告诉我们它们是西太平洋的英国舰队。

这时,军官做好准备后,升起了模范岛的旗帜。那面金色太阳的旗帜在西风的吹拂下迎风飘扬。大家盼着对方的旗舰也能升起来。可是大约10分钟过去了,他们的旗帜依然没有升起。

“如果是英国人的话,”弗拉斯戈莱说,“他们是不会这么殷情还礼的!”

“你应该这样想,”潘希拉回答说,“约翰牛的帽子通常都是用螺丝钉固定在头上的。要想拧下来,那就需要花费长的时间呢!”

军官很无奈地耸耸肩。

“这些正是英国人,”他说,“我了解他们,他们是不会还礼的。”

最终的事实是,英国舰船没升起任何旗帜。舰船和模范岛擦肩而过,驶了过去,根本没有理会模范岛,就像模范岛不存在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模范岛又有什么资格存在呢?在太平洋的海域上,模范岛凭什么横挡在它的路上?英国人为什么会采取这么冷漠的态度呢?因为他们始终反对制造这架大型机器,这种庞然大物不怕撞船,在大海上大摇大摆地游弋着,妨碍海上交通,给其他的船只带来极大的不便。

舰队渐渐远去了,那神态就好比缺乏教养的家伙。像这种人如果走在飘着皇家旗帜的摄政大道,或者斯特朗大道上,他们会假装出谁也不认识的神态。

“这与我们在大赫的群岛看到的舰队相比,差别太大了。”伊凡尔内大声地说。

“因为法国人始终都是彬彬有礼的……”弗拉斯戈莱解释说。

“本来就是彬彬有礼嘛。”赛波斯蒂?邵恩补充说,同时做出优美的手势。

11月11日上午,模范岛上的瞭望员看到了位于南纬20度、西经160度的科克群岛的山峰,这群岛又叫芒其亚岛。它是澳大利亚英国殖民政府的保护地,模范岛首先遇见的岛屿是芒其亚岛,它是群岛首府。

在这个岛上,潘希拉会遇到真正的野人吗?就如鲁滨逊漂流记中所描写过的野人。潘希拉一直想找到这些野人,但没能如愿。这位巴黎人的好奇心在这里能得到满足吗?他是否能实实在在看到动真格的吃人肉的野人呢?

“赛波斯蒂?邵恩老兄,”那天他对同伴说,“要是这儿都找不到吃人的部落,其他地方也就没有了。”

“我本可以回答你说与我无关!”“四弦皇帝”之一中的赛波斯蒂?邵恩回答说,“但是我要问你,为什么仅此才有,其他地方就没有吃人的野人呢?”

“因为这个叫做芒其亚岛的地方自然只可能住着吃人肉的人嘛!”

此外,不管芒其亚岛上有无吃人部落,潘希拉也不可能与他们亲近。

模范岛按照航行计划,要在这里停泊15天。

刚到芒其亚岛时,一只独木船便从港口划出,来到右舷港码头。船上坐着英国特派传教士,一位普通的基督教牧师,他的实际权力比芒其亚的君王还要大。

他是这个岛屿的实际统治者。他的势力很大,因为他手下有一队警察,即使芒其亚岛的君王和王后,对于这些由本地巡官组成的警察队伍也得低头。

这位牧师纵身一跳就上了模范岛。右舷港口的负责人迎接了他。

牧师上了模范岛的头一句话就是:“芒其亚岛的君王规定,凡是到芒其亚岛的外来人员,都要上缴一笔进岛税。别惊讶,又不是只收你们的税,两个银元不多,一人一份。”

模范岛港口负责人一眼就看穿了牧师卑鄙、狡诈、阴险的不良用心。什么芒其亚岛的君王规定,那还不是这个狡诈可恶的牧师的借口。

港口长官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不敢胡乱决定一些本不应该他决定的事情,他的本职工作就是用心工作,忠诚上级。他立刻向舰长作了汇报,舰长马上打电话给吕斯?皮克斯丹夫先生。

吕斯?皮克斯丹夫接到消息,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不买那个牧师的账,而且决定不在芒其亚岛停泊,另改新的路线航行,让贪心的牧师的这项建议落空。当晚吕斯先生召开了一个会,去征询了模范岛上大家的意见。

讨论新航线的时候,马来人表现了极度不安,这是非常自然的。萨洛尔船长无法控制他心中的失望,甚至可以说是愤怒。谁要是听见他对自己手下人所说的话,一定会觉得他的焦躁有些可疑。

但是这个决定没有被接受,亿兆城的显贵们不喜欢对他们习惯的事务做任何改动。所以航行仍然继续,一切按照在模范岛出发时制定的原计划办。

唯一改变的是,模范岛不再到芒其亚岛,人们一看到那个阴险狡诈的牧师就恶心。模范岛的航线要经过东加群岛以前,先到西北方向的萨摩亚群岛,去度过原来打算在芒其亚岛停泊的15天。

这个消息令萨洛尔他们非常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马来人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

自从左舷区与右舷区的关系得到缓和以来,模范岛从某方面讲,似乎显得十分和谐了。这种关系的改善应该归功于蒂安娜和华脱?托克登,归功于他们相互爱恋着的感情。

最终,就连岛执政官与总管都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前途再也不会因为内部的不和而被葬送了。

然而,威胁“太平洋明珠”的因素仍旧存在,要想逃过冥冥中那只策划灾难的手并非易事。它越是向西航行,便离那片海域越近。在那儿,难道注定模范岛是要被毁灭的吗?

在模范岛上居住的人们都不知道萨洛尔他们一行的真实身份。他们到夏威夷群岛是早有目的,早有企图的。

萨洛尔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大海盗。他很有心计,阴险狡诈,城府极深。早在几个月前,萨洛尔和他的水手就跟埃罗芝果岛——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岛屿之一的一伙恶贯满盈的海盗共同策划了劫持模范岛的大阴谋。

他们早闻模范岛是一个宝岛,岛上的财富根本无法估计。要想劫持模范岛,单凭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办到的。

于是,他们制造了自毁船只的假象,骗取了模范岛居民的同情,乘机待在岛上偷偷考察模范岛四周的环境、地形、警戒等情况,伺机劫岛夺宝。

萨洛尔等人把模范岛引到埃罗芝果岛,只待模范岛一停下来,埋伏在埃罗芝果岛上的上千名海盗蜂拥而上,把模范岛引到埃罗芝果岛猛撞,誓把模范岛撞得粉碎,然后进行屠杀和抢劫。

12月14日,模范岛接近萨摩亚群岛中的土土伊拉岛。离土土伊拉岛还有几公里,居民们已经闻到了气味,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幽香。

旭日初升时,模范岛在土土伊拉岛北部六锚链的一带沿岸行驶。海上有几百只精巧的独木船,船上坐着半裸上身的土著人。他们放声歌唱当地民歌,纷纷跟在模范岛后。

模范岛停在彭果港。土土伊拉岛的首府是莱翁内,在岛中央。而萨摩亚群岛的首府在乌士卢,乌士卢住着君王,岛上还驻有英国、美国和德国特派的专员。

我们的旅行家想做一次远足,做一次巡礼,他们在第二天出发,从这边岛岸到那边岛岸,穿过了整个岛屿。多么可爱的密林!那里丛生着蔓藤、椰子树和野芭蕉树等许多土生树木。田野伸展着一片芋田、甘蔗田、咖啡田、棉花田以及肉桂树,到处都是橘子、番瓜、月桂和爬藤植物、兰科植物。

这片气候滋润的肥沃土地,生长着丰富的植物,但萨摩亚的动物却只有几种鸟和几种危害不大的爬虫,哺乳动物只有一种小鼠。

四天后,模范岛拜访乌士卢。乌士卢比土土伊拉岛好不到哪里去。乌士卢山冈有很多处,茂盛的树木生长在已经熄灭的火山上。山麓平原和田地一直延伸至岛岸冲积地带,那里生长着各种热带奇花异卉。

萨摩亚群岛一直被英、美、德三国控制着,但是法国也抢占了不少地盘。在萨摩亚群岛上的法国势力范围的首领是天主教传教士。法国传教士们在岛上和当地居民和睦为邻,他们跟当地居民的关系处理得非常好,极有口碑,德高望重。

我们的艺术家在看到西翁山小小的天主教堂时,感到衷心的喜悦,甚至是深深的激动,他们便朝那里走去。

院长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能接待自己的同胞——尤其是祖国的艺术家,他感到非常高兴!院长详细地给大家讲述了萨摩亚人的各种风俗。

“四弦皇帝”对老院长十分敬重。他们十分诚恳地邀请老院长到亿兆城做客。院长盛情难却,在“四弦皇帝”的陪同下参观了现代化气息很浓的亿兆城。

“四弦皇帝”还为老院长和他的同事们演奏了几首贝多芬的作品。这位老先生被音乐感动得流下眼泪,原来他非常爱好古典音乐,但十分遗憾,在乌十卢德盛大节目中,从来没有机会欣赏。

离别时候双方都非常激动,这是萍水相逢、仅仅相处几天的人之间的那种告别。老院长他们祝“四弦皇帝”以及模范岛一路顺风、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