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赤道
模范岛在海洋中航行,速度时快时慢,极像一艘庞大的巨型海船,但是它与海船不同的是,它所遇到的风险要比海船小得多。
模范岛朝着夏威夷群岛方向航行。
在太平洋的这一部分海域里,有一条海底山脉。一片深达4000米的水域把它与大洋洲的其他陆地隔开。万一哪一天这片水被排空了,大家就会发现,这条山脉是从西北偏西往东南偏东方向延伸的,全长900公里。现在这条山脉只有八个峰顶露出水面,它们是:尼哈乌岛、考爱岛、阿胡岛、摩罗开岛、拉奈岛、马伊岛、卡呼拉伊岛和夏威夷岛。这八个大小不等的岛屿合称为夏威夷群岛,或者三明治群岛。
赛波斯蒂?邵恩在一旁嘀嘀咕咕地抱怨,他就像装在琴盒里的大提琴一样,对大自然所有的奇情异景全然不感兴趣。潘希拉,伊凡尔内和弗拉斯戈莱都这么议论他。他们的话一点不错。
“说真的,”其中一位说,“要是能参观一下夏威夷的这些岛屿,我会非常高兴的!既然我们要在太平洋上航行那么久,至少得给将来留下一些回忆!”
“补充一点,”另一位说,“我倒挺乐意能遇到几个真正的野人……几个吃人肉的野人。”
“那些夏威夷人还吃人肉吗?”第三个人问。
“但愿如此,”潘希拉一本正经地回答,“正是他们的祖辈们吃掉了库克船长。你们想想,既然祖辈们品尝过那位著名的航海家,如果孙子辈们忘掉了人肉的味道,那简直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
这番闲谈结束后,我们的艺术家们满脑子便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希望在这次意料之外的航行生活中能有缘邂逅几位真实的土著人,而不是训化园里展出的那种标本,况且,不管怎么说,是在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而不是人造环境下遇见的,那该多刺激啊!
这几位艺术家有点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就能到那儿。他们每天期待着天文台的瞭望员发出望见夏威夷群岛上高山的信号。
就在7月6日的上午,“四弦皇帝”盼望已久的信号终于发出了:模范岛离夏威夷群岛不远了。
模范岛距离夏威夷群岛还有200公里,可是,在没有雾气,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夏威夷群岛上那些最高的山峰,也就是高度超过4200米的山峰,即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依然清晰可见。
夏威夷群岛之一——阿胡岛是模范岛第一个要到达的夏威夷岛屿。阿胡岛的首府是火奴鲁鲁,并且它还是整个群岛的首府。
从纬度上看,阿胡岛是从北往南数第三个岛屿。它的西北方是像一个巨大的畜牧场似的尼哈乌岛和考爱岛。阿胡岛并不是夏威夷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它的面积只有1680平方公里,而夏威夷岛的面积却有10414平方公里。至于其他的岛屿,合起来的总面积不过就是3812平方公里。
模范岛已经不止一次驶近夏威夷群岛了。去年它就曾经到过这儿,因为这儿的气候有益于身体健康。其实,在欧洲的医生把他们的病人送到这里来呼吸太平洋的新鲜空气之前,美国的一些病人就已经来这儿养病了。
有什么理由拒绝来这儿呢?现在火奴鲁鲁距离巴黎最多只有25天的路程,而且重要的是,在这里每天大口大口吸进肺部的这种氧气在其他地方根本就呼吸不到。
模范岛从阿胡岛和摩罗开岛之间穿过。它就好像一条在舵的作用下行驶着的商船,依靠左右舷螺旋推进器的推进力不断地变换着位置。绕过阿胡岛东南的海岬后,由于吃水深度太大,这个漂浮的模范岛便在离海岸200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为了使模范岛能够方便掉头,它停泊的时候必须与陆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模范岛在停泊期间仍然是通过操纵它前进或后退的机器来控制,使它停在那儿就如夏威夷群岛的八个主要岛屿一样动也不动。
自从几位艺术家来到模范岛后,他们与岛上那些主要官员的关系处的相当好。不论是岛执政官,船长还是其他的一些主要官员。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热情招待他们,极尽周到,唯恐怠慢。他们经常去天文台转转,每次都喜欢在塔楼的平台上待上几个小时。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因此这一天,“四弦皇帝”又到了那里放眼向阿胡岛望去。
四位知名演奏家看到了一大片森林和其他美丽的热带植物,西南有一条窄长的岩礁,众多岩礁围成的一个小小内湖,叫珍珠湖,那里有一个火山口。
忽然,潘希拉惊呼了起来:“上帝,那是什么呀?”
“什么?”弗拉斯戈莱有点紧张。
“那边,瞧,钟楼……”
“哇噻,是宫殿啊!”伊凡尔内的声音因激动而有点儿颤抖。
“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夏威夷群岛,我有点怀疑了。”赛波斯蒂?邵恩真的有点怀疑。
“有没有搞错呢?”潘希拉又说。
搞错的是这四位知名演奏家,这正是阿胡岛。火奴鲁鲁的建筑规模已经有一个城市大小了。火奴鲁鲁的变化令四位知名演奏家赞叹不止,看到火奴鲁鲁翻天覆地的变化真让四位知名演奏家简直不敢相信。夏威夷岛和欧洲已建立了海上交通,岛上除了英国人以外,还住着美国人、中国人和葡萄牙人,当然这些岛上也没有吃人的野人。
“真是没有想到啊!真令人不可思议!”赛波斯蒂?邵恩感叹不已。
在他们这四位知名演奏家的印象里,阿胡岛乃至整个夏威夷群岛应该还过着那种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但事实上,这个群岛的生产生活方式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昔日的刀耕火种。居住在岛上的人们更趋近现代文明,从整体的发展水平可以看出,整个夏威夷群岛一直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不断地进步着。他们已经步入了一个到处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时期,人类的文明史又重新在这块土地上重演开来。
是时间、文明和进步这些自然法则,把他们原有的特色完全抹去了。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实,虽然这不能不说有点遗憾。怀着这种想法,赛波斯蒂?邵恩和他的伙伴们还是乘上模范岛的一艘电动小船在岛边上了岸。
“上当啦!……上当啦!”潘希拉嘴里一个劲地嘟囔,“实在可惜了,原来幻想的那么好,现在真是失望透顶。”
“我说吧!还不如待在家里好吧?”大提琴手耸耸肩接了一句。
“怎么会呢?”依然劲头十足的伊凡尔内大声反驳说,“来拜访大洋洲群岛的这个人工岛,家里怎么能和这里的景致相提并论呢!”
不过,虽说夏威夷群岛的道德状况令人遗憾地改变了,使得我们的艺术家大失所望,但是这儿的气候还是让人非常满意的。
虽然群岛位于以热海为主的地区,但是这块地方的空气和气候却是太平洋这一带海域中最有益身体健康的了。虽然说东北方向刮来的信风不占上风时,温度会始终居高不下,但当从南方刮来的反信风在这个地区孕育成被称为“苦阿斯”的猛烈暴风雨时,火奴鲁鲁的平均气温不会超过21摄氏度。因此,如果有人再抱怨热带边缘的气候不好的话,这恐怕就很难说的过去。所以这里的居民从来没对这样的气候发出过什么怨言,正如我们刚才说到的,美国的病人都接二连三地到这个群岛来养病呢!
随着一步步地接近,一步步地深入,“四弦皇帝”逐渐揭开了蒙在这个岛上的那层神秘的面纱,他们原先的美好幻想也就随之破灭了……犹如秋风萧瑟中的落叶一片片随风而去了一样。他们四人都惊叫上当受骗了,但谁叫他们受骗的呢?这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这都怪加里斯特斯?蒙波尔那个家伙,他又一次把我们给耍了!”潘希拉断言道。
他想起之前加里斯特斯?蒙波尔向他们谈到夏威夷群岛时说过,夏威夷群岛是太平洋上土著野蛮人的最后一个堡垒了。可是现在哪里找得到土著野蛮人。
然而当他们劈头盖脸地痛骂加里斯特斯?蒙波尔时,加里斯特斯?蒙波尔却回答说:“我有什么办法呢,亲爱的朋友们!”
他说着,眨了眨右眼,“从我上次来后,这儿变化太大,我也认不出来了!”
“你这个骗人的家伙!”潘希拉说,随手朝他的肚子上轻轻打了一下。
大家可以确定的就是,岛上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变化速度之快让人想象不到。前不久,夏威夷群岛的人民还生活在君主立宪制政体下。这种政体有两个议院,一个是贵族议院,一个是众议院,这两个议院都会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进行选举,而如今早已变样了。
“这样说来,”伊凡尔内说,“这儿以前有过一个国王啊!并且,他还是个立宪国王!”
不错!火奴鲁鲁曾经有过一个国王,确切地说,有过一个女王。她的名字叫利寥卡阿妮,不过现在早已不在位了。
模范岛在夏威夷群岛停留了10天,亿兆城的许多居民利用这段时间去游览了火奴鲁鲁和附近的几个岛屿。考弗兰和托克登两家以及凡是在亿兆城算得上是个人物的人家,每天都乘船去岸上码头。
另一方面,尽管这是模范岛第二次出现在夏威夷群岛的这一带海域,模范岛在阿胡岛边靠岸后,立时引起了火奴鲁鲁城里面的居民的关注,夏威夷人对模范岛仍然看个不够,阿胡岛上的居民川流不息,每天都乘坐着小艇,在模范岛的四周观看,他们都想瞧瞧这座到处充满了现代化气息的模范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吕斯?皮克斯丹夫的警察从不轻易允许外人上岛,而且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们都要查看参观者是不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前返回了他们自己的岛。
幸亏有了这些安全措施,外人很难不经允许擅自留在“太平洋明珠”上不归的,再说这种许可很难得到批准。毕竟两个岛之间只有良好的民间关系,没有任何官方往来。
这期间,有一艘马来西亚的双桅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模范岛前,参观模范岛的奇特之处。
“四弦皇帝”进行了几次非常有趣味的散步,我们的巴黎人很喜欢这儿的土著人。他们的特征很明显,头发是棕色的,表情既温和又有些傲气。这些夏威夷人虽然实行了共和制,但是也许他们仍然对过去那种放荡不羁的原始生活有几分眷恋。
其实,总的来说,夏威夷群岛的风光还是很美丽的,这四位演奏名家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有点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像这样的岛上风光一般游客是难得一见的。
模范岛在阿胡岛逗留了几天后,又转航出发了,向西南方向驶去,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那艘马来西亚双桅船一直尾随其后。
但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那艘双桅船已消失在模范岛的视野之外。
一个白天,模范岛都是在卡呼拉伊岛和马伊岛之间航行。马伊岛的首府是拉海纳,也是一个用做停泊捕鲸船的港口,马伊岛的面积仅次于夏威夷岛,在群岛中排第二位。岛上的哈里哈拉山又称“太阳宫”,它高达3000米,山尖直刺云端仿佛在向光芒四射的太阳伸去。
随后的两天都是在沿着面积最大的夏威夷岛海岸航行中度过的。正像我们说过的那样,该岛上高山的高度雄居群岛之首。
这个岛是库克船长首先发现的,为了纪念大不列颠的一位著名大臣,他给岛取名为三明治。这个大岛拥有57公里长的铁路线,主要是用来运送食物,“四弦皇帝”远远就能望见火车头冒出的滚滚白烟在向前行驶。
“当初缺的不正是它嘛!”伊凡尔内大声嚷道。
第四天,模范岛终于离开了这片海域,而此时此刻,那条马来西亚双桅船也正绕过冒纳罗亚火山脚下夏威夷岛末端的岬头。
“我们上当了。”这时潘希拉开了口。
“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伊凡尔内接过话头说,“要是一百年前来就好了。不过那时候来的话,我们也就不能乘模范岛航行了!”
“那没关系!现在见到的都是些穿着上衣翻着衣领的土著人,哪里是滑头加里斯特斯?蒙波尔给我们说的头上插着羽毛的野人,上帝是不是搞错啦!我真向往库克船长的那个时代!”
“果真如此的话,那些吃人的家伙把你吃了该怎么办呢?”弗拉斯戈莱提醒他说。
“那……我也甘心了!”潘希拉坚持道,“因为我这一辈子总算有人看中了,哪怕是纯粹为了食欲看中我的身体,人难得有那么一次!”
从6月23日以来,太阳越来越偏向南半球。恶劣的天气即将来此施虐,因而有必要离开这一带地区。既然太阳是往赤道那边移动,最好跟在它后面穿过赤道,那里气候不错。虽说也有10月、11月、12月、1月和2月,但是这几个月份的气温并不比其他几个月份低。
夏威夷群岛和马贵斯群岛之间相隔3000公里左右,所以,急于早点抵达目的地的模范岛,正以最快的速度一刻不停地朝马贵斯群岛全速挺进。
模范岛载着它的富有居民们在这些主要岛屿之间徜徉。它保证着人们物质上的享受,甚至从某种形式上说,保证精神上的享受所必需的一切东西,岛上全解决了。然而,在这么一种环境里,为什么非要被竞争、猜忌、不睦,甚至权势和虚荣心搅得一塌糊涂呢?
在模范岛上生活了这么久,四位知名演奏家已经逐渐了解了岛上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亿兆城已经因权势和虚荣心等方面的问题分成了两个阵营,就像目前的两个区一样。这两个阵营分别以托克登和考弗兰为首。不管怎么样,在几位艺术家看来,这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利害关系,所以他们觉得这场势均力敌的龙虎斗会非常有趣。
詹姆?托克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他自私而又暴躁。原先生活在美国北部,身材高大,四肢发达。他是个把几百口猪赶进他的芝加哥屠宰场里去的“猎人”。他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喜欢炫耀财富,总觉得自己的钱袋装得不够快,总想重操旧业。
托克登夫人是位普普通通的美国女人,相当善良,对丈夫非常顺从,对子女非常慈祥,典型的一个贤妻良母。她命里注定要抚养一大群儿女,他有12个子女,四位知名演奏家们比较欣赏他的大儿子华脱。
因为华脱?托克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虽不聪慧过人,却也并非愚笨之徒。他的举止和相貌都很讨人喜欢,与其说他像父亲倒不如说像母亲的地方更多。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周游过欧美,偶尔出门旅行一趟,但每次外出,他的习惯和爱好总是使他尽快返回模范岛充满魅力的生活中。
他也喜欢参加体育活动,在网球、马球、高尔夫球和棒球的比赛中,他是亿兆城那一帮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对自己将来某一天要继承的那笔财富,他并不怎么感到自豪。他的心地非常善良。已经30岁还没有结婚。
南特?考弗兰,气质庄重高雅,长得也很高大,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头发有点发白了。他可是一个沉稳果断的人。他在亿兆城有很好的人缘,口碑颇佳,待人真诚。
他热爱艺术,尤其在绘画和音乐方面有独特的见解,精通欧美文字。他的家产是靠办工业、造铁路、开银行赚来的。他是赞成大家在模范岛安享一生的典型代表人物,也是领袖人物。
考弗兰的夫人比他小10岁,也已经46岁了,她文雅高贵,精通音乐,擅弹钢琴。她经常和“四弦皇帝”切磋技艺。考弗兰夫妇生下了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都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大女儿蒂安娜。
她刚刚满20岁,有着天使般的身材,是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她吸收融合了父母身心方面的优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一头似栗色又似棕色的秀发,娇嫩的皮肤犹如刚刚盛开的玫瑰花花瓣。
在模范岛,众所周知华脱?托克登和蒂安娜?考弗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情侣,模范岛的文艺总长加里斯特斯?蒙波尔总希望他们这一对情侣能够终成眷属。
然而更令人惋惜的是,社会竞争使得模范岛上最为显要的两个家庭竟然对立了起来。因为父辈的竞争使他们一直无法联姻。
所以,这件婚事根本不用去想……他们宁可把模范岛一分为二,左舷区居民和右舷区的居民各占一半分道扬镳,也绝不会签订这么一份婚姻合同!
“除非里面掺杂了爱情!”有时,总管眨眨金丝夹鼻眼镜后的眼睛说。
越来越令人感到大失所望的是,华脱好像对蒂安娜越来越冷淡了,这难道是人们看走眼了吗?在众人眼里他们双方极有可能都在保持着矜持,这使得亿兆城上流人士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
模范岛继续向赤道航行,差不多是沿着西经160度走。在模范岛的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除了大海还是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每天,当伙伴们去逛公园或者去附近的田野散步的时候,对这次新奇航行的点点滴滴都怀有浓厚兴趣的弗拉斯戈莱就去前炮台。他经常在那里与船长碰面。
埃塞尔?西姆考耶很乐意告诉他与这一带大海有关的一些特殊现象。当他们谈了某件有趣的事时,第二小提琴手总忘不了转告他的同伴。
一天夜里,大自然慷慨地赐给人们一副使他们惊叹的奇景。
那天下午,有人发现海里不知从哪儿游来一大片水母,它们密密麻麻覆盖了好几平方公里的水面。被有些博物学家称为大洋生物的这群水母数量之多,所占面积之大,模范岛的居民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呢!
这种动物是一种非常原始的生命体,它把植物吸进它那半圆形的身子里。鱼不管嘴多么馋,似乎也没有一条想把它当做口中餐,倒宁可把它视为花朵。
太平洋热带地区特有的这种水母全部呈伞状,色泽透明,有五彩斑纹,周围长着触须。它们的体长不超过23公分。要形成这么一大片水母群非得有几十亿只不可!
当潘希拉被告知水母的数目竟有这么多的时候,回答却说:“这不会让模范岛的那些超级富豪们感到意外的,对他们来说,10亿不过是个常用货币单位罢了!”
站在模范岛上,看汪洋潮起潮落,望鱼跃鸟飞,念及四面八方水天一色,寄思深夜星辰漫空,点缀情趣,放逐思绪,精神振爽,胸怀为之博大,沉迷于海风轻拂清醒之中,独醉于模范岛风光无限之内,心情是何等舒畅。
考弗兰和托克登两家也到了那里,但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并排走着,你不理我,我不睬你,两户人家都是全体出动的。
夜幕徐徐降临,夕阳西落,星辰漫天耀目,月光倾泻洒播,心境空明,手掌微凉,风声浪语,一拍一合,凭临于晓夜微晨之时,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不敢说会延年益寿,但强身健体那是少不了的了。
这等夜色,这等情景,让人恍然于梦幻之中,不可思议。
模范岛的前端很快把水母群切割开来,使它们沿着金属海岸分成了两支。几个小时后,模范岛便被这种发光动物形成的环绕物团团围在了中央。它们发出的光依旧熠熠闪烁,宛如圣灵、圣母头顶罩着的光轮和环绕周身的光圈,又像耶稣头上光芒四射的月色光环。这幅景象一直持续到黎明,直至初升的晨曦把它们的光芒压灭为止。
六天以后,“太平洋明珠”触及到了我们地球上想象中的那个大圆圈,正是它把地球精确地分为完全相等的两个部分。从这个位置,人们可以同时看到天穹的两极:北极上空闪烁着明亮的北极星,南极上空犹如军人别着勋章的胸膛,挂着光辉耀眼的南十字星座。
最后补充一句,与这条赤道线上各个点垂直的星宿似乎每天都在绕着它画圆。假如你想享受一段夜晚白昼完全相等的日子,那最好把你的住所搬到这个地区去,搬到赤道穿过的岛屿或陆地上去。
从离开夏威夷群岛至今,模范岛已经驶出600公里的路程了。
这是它建造以来第二次横跨赤道从一个半球到另一个半球,首先南下,然后北上。在过赤道线的时候,亿兆城的居民像过节一样。届时,公园里将举办一些公共娱乐活动,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里将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还要进行几场环岛电动车赛,而且天文台的平台上必然燃放绚丽多彩的焰火,到时候,火箭和金蛇烟火以及流光溢彩、千姿百态、变化多端的火球,将与苍穹中灿烂的群星竞争辉。
这一天被选作为从马德里湾起航以来在模范岛上出生的婴儿洗礼的日子。对那些从未到过南半球的外人来说,这一天他们同样也要举行洗礼仪式。
“这次要轮到我们了。”弗拉斯戈莱对他的伙伴们说,“我们也要接受洗礼啦!”
“洗什么礼啊!”赛波斯蒂?邵恩顶撞说,同时气愤地挥了挥手以示抗议。
“真是,胡乱弄的老伙计!”潘希拉回嘴道,“人家要把一桶桶的水浇到我们的头上。再说了,这水又不是圣水。大家会让我们坐在跷跷板上,冷不防把我们推进盛满水的大木桶里,这时候,赤道老人便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小丑。他们拿起装着黑色染料的罐子就往我们身上乱涂乱划,真带有戏剧性。”
“要是他们以为我会受这套骗人把戏的耍弄,可就有他们好受的了!”赛波斯蒂?邵恩回答说。
“这事免不掉的。”伊凡尔内说,“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客人嘛,就得入乡随俗……”
“如果客人不是自愿留下的,就不用管那一套!”“四弦皇帝”的头头执拗地嚷道。
其实,对这些船只过赤道时这种娱乐的狂欢,他只管放心好了!他也用不着担心来赤道丢人!别人不会往他和他的伙伴们身上浇海水的,只会往他们肚子里灌名牌香槟。
大家更不会指着事先在望远镜的镜片上划的一条线,哄骗他们说是赤道。这种事甲板上的水手可以干得出来,但是对模范岛那些做事认真的人却不可能。
联欢大会终于如期举行。全岛休假,一切工作全部停止。
模范岛虽然让推进机停止工作,但是它并没有停止航行,有一股海流把它带向地球的平分线。繁荣昌盛的模范岛此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岛上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都尽情游乐着。
这一天,在经过赤道这一天,模范岛成了人们快乐的大本营。在亿兆城最豪华最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里,大名鼎鼎的“四弦皇帝”又让热爱音乐的人们,接受了一次精神的洗礼。
四位知名演奏家又拿出了他们的拿手曲目:
F长调第七弦乐四弦皇帝,贝多芬作品第五十九号;
降F长调第四弦乐四弦皇帝,莫扎特作品第十号;
D短调弦乐四弦皇帝,海顿作品第十七号;
第七弦乐四弦皇帝,门德尔松作品八十一号。
四位音乐家们的演奏技艺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为听众们演奏出了天籁之音。
吕斯先生代表全岛人民为赫赫有名的“四弦皇帝”献上了一块镶嵌着好几粒金刚石的金匾。
金匾的一面是亿兆城的徽记,另一面是下面一句法文:
献给四弦皇帝:
模范岛公司、亿兆城市政府暨全城居民敬赠
模范岛的天文学家计算出了模范岛将在当晚22时35分穿过赤道线,到时候船舻炮台将鸣炮一响。大家都想知道发炮人是谁,要知道,能代表全岛人民发炮庆祝这一盛举的人肯定是在岛上德高望重、极受人们推崇和尊敬的人。
模范岛的两位领袖人物詹姆?托克登和南特?考弗兰都想代表全岛人民为之发炮,充当一回能够获得至高荣誉的炮手。他们两个人对这个能够提高自己知名度,获得至高荣誉的炮手位置争夺得差点兵刃相见。
一场激烈的龙虎斗不早不晚爆发了:两位领军人物在广场相遇,他们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电动点火器就离他们有五步远……只要指尖一按按钮……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的时候,得知这场公开决斗的人们,情绪极度骚动,纷纷拥进了公园,围到天文台四周观看。
音乐会结束后,赛波斯蒂?邵恩、伊凡尔内、弗拉斯戈莱和潘希拉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天文台船舻炮台上。他们极想看一看这场龙争虎斗。左舷区和右舷区的居民情绪都很激昂,这场冲突不能不对将来产生极其严重的影响。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亿兆城的城市政府和模范岛最高领导人吕斯先生都不能从中调解考弗兰和托克登的争执。
在炮台前,托克登冷冷地对着考弗兰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礼貌吗?”
“在我面前,说到‘礼貌’二字,你应该感到脸红。”考弗兰说。
“凭你刚才说的这一句话我完全可以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我的拳头也不是好惹的。”
“那就来试试吧!”托克登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抢先一步靠近了那个炮台上发射大炮的电动按钮。考弗兰寸步不让,紧跟而上。
就在这个时候,双方拥护者也都参与了进来,摩擦正在进行着。华脱看到蒂安娜在一旁静观不动,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逼近,模范岛的顶端就要划过赤道线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被精确到了四分之一秒,计算误差最多不会超过8米。应该由天文台发出的信号不能再耽搁了。
“我倒有个主意!”潘希拉低语道。
“什么主意?”伊凡尔内问。
“我上去对准那个发火按钮擂它一拳,这样他们也就不用争个不休了……”
“你可别干这事!”弗拉斯戈莱说着,抬起一只胳膊用力拦住潘希拉。
总而言之,这时如果不是突然传来一声炮响,谁也不知道这场事端将如何了结。
谁也不能预料哪方能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家听到了一声炮响,大家都惊呆了。这炮声不是从船舻炮台发出的,而是从海上传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模范岛的居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立刻从右舷港发来了一封紧急电报。
原来,刚才那一声炮响,是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只遇险的船只刚刚发出的求救信号。
大家都说这炮声响得正是时候,由于有这一声求救炮响,把点炮时间混过去了,才让模范岛最有名望的两家人免遭火拼。
大伙儿都忙于观看遇险船只的情况,考弗兰和托克登也无暇为刚才的无礼解释计较。
众人纷纷离开广场。由于这个时候电车已经停开,大家只好匆匆忙忙步行向右舷港口的防波钢堤奔去。
收到海面上发出的求救信号后,港口的官员立即采取了相应的救援措施。停泊在船坞的一艘电气艇当即便冲出了码头。所以,等众人赶到码头时,遇险船已经沉没到了太平洋海底,船上的人员全都被模范岛派出的电气艇及时救起。原来这艘遇难船正是一直尾随模范岛的那艘双桅船。
被救的连船长一共有11人,船长身形高大,40多岁的样子,名字叫萨洛尔。他的手下都是一些从马来西亚招聘来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是生长在马来亚最西边那些岛上的人。他们都会说流利的英语。
他们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模范岛的人们他们遇险的情况,就在一天前的晚上,一艘开得非常快的轮船撞上了他们的双桅船。相撞之后,他们的双桅船遇险徐徐下沉,而那艘轮船却安然无事,扬长而去。
船竟然没有立刻沉下去。船上的人全部攀在船幕上。这只破船在波涛中颠簸着,要是风浪再大一点,船员们就没有一个能支持得住。可是他们的运气很好,海流正好把船往东冲去,冲向模范岛。
萨洛尔船长说他们的船本来是向新赫布里底群岛行驶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半途上会碰上这么糟糕的天灾人祸。模范岛现在正往东南航行,不能改变航线,折向西去。
吕斯先生为此向他们提议在马贵斯群岛上岸,在那里等候到新赫布里底的过路商船。
但这个建议令萨洛尔他们很失望,这个建议使得这些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很痛苦。他们的一切都随同双桅船和货物沉入了海底,他们已是两手空空了。
在马贵斯群岛等船,那就很可能长期滞留下去,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再说啦,他们在那里怎么生活?他们恳求吕斯先生答应他们到新赫布里底才上岸。
“主席先生,”船长恳求道,“您救了我们,我们真不知道如何向您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不过,我们现在还想请求您帮个忙,看能不能让我们回去的更方便些……”
“您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吕斯?皮克斯丹夫耐心地问。
“在火努鲁鲁的时候,我们曾经听人说过,模范岛驶到南面海域后,要访问马贵斯群群岛、帕摩图和社会群岛,然后到太平洋西部去……”
“这没错。”岛主席说,“而且极有可能一直前进到斐济群岛,然后返回马德里湾。”
“斐济群岛,那是英国的地盘”。船长接着说,“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到了那里我们回新赫布里底群岛就容易了,希望您愿意把我们收留到那里,希望模范岛上的居民能帮我们一把,只要一到新赫布里底,我们立刻会离开模范岛,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将终生难忘,感激不尽,下辈子也愿意为模范岛上好心的人们做牛做马。”
但是吕斯?皮克斯丹夫先生婉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他说他愿意到了马贵斯群岛时打电话跟马格达利那湾当局商量一下,如果模范岛股份有限公司同意的话,他可以带他们到斐济群岛去。
于是萨洛尔他们在模范岛上留了下来。
8月31日下午,模范岛在大伊星哈埃湾停泊下来,它将在这里逗留几天。马贵斯岛的居民大部分散居在树荫下。马贵斯岛上的风光也是非常美丽。这里生长着茂密的树林,有椰子树、芭蕉树、番石榴、面包树和其他的树。走在浓荫中是一种乐趣。
四位演奏名家心情舒畅地在岛上作了一次旅行。这次旅行令他们又一次大开眼界。
当地土著人热情招待了他们。他们吃着用香蕉和蜜糖做成的饼、面包果和山芋。至于那种叫“屋阿”的生吃的大扁鱼,还有鲨鱼背上的肉,他们都婉言谢绝了。
四位知名演奏家们的名声虽然没有波及到马贵斯岛上的塔伊人村庄,但是他们受到的欢迎程度并不亚于在模范岛上受到的。他们的心里得到了最大满足,因为他们看到了世人难得一见的山谷风光,塔伊人村庄背后的山谷当真是花香鸟语,幽幽邃静,一派世外美景。
“四弦皇帝”只看得心醉神痴,流连忘返,美景一处胜过一处,当真是目不暇接,怎么看也看不完。
他们还碰到了很多来往于山谷之间的当地土著人,他们虽然长得没有“四弦皇帝”一行人高,但身强力壮丝毫不逊于欧美人。
吕斯?皮克斯丹夫先生陪同“四弦皇帝”游览起马贵斯岛来。
伊凡尔内看到体魄健康的马贵斯人后,赞赏道:“这些马贵斯人长得真美!”
吕斯先生说:“但马贵斯人可能很难到达我们这样的文明水平。”
“他们有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
“这一点我赞成。他们确实有他们独特的一面,例如复杂的穿戴。但我们也不能强加给他们一些不必要的精神枷锁。”
“吕斯先生这一番话说得很中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正像我们,虽然是文明人,但我们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说话的是潘希拉。
“吕斯先生,马贵斯岛上的妇人们似乎长得并不美。”伊凡尔内说了一句后悔的话。
“这并不是一个特例,你将来会碰到很多这样的岛屿。人们比较原始的性别,从外形美来说,认为雄的确实要比雌的健美一些。”
“很抱歉,吕斯先生,我代表美丽的巴黎女人向你提出抗议!”
在马贵斯岛上逗留了几天后,模范岛又起航了,向帕摩图群岛驶去。
11日上午,左舷港有一艘小船靠近一个有电线通往马格达利那湾的浮标,浮标跟美国海岸电话线接通。吕斯先生向模范岛公司当局请示双桅船脱险者的事情。模范岛公司同意萨洛尔他们到斐济群岛再上岸。
这个消息令喜欢做好事的吕斯先生感到特别欣慰,他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吕斯先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萨洛尔他们。萨洛尔他们非常感激吕斯先生以及愿意继续收留他们的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