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上云起云飞

——甘云飞

大学毕业后,莫名其妙地沦为一个烧酒工。前些日子,偶遇几位旧日相识,他们都在干临时工。

“好久不见了,我的大学生,在哪儿工作?”

“烧酒车间。”

“干什么工作?”

“烧酒。”

“哈、哈……”几位老兄乌鸦般地狂笑起来。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烧酒有什么好笑。看着他们毗牙咧嘴的德行,我真想撂给他们两句,可又一想,何必呢,也许他们正需要这个。于是,我讪讪而去。

还有一天,一位中学同学在大街上遇见我,他是厂办的科员,正值春风得意之时。

“怎么,还在烧酒?”他笑嘻嘻地问。

“嗯。”

“哎哟,大专生当了三年烧酒上,该不会再烧三年吧?”他笑得更酣了,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我突然发急了,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混沌。“我在考本科!”我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对,考本科!考了本科别人不用,再考硕士!考博士!哈哈……”。

在一种不知是羞辱、是愤怒的感觉中,我好象呆住了,只觉得两手突突打颤。

也许这就是命,一个人可以摆脱迷惘的困惑,可以摆脱失意的纠缠,可总也摆脱不了命运的操纵。

几年前,在骊山的朝元庙里,我遇见一位道姑,她摇着一筒筷子一样的竹签,请我抽一签,其实我并不信命,但我还是抽了一签。

“上上签”,道姑笑吟吟地看着我,显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兰芝芳草,松柏幽菊,问前程,一步一步都是神仙境。”我也笑了,但并不是因为抽了上上签。刚出庙门,我随手把卦辞抛在山路上。

“把命丢喽——”一位同事开玩笑似的喊道。

对于是否有“命”的问题,我请教了我的“哲学家”(至少我是这么称呼他)。我说我现在这么“背”,是不是那天出庙门真的把“命”丢了。

“哲学家”并没有直接回答:“你是学文学的,舒婷成名前怎么样?”

舒婷?这我知道,她刚回城里,也挺惨的,在建筑公司当过“老临”,在纺织厂当过挡车工。

“王蒙、张贤亮呢?”

我一下就明白了“哲学家”的意图。这二位,一位是“故国八千里,风云三十年”。一位是草原上的“牧马人”。

“人生一世,总有沟沟坎坎,总得经历一番磨练。”我会心地望着圣人似的端坐在那里的“哲学家”,“只有奋发努力,自强不息,才能象舒婷、王蒙那样走出困境。”

“是的,”“哲学家”平静地望着窗外:“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看天上云起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