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突击攻关

  • 院长王永志发出号召说:“研制‘长2捆’火箭的决心,我们已经下定了!这是一场硬仗,是我院天字第一号任务,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它!”
  • 在9天的时间里,其中还有7天是雨天,他们每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用自己的双手绑扎了600吨钢筋,共计绑扎了180万个结点。
  • “阿里安”火箭公司说:“到时候,如果中国造不出火箭,或造出火箭后发射失败,你要再找我们合作,我们的报价可就要比现在高三倍咯!”

组织突击研制长二捆

1989年1月,研制“长2捆”这一庞大的系统工程在全国迅速展开,几乎半个中国都在为“长2捆”兴师动众。

它涉及国家外交、电子、铁路、民航、海关、公安、物资、能源、冶金等20个部委和总公司,涉及26个省74个市的300多家企事业单位。

这其中,工作最紧迫、最忙碌、最繁重、最艰难的,当然是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

我国过去研制一枚新型号的火箭,一般是5至6年。现在研制“长2捆”大型运载火箭,却只有18个月时间。而且,退路已经堵死,没有一点余地。

也就是说,倘若这18个月造不出火箭,或者火箭造出来性能不合格,那国家的形象、尊严,以及中国火箭和中国火箭专家的信誉,都将受到严重打击。好不容易刚刚打开的国际市场,就有可能因此而自毁前程。

还有,巨额的赔偿以及来自国内外的各种压力,就会使中国的航天事业陷入极为被动而尴尬的境地。

另外,中国的两代航天人奋斗了30年才获得的这个优势和机会,也将因此而前功尽弃。

总之,用火箭专家们概括的两句话说,就是:

丢不起脸!赔不起款!

就在国务院批准研制方案后,一天上午,在研究院可容纳1000多人的礼堂里,全院隆重地召开了紧急动员大会。

在会上,院长王永志发出号召说:

研制“长2捆”火箭的决心,我们已经下定了!这是一场硬仗,是我院天字第一号任务,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它!

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动。散会后的当天下午,大家的神经就绷紧了。

随后,研制计划安排出来了。可当计划刚一公布时,无论是研究所的所长,还是工厂的厂长,或者是车间的老师傅,大家无不大惊失色,全都使劲摇头说:“这是不讲理的计划!”

为什么这么说呢?比如,过去设计一枚火箭至少一年半到两年,如今只给3个月;过去生产一枚火箭至少两年半到3年,如今只给14个月!

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想得通得干,想不通也得干。这就是当时我国航天人唯一的选择!

紧接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五个难关:第一是理论关;第二是设计关;第三是生产关;第四是试验关;第五是发射关。

捆绑式火箭对设计师们来说,难点恰恰就在“捆绑”二字。

要在一枚大型火箭上再捆上4个助推小火箭,这种结构他们只在国外的一些画报上见过。到底该怎么弄?还得靠自己琢磨。

此后,主任设计师李福昌用铁丝和报纸做了个捆绑火箭的小模型。

他成天就对着小模型琢磨:如果4个助推小火箭发力不均衡,火箭在空中失稳怎么办?4个捆绑小火箭中,万一有一个出现故障,火箭在空中栽倒又怎么办?

不久,经过大家的集智攻关,捆绑技术的方案终于解决了。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另一个机房里,设计师孙思礼、杨德生等人连续奋战36个小时,终于解析出47阶微分方程,攻下了液体晃动和弹性稳定问题。

李福昌他们解决了“捆绑”方案后,又开始着手解决在火箭结构动力学分析中遇到的难题。这个难题就是,设计部门没有大型计算机。

说起来难以令人置信,类似这种高科技、高精度的火箭导弹的设计生产,研究院里许多仪器设备都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产品,甚至个别的还有20世纪40年代的产品!

于是,李福昌他们想请美国同行帮忙计算。

美方的答复很爽快:行!

但按西方人的规矩,需付费30至260万美元的劳务费。或者对中方人员进行一下培训,只教给必要的计算方法,这样可为中方节省一笔费用,但这需要付30至60万美元!

火箭总设计师王德臣听后一边表示感谢,一边婉言谢绝,说:“让我们自己先试试看吧!”

其实,他心里在嘀咕:我现在还欠着一屁股账呢,哪有钱给你们?

于是,研究员朱礼文和高级工程师鲁昌签等人,决定用小容量的IBM个人微型计算机,即家用电脑开始尝试着计算。

由于这种小计算机无法进行大规模数据计算,他们便只好自己编了1万多条程序,先将整体切割成若干小部分,再进行推导、归纳、综合。

就这样,朱礼文他们整整用了5个月时间,计算结果终于出来了。仅他们演算使用过的稿纸,堆起来就一米半高。

后来,大家把某些计算片段同美国的大型计算机的计算结果一对照,结果发现,连小数点后面的尾数都相同!这让他们大喜过望,一种“沾沾自喜”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火箭上某个部件,加工精度要求极高。按我国现有的设备仪器条件,一般技术工人根本无法达到要求。大家都知道,老师傅徐青松怀揣绝技,只有他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可徐青松身患膀胱癌,刚刚做完手术,正在医院里休养。这可怎么办呢?

没几天,徐师傅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徐师傅打起精神下了病床,拖着虚弱的身子默默来到车间。

此后,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徐师傅总是佝偻着腰身站在隆隆作响的机器旁工作台前。他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小榔头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部件,一边不时取下别在腰间的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水。

领导们强令让他休息,但他死活也不肯,说:“这个时候我不上,咱们不都得‘等死’吗?”

火箭体壁板成形,是钣金加工中关键一步。由于新购置的大型滚床没有按时到货,生产一时“搁浅”。

在这紧急关头,54岁的老工人杨友业主动向领导请战,凭着丰富的经验和熟练的技术,把机床的吃刀量调小,用10多个工人抱着20毫米厚的铝板,一点一点往里送。

这样来回滚动18次,使铝板乖乖弯成一定弧度。厚板成型加工任务终于完成。

在加工元件时,老钳工傅永贤的手被钢屑划出一道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流在砂轮上,他专注盯住机床,居然没有察觉到。

青年女工郭力平的孩子高烧40度,为了抢时间,她硬是没有离开工作岗位一步。

在卫星整流罩的生产中,有毒的黏合剂渗透了工人的乳胶手套,“腌”黑了他们的手掌,肿胀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但他们顽强地坚持着。

在突击研制“长2捆”的18个月里,中国火箭研究院成功地采用新技术21项,突破技术难题20个,新工艺难题126项。

同时,还完成设计图纸24套、44万张,完成近84项、数十万个零组部件的加工生产和总装包括5000套特殊工装的设计和生产,完成地面试验近300项。

时间如此之短,效率如此之高,这在中国火箭技术研究院30多年的历史上,从无先例。在世界航天史上,也是奇迹。

1990年4月底,第一枚“长2捆”在中国火箭技术研究院诞生!

军民紧张抢建发射基地

要把“长2捆”火箭发射上天,还得有发射场。但当时的中国,没有可以发射“长2捆”这种大型火箭的发射场。于是,在突击研制“长2捆”火箭的同时,兴建大型发射场的工程也开始在西昌破土动工。

这样一座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发射场,除了设计上的难点之外,遇到的最大问题同样是经费少,时间紧。

建这样同等规模的发射场,美国用了1.1亿美元,法国用了2.5亿美元,而我国的预算费用却只有1.4亿元人民币。

也就是说,我国的经费是美国的1/5,是法国的1/9。

钱少,办事当然就难。但是没有什么办法,研究所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

再有一个问题就是时间紧。

建这样一个同等规模的发射场,美国用了19个月,法国用了29个月,而我国只剩下14个月。

如果14个月里发射场不能如期竣工,势必拖延发射,后果将不堪设想。

担任发射场设计的,是北京特种工程设计研究所。到底采用一座什么样的发射塔,设计师们搞出了八九个方案。

在这之前,50多人的设计班子,在武汉熬了40个昼夜,连春节也顾不上过,才总算完成了5000多张设计图纸。

担任建造发射场的,是解放军一二四团、国防科工委安装大队和西昌卫星中心工程营、汽车营等单位。工程同时还动用了西昌5个县上千的农民工。

当大批突击队人马开进时,工程场地还是一片荒丘,乱石成堆。

工程破土动工时,正值冬季,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数千名施工者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由于没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发射场坪的基础工作就只有靠推土机、拖拉机、大卡车、牛拉车、毛驴车和竹筐、背篓、铁锹、铁镐、钢钎,以及大量的人力苦干去完成。

火箭底部喷火时,需有一个导流槽。这个导流槽深30米,长70米,由于地底下全是石头,推土机拱到四五米深,就再也无能为力了。

剩下的只得靠人力,先爆破,再用两手往上抱,用背篓往上背。

当导流槽挖到了22米深时,坑底积满了70多公分厚的烂泥浆,使浇铸混凝土无法进行。

这种泥浆水泵抽不动,机械工具也无能为力。最后,官兵们只好挽起裤腿,用脸盆一盆一盆地往外端。

整整五天五夜,他们用脸盆从20多米深的槽底端出烂泥浆1000多立方米!

4月份,是西昌的雨季。为了赶在雨季到来前竣工,工地上彻夜灯火通明,大家是人歇工不歇,每一班又常常昼夜苦干。

就这样,短短几个月里,共挖掘、回填土石方近15万立方米,浇铸钢筋混凝土2万多立方米,砌各种毛石工程4万立方米,完成施工面积近2万平方米。

负责兴建这个发射场的副指挥长、原西昌卫星中心主任曲从治,本是一位相当壮实的汉子,可到后来,身体也只有靠苦苦支撑了。

为了能保证他支撑下去,老伴辞去工作,专门从北京赶到西昌,想给老头子洗上几件衣服,做上几顿饭。

老伴知道曲从治的胃不好,只能吃面条之类的软食,所以,临行前,便什么也没带,只把儿子从日本专门为他买回的压面机背到了西昌。

可老头子不分白天晚上,全泡在了工地,有时十来天也不见人影。结果,那专门从日本背到北京、再从北京背到西昌的压面机,倒成了老伴的“伴儿”了。

在这场恶战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国防科工委特种工程技术安装大队。

据说,这个安装大队大有来头:早在1962年,经周恩来同意,中央军委批准,从工程兵部队和北京、天津、上海、武汉等各大城市六级以上工人中挑兵选将,组成了这支解放军唯一的特种工程技术安装大队。

在30年中,无论是人民大会堂庄严的国徽,军事博物馆巨大的石星,还是西昌、太原发射中心那高高的发射塔,都是由他们负责施工安装的。全国20多个省市自治区都留有他们足迹。

就是这支传奇的特种工程技术安装大队,在抢建发射场的420个日日夜夜里,为了抢时间,他们每天工作都在12个小时以上,从没休过一个星期天,创下了一个个神奇的记录。

他们在45天时间里,57人将近10万米的钢管搬运就位,将7万多个扣件一个一个地扣套在钢管上,将18万套螺栓用扳手一个个拧在扣套上。干完后,57人的平均体重下降3斤多。

在9天的时间里,其中还有7天是雨天,他们每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用自己的双手绑扎了600吨钢筋,共计绑扎了180万个结点。

在7天时间里,他们用肩膀将一袋袋水泥,从火车站转运到20公里之外的发射场,共装卸了水泥4700吨,平均每天每人装卸水泥12吨。

在一年时间里,汽车连的汽车兵靠着4个轱辘,转运钢材5千吨,木材2千方,水泥4万吨,石子3万方,砂石3万方,机砖120万块,行程共计153万公里。

在进行发射塔施工时,支撑活动塔的车梁是一对笨重的庞然大物,它长29米,宽2.7米,高3.3米,重120吨。

要把这家伙从车上卸到月台上,再运到400米处的安装位置,然后再翻一个身,需要150吨以上的吊车和200吨以上的拖车。

但租用别人的拖车和吊车,需要40万元的租金。基地拿不出这笔钱,他们只好土法上马。

他们先用1500根圆枕木垫在地上,再用人拉、手推、钎撬,所有官兵的肩上和手上都磨出了血泡和茧子。

就这样,他们硬是一寸一寸地将这两个庞然大物挪到了安装位置。

发射活动塔共有789根主杆件,需要拧上2万多套螺栓。要把这些杆件对接起来,必须有人爬进口径只有35厘米的口子里,由里往外串螺栓。

这个任务落在又瘦又小的小战士甘国林身上。他每天爬进离地面74米高的“黑洞”里作业。

就这样,他一个人拧完了两万多个螺栓。为此,他还被碰掉了3颗门牙。

40岁刚出头的大队长彭松林,身患颈骨风湿病,在抢建发射场的几百个日日夜夜里,他和战士们风里雨里一起干。

工程结束后,他疲惫不堪地爬上了从成都开往北京的八次特快列车。当他屁股刚一落座时,对面一位小女孩竟亲切地叫了他一声:“爷爷好!”

浇铸导流槽时急需数以百吨的钢筋,这数以百吨的钢筋战士们用肩膀扛了7天7夜。

当副队长冯在强见战士们一边抬着钢筋,一边打着瞌睡迈着“醉步”时,实在不忍心了,便下了命令说:“原地休息5分钟。”

话音刚落,52名战士“呼啦”一声全倒在了一片潮湿的泥地上。一瞬间,他们就呼呼地进入沉睡状态。

副队长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看着睡在地上的战士,眼泪忍不住唰唰往外流。

他很想让战士们多睡上一会,可一想到10天之内必须完成的任务。于是,5分钟刚一到,他一狠心,又使劲吹响了集合哨。

听到集合哨响,战士们一个激灵,“呼啦”一声全都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又干上了。

王焕岐、侯永祥、赵锡清、任英、尹中田、杨国堂6个人,都是安装大队名符其实的老兵,清一色的“老八级”。

他们之中,最大的73岁,最小的55岁,都已退休在家。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机械化设备少,施工条件差,他们干活全拼体力。因此,几乎每人都患有骨质增生、腰肌劳损等多种疾病。

但是,为了确保发射塔的安装质量和工程进度,领导希望他们能去现场督阵参谋。

当大队参谋长牛三申赶回洛阳,向他们说明来意后,本已安度晚年的6位老师傅什么条件也不讲,当即便从洛阳赶到西昌。

他们每天从8时干到13时,在工地啃上点面包或饼干,然后再接着干。

在抢建发射场的420天里,安装大队的937名官兵每天工作都在12个小时以上。会战结束后,他们每人体重平均下降6斤。

另外,在这期间,还有17人的亲人病故,等他们建好发射场回到家里祭奠时,亲人的坟上已长出了嫩绿的青草。

就这样,14个月后的1990年2月初,新建的发射场如期投入试运行,随后进入入场设备调试阶段。

对外协调确保顺利工作

就在国内突击研制火箭、抢建发射场的同时,我国的对外协调工作,也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常言道:“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对竞争激烈的国际航天发射市场来说,无疑十分恰当。

随着各国航天技术的兴起与发展,国际卫星发射市场的竞争已日趋激烈。

早在我国与美国休斯公司签订发射合同之前,即“长2捆”火箭的研制计划刚向外媒透露的时候,就受到了来自国际上一些发射承包公司的排挤和打压。

例如号称美国“三大巨头”的马丁·玛丽埃塔公司、通用动力公司和麦道公司。

“三大巨头”公司实力雄厚,其“大力神”火箭、“宇宙神”火箭和“德尔塔”火箭技术成熟,大有包揽天下的气势。

所以,他们对一心想打入国际发射市场的我国“长2捆”火箭,自然是深怀戒备。

另外,当时苏联和日本虽然尚未跨入国际市场的大门,但各自都在暗中加紧准备,寻找时机。

这两个国家向国际卫星市场挺进的脚步声,已引起了西方的关注与不安。以至于“阿里安”公司的总裁海登不无感慨地说:

苏联进入国际卫星商业发射市场,只是个时间问题!

鉴于上述情况,对北美“三大巨头”来说,当时最具竞争力的,要算以法国为首的欧盟联合企业“阿里安”航天公司。

该公司为了想长期垄断国际发射市场,因而对任何一个国家的新型火箭的出现,都相当敏感。

就在我国与美国休斯公司频繁接触期间,该公司一方面通过美国国会议员和美国某些火箭商业公司,向美国政府提请否决美国卫星在中国发射的许可证;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惜采取低发射价格,即将最初约5000万美元的报价降至3400万美元等各种办法,拉拢澳大利亚卫星通信公司。

他们企图说服“澳星”公司改变初衷,从而达到选用“阿里安”火箭进行发射的目的。

据称,当该公司被澳大利亚卫星通信公司婉言拒绝后,他们还讲过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到时候,如果中国造不出火箭,或造出火箭后发射失败,你要再找我们合作,我们的报价可就要比现在高三倍咯!

与此同时,西方的某些媒体,也对中国承包发射外星一事,大肆指责中国违反了中美政府关于中国发射商业卫星的协议。中国火箭靠国家补贴搞“低价倾销”、“提供廉价的发射服务,使国际发射市场陷入混乱”等等。

其实,中国的火箭打入国际商业市场,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条生存的道路而已。

例如1988年底到1990年1月间,在国际市场上13个招标的卫星发射服务中,美国中标3颗,阿里安中标9颗,而中国仅中标l颗。

这就意味着,卫星市场上的大部分“油水”都流进了西欧人的腰包。

用我国航天人自己的话说:“我们不过是想出去找几个零花钱而已。”

为了疏通、理顺国际上有关的各种网络和关节,取得美国政府发放“澳星”的出口许可证,外交部、外贸部、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以及海关等对外联络部门,一直坚持对外周旋,四处调解。

为此,他们默默付出了大量的、艰苦的努力。

为了支持中国的“长2捆”火箭打入国际商业市场,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按照国际惯例,在相同的保险条件下,对“澳星”发射采取了与国际市场相当的费率,承担了这份保险,使中国发射“澳星”有了可靠的经济后盾。

此外,为了保证美国卫星的技术安全,我国政府多次郑重声明:

中国无意通过发射外国卫星谋取其任何技术秘密。外国卫星及其辅助设备运抵中国直至发射过程中的技术安全,完全受到保障。

并且,外国卫星及其设备在出入中国国境时,还将受到海关免检的优惠待遇。

这就使外国的卫星在中国发射时,不再过多地担心自己的技术秘密被人窃取,从而在心理上有了安全感。

与此同时,中国的“长2捆”火箭与美国的卫星在技术上的协调工作,也在紧张进行着。

1989年3月27日,“长2捆”总设计王德臣带队前往美国洛杉矾,与休斯公司和澳大利亚卫星公司举行了关于“澳星”的第一次技术协调。

同年5月15日,澳大利亚卫星公司和美国休斯公司又来到北京,与中方进行了第二次技术协调。

此后,由于种种原因,美国政府下令:

暂时中止使用已向中国颁发的“澳星”出口许可证。

于是,中美间火箭与卫星的技术协调工作,被迫中断。

此后经中美公司多方共同努力,直到同年9月29日,美国政府才宣布解除“澳星”许可证暂停令,中美双方可以恢复技术协调,并允许中方前往美国进行火箭与卫星的对接试验。

同年11月和第二年5月,中美双方又分别在洛杉矶和北京进行了两次技术协调。

至此,“长2捆”火箭发射前的对外协调工作,才算取得成效。

长二捆首次试射成功

1990年6月29日,我国第一枚“长2捆”大型运载火箭,竖立在西昌发射场97米高的发射塔上。

这一天,离合同规定的火箭试射时间,仅仅相差一天。

火箭上除搭载了一颗巴基斯坦的科学试验卫星外,还有一颗“模拟卫星”,即与“澳星”重量相等的铁疙瘩!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商业性模拟试验发射。因此,它不仅受到国内的关注,也受到世界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试验发射若是成功,“长2捆”火箭便可取得发射“澳星”的合格“通行证”;万一发射失败,我方不仅要赔款100万美元,而且中国的火箭通向世界的道路,便可能因此中断。

因此,举国上下,对这次发射给予了高度的关注:江泽民为此作了专门指示;李鹏、刘华清为此也有重要讲话;航天部参试的工作队,也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长2捆”火箭转往发射场的前夕,卫星工厂旁100多吨重的电动大门突然打不开。大门打不开,“澳星”的整流罩和其他设备便无法运出。

这时,被人称为“电总设计”的姜秋江当即爬上了13米高的铁门抢修电机。

电机修好了,可就在他准备下到地面时,由于劳累过度,他眼前—花,便从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

噩耗传来,西昌基地所有的人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大家强忍住泪水,坚持继续手里的工作。

7月8日,火箭按时加注。第二天,火箭预备发射。由于正值酷暑,烈日炎炎,西昌基地像笼罩在蒸笼里一样。

中午时分,气温更高,而火箭体内温度又很低。高温高湿的环境使箭体内外形成了很大的温度差,从而引起火箭大量“出汗”。

这些“汗水”顺着箭体流入仪器舱,浸湿电缆,很容易导致短路。发射只好推迟到第二天。

第二天,天气照样炎热,火箭照样“出汗”不止。于是,基地指挥部领导一声令下,调来几百条毛巾,立即组织人员爬上塔架,每人手拿一条毛巾,为火箭一点一点地“擦汗”。

可箭体表层的“汗水”刚一擦净,箭体内又不断有新的“汗水”外往渗出。

现场有关专家们采取了多种急救措施,仍然不能解决问体。为稳重起见,指挥部决定:

暂时中止发射!

这时的火箭,几百吨燃料已经加注进去。

由于燃料加注后火箭未能按时发射,燃料在箱体内存放时间太长,因此,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了:由于燃料的腐蚀,火箭4个助推器上的传感器出现燃料渗漏!

燃料渗漏,危险极大!专家们当即决定:用胶带堵漏!

堵漏未能奏效。专家们又下令:改用扳手拧紧传感器!

但是,渗漏依然不止。指挥部果断决定:立即泄出四个助推器的燃料,更换新的传感器,堵死接管嘴!

于是,火箭总装厂副厂长乔守棣带着30名工人和技术员,立即进行排险!

国防科工委、航天部、基地和研究院几位领导亲临现场指挥。

7月13日上午,魏文举、陆阿宏两位老工人戴着防毒面具,抢先钻进火箭的尾舱,开始卸除传感器。

由于烟雾笼罩的舱内,不足5平方米,他俩只能一人举着灯,一人排除故障。

可当第一个传感器卸下后,由于贮箱内残存的液体喷流出来,使整个舱内毒气弥漫,一片昏黑,两位老师傅只能凭经验摸索着干。

毒气很快包围了他们,陆阿宏的手当即烧伤。十几分钟后,魏文举又中毒晕倒。

守候在外的协作人员立即将两位师傅拖出舱口。由于魏文举严重中毒,当即被送到医院抢救。

紧接着,第二梯队又爬进舱里继续排险。很快,陈立忠师傅又被烧伤中毒,也送进了医院。

又有人接着爬进去,又有人接着中毒晕倒。陆阿宏老师傅见状,带着伤痛又再一次冒着生命危险爬进舱内。

当时,陆阿宏老师傅已是一位年近60岁的老工人。解放前他是个做豆腐的小童工。

从事航天工作几十年来,小到车间,大到全国,他总当劳动模范,得来的奖章、证书、奖状有一大堆。

他很想买一个精致的小皮箱把它珍藏起来,可用他的话说就是:“买不起这样一个小皮箱,只好将它们装在一个饼干盒里。”

这一次,陆阿宏先后七进七出有毒燃料箱,凭着娴熟的技术和拼命的精神,一共8个传感器,他一个人就换下7个。

送进医院的陈立忠,从病床上醒来后,见同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被送进了医院,再也躺不住了,拔下氧气管就冲出医院。

然后,他拦住一辆大卡车,又匆匆返回了百里之外的发射场。

就这样,排险工作一直进行到当晚的24时,险情才终于得到控制。

可陆阿宏等12位工人师傅,都因中毒而被送进了医院。其中有4人被发了病危通知。

魏文举师傅则由于中毒严重,抢救无效,于当晚19时停止了呼吸。医生说,魏师傅的肺全被四氧化二氮烧烂了,完全失去了呼吸的功能。

噩耗传来,数千名参试者悲痛难抑。几位与魏文举一起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哥们,抱头痛哭不止。

1990年7月16日9时40分,凝聚了我国航天人智慧、心血、汗水乃至生命的“长2捆”大型运载火箭,终于拖着桔红色的火龙,飞向太空!

美国“大力神”火箭副总设计八条先生也应邀观看了这次发射。

在当晚庆贺的宴会上,八条拉着总设计王德臣的手,有些歉意地说:“王先生,我上次讲的话,真对不起,你们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研制、发射了火箭,实在了不起!看来你们中国人是善于创造奇迹的。我从心里为你们而感到高兴!”

他说的“上次”是指:他听说我国航天人要在18个月内造出“长2捆”大型运载火箭时,他不无揶揄地说:“中国人是不是吃了鸦片?”

“长2捆”大型火箭首次试飞成功,对中国走向世界,的确是相当关键的一步。

不过,与其说这是中国航天人的一大胜利,倒不如说这是对我国航天人恰如其份的一次安慰。

这次发射,将巴基斯坦搭载的一颗卫星准确地送入了预定轨道。

为此,巴基斯坦贝·布托总理专门发了贺电,巴基斯坦邮电部为此还发行了一枚纪念邮票。

美国《基督教箴言报》发表评论说:

“长2捆”可能使中国跻身于载人太空探索的先进国家行列。

法国《世界报》也评论说:

这是一枚令人生畏的火箭,通过7月16日的成功发射,加强了中国运载火箭在世界市场的竞争。中国对美国和欧洲竞争对手的嘲笑,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但遗憾的是,这次发射,由于装在“长2捆”火箭第二级的某个系统发生故障,故未能将模拟的“澳星”送入预定的椭圆轨道。

澳大利亚通信卫星公司和休斯公司对此十分关注,并表示出极大的忧虑。

中国火箭研究院很快对故障系统进行了认真仔细的分析。最后确定故障原因,是由于某电路中一根插座的连线错误所致。

为此,以总设计师王德臣为首的中方代表团又去洛杉矶,进行了多次技术协调。

1991年9月19日,“澳星”公司与休斯公司联合组成了一个有18人参加的庞大代表团来到中国。

他们对中方“长2捆”火箭的总装质量及调装定向系统修改试验情况,进行了全面而严格的评审,评审结果是他们表示满意。

于是,中美澳三方决定:

1992年2至4月,“澳星”在中国西昌基地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