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大学的生活是自由的,但,也是孤独的。独自一人走出校门,坐上一辆公共汽车,随便去哪儿吧,只想消磨掉这个下午。当我注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听旁边响起清脆的笑声,我转头看去,是两个小学生,也就是一二年级的样子,两个人手牵手,一边说一边笑。咯咯咯⋯⋯他们笑得很开心。看着这两个小人儿,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岁月⋯⋯
小学一年级时,我认识了平,她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平生的第一个朋友。第一次踏入校门时,我怎么也不肯放开妈妈的衣角,这时,是平跑向我。她蓬着一头短发,黑黑的眼睛,简洁而朴素的衣服,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大方地向妈妈打了招呼后,她便主动拉起我的手,我早已被她的言语举动迷住了,于是乖乖地任由她拉着我走遍学校的每个角落,然后才傻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柯亦平,‘木可’柯,亦⋯⋯回头,你看我本子上写的就知道啦。” “我叫⋯⋯”我想该我说了。
“丁雪。”她居然冲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嘻,王老师刚才告诉我的,她让我来陪着你,好让你妈妈回家呀!” 她笑。我的脸一阵阵发烧,想想自己刚才那怯样,真没法和她比。
“你不害怕吗?我妈说学校的规矩比幼儿园多多了,老师也比阿姨厉害。”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
“怕什么?我从小就在学校里长大的,我妈是老师,教六年级!”她说, 有点自豪。本来就对她有好感,听她这么一说,我几乎有些崇拜她了。老师的孩子一定是很棒的,那时,我就是这样想的。这就是我和平的第一次见面, 友谊的种子大概在这时就已经种在了彼此的心田。
之后,不知是老师的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她居然成了我的同桌。就这样, 我们形影不离,即使是上厕所,也要相互陪伴,我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但, 上课时,我们却绝不交头接耳,因为,我们都是好学生。她每学期都得“双百”,我也总是一百九十九,因为,我总是粗心,数学必出一点小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们已升入了二年级。是平陪着我渡过了这一年,完成了由幼儿园向小学的过渡。在一年级第二学期,我们同时加入了少先队,我还当上了班长。
那时,虽然年纪小,但是,她已懂得关心人。我有贫血症,犯病时,就会晕倒。记得,那是个冬天,地冻得梆硬,我们都站在学校的院子中做早操, 我还站在队伍前领操。突然,一阵眩晕,我知道,我又要晕倒了。可是,我实在来不及做什么了,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是柯亦平,我心里知道,但,我已无法回答了。
当我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焦急与担心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你可醒了,吓死人啦,你怎么了?你⋯⋯”她苍白着脸问。 “平平,别和她说话了,让她好好休息。”贾老师,也就是柯亦平的妈
妈,打断她的提问,又轻轻地对我说:
“丁雪,你别急,王老师已经去你家通知你家长了。”其实,我这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一醒了,就没事了。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动。直到姥
姥来接我,王老师才让我回家,临走时,柯亦平塞给我一个大苹果,我知道, 那是贾老师给她带的。一路上我紧紧握着那个苹果,生怕它被冻坏。
两天病假之后,当我再去上学,柯亦平快乐得像只小鸟,并送我一幅画。她的画经常参加比赛,可她从不送人的。见到她,我心里何尝不高兴?掏出妈妈给我买的巧克力,就往她嘴里塞,一个没塞准,抹了她一嘴巧克力,看着她的“小胡子”,我哈哈地笑,她一边舔一边也笑,我们笑做一团。
虽然,她有时象个小大人,但,毕竟她是个小丫头,所以也经常搞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二年级,要选大队长了,各班的中队委们都被召集到大队部,每人在纸上写七个名字投票,当选的七个人组成二年级大队部。大家都写好交给大队辅导员。然后,当场唱票,一切顺利进行。“赵丽,马勇, 刘学平,丁雪⋯⋯”高年级的一个同学念着,另一人在黑板上写。我很紧张, 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名利心”很重,很希望自己当选。突然,那个大同学顿住了,望着手里的一张纸条,表情很古怪。大队辅导员忙问:
“怎么啦,念呀。”
“老师,这个纸条上写了七个‘丁雪’。”“轰”一下,大家全笑了。我都愣了。谁呀,这是?我知道了,一定是柯亦平,我看她,她正满脸通红地啃手指甲。当然,这只能七合一啦,不过,我心里依然感动不止。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入选了。柯亦平大叫:“我就知道你会被选上的。”我傻笑。就这样,我们彼此将对方深深地放在心中。每次,爸妈从国外回来带给
我的礼物,我都一分为二,第二天一定要带到学校送给柯亦平一份。而她每逢参加画展所得奖品也会送我。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分享荣耀与快乐。我们没烦恼与忧郁可分,因为,我们还来不及一同进入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她就转学走了。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期末考试结束了。我拿着平生第一次得“双百分”的成绩单,兴奋地憧憬着三年级,四年级⋯⋯我都会得“双百”。柯亦平悄悄走到我身边说:
“丁雪,我下学期⋯⋯就要转学了。” “什么?你?转学?”我将目光由成绩单移向她,看到她严肃的小脸,
我知道这是真的。煞时,我仿佛从山巅跌入低谷,泪水一下涌上来。 “我不想转学,可我妈要调走了,没办法呀。”她哽咽了。 “哦⋯⋯”我不知该说什么,之后,我们第一次紧紧抱在一起,空荡荡
的教室,回荡着我们的抽泣声。我想,我愿意用这个“双百分”去换回她所说的话,哪怕回家再被责怪粗心。然而,我们都无能为力。
新学期开始,我没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兴高采烈。
直到今天十年过去了,我和柯亦平再没有联系过,在这十年中,我交过无数朋友,男的,女的,深的,浅的,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就是这份纯洁如雪的友谊。
汽车嘎然而止,总站到了,那一对小朋友手牵着走,一阶一阶地下了车。我在想:她们能这样走多久?
我想,也许并不是每份友谊都会长青,但只要真诚地付出,无论它多么短暂,总会美丽如彩虹⋯⋯
纯真的年代,给我一份纯真的友谊,这份纯真的友谊又令我永远怀念那个纯真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