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巴赫的执着折服

门捷列夫在海德堡的日子是快乐的,在这里他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但是作为一个坚定的爱国者,他没有乐不思蜀,而是时刻都在思念着自己的祖国。

他挤出时间,与亲朋好友通信,并且尽可能多地订阅俄罗斯的报纸杂志。一旦有几天得不到国内的消息,他便非常着急。

当时的俄罗斯处处是沙皇宪兵制度下的压抑气氛,禁止公开谈论俄罗斯的现状和命运。有些宣传革命思想的书统统被列为“禁书”,谁要胆敢阅读它们,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判服苦役。

那时,十二月革命党人正秘密地宣传赫尔岑和奥卡列夫写的《来自俄罗斯的声音》。这篇文章热情洋溢、旗帜鲜明地揭露了贵族农奴制俄国和俄式庸俗心理的腐朽性。

在国外一切是安全的,你可以大声地谈论俄罗斯,可以大胆地读革命书籍。所以,俄罗斯的青年知识分子都热烈地向往出国。

于是,有着相同爱国热情的俄罗斯的科学家们,逐渐走到了一起。他们有化学家凯托夫、萨维奇,生物学家谢切诺夫,医学家鲍特金,数学家维升涅格拉德基等。

他们都是俄国科学界的精英;他们都和门捷列夫一样热爱自己的祖国;他们都满怀热情和渴望,要把自己的祖国变得富强、自由和文明;他们多次热烈讨论过解放俄国农民、消灭农奴制的问题。由于大家年轻气盛,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正是这种争执,使得他们之间的友谊越来越深。

这群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的事业,格调高雅的年轻人经常在海德堡大学的副教授霍夫曼家举行聚会。

他们的话题由祖国的命运逐渐拓展到科学、实验、艺术、人生等。不知不觉中,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并将之命名为“俄罗斯科学移民村”。虽然门捷列夫的年龄比许多人都小,但大家认为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化学家,而别人自认还是学生。所以他逐渐被公认为这个小圈子的领袖。

这个周末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霍夫曼家。霍夫曼是一位格调高雅、学识渊博的人,他曾经在俄罗斯待过,非常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并且娶了一位俄罗斯人彼得罗夫娜做太太。

彼得罗夫娜聪明、活泼、热情、好客,善于营造一种无拘无束,轻松愉快的氛围。

除了热情好客的主任外,吸引大家来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霍夫曼家里的陈设都是俄式的。身在异乡的俄罗斯青年到了这里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聚会的主题是音乐欣赏,主角是亚历山大·波尔菲里耶维奇·鲍罗廷。

鲍罗廷于1833年11月11日出生在俄罗斯的圣彼得堡。他是高加索的乔治亚亲王盖地诺夫和一位军医夫人的私生子,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他天资聪颖,能精通几国语言,并很快在科学与音乐方面显露出超人的天才。他9岁时开始音乐的启蒙,学习演奏长笛和大提琴。14岁时开始作曲,并发表了一首长笛协奏曲和一首弦乐三重奏。

1850年,鲍罗廷进入圣彼得堡医药学院学习化学。1855年,毕业留校任教。三年后,25岁的鲍罗廷获得化学博士学位。

鲍罗廷是齐宁教授的得意门生,他比门捷列夫晚半年来到海德堡,是海德堡大学学习化学的见习生。

门捷列夫非常欣赏鲍罗廷的聪明好学和多才多艺,鲍罗廷也非常崇敬门捷列夫的科研才华和品格修养。两个人很快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只见鲍罗廷坐到钢琴前,流畅优美、宁静悠扬的旋律随即从他的指间流出,回荡在霍夫曼公寓的夜空。

门捷列夫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马队和驼队伴着铃铛,从草原上走过,蔚蓝的天空仿佛与碧绿的草原连在了一起,门捷列夫不禁想起为全家操劳一生的母亲,想起对自己谆谆教诲的老师。

鲍罗廷的曲子弹完了很久,这帮人才从思乡的情怀中苏醒过来,大家给予了他热烈的掌声。

门捷列夫问道:“这首曲子我怎么没听过,是谁的?叫什么名字?”

鲍罗廷笑了笑,谦虚地说:“这曲叫《在中亚细亚草原上》,是我的近作。”

化学家凯托夫接道:“曲子好是好,可是却勾起了思乡之情,太伤感了,换一首吧。”

“好”,鲍罗廷答应了一声,又坐到了钢琴前。这次他弹了一段巴赫的管风琴曲。

弹完后,鲍罗廷介绍道:“巴赫是17世纪伟大的作曲家。他就像一颗启明星,照亮了整个音乐的天堂。他的一生都在进行一项运动,那就是把器乐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满足于让乐器总是处于伴歌伴舞的从属地位,为了形成一种新的风格并充分展示其高超的技巧,巴赫常在乐器上作各种即兴的变化和拓展,以简单的旋律奇迹般地再现瞬息万变,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一些音乐家为此赞叹不已,认为巴赫用一个简单的主题,呼唤出了整个世界,而巴赫则说:‘我要用少量的话讲出大量的东西!’”

门捷列夫听得入了神,他低声重复道:“用一个简单的主题,呼唤出了整个世界!用一个简单的主题呼唤出了整个世界!”

既然音乐可以通过乐式的改变达到这种效果,那科学为什么不行呢?它们两者是相通的啊!

又一段优美的旋律从鲍罗廷的指间飞出来,还是巴赫的曲子。它让门捷列夫从遐想中回到了现实的音乐声中。

一曲终了,鲍罗廷接着说道:“天才往往得不到别人的理解。正确、先进的东西在它一出世的时候往往遭到诬蔑和中伤。

在1760年的一份起诉书中,有这样的指控:我们指控巴赫,他最近在众赞曲里作了许多旁门左道的变奏,掺入了许多奇怪的乐调,使在场者深感亵渎了神灵而无地自容。

如果他今后仍想掺入变奏,则理应将此段变奏弹毕,而不应迅即转入其它音调,也不得如他至今所常做的那样,陡然作剧烈的转变。”

大家都听得非常起劲,有人:“那后来怎么样了?”

鲍罗廷继续往下讲,“巴赫把头上弯曲的假发扯了下来,哈哈大笑起来。他刚刚写好一首曲子,于是就把这首曲子命名为《傻母鸡咯咯叫随想曲》。”

门捷列夫的心思已不在音乐上了。他在想:鲍罗廷到底是个音乐家呢,还是个化学家,他对着音乐的理解竟是如此的深刻。

这次聚会之后,门捷列夫和鲍罗廷的交往进一步加深了。他不时与鲍罗廷一起到附近的城市,去欣赏音乐会和歌剧。

音乐陶冶了门捷列夫的情操,沉淀了他的心灵,让他在繁忙的科学实验之余,能够得到休息。同时鲍罗廷关于巴赫音乐的介绍,更加坚定了他寻找化学世界主旋律的决心。他坚信,总有一天,化学也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主题,呼唤出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