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持的飞机

俗话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1987年7月发生于日内瓦机场的那起反恐怖突袭行动就留给我们一个深刻的反思。它告诉人们,劫机犯虽然凶狠可恶,无辜的乘客虽然是弱者,但驱散阴云的希望并不全在于反恐怖特种突击队,弱者同样有自助、自救的能力。只要临危不乱,保持信心,增强勇气,不为恐怖凶焰所吓倒,就能够将劫机犯制服。

1987年7月24日凌晨6时50分,罗马机场。

一架由中非首都班吉起飞的DC-10第056号班机在此加满油后,在跑道上刮起一道狂风,缓缓起飞,迎着一道道绚丽的霞光向欧洲名城——巴黎飞去。

送去了一个黑夜,迎来的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可爱的清晨。机舱内又活跃了起来,乘客们有的兴趣盎然地浏览着画报书刊,有的在天南海北地神侃……

法国服装设计大师昂纳尔·夏绿蒂就搭乘了这架飞机。望着照片上儿子和女儿可爱的笑脸,夏绿蒂更是归心似箭。“亲爱的孩子们,妈妈想你们,过不了多久妈妈就会和你们在一起了……”想到这儿,夏绿蒂仿佛已经触到了儿女们稚嫩的脸蛋,听到了他们热切的呼唤。夏绿蒂禁不住幸福地笑了。

正当人们沉浸在舒适、欢乐的气氛中时,一个魔鬼降临了。

一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匆匆走进二等舱,朝头等舱走去,然后径直来到驾驶舱。本次航班机组人员罗内德以为他在找洗盥室,便礼貌地向对方示意:“这里不是洗盥室,请到……”话音未落,年轻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支Vz-6l型自动手枪,“砰”地一枪,罗内德惨叫一声,翻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机长贝尔特听到枪声,正欲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已抵住了他的后脑勺。“立即改变方向,飞往贝鲁特。”声音听起来骄横、强硬。

“糟了,飞机被劫持了!”经验丰富的贝尔特的脑袋马上“嗡”地一声。“这个魔鬼是谁?他是怎样登上飞机的?”

劫机犯名叫阿里·哈桑·哈里里,现年2l岁,属于黎巴嫩什叶派。他从16岁就投身于“伊斯兰新解放者”的艾兹卜拉运动,进行恐怖活动。其所在组织是恐怖组织的后起之秀,于1982年成立。他们的恐怖活动打击目标是美国、法国,美国的中东政策,法国向伊拉克出售武器,使他们对美国和法国恨之人骨。为此,他们在中东掀起了一场反美、反法的恐怖浪潮。1983年4月,他们炸毁了美国驻贝直特的使馆,63人惨死。同年10月,又炸毁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营房,241名美国士兵丧生。1985年6月,他们劫持了美国环球航空公司873号客机。从1985年起,又连续绑架了十几名法国人。他们原以为这一系列的恐怖活动会迫使美、法改变中东政策,但是他们打错了算盘,美、法依旧我行我素。于是,他们决定采取更大的行动,制造更多的恐怖事件。

21岁的哈里里外表儒雅,中等身材,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于是,操一口流利法语的他是此次实施恐怖行动的最佳人选。哈里里在中非共和国首都班吉,打听到有一架航班从刚果飞往法国,机上载着148名乘客和15名机组人员,其中有64名法国人,便决心去冒险劫持这架飞机。

他将一支手枪和一小包炸药装进空洞洞的收音机壳里,伪装成机场工作人员,在已被收买的机场内线协助下,成功登上了这架国际航班。

在飞机飞抵意大利北部城市米兰上空时,哈里里顺利地按计划实施了劫机行动。

此刻,机舱内一片惊慌,叫喊声不断。嘈杂的喧哗声中,夹杂着女人悲戚的哭声和男人无助的叹息。恐怖的乌云顷刻间笼罩在所有乘客的头上……

颇具经验的机长贝尔特得知情况后,并不十分害怕,他脑海立刻闪起一个念头:如何保护乘客安全和公司的荣誉。他机智、冷静地同劫机者周旋着。

“飞贝鲁特油不够,再说我也没有贝鲁特的航空地图和飞行数据,直飞巴黎吧。”哈里里听罢,如何肯听,威胁道:“你若敢耍花招,我就炸飞机。”说完便亮出那宽宽的牛皮带上系着的5条长形炸药。

经过10分钟讨价还价的谈判,劫机者终于同意在日内瓦降落加油后再起飞。

然而,没有料到日内瓦机场在得知飞机被劫持后,竟不同意着陆。

不能着陆,原想飞机停下来再与劫机者周旋的打算不仅落空了,反而更加麻烦。

“必须降落。”哈里里不依不饶地坚持着。

可是,主跑道上堆满了前来封锁的救护车、救火车,根本无法降落,强行降落只会机车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贝尔特将目光投向了跑道标灯边的开阔草坪。他将操纵杆拉回原位,机头对准草坪下滑了过去。飞机从汽车组成的封锁线上擦过,极亮的火花从机尾喷向地面。

飞机滑过草坪,笨拙、迟缓地滑向远离其他机群的18号停机坪上,终于停稳了。

此时,时针指向7月24日上午8时13分。

哈里里待飞机停稳后,立即通过无线电话与指挥塔通话,要求机场“给飞机加油”,并提供有关贝鲁特的航空地图和飞行数据,然后准许该飞机飞往贝鲁特。日内瓦机场采取“拖延战略”,并与有关方面迅速取得联系。为了稳住这个暴徒,机场同意给飞机加油。但又告诉他,贝鲁特机场回电,黎巴嫩内政部长已下了命令,不准DC-l0第056号班机降落,所以他们不能提供任何地图和数据。

哈里里听完气得说不出话来,说:“我再让点步。只要一提供航空地图和飞行数据,就马上释放飞机上的非洲人、比利时人和加拿大人。”“其他人呢?”“留在飞机上。飞机必须在15分钟后起飞。”接着又说:“如果不提供航空图和飞行数据也可以。但法国必须释放去年冬天逮捕的阿卜杜拉。”

然而,法国代表断然拒绝接受这个条件。

谈判经过一个多小时,仍旧未能取得任何进展。

最近一段时间,法国人连连在中东遭绑架,现在又被恐怖分子扣留了大批人质,恼火至极的法国总统密特朗立即命令一支反劫机特种部队火速赶往日内瓦。

瑞士当局面对这样一起从未遇到过的棘手的意外事件,实在有些手足无措。然而,既然灾祸已经降临,躲也没法躲了,总得迎上去,否则国际舆论的压力承受不起。

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EMPO”反劫机特种部队乘坐直升飞机赶到日内瓦机场。

瑞、法两支队伍迅速联手行动,组成一个紧急救援指挥部,在现场上紧张开展了营救人质的准备工作。

首先,最要紧的是制定营救方案。是强攻,还是继续谈判、拖延时间、伺机出击?紧急救援指挥部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两派据理力争,各不相让。不知不觉中,半小时过去了。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当机立断,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当他们通过话筒了解到劫机者手持武器,腰绑塑胶炸药时,终于一致确定了这次营救活动的宗旨:珍惜一分一秒,确保人质安全,以武力营救为主,不可强攻。

于是,一场对付魔鬼的行动悄悄地在空中进行。

警察局的摄影师将摄像机、照相机的高倍望远变焦镜头瞄准了18号停机坪上那架被劫持的飞机。

雷达侦察仪迅速架起,无声无息地运转着,探测着情报。

一套由摄像机和音频放大器组成的组合监视仪在机场控制塔内迅速落成。这套监视设备功效神奇,摄像机上的800毫米焦距的长变焦镜头可以再现驾驶舱内控制仪表盘上的几个荧光屏。音频放大器可以通过望远瞄准镜对准声源,在八百码的距离内能够清晰地录下正常的谈话声。然而,可气的是,这套监视设备在紧张之时偏偏出了故障。

看来只好用望远镜观察飞机动静。飞机横身斜对着控制塔,所有的出口和舱门都关闭着。观察驾驶舱的挡风玻璃和侧翼段,同样被里面悬挂着的毡毯遮挡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机组人员和劫机者。劫机者太狡猾了。

对机舱内的情况竟然一无所知,该如何行动?营救指挥组的成员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迫不得已,突击队员还是出动了。

一批突击队员穿上了机场清洁工的制服,伪装到飞机身下去加油,试图趁机探听机上的动静,摸清劫机者的人数和位置。

此刻,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机舱内紧张的空气中又添上了一分浑浊,一分焦躁。倚窗而坐的夏绿蒂乘劫机者不注意偷偷打开了舷窗上的遮光板。她看到了,飞机前方一些模样像警察的人来回走着,似乎在监视着飞机的动静。“他们在设法营救我们,”夏绿蒂心头一亮,“可是他们知不知道劫机者的人数及所在位置呢?从种种迹象看,飞机上只有一名劫机者。可如何告诉他们这个信息呢?”夏绿蒂绞尽脑汁思索着。灵机一动,她悄悄揭起遮光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唇膏,在靠近自己座位的3个舷窗上,写下了3个大大的字母O-N-E。

英语意思是:一个人。她相信机智的警察会领会她的用意。果然不出夏绿蒂的所料,突击队员们从反写的ONE字母中,一下子就清楚地知道了机上只有一名劫机者。救援指挥者们不禁一阵兴奋,立即布置突击队,突击队的神射手们各自迅速地占据了有利地势“准备进攻!”

就在这时,对讲机中传来了劫机者焦躁的、恶狠狠的声音:“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如果再拖延,我将毫不留情地杀死人质!”

指挥部里的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空气似乎凝固了。

时间缓慢而又迅速地溜走,机舱内死一般地沉寂。乘客们都露出惊恐的表情,木然地等待上苍的安排。人们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或许我们还有救。

然而,劫机者哈里里已无法再忍受等待的折磨。他越发清醒地意识到:每拖延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环境将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哈里里举起手枪,大声命令全部乘客交出自己的护照,集中到他手里,又命令头等舱的乘客把座位让出来,以便给他腾出一个安全活动的空间。在他的驱赶下,惊慌失措的人们惊叫着、跌跌撞撞地逃向二等舱。

哈里里开始清点护照,根据护照上的国籍,把64名法国人区分出来,准备对他们采取暴力手段。他把其中两名青年男子叫到头等舱,在他对面坐下,用硬梆梆的枪管顶着他们的额头说,“现在我必须送你们去天堂,因为我不能让他们讥笑我无能。”一说完这话,就朝其中一位年轻人的头部开了一枪,沉闷的枪声后,这个年轻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天蓝色的地毯。

清脆的枪声过后,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惊恐万分的乘客们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引起劫机者的“兴趣”。他们所敢做的只是在胸前连连划着十字,祈求上帝保佑。

但是,上帝此刻在哪儿呢?

“如果再不交来航空图和飞行数据,3分钟后我将处决第二名人质。”死亡“幽灵”又在步步紧逼,死神又在频频向无助的“乘客们”招手。

机舱内,人人都惊恐万分地坐着,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走出机舱。

难道就这样乖乖地坐以待毙吗?!

不!求生!求生!

正义而又勇敢的夏绿蒂此时再也无法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了。她首先打破了沉默,十分愤慨地说:“难道我们都要白白去送死?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吗?哪怕只有一个真正的男人,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的话点燃了大家求生欲望的火苗,激发起男人们的自尊和力量。与其被动等死,不如自救求生。

“劫机者只有一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杀了他。”有人这样提议。

“不行,一旦激怒他,他有炸药,那样太危险。”一些乘客立即表示反对。那该怎么办呢?

危难中的人们苦思冥想着一条求生之路。突然,飞机领班、刚果人让·埃卢玛眼睛一亮,惊喜地说:“有办法了,我们可以打开紧急出口,放开滑梯。”

当求生心切的乘客们听到飞机上竟还隐藏了一条活命通道时,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大家看,”埃卢玛继续兴奋地说,“那就是急救舱门的手把。只要用力一拉,一秒钟内,4扇急救舱门便同时打开,连接地面的充气舷梯立刻充足气。大家就可以顺着梯子滑到地面上,安然无恙。”

“可问题是,这里门打开的同时,驾驶舱的小黄灯便会发出信号,劫机者很可能闻讯冲过来,我们怎么办?”埃卢玛不无担心地补充道。

“不用担心,”夏绿蒂这时异常镇静他说,“即使他开枪,也不过打中一个,我们每个人都还有四分之三的存活希望。”

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立即行动吧!

不一会儿,四个急救舱门被打开了。刹那间,机舱内秩序大乱。对生存的渴求、对死亡的恐惧驱使着人们争先恐后疯狂地涌向舱口,躺在充气舷梯上滚下去。

尖叫声、摔倒声、哭救声突起……

正当喧嚣声响成一片,人们四处逃命之际,有一个人却一动不动——他就是埃卢玛。在空中已度过2700多小时航行生涯的埃卢玛,此时比任何人都清醒地意识到,只要紧急出口门一打开,劫机者定会狗急跳墙,万一他拉响身上的炸药包,必将酿成一场不堪目睹的惨剧。

为了148条性命,为了公司的荣誉,埃卢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制止他!必须立即制止他!”毫不迟疑地,埃卢玛飞快朝劫机犯所在位置——头等舱奔去。

一场生与死的搏斗已拉开了帷幕……

兵贵神速,急救舱门一打开,突击队员就一拥而上,飞速冲进机舱。

化装成机场人员的瑞士警察,也犹如炮弹发射似的,一个箭步冲到充气舷梯前,高举着手枪,掩护乘客逃出飞机。

冲下飞机的乘客发狂似地四处狂奔,似乎在拼命挣脱死亡幽灵的魔爪。

再说那个“孤胆英雄”哈里里,听到紧急出口的开启滑动声、滑梯落地的轰鸣声,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是警察把梯子靠在飞机上了。于是,非常紧张地伸颈向舷窗看去。

就在这时,勇敢的刚果人埃卢玛伸手将他拦腰抱住。

哈里里急忙用力地挣脱着,然而,那抱住他腰部的手臂却如铁箍般越勒越紧。“他妈的!”哈里里凶恶地骂了一句,举起手枪疯狂地朝埃卢玛连连射去。

埃卢玛顿时感到腹部阵阵灼热,钻心般的痛楚袭击着他,但他仍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紧紧地抓住哈里里不松手。

哈里里被埃卢玛死死地压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翻滚着。

终于,埃卢玛的手软绵绵地松开了。

哈里里穷凶极恶,手抖索着拉住了炸药包的导火线。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击队员如旋风般卷了进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使出一着凶狠的右直拳,“砰”地打在哈里里的下颌上。

哈里里一下就腾空摔了出去。

突击队员一个猛虎下山扑跳过去,飞快解下哈里里身上的炸药,将他右臂从咽喉处弯到左肩上,将左臂反剪到背后,摸出锃亮、冰冷的手铐,“咔”地一下反铐起来。随即,像拎一只落水狗似的,将哈里里拖下了飞机,推上警车。警车闪着刺眼的红灯,鸣着尖啸的长笛飞驰而去。

倒在血泊中的埃卢玛被突击队员们火速送上救护车,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医院驶去……

“我们胜利了!”清新的空气中,灿烂的阳光下,夏绿蒂挥舞着双手欢呼道。

此刻是7月24日上午11点5分。

《日内瓦论坛报》报道:7月24日发生在日内瓦机场上的劫机阴谋被彻底粉碎,劫机者被当场擒获。据警方透露,将要对劫机犯进行公开审讯。他可能被判处12年以上徒刑,甚至终身监禁。

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通过无线电波迅速传向世界各地。人们在庆贺这次反劫机行动成功的同时,不会忘记骁勇机智、不畏死神的瑞、法两国特种部队;更不会忘记年轻美貌却胆量过人的法国妇女夏绿蒂。是她,以她的勇敢、镇定,激发起男人们与劫机分子斗争的勇气,是她,重新树起乘客们死里逃生的信念。人们也不该忘记那位舍身忘死、正直顽强的埃卢玛,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劫机犯的枪口,挽救了飞机,挽救了148条生命。

这场劫机与反劫机的殊死较量虽然暂告一段落,但是它留给我们的警示也是十分必要的,那就是面对恐怖分子的死神威胁,凭借外界警力援助固然必不可少,但是身陷绝境的弱者——受害者本身,他们的勇敢,他们的不屈不挠的反抗才是最佳的除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