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勒的理发师》

(又名:《防不胜防》)

在西班牙塞维勒城有一位老医生,名叫霸尔多洛,此人头戴假发,身穿黑衣服,腰间拴着一条黑腰带,颈上又围着一条褶皱的领巾,样子十分阴沉。他的硬袖老是往上卷着,好像随时要跟人打架似的。可是他出门的时候,却要换上一件大红的长大衣,像一位红衣主教似的神气。他家里有一个贵族出身的年轻漂亮的养女,名叫罗丝娜。他一心要娶罗丝娜为妻,可是罗丝娜根本不爱这个老家伙,她已经偷偷地爱上年轻的阿勒玛维华伯爵了。阿勒玛维华伯爵也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纯洁美丽的姑娘。这一天,伯爵从马德里赶来, 又到了罗丝娜住的阳台底下。可是他知道老医生防范很严,终日把罗丝娜关在房间里,连谈一句情话也不可能。他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看见费加罗背着一个吉他琴,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愉快地唱着歌儿走过来。费加罗唱着:

让我们且排除愁肠, 忧愁能把我们毁伤, 如果没有酒中的火, 使我们恢复热情,

我们就不免憔悴沮丧。一个人如果毫无乐趣, 生活就会像傻子一样, 并且也活不久长。

⋯⋯

伯爵看见费加罗的模样,感到面孔好熟,可是一时又记不起他到底是谁。倒是费加罗一眼就认出了伯爵,说:

“您不就是阿勒玛维华伯爵吗?”

伯爵仔细一认,也认出他就是过去的仆人费加罗:“哈,怎么你长得又肥又胖了⋯⋯”

“可是我仍然是那么穷,大人!”

“别叫我大人了,你叫我兰多尔吧。你看我这身修士打扮,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不愿意人家知道我是谁吗?”伯爵说,“上次我在部里给你找到差事了,如今你怎么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唉,甭说了。”费加罗叹了口气说,“部长很重视大人的推荐,马上派我到养马场当一名药房管理员,可是我时常把很好的医马的药卖给别人, 结果有人在部长面前说我坏话——”

“得啦,我刚才还看见你在膝盖上乱写一阵,你在写什么?” “大人,这真是我倒霉的原因,有人向部长告我给美丽的姑娘们写情诗,

又说我编谜语寄给报馆,又说外面流行的情歌很像是我写的⋯⋯总而言之, 部长知道我的作品居然也能出版,他光火了。他就把我辞退,理由就是,爱好文学和办事精神是不相容的。”

“那么,后来呢?”伯爵又问道。 “回到马德里,我想到戏院里去显示一下自己的身手,结果观众喝我的

倒彩。马德里的文坛风气坏透了,简直是豺狼世界。我决心不干写作这个行当,重新拿起了剃刀,我觉得剃刀比笔杆实惠得多。许多地方有些人说我好

话,有些人斥骂我。我得意的时候,帮助别人,失意的时候,忍气吞声,遇到糊涂人开开玩笑,碰上凶恶的人我偏偏要跟他们较量较量。我就是这个脾气。后来我来到塞维勒,就在这里住下了,当了霸尔多洛家里的理发师。今天碰到您,我准备重新回到您身边,伺候您,大人。”

这时候,伯爵听到阳台上有了动静,忙喊了起来:“快躲开。”

费加罗莫名其妙地跟伯爵一块躲起来了。阳台上的百叶窗打开了,罗丝娜出现了,老医生紧紧地站在她身旁。他随时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罗丝娜呼吸着新鲜空气,高兴得叫了起来。

“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多痛快啊!”可是多疑的老医生一看见罗丝娜手里拿着的纸条,就心慌起来,问道:

“你手里拿着什么纸条?”

“是《防不胜防》的歌纸,这是音乐老师昨天给我的。”“大概是正剧里的插曲吧。”

“是一出新喜剧。”

霸尔多洛是一个老顽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他对一切新事物都讨厌。什么思想自由、地心引力、电气、信教自由、百科全书、正剧等等他都讨厌, 连种牛痘、金鸡纳霜等也骂成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啊呀,我的纸,我的歌谱掉下去了⋯⋯先生,请您快跑下去拣回来, 否则,它会丢失掉的。”罗丝娜突然叫了起来。

“真见鬼,拿着的东西就该好端端地拿着。”老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离开了阳台。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伯爵在街头出现了。罗丝娜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轻轻地喊道:“快拣起来躲开。”

伯爵拣起了那张飘落下来的“歌纸”又躲起来了。

老医生在街上找了半天,啥也没找到。“落在哪儿了?”老医生问。“大概在墙根底下。”罗丝娜指指墙根答道。

老医生一下子警觉起来: “有人打这儿走过吗?”“啥也没有见过。”罗丝娜说。 老医生深悔不该打开百叶窗,要不,怎么会发生这件事呢? 罗丝娜在阳台上嚷道:

“我好命苦啊,我孤苦伶仃,被人软禁,遭受如此可厌的男人的折磨, 难道我要打碎奴隶的枷锁就是罪恶吗?”

老医生默默地回到阳台上,忙把罗丝娜赶进房间里去。说:“小姐,快进去,你的歌谱找不着了,这是我的过错,以后我可以向你保证,像这种倒霉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伯爵和费加罗重新又在街上出现了。“让我们来研究研究这张歌纸吧!” 伯爵将歌纸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伯爵兴奋地读了起来: “您的殷勤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的监护人一出门,您就用这个普通的

歌谱随便唱几句,请您告诉我:您这个人好像对不幸的罗丝娜非常多情,您到底是谁?什么身分?有么什意图?”费加罗在一旁学着罗丝娜的声音叫道:“我的歌谱,我的歌谱掉下去了,赶快,跑快点,哈哈哈⋯⋯”伯爵仍然沉浸在甜蜜的思绪之中:

“我的亲爱的罗丝娜呀!”

费加罗决定要促成伯爵和罗丝娜小姐的好事。

夜幕降临了,罗丝娜显得焦急不安起来。罗丝娜为了试探这位伯爵大人是否真心爱她,她写好了一封给他的信。可是这封信该怎样送交到他的手中呢?

天无绝人之路,费加罗来了,她正有事想找他问问清楚呢。 “费加罗先生,您刚才在楼下跟谁谈话谈得那么高兴?你们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楚。”“跟一位大学生,也是我的亲戚,他既多才,又多情,很聪明,又长得俊,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好极了,他叫什么名字?”罗丝娜急着问。“他叫兰多尔,但却是个穷光蛋。如果他不是突然离开马德里,他可能会找到一个好差事的。”

“那是肯定的,像他那样的青年绝不会埋没一辈子的。” 费加罗听了这句话,叹了口气说: “可是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妨碍了他的前途。” “什么缺点?是真的吗?”罗丝娜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

罗丝娜的心情松弛了一半: “这叫什么缺点呀?”

“他那么穷,还爱上一个女人,不能不说是缺点吧!” “命运太不公道了。”罗丝娜停了一会儿说:“他爱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告诉你了吗?”费加罗故意卖弄关子,说: “小姐,关于这类秘密,我不肯随便告诉别人,即使要告诉旁人,你也

要轮到最后一个。”罗丝娜急了起来: “我不是乱说话的长舌妇,因为他是您的亲戚,所以我非常关心他⋯⋯

您告诉我吧!”罗丝娜羞愧地低下了头。

费加罗细细端详了一下罗丝娜,然后慢吞吞地说道: “他爱的人是一个非常叫人疼爱的美丽的小姑娘,温柔娇嫩,步履轻盈,

健美窈窕,胳膊丰润,唇红齿白,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她的两只手,她的小脸蛋,她的牙齿,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头发⋯⋯”罗丝娜内心更加着急起来:

“她往在这个城里吗?” “不仅住在这个城里,还住在这一区。”“也许就在这条街上吧?” “正是,她住的地方只离我两步路。”“这太妙了。”罗丝娜心情宽慰

了。“那么女的名叫⋯⋯” 费加罗越说越兴奋: “她的名字——”

“快点说吧,费加罗先生,真急死人了。老家伙一回来我就没法知道了。” 费加罗清了清喉咙说: “好吧,我就告诉您,女的就是⋯⋯您那位监护人的被监护人。”

罗丝娜有点糊涂起来: “谁的被监护人?” 费加罗大声说道:

“就是——霸尔多洛大夫的被监护人。”罗丝娜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羞红着脸说道:“我不相信,我实在不敢相信!”

“他急于要到您这儿来,好向您当面表白他对您的爱慕之情。” 罗丝娜听了这句活,忽然发起抖来: “您说这句话,我害怕,费加罗先生。”费加罗鼓励她说:

“小姐,别害怕,害怕没有用,只会吃害怕的苦头。我已经把那些监视您的人都摆布好了,不到明天,他们是不会来找您麻烦的。”罗丝娜叹着气说:

“如果他真爱我,应当耐心等待,以此来证明他是真心爱我的。” “如今的时代,摆在青年人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可以选择:一是安静而没

有爱情;二是有爱情而没有安静。”费加罗说。

罗丝娜沉思起来。她到底应该选择哪条路才好呢? 费加罗加了一句: “我认为,有爱情而没有安静倒是格外有趣的。”

罗丝娜觉得自己被一个诚实男子所爱是合乎情理的。但她又局促不安地说:

“如果他做出莽撞的行为,会把我们一起毁了的。” 费加罗趁机向她建议道:

“如果您写一封短信给他,把您的意思告诉他,这不是挺好吗?” 这话正说在罗丝娜的心坎儿上,她马上把那封写好的信交给他说: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重新写这封信了,请您交给他的时候,当面告诉他⋯⋯”罗丝娜说到这儿,忙用耳朵听四周有没有动静,然后说道:

“请告诉他,我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友谊不是其他。” 费加罗明白她的心思,说道: “我知道您的用意,爱情的行动和友谊的行动是不一样的。” “是呀,我只怕他一旦遇到困难和挫折就⋯⋯。

费加罗直截了当地向她提出: “小姐,风可以吹灭灯光,也可以燃起炭火,这爱情之火一旦燃烧起

来⋯⋯”费加罗说到这里,罗丝娜似乎听到了什么,马上惊慌地大叫起来: “天呀,不好了,我听见我的监护人的声音了,他要是看见您在这儿,

他又会大闹一场的。”

费加罗也急得团团转,这该怎么办呢?罗丝娜最后想出了办法,说: “你快从我放琴的小屋里走出去,下楼的时候,脚步越轻越好。”

“您放心吧!”费加罗手里拿着那封信,飞速进了那间小屋。霸尔多洛急急忙忙地窜了进来,他一面喘气,一面大声骂道:

“只要我出一会儿门,这该死的费加罗就会把家里人搞得一团糟。他给老仆人警觉吃了麻醉药,又给傻瓜青春服了催嚏剂,还在马尔斯琳脚上抽了血,连我的骡子也不放过,在它的眼睛上贴上膏药。前面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简直把家里变成了广场,谁都可以进来⋯⋯这简直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老医生越说越气,罗丝娜在一旁安慰他说: “先生,请您放心,除了您,谁还能进来?”

霸尔多洛还是一百个不放心,在他看来,好像到处都是诱骗妇女、胆大妄为的坏人,他一想起今天早上那张歌谱不翼而飞的事,更加疑虑重重。

“你说说,那张歌谱不是被人捡走了吗?”

“唉呀,您真小题大作,疑心病太重了。这张纸也许给风刮跑了,也许给过路人捡走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霸尔多洛很不以为然:“反正总有一个人特意守在那儿,只等一个女人假装一时不当心,让纸落下去,然后他赶紧把它捡起。”

“什么假装,您诬蔑人!”

罗丝娜心里却在想:这老头子好厉害呀!老家伙决定用铁栏杆把门窗关死,以防不测。

罗丝娜也火了: “您不如全用墙堵死吧,这样更加保险。”老医生忽然想到费加罗,又

不放心了。“那个理发师,没到你屋里来过吧?”“什么,连这个人也不放心。”

“老实说,我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放心!”罗丝娜和霸尔多洛越争越凶。最后罗丝娜怒气冲冲地说道:

“为什么别的男人可以叫我欢喜,您却叫我讨厌得这么厉害!”

老医生想不到罗丝娜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又气又恼。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更加小心防范以外,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呢?

老医生只好又把话拉回来: “我刚才问你理发师的事,你为什么不答复我?难道他真的来过了?” 罗丝娜一听,更加火了起来。她横下一条心说: “对,他到过我屋里,不瞒你说,我还觉得他非常可爱呢!”

老家伙像疯狗一般,大骂了起来: “这群犹太人,他们要我的老命了!”老家伙怒冲冲地从罗丝娜那里走

了出来,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碰上那位还在打哈欠的老仆人警觉,火气更旺了:

“你这糊涂虫,刚才理发师到这儿来的时候,你到哪儿去啦?”

老家人迟迟疑疑地答不上话来,老医生再三追问,他才结结巴巴地答道: “刚才我还碰见他,他说看我病得很厉害,——听——听他那么一说,

我就觉得浑身酸痛——痛——”

他说罢以后,还在叫:“哎呀!哎呀⋯⋯”霸尔多洛情知不妙,不知费加罗给青春这老家人开了什么药吃,这里面他在捣什么鬼,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这当儿青春像个八十岁的老翁,拄着拐杖走来了,他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喷嚏。

老主人上前问道: “你到星期天再打喷嚏吧,我要问你——”这个仆人还在打喷嚏:“这

会儿工夫⋯⋯我已经打了五十多下⋯⋯五十多下了,我可受不了啦。”老主人气极:

“我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人到过罗丝娜的屋里?唉唉,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说理发师那个家伙⋯⋯”

警觉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什么,什么,费加罗先生也算是外人吗?哎呀,哎呀⋯⋯”

一个打哈欠,一个打喷嚏,又是答非所问,真把老头儿气得大吼起来: “我敢打赌,你这个坏蛋一定和他串通一气。”

警觉受到冤枉,傻哭起来了,呜呜呜⋯⋯青春打着喷嚏,也有点火了: “先生,这⋯⋯这世界——还有个公道吗?⋯⋯”

霸尔多洛的声音比他们都响: “我是你们的主人,我,我永远是有理的,永远是正确的,懂吗?” 青春和警觉还要为自己辩护,霸尔多洛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个对着我的鼻子打喷嚏,一个当着我的脸打呵

欠,这还像仆人的样子吗?”

青春和警觉出去了。霸尔多洛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费加罗给他们服了那么多药,折腾得这个样子,他想不用掏腰包就还清我那一百块银币的欠债。⋯⋯哼,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霸尔多洛还在气头上,音乐教师巴斯勒找上门来了。他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原来阿勒玛维华伯爵到这城市里来了,而且还住在大广场,每天化装出门,千方百计要跟罗丝娜见面。霸尔多洛早知道有这样一位伯爵要把罗丝娜拐走。他立即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怎么办?他认为采取这样的办法好:晚上埋伏起来,携带武器,穿着铠甲,等他进来跟他决斗。但巴斯勒认为这样的办法太冒险,不如制造谣言来陷害他比较稳妥。他的理由如下:

“先生,造谣这个东西,您一点都不了解它的作用,所以您瞧不起它。我看见过多少最正直不过的人,几乎给谣言压得翻不过身。您可以相信,任何空洞平凡的毛病或卑鄙的行为,任何无稽之谈,只要我们炮制得法,没有不可以叫大城市里游手好闲的人信以为真的。我们这儿有的是制造谣言的高明能手⋯⋯首先,放出小小的谣言,好像暴风雨前的飞燕在地面掠过,以‘最弱音’喁喁哝哝,传送出去,然后那些毒辣的言词就随风飘起、到处飞扬。这时谣言便从某一个人嘴里,用‘弱音’巧妙地钻进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至此,祸根就种下了,谣言成长起来,蠕蠕而动,徐徐前进,以加强‘弱音’, 从一个嘴里传到另一个嘴里,它的气焰便不可收拾了。于是,忽然间,不知怎么样,您可以看见谣言站起来,呼啸,膨胀,一转眼的工夫就变得庞大无比。它向前挺进,振翼高飞,盘旋,环绕,断断续续,摇摇摆摆,忽而像爆炸,忽而像雷鸣。终于,侥天之幸成为普通的呼声,成为公开的,逐渐加强着的憎恨和毁灭的大合唱。这样的谣言谁能抵挡得了?”

可是霸尔多洛眼见事情紧急,制造谣言已经来不及了。他打算在罗丝娜还不知道这么一位伯爵以前,就先下手为强,和她结了婚。但这件事该依靠谁去办呢?他想来想去只好托付给巴斯勒去办。然而巴斯勒感到老医生花钱太吝啬了,老夫少妻,法庭裁判都有问题,要和罗丝娜结婚,不花钱怎么行?

老霸尔多洛只好忍痛拿出一笔钱说: “这些钱给您,以后咱们别再谈钱了。”

巴斯勒拿了钱就急急忙忙离开,争取第二天把事情办好。

老医生严防再出问题,他决定把街门也关上。他防之又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跟巴斯勒的谈话都被费加罗偷听去了。

事情的发展将会是怎样呢?

费加罗迅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罗丝娜,罗丝娜慌了手脚,费加罗成竹在胸,劝她用不着害怕,他会使他们措手不及的。

费加罗刚刚离开,老家伙又一脚跨进了罗丝娜的房门,他又向她提出了老问题:“理发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话?坦白告诉我吧!”

罗丝娜平静地说: “他告诉我说,马尔斯琳身体很不好。”老家伙一眼看出她在说谎: “我敢打赌,一定有人托他给你带信来了。”

“谁的信?”罗丝娜带着奇怪的神情问。“也许就是从窗口扔下去的纸条的回信吧。”

罗丝娜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家伙一点儿都不含糊。老家伙来到罗丝娜面前,瞧了瞧她的手指说: “你刚才写信来着,是吗?”

罗丝娜有点发窘:“这太滑稽了,你一定要我承认写过字吗?” 老医生忽然拿起她的右手说: “你的指头还沾着墨水呢!这,你怎么解释?”

这老家伙多么狡猾! “放开我的手,”罗丝娜说,“这是因为我在蜡烛下梳妆,给火烫了一

下。听人说给火烫伤,要立刻浸在墨水里,我就是这样做的。”老狐狸还不罢休,他又来到写字桌旁边,说道:

“桌上一本信笺,我早上数过,一共六张纸,现在有几张了?” 这老医生多么老奸巨猾!

他数了一下,缺了一张。这铁的证据,罗丝娜总该承认了吧,然而聪明的罗丝娜马上回答道:

“这第六张纸,我做了一个小纸袋,里面装了些糖果,送给费加罗的小女孩的。”好呀!老家伙拿起桌上的钢笔尖看了一下,奸笑着说:

“这崭新的钢笔尖怎么会变黑的?”罗丝娜急中生智,回答说: ‘这是我在绷子上替您绣花衣服时,发现花 39 样的颜色褪了,我用钢笔

重新描了一下。”

好聪明!罗丝娜对答如流,然而老家伙还不肯罢休。他看了一下罗丝娜的脸说:

“那你为什么脸红?这不是作贼心虚吗?” 罗丝娜长长叹了口气说:

“唉,先生呀,我做事光明正大,您偏偏往坏处去想,这叫我怎么不脸红?”

霸尔多洛听罗丝娜回答得头头是道,可是他心里一清二楚,他知道,她的回答都是谎言,他老实告诉罗丝娜说:

“好吧,小姐,以后我再到城里去的时候,一定要用两重锁把你锁在家里,这样我才放心。”

可是,这老家伙根本不懂得这一条真理:用锁来锁住姑娘的身体和心, 都是枉费心机的。

伯爵化装成骑士模样,嘴里哼着“我们唤醒她吧”的歌儿,像半醉的样子,大胆闯进老医生的家里来了。伯爵看见老医生和罗丝娜都在场,他就故意胡言乱语起来,把霸尔多洛的名字一会儿念成意大利文“霸洛尔多”,一会儿又念成“霸尔加洛”,把老医生惹恼了。当老医生发怒的时候,他又唱起了歌:

满脸疙瘩,像块臊羊皮, 鼻子尖长,像个小丑相。 两只粗腿,长得怪模样。 说话粗声粗气,吞吞吐吐, 他的嗜好就是破坏一切,

结果他成了一个良好的医生。

老医生一看这个骑士来者不善,马上把罗丝娜打发进去了。可是老医生万万没有料到,这个骑士早就把自己的名字:兰多尔,神不知鬼不觉地告诉了罗丝娜,并给她看了一张纸条,罗丝娜心中有底,就马上进去了。

伯爵继续跟老医生胡缠,说自己也是医生,不过是联队里的一个兽医, 专给马治病的。因为跟霸尔多洛是同行,所以上级把他送到同行家里来住宿。这一下,更惹恼了老医生,正当他们二人在发怒的时候,罗丝娜又进来了。伯爵拿出后勤司令官的介绍信,信里这样写道:

“⋯⋯由霸尔多洛医生予以招待,供给膳食,安排住宿⋯⋯以一夜为限。本联队的骑兵兰多尔,绰号‘大学生’。”

正当霸尔多洛在读着这封信的时候,伯爵和罗丝娜已暗暗交谈了几句。霸尔多洛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他现在已经免除了招待作战兵员住宿的

义务了。可是伯爵不相信,非要他拿出证明来不可。正当霸尔多洛走向写字台去拿证明的时候,伯爵和罗丝娜已暗暗交换了信件。罗丝娜火速把信藏在围裙的小口袋里。

伯爵的目的已达到,就离开了老医生的家。

可是老奸巨猾的霸尔多洛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了,等那位骑士一离开家门,他就不客气地要罗丝娜把那封信拿出来瞧瞧。

霸尔多洛说: “你想叫我上你的圈套,使得我不注意你那封信。没错儿,这封信准是

某一个情人的情书,但是我一定要看看它,一定要看看它。” 罗丝娜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绝不让您看,您如果走过来,我就逃出这所房子,不管遇上谁,我就请他收容我。”

霸尔多洛下定决心,非看不可: “我们这儿不是法国。在法国,人家总是偏袒女人。但是,为了打消你

狂妄的想法,我去把门关上。”

天哪!这可怎么办?看样子这老家伙非看不可了。老医生走去关门的时候,罗丝娜急中生智,把表哥给她的信放在小口袋里,把伯爵给她的信另外藏好了。

霸尔多洛气势汹汹地回来要看信了。罗丝娜就是不让他看,霸尔多洛火了,罗丝娜假装气得昏死了过去。霸尔多洛一边按着她的脉搏,一边就把小口袋里的信拿出来看了。一看,原来是她表哥的信,这是他昨天已看过的一封很平常的家信。老医生不由得暗暗叫苦道:

“啊,天呀,是她表兄的信,我瞎疑心,真该死!现在应该怎么安慰她呢?至少不能让她知道我看了她的信。”

他偷偷把信放进了罗丝娜的口袋里。

对于这一切,罗丝娜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没有睁开眼睛而已。罗丝娜苏醒过来了,还在叹气。

霸尔多洛懊悔不已,不得不向她赔礼道歉了: “我承认,为了这封信,我做得未免太过分了。” “那封信的问题倒好办!您无中生有,怒气冲冲跟人家要东西的方式,

实在令人反感。”罗丝娜说。

最后,他只好下跪,请求罗丝娜饶恕: “请你饶恕我吧。我很快就觉得这是我的不对,你看,我给你跪下了,

准备弥补我的一切过错。”

强中自有强中手,霸尔多洛在这一回合里,以失败而告终。

伯爵扮成大学生模样,第二次又登门了。老医生见此人闯进家来,十分吃惊。伯爵先自我介绍说:

“先生,我是大学生,阿隆左硕士⋯⋯”

接着他自称是音乐老师巴斯勒的学生,特地带来口信,说巴斯勒得了急病,离不开床;又说巴斯勒托他转告一个消息:阿勒玛维华伯爵原住在大广场,今天早上已经搬走;还说罗丝娜小姐给他写过信。这一下霸尔多洛马上紧张起来了。为了取得老医生对他的信任,伯爵把罗丝娜写给他的信交给了老医生。信上是这样开头的:

“自从您告诉我您的名字和身分⋯⋯”霸尔多洛仔细辨认了笔迹,果真是罗丝娜的笔迹,这一下,他对“大学生”的疑心病完全解除了。他感激他, 还把他称呼为“亲爱的朋友”。伯爵又进一步跟他讲到巴斯勒正在跟一个律师谈论他和罗丝娜结婚的事,到明天,事情可以办妥当了。如果她敢抵抗这件婚事,我们就把这封信给她看。必要的话,他就会站出来对她说:“这封信是我从一个女人手里得来的,是伯爵给她的。”这一下,她就会又惊慌, 又羞愧,又气愤,就能跟他这个老医生服服帖帖地结婚了。这一番“心腹话”, 使老医生完全失去了警惕性,把他当做真是巴斯勒介绍来当罗丝娜的音乐教师的。霸尔多洛急着要把罗丝娜叫出来跟他见面,还要求他给罗丝娜上一堂音乐课。这真是伯爵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老医生想,今晚她为了那封信大发脾气,这一堂音乐课也许会使她消气的。

霸尔多洛进房去要把罗丝娜劝出来,哪知罗丝娜硬是不肯出来。两人在房间里大吵了一场,但是最后霸尔多洛还是把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霸尔多洛劝她说道:

“你听我说,我的孩子。他是阿隆左绅士,唐·巴斯勒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朋友。唐·巴斯勒选定他当我们的结婚证人之—⋯⋯音乐能使你的心情安定下来,孩子,你相信我的话吧。”

罗丝娜气鼓鼓地说: “哼!关于这一点,您就死了心吧。今天晚上我还唱什么歌!⋯⋯您不

敢撵走的那位教师在哪儿?我可以用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 她话未说完,一眼看见化了装的伯爵,不禁目瞪口呆。 “啊!天呀,先生⋯⋯啊!天呀,先生⋯⋯”

霸尔多洛以为她又犯病了,一时慌了手脚。唉、唉!这儿连一张椅子也没有,怎么办?他连忙去找椅子去了。这当儿,罗丝娜和伯爵很快交谈了二三句话:

罗丝娜:“您太鲁莽了。”

伯爵:“我有千言万语要和您说。” 罗丝娜:“他一步也不离开我们。” 伯爵:“费加罗会来帮我们的忙。”

霸尔多洛很快搬来一张软椅,请罗丝娜坐下休息。霸尔多洛眼看罗丝娜刚才犯病的样子,认为今天晚上的音乐课不能上了。他只好向伯爵道歉。他向伯爵说第一声“再见”时,罗丝娜说:“不,请您等一等,我的病痛好一点了。”当老医生第二次向伯爵说“再见吧”的时候,罗丝娜表示她愿意上

音乐课来向霸尔多洛道歉。霸尔多洛为了使罗丝娜高兴,答应了罗丝娜的要求,而且还打算陪在她的身旁。

谁要这个老家伙陪着啊!

罗丝娜再三请求他不要陪,可是他非陪不可。

伯爵的音乐课开始了。罗丝娜唱着含着深意的歌儿:

爱神呀! 把春天

带回大地,

情侣的宝贵的春天呀!万物重生, 春天的火焰

深入花丛,

钻进了少年人的心。瞧呀,羊群

出了小村; 漫山遍野 到处响着

羔羊的叫声。它们跳跃; 万物孳生, 一切成长; 小羊啃着

含苞初放的花, 忠心的牧犬

护卫着它们。

但是,兰多尔呀!他那颗燃烧着的心! 希望有这种幸运,

获得那牧女的爱情!

⋯⋯

霸尔多洛对音乐一窍不通,他一边听着一边打起盹来了。伯爵大着胆子拿起罗丝娜的手连连吻着⋯⋯罗丝娜的心情异常激动,当她用“迭唱小调” 唱到“同心合力,谨慎小心”时,她再也唱不下去了。声音一停,霸尔多洛又突然醒了过来,他认为这种大曲子没啥好听的,一下子高,一下子低,转来转去,噫、哦、啊、啊、啊,好像给死人送丧似的。他说:

“能不能教她唱我年轻时唱的那些小调,这些小凋,谁都容易上口。我以前会唱,现在仍旧还会唱呢。”

说罢,这老头儿也边唱边跳起来了: 你愿意不,我的罗丝涅特,

挑选一个

最出色的丈夫?

⋯⋯

他唱得正得意,费加罗来了,完全把他唱歌的兴趣打消了。老医生一看见费加罗,就想起那笔一百块钱的欠账,又想起罗丝娜带给费加罗女儿的糖果。他趁此机会盘问起糖果、信纸的事情来了。这完全是罗丝娜编造的谎话

呀!开始费加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可是他马上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说: “啊!啊!今天早上的糖果?我多糊涂,我怎么忘得干干净净了⋯⋯啊!

小姐,这些糖果好得很,美极了。”

老医生心中明白,他又在讲假话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说了半天,您到底为什么到这儿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信件,要在今天

晚上交给小姐?说呀,要不要我躲开?” 费加罗同样也开门见山地回答说:

“说正经的,先生,我是来给您刮胡子的。今天不是您刮胡子的日子吗?”

费加罗要把霸尔多洛支使开,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刮,可是老医生偏偏不同意。

费加罗高声喊叫警觉、青春把刮胡子用的脸盆、水等东西拿来,可是这两个人还在打哈欠,打喷嚏。费加罗打算自己去拿来,但老医生的房门锁着, 怎么进去呢?老医生解下一串钥匙想交给费加罗,可是又不放心,决心自己去取来。临出门时,他要求伯爵说:

“请您盯着他们两个,不许他们乱说乱动!”

这真是活见鬼了,费加罗原来打算乘老医生将钥匙交给他的机会,把罗丝娜房里百叶窗的钥匙取下来,可是这好机会失去了。他们三人正在懊丧的时候,老医生又急急忙忙折了回来。他对费加罗留在这儿,仍然一百个不放心。他把一串钥匙交给费加罗说:

“拿去吧,脸盆、肥皂等东西在我书房的书桌底下,其他东西千万不要拿。”

霸尔多洛认为自己这一招儿非常高明。可是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他听见了楼梯上有打翻碗碟的声音。这可如何得了?那套漂亮的用具是他的心肝宝贝。这个费加罗也许把所有的东西都从楼梯上掉下去了。

霸尔多洛火速奔出门去了。

聪明的费加罗这一招儿真是妙!他把老家伙引出去以后,伯爵和罗丝娜就有谈心的机会了。伯爵将今晚爬登罗丝娜的百叶窗的决定告诉了罗丝娜, 让她思想上有个准备。

霸尔多洛和费加罗一块回来了,霸尔多洛埋怨费加罗不该把东西都打碎,费加罗却埋怨楼梯上光线太暗,啥也看不清楚。

在这节骨眼儿上,音乐教师巴斯勒来了。巴斯勒的上场本该把伯爵和费加罗设置的骗局揭穿了。巴斯勒对自己的生病,对阿隆左硕士,对上音乐课, 对请律师⋯⋯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他在伯爵偷偷塞给他一袋钱的贿赂下,他也就只好装糊涂了。老家伙在伯爵和费加罗的摆布下,糊里糊涂地只好把巴斯勒送走了。

把巴斯勒送走后,费加罗要想法子当场戏弄霸尔多洛了。费加罗推了一张软椅过来,故意用围身布把霸尔多洛的视线挡住。这当儿,伯爵轻轻地在罗丝娜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们有了百叶窗的钥匙,今晚半夜里到你那儿来。”老医生大叫说把他的视线挡住了,费加罗不顾他的叫喊,在他脖子上围上围布,准备替他刮胡子了。老家伙忍无可忍,又心急火燎,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两个情人后面,正听到伯爵在说话:

“我实在难受,眼看我的化名乔装又要落空⋯⋯” 霸尔多洛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大叫起来喊道:

“好啊,你们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当着我的面,居然敢这样作弄我?” 罗丝娜觉得事已败露,也没啥好为自己辩护,就干脆摊了牌明说: “我要公开宣布:我的人身和财产都被他非法侵占着,谁能把我从这个

可怕的监狱里营救出去,我就把我的心和我的终身都奉献给他。”

这句话使霸尔多洛十分吃惊,他知道自己上了伯爵和费加罗的大当,气得发疯。费加罗和伯爵都溜走了,霸尔多洛像一条疯狗那样,还在大喊大叫:

“这些不要脸的勾引妇女的流氓!魔鬼派来的奸细!你们给魔鬼办事, 让魔鬼把你们全部抓去吧⋯⋯我发疯了⋯⋯”

但发疯能解决问题吗?

霸尔多洛一经调查,事情都清楚了。原来巴斯勒根本不认识那位冒牌大学生。霸尔多洛决心干到底,要把罗丝娜娶到手。可是巴斯勒认为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等于去冒戴绿帽子的危险。然而霸尔多洛认为:宁可让她嫁了我而哭,也不能叫我娶不到她而死。巴斯勒看他态度十分坚决,认为只有造谣才能解决问题。霸尔多洛想到阿隆左交给他的那封信,他决意利用罗丝娜的这封亲笔信来达到他卑鄙的目的。

霸尔多洛将那把万能钥匙交给巴斯勒说: “我等着你们,不管是谁,除了公证人和您,晚上谁也休想走进我的家

门。”

这天晚上,风雨交加,天气坏透了。

罗丝娜在房间里等着兰多尔,可是过了十二点,还不见人影。难道他会欺骗她吗?她心急如焚。

罗丝娜正在疑虑焦急时,霸尔多洛来了。他说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她, 他把阿隆左给他的那封信交给了罗丝娜。罗丝娜大吃一惊,立即认出那是她写给兰多尔的信。这封信怎么会落到老医生的手里呢?难道她被出卖了吗? 老医生进一步向她指出:

“阿勒玛维华伯爵、费加罗和阿隆左他们一块儿安排了极其可怕的圈套,要把你拖入到深渊里去,使你永远翻不了身。”

至此,罗丝娜认为自己已看清了兰多尔的真面目,以为兰多尔将她出卖了。为了向兰多尔报复,她决意嫁给霸尔多洛了。罗丝娜还把今晚兰多尔要跳窗进来的计谋等统统告诉了老医生。霸尔多洛得到这些珍贵的情报,如获至宝。他立即去找人在房子附近埋伏好,找机会当场将兰多尔当贼逮住。

霸尔多洛欣喜若狂,他将要把罗丝娜娶到手啦!

伯爵和费加罗在风雨中一块爬进了百叶窗里,罗丝娜看见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兰多尔,不觉怒火中烧,她怒气冲冲,又哭又嚷道:

“我本来是爱你的,我本来把分担你的不幸的命运作为我的幸福。可恨的兰多尔!我正想抛弃一切,跟你逃走,但是,你卑鄙地利用我的好心,却把我出卖给可怕的下流无耻的阿勒玛维华伯爵。这一切反倒使这个证据又回到我的手里来了,这说明我的意志多么薄弱。你认得这封信吗?”

伯爵看到了这封信,知道这完全是一场误会,他向她解释昨天利用了这封信才取得了老医生的信任,否则今天的见面也不可能了。伯爵一边解释, 一边脱掉宽大外衣,他那件华丽的服装露出来了。他说:

“我就是阿勒玛维华伯爵,我爱您爱得发疯了,整整半年我到处寻找您, 找得我好苦啊!”事情解释清楚了,罗丝娜转怒为喜,说:“我犯了多大的

错误啊!就在今晚,我正要嫁给那个老坏蛋呢。” 费加罗突然在窗口大叫起来:

“梯子被人家拿走了,我们回去的路给切断了。” 罗丝娜心慌意乱地叫道:

“医生欺骗了我,我什么都承认了,什么都泄露了。他知道你要到这儿来,他就要带着他的那帮人来抓您了。”

罗丝娜扑在伯爵的怀里叫道: “啊,兰多尔⋯⋯”

“罗丝娜,您爱我,我谁也不怕,我一定要叫您做我的妻子。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惩罚一下那个可恶的老头儿。”

这时候,公证人来了,巴斯勒也来了。糊涂的公证人以为伯爵和罗丝娜是一对未来的夫妇,就立即要他们签字,伯爵要求巴斯勒做第二证人,巴斯勒迟迟疑疑,不能决定,因为他是来给老医生和罗丝娜结婚作证的。伯爵马上递给他一大袋钱,他掂了掂钱袋的份量很重,马上答应道:

“现在没有什么困难了。”他立即签了字。伯爵和罗丝娜的结婚手续马上办好了。霸尔多洛一进门,看见伯爵吻着罗丝娜的手,费加罗拥抱着巴斯勒的情景时,他怒发冲冠,上前一把掐住公证人的脖子,大叫起来:“罗丝娜和这些流氓在一起!把他们全逮住。”

可是一切为时过晚了。他们都已签了字。“什么,巴斯勒!您已签了字啦?”巴斯勒老老实实地说道: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奇怪的人口袋里有的是无法抗拒的说服力。” 唉!一切都完了。如果他再闹下去,连代管被监护人罗丝娜的财产权也

保不住了。为了保住这笔财产,他只好乖乖地签了字。原来他跟巴斯勒是一丘之貉,都是爱钱如命的人啊!公证人到此才弄清楚,他同时要证婚的两位罗丝娜小姐原来就是一个人。

霸尔多洛懊丧地说: “我这次所以会一败涂地,完全是太不小心,提防不够。”

费加罗对他的失败,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完全说错了。青春和爱情同心协力地要骗一个老头子的时候,他无论怎样提防也是徒然无益的。这就叫做‘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