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晚年生活
世界科学史上,像门捷列夫这样,名字和伟大的发现相联的科学家是少有的。然而 1880 年俄罗斯科学院却发生了一件很悲痛的事。
根据科学院章程,科学院是“俄罗斯帝国第一流的科学家团体”。章程规定,“科学院有权选举院士和研究员”,即以自己的著作“努力扩展造福人类的各种知识范围,并以新的发现来增进和丰富这种知识的科学家”,而且“当著作价值相等时,则俄国科学家较外国人占优先地位”。这些官样文章写得冠冕堂皇,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齐宁院士逝世后,布特列罗夫、契比雪夫、奥符相尼科夫和科克沙洛夫诸院士提出候选人门捷列夫充任化学工业学院院士缺位的候选人,“门捷列夫有资格在俄国科学院中占有地位,这当然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不只在俄国,就是在世界科学中,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和门捷列夫来争夺院士的地位。
1880 年 11 月 11 日,科学院物理数学部会议进行投票。推选门捷列夫为候选人,但是科学院的多数分子在这次投票中从中作梗。门捷列夫落选了。他遭到了和许多俄国科学家同样的命运——由于统治阶级对外国资本主义思想体系的崇拜,沙皇反动政权残酷扼杀俄国科学界中一切具有生气和富有创造性的人才。
俄国的科学团体和进步团体很清楚地知道门捷列夫是在反动压力下被排挤出科学院的。基辅大学和以基辅大学为榜样的俄国所有其他大学,都选举门捷列夫为自己的名誉院士,以示抗议。可以说,门捷列夫被整个俄国科学界和进步团体选入了“第一流科学家团体”。
门捷列夫接到选他为基辅大学名誉院士的通知后,他发信给基辅大学校长答谢说:“我衷心地向您和基铺大学校委会致以谢忱。我深刻了解这是俄罗斯的荣誉,而不是我个人的荣誉。科学原野上的幼苗,是为了人民的利益
而萌芽滋长的。”
俄罗斯科学院的一部分反动势力,并不能削弱门捷列夫世界荣誉的光辉。当时门捷列夫已经获得了世界最古老的大学——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等
——的学位。像伦敦科学院这样巨大的科学院和俄国、西欧及美洲的 50 多个科学团体,都选门捷列夫为自己的院士。
在当时的进步刊物上广泛地宣传了“门捷列夫事件”。布特列夫在《罗斯报》上发表了评论《是俄罗斯的科学院还是皇帝自己的科学院?》他的尖刻言论响彻了全俄。在这篇评论中,这位伟大的俄罗斯有机化学家以非凡勇敢抗议不选门捷列夫。布特列夫写到:“这样一来,俄国化学家就不能掌管科学院,而我却要受从‘遥远的地方’来发号施令的玻恩教授管辖。让他们告诉我,从此以后,我能不能和该不该缄默不言呢?”
“门捷列夫事件”在俄国社会的意识中,留下了鲜明的不可磨灭的痕迹。门捷列夫不止一次地遭受到社会和国家生活各方面愚蠢而顽固的执行农
奴制政策的苦楚。1890 年,门捷列夫已经在彼得堡大学工作了 33 年,但他却在这一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被迫离开了彼得堡大学。
门捷列夫离开大学的直接原因,是他和国民教育部长捷良诺夫伯爵的冲突。拜科夫院士这样描写了这个事件:
“1890 年 3 月彼得堡大学开始了‘学潮’,规模很大。学生们举行集会讨论向政府提出要求和拟定请愿书的问题,一切准备就绪后,邀请教授们参加了这个会议。在全体学生中间享有威望和受到爱戴与尊敬的门捷列夫也和其他教授一起出席了这次集会。事情是这样的,会上请求门捷列夫把已经拟定好的请愿书提交政府,他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保证完成。⋯⋯这是最黑暗势力的统治年代,是亚力山大三世统治的时代,是一切稍有生气的事业都遭受摧残、迫害和压迫的时代。因此,担负这个责任和委托决不是一项简单而轻松的任务。这正表现了门捷列夫伟大之处,他不仅是一位科学家,而且还是一位伟大的人物,伟大的公民。
“我还清楚地记得门捷列夫在接受这份请愿书时所发表的演说。这是1890 年 3 月 14 日的事情。许多学生都来参加这次讲演会。当门捷列夫出现的时候,大家以雷鸣般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来欢迎他。3 月 16 日由门捷列夫递交给捷良诺夫的请愿书退了回来,上面批道:‘国民教育部长命令,请愿书退还给现任五等文官门捷列夫教授,因为部长以及为圣上效劳的任何人员都无权接受此项请愿书。致门捷列夫阁下,1890 年 3 月 16 日’。”
门捷列夫认为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不能再留在大学里了,因而申请辞职, 并于夏季由大学迁往新寓所。
当捷良诺夫拒绝宣读请愿书和门捷列夫辞职的消息传出后,大学生又掀起了“学潮”。学校当局把警察带进了学校,逮捕了许多人,抗议被镇压下去了。门捷列夫在这种情况下,做了最后一次讲演:“由于许多不同原因, 我恳切地请求大家退席时不要鼓掌。”这番话的意味是如此深长,以致没有一声欢呼,也没有一声掌声,他在肃穆沉寂中,离开了讲堂,永远地离开了它。
门捷列夫非常沉痛地离开了大学。他在 33 年当中始终是精神饱满,热情百倍地辛勤工作着,然而却没有受到重视。门捷列夫的一切美好计划和希望都是和这所大学分不开的。这位科学家晚年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实验室并与自己的学生离别了。门捷列夫异常悲愤,最初他无论何处都不去,任何人也不
见。
但是,像门捷列夫这样的人难道能够长久不做事情吗?不能的。他那充沛的精力,他对祖国的热爱要求他去寻找出路。政府冷酷地对待门捷列夫, 但是门捷列夫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俄罗斯人民的一个最优秀的儿子。政府并不能代表俄罗斯。门捷列夫也懂得这一点,尽管受到排斥,但他还要为祖国的利益而工作,因此,他决不肯到外国去,仍留在俄国。
1890 年,海军部,继而陆军部建议门捷列夫制造新型无烟火药。
门捷列夫高兴地接受了这项工作。门捷列夫提出,只有“利用俄国的硫铁矿来制造硫酸”,只有在应用国产原料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生产新型火药。
1890—1891 年间,门捷列夫研究出了一种新的无烟火药。他描写这种火药说:“这种火棉膠应该认为是一种新的、至今实验中还无人知道的硝化纤维,是含氮约 13%的低氮硝化纤维素和含氮约 11%的用以封闭小切口的药用火棉膠中间的混合中性物质。”所以门捷列夫把这一类型硝化纤维称做低氮硝化火棉膠。
1892 年,进行了用低氮硝化棉膠火药的第一次试验射击。试验结果,成绩辉煌。门捷列夫所制造的火药能够均匀而迅速地燃烧,大大超过了国外应用的火药。
1894 年,门捷列夫被迫离开海军部,这对门捷列夫又是一个新的打击。
门捷列夫离去,严重影响了俄国火药事业的发展。因而在 1914 年世界大战时,俄国不得不向美国订数千吨无烟低氮硝化棉膠火药。
晚年时间,门捷列夫的名字是和俄国的度量衡学——研究度量衡和精确测验的科学——的发展密切联系着的。
1893 年,被任命为国家度量衡检定总局局长。为研究精密的度量衡标准
器,6 年内完成了别国需要 15 到 20 年才能完成的工作。为在全国推行米制做好了准备。
门捷列夫无论做什么事,总是能提出创造性的观点。提出了使煤在地下气化,用管道输往各地的想法。
门捷列夫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开始写自传,编制自己著作清单。有时, 就在他多年来时断时续的日记中做笔记。
“和我的名字相联系的只有四件事:周期律、气体张力的研究、把溶液理解为缔和以及《化学原理》。这就是我的全部财富。他们不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而是由我自己创造出来的,这是我的成果,我极为珍视它们,啊, 就像珍爱我的孩子一样。
“看来,周期律将来不致遭到破坏,而只会提高和发展,尽管作为一个俄国人,人们,特别是德国人,想把我抹煞。我感到幸福,特别是我对镓和锗的预言,⋯⋯关于在微小压力下的张力问题,直到现在,虽然已经过了 30 年,人们却很少谈论它。但是,我寄希望于未来。人们将会明白,我所发现的东西,对于了解整个自然界和微观世界既普遍又重要,⋯⋯看来,对于溶液,人们开始理解,就连奥斯特瓦尔德一派的人也开始正确评价。我这里实在的东西很少。但是,牢固的基础却是明显的。我首先寄希望于美国人,他们在化学方面搞出很多好东西。他们会记起我的⋯⋯
“这部《原理》是我所喜爱的作品。其中有我的教学方法和经验以及我所倾心的科学思想,在《化学原理》中包含着我的精神力量和我留给孩子们的遗产。在目前印行的第 8 版中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1906 年门捷列夫在彼得堡居住,他继续写作,尽管他的视力已很弱,手也颤抖,写出来的字体歪歪斜斜。
初冬,他的妹妹玛丽亚·伊凡诺夫娜·波波娃来看他。她看到哥哥时, 心里感到很难受,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面色苍白、头发稀疏的瘦老头。
“你需要休息,你这一辈子工作得够多了。” “对我来说,最好的休息就是工作。停止工作,我就会烦闷而死。” 他真的工作到最后一天。1907 年 1 月 20 日早晨,门捷列夫逝世了。这位伟大科学家逝世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俄国。葬礼是隆重的。通向沃
尔科夫公墓的道路两旁绵延着不尽的人流,在送葬的行列中,高举着一条很大的横幅,上面画着周期表。横幅在呼啸的北风中迎风摆动,好像一只巨大的飞鸟,把这位伟大科学家的不朽名字传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