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清军反攻定海、镇海、宁波

浙江接连失陷，连丢 3 城。道光皇帝痛骂丢城失地的兵将。并下令以后再有退缩懦弱的，立即军法从事。由于清军在定海、镇海之战中，伤亡很重，道光帝想与英军作一次决战，尽早结束战事。1841 年 10 月 18 日，道光帝任命宗室皇侄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奕经为扬威将军，后又任命侍郎文蔚、副都统特依顺为参赞大臣，赴浙江办理军务。又从各省调拔军饷 100 万两、调集

军队 1.3 万余人开赴浙江，这是清政府自开战以来，除广东地区外，最大的一次出兵。

奕经虽受命征讨英军，但他并不坚决主战。10 月 30 日，奕经出京赴任。12 月 2 日，抵达苏州，经过幕友臧纡（yū）青的劝告，奕经才下定同英军作战决心。臧纡青向奕经提出建议：奏请皇帝重新起用林则徐，让林则徐到浙江协助反攻英军，拒绝接纳琦善到浙江“带罪立功”；把屡战屡逃的余步云斩首，以示军威。对如何打击英军，臧纡青还提出具体办法：浙江的兵将与英军作战多次失利，士气低落，不宜再战。应该调集四川、陕西、河南 3 省

的 6000 军队作为新军；并招募山东、河南等地的义勇作为北勇，招募沿海渔民、盐枭（xiāo）、江湖土盗作为南勇。让他们分别在定海、镇海、宁波埋伏，时刻寻找机会打击敌人，南勇可用来刺探情况，充当耳目；北勇骁（xi āo）勇善战，可用来鼓舞士气。在三个地方埋伏的乡勇，不组成大队，灵活作战；不约定日期，寻机行事；在水上，凭借风浪的掩护；在陆地，就隐藏在草丛山林之中。看见英军就杀，看见英船就烧。官府要悬赏杀敌，赏银要立即兑现。乡勇独立为战，不拘一地，随时随地打击、骚扰英军。让英军疑惑惊惧，心神不定，让英军草木皆兵惶惶终日。在英军失去斗志之时，再于港口埋伏大军，把敌人包围，在敌军处于内外交困之时，全部消灭他们。

奕经表面上同意臧纡青的办法，有时还说上几句意见，但实际上并不真正采纳，奕经不相信老百姓，他不敢利用人民的力量抗击英军。在苏州，奕经听到英军武器精良、气势凶猛的报告后，有些畏惧了。他以“筹办军务” 为名，驻兵苏州，不再前进。奕经在苏州期间，整日花天酒地，四处勒索供应，每日费用达数百元。这时，正是英军袭扰余姚、慈溪、奉化一带之际。由于形势紧迫，浙江巡抚刘韵珂连连催促进兵。

1842 年 1 月 21 日，奕经移驻嘉兴，声称可以同时兼顾杭州、乍浦、上

海 3 地。25 日夜，奕经梦见英军放弃 3 城，全部上船出海。第二天奕经向蔚文说梦，文蔚也说昨夜有过此梦，正好侦探报告有英军运送器械的船只开出之事，奕经于是以为是吉兆。商定进攻英军时间，这时他又认为收复 3 城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2 月 10 日，奕经到杭州过年，文蔚先赴曹娥江督理军务。奕经向酉湖关帝庙求签，签上写有“虎头人”的字句，奕经根据这个签竟然悟出所谓攻敌取胜的道理。他制订了“五虎制敌”的计划——寅年寅月寅日寅时，由生肖属虎（寅年生的人，属虎）的人为将，就能打败英军，收复 3 城。奕经认为洋人的“洋”与“羊”同音，虎能吃羊，属虎的大将也就能打败英军。奕经深信这是天神助他得胜。

25 日，奕经移驻绍兴。特依顺与他意见不合，留守杭州。奕经以泗州知州张应云为前营总理，驻扎曹娥江，调遣各路兵力。在绍兴奕经整日醉酒玩乐，兵士也酗（xù）酒生事，不作战斗准备。奕经对一些荒诞的小把戏非常

感兴趣。造“飞火铜枪”500 具，这种玩艺儿形状像燃放的花筒，长有 1 尺 3

寸，周长有 4 寸，装 4 两火药，圆筒上端插有刀刃，下端安装木杆作为手柄，点放时，圆筒像流星一样飞出，用这种“飞火钢枪”来燃烧英船的篷索。又造“缎炮”800 门，即用缎子卷成圆筒，内装铜胆，外面用牛皮生漆包裹。奕经十分相信这些“新式武器”的威力。

奕经的作战计划是分兵三路：

主要一路攻宁波，由前敌大将段永福（安义镇总兵、生肖属虎）等统率2000 余兵勇在大隐山屯兵；余步云率近 2000 兵将在奉化、嵊（shèng）县屯集，为支应守御部队。

一路攻镇海，由副将朱贵、都司刘天保等统率军队近 2000 人驻守慈溪（今

慈城）大宝山；游击谢天贵及绅士李维镛（yōng）等率南北壮勇 2000 余人埋伏在梅墟（xū）扼守宁波至镇海的通道，并在甬江上准备好战船；泗州知州张应云率军千余人在骆驼桥屯兵，作为后应；文蔚统领 2000 兵马驻扎慈溪长溪岭为总策应，全面指挥督战。

一路攻定海，由郑鼎臣（郑国鸿之子）率 2000 水勇为先锋，先期渡海，

在岱山埋伏，海州知州王用宾率兵 1000 驻扎乍浦。

奕经统率 1000 余名兵将驻扎绍兴大本营，进行总体调度；特依顺统兵

1000 余人驻守在杭州万松岭，作为后路增援部队。另外，先派强壮勇敢的兵

勇扮作老百姓，暗藏武器混入 3 城之中，作为内应。奕经认为他的作战计划万无一失，十分周密。道光皇帝看到奕经的奏表，也非常高兴，认为这一仗必然会大败英军，收复 3 城，道光帝准备静待佳音了。

奕经选定的吉日是 3 月 10 日，约定三路兵力同时发起进攻。9 日晚，各路兵勇冒雨出发，有的部队奉命不带火器，只用大刀、长矛，携带许多绳索，准备捆绑俘虏。“五虎制敌”的反攻战役开始了。

宁波方面：自大隐山进攻宁波。大隐山在余姚，距宁波 30 余里，进攻部队已先期到达这里。奕经部署分兵两路，同时进攻宁波城的西门和南门，进攻宁波的总兵力达 3600 百人。

西门也称望京门，进攻西门的军队分为 3 队。金川土副将阿木穰（ráng）

率 400 屯兵为头队；游击梁有才、守备王国英等率 500 四川提标兵为前锋策

应；提督段永福率 800 贵州提标兵为总翼长。

10 日夜，阿木穰率军冒雨向西门进攻，但侵占宁波的英军早已得到消息，事先在西门月城设下伏兵，并埋好地雷。阿木穰一进月城，就遭到埋伏，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阿本穰和部将四卡松等 100 人，就死于城内。当头队与敌人交战时，王国英率策应部队杀入月城，王国英指挥兵士奋勇作战，他的左腿被火箭射中，受伤被俘。王国英大骂英军，宁死不降，最后被杀。天将亮时，段永福率大队到达西门，指挥兵士爬墙入城，在城中与英军交战，但不能取胜。8 时左右，段永福退出城，英军随后追击。段永福带领败兵不敢回大隐山，直奔东关大营。

南门也叫长春门，进攻南门的部队也分为 3 队：游击黄泰、守备魏启明

等率 500 甘肃提标兵为头队；总兵李廷扬率 600 江西水师为前锋策应；提督

余步云率 800 湖北抚标兵为总翼长。

与进攻西门同时，黄泰率军冒雨向南门进攻。内应杀死守卫城门的英兵，接应清军入城。英军边战边退，黄泰杀入城中。在紫薇街，黄泰率军与敌人相持。清军与英军展开激战。守备徐宦持枪打头阵，被敌人包围，肋被敌人

的刺刀刺穿，但仍然顽强作战，杀死十几名英军，最后战死在疆场。英军登上街两旁的屋顶射击，清军被压在街道中，不能仰攻，伤亡很重。由于没有后援，黄泰率军退出南门。这时英军的水兵登陆，截断黄泰的后路，经过一场混战，黄泰与守备魏启明、把总顾得静，外委王保元、蒋维等全都阵亡。这次战斗，清军伤亡有五六百人。李廷扬和余步云则根本就没到宁波城下，余步云在向宁波进军的路上，听到反攻失利的消息，就抢先逃跑了。

宁波反攻是三路反攻中最主要的一路，奕经把主力都布置在这一路，但仅经过几个小时战斗，反攻即告失败，主要原因是：军情泄露，英军早有防备。慈溪人陆心兰是英军的间谍，但奕经却非常信任他，还授给他五品顶戴，奕经把进攻计划泄露给陆心兰，陆心兰还假意给奕经出主意。他说宁波、镇海的英军守卫力量薄弱，可以先偷袭这两座城；并告诉奕经攻城部队不要火器，以免惊动英军。奕经对陆心兰的话言听计从，对他的建议欣然接受。由于走露消息，英军得以在城内设下埋伏，用猛烈火力杀伤清军，使清军损失严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的将领不全力对敌。进攻南门的总翼长余步云和前锋策应李廷扬在 9 月 10 日晚根本没赶到宁波城下，黄泰阵亡，军队损失惨重与他们有直接关系。

镇海方面：由大宝山进攻镇海。进攻镇海的军队分为两路，一路直接攻打镇海，另一路进攻招宝山威远城。进攻镇海的总兵力有 2400 人。

进攻镇海城的军队分为 3 队：游击刘天保率 500 河南乡勇为先头队；参

将凌长星率 500 陕西提标兵为前锋策应；副将朱贵率 500 固原提标兵为翼长。

日夜，刘天保率兵进攻镇海城西门，内应打开城门接应清军。这时，英军列队抵抗，枪炮齐发。清军只有大刀长矛，没有携带火器枪炮，支持不住，急忙后退，在十里亭遇到前锋策应凌长星，两队合兵一处，再攻西门。在黑暗中，用鸟枪向英军射击，但英军用猛烈的炮火还击。刘天保右臂中弹，从马上掉下，主将一伤，队伍也就大乱。这时，英军又用火箭射击，清军坚持不住，往回溃逃。因此，进攻镇海的军队根本没攻进镇海城。朱贵率领大队，由于迷失道路，延误半天时间，朱贵到宁波骆驼桥时，攻城部队已经败退了。朱贵在遇到英军的阻击后，只好又退回大宝山。

进攻招宝山威远城的军队分为两队：金川瓦寺土守备哈克星率 300 屯兵为头队；都司聂廷楷率 600 山东、河南乡勇为前锋策应。10 日夜，同时向招宝山进攻，哈克里带兵直取威远城。屯兵很善于攀崖登山，行动起来身似猿猴，矫健如飞。威远城的英军用大炮轰击屯兵，但大炮火力太高，打不着屯兵。屯兵攻入威远城，正在守卫的英军刚想逃跑时，有一艘英国军舰从金鸡山驶到。军舰用大炮仰轰清军，哈克里，抵挡不住，退下山麓（lù）。前锋策应聂廷楷正带兵赶到此地，哈克星和聂廷楷整顿队伍重新部署，再次进攻。乡勇头目谢宝树首先上前攻城，被敌人大炮击中，掉入山涧中，其他兵士见状，心里恐惧，想要逃跑。这时，刘天保、凌长星已经从镇海城败退，聂廷楷怕腹背受敌，也放弃进攻，退回骆驼桥。镇海方面的反攻也以失败结束。

日，副将朱贵、游击刘天保、都司聂廷楷等，都撤退到骆驼桥，总督余步云、总兵李廷扬也率军行进到这里。当时，清军又饿又累，各种谣言又纷纷流传，军心大乱，清军不敢再战，都向慈溪城退去。慈溪是军事重镇，参赞大臣文蔚统领重兵驻扎在城东北 20 里的长溪岭，副将朱贵率兵驻扎在慈溪城西门外西北一里半的大宝山，余步云、李廷扬驻扎在大宝山旁的西苑岭，大宝山、西苑岭与长溪岭为犄角之势。

奕经反击失败后，英军乘势扩大追击。15 日，英国侵略军 1200 余人在郭富和巴加的率领下乘“皇后”号、“复仇神”号、“弗莱吉森”号轮船从宁波溯流而上，“皋（gāo）华丽”号和“布郎底”号也随队进犯。中午，一只轮船驶到大西坝登岸，四五百英军由夹田桥绕城向西，进逼大宝山；还有一只轮船从前江入丈亭口，驶到彭山浦登岸，四五百英军攻击大宝山后。朱贵指挥兵将用大炮轰击英军，英军多次发起进攻，都被朱贵打退。朱贵率领士兵以一当十奋勇抵抗。他亲自挥舞大旗。指挥作战。战斗进行了将进 10 个小时，守军又饥又渴，仍然决死战斗。守军的弹药打完了，这时，朱贵的右臂也被敌人的炮火打断，他用左手握住大旗，带领兵将与敌人肉搏。最后，被火箭击中，落到马上阵亡。朱贵之子朱昭南、朱◻（wei）南接过战旗，继续指挥兵士作战，但也中炮牺牲，朱贵部下阵亡者有 436 人。

大宝山之战，是英军继定海、镇海之后所遇到的最顽强的抵抗，让英国侵略者认识到清朝军队中也有能战斗的军队。英军连续几个月在浙江长驱直入，未受到任何挫折，朱贵的抵抗给侵略者当头一棒，沉重地打击了英国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有效遏制了侵略者的进攻势头，侵略者不敢再轻易开战。朱贵的抵抗，使侵略者不敢再向西进犯绍兴，不敢直接进犯奕兴的东关大营。侵略者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中国军队坚持得很好，守住了山，弹药打尽后，经过多次短兵相接英军才占领了阵地。

大宝山之战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朱贵孤军作战，寡不敌众。余步云看见英军进攻大宝山，急忙逃进慈溪城内。而留守西苑岭的刘天保、凌长星等坐视不救，不肯助战，驻扎在长溪岭的文蔚早已恐惧不堪。身体颤栗（chàn l ì）不定，他口中念念有词，在房子中来回转悠，不知所措。文蔚自身都难保，怎么还能下命令出兵救援？ 15 日晚，山上着火，文蔚却以为英军攻上山了，带着数名亲信随从扔下大队人马，狼狈下山逃走。士兵一见主将逃走，形势大乱。也纷纷逃窜，呼救之声充满山谷。到天亮时，才发现英军根本没有进攻，但由于失去主将，大军也就不战自溃了。清军在逃跑时，连大量的米面馒头、干饼都顾不上携带了。16 日下午，英军才到达长溪岭。英军得到了被清军丢下的大量粮食、军火等，他们放火焚毁了工事和火药库。

16 日夜，文蔚逃回绍兴东关大营，奕经听到文蔚的报告，也吓得惊慌不堪，当即下令退兵。奕经以救援尖山为名，渡钱塘江逃回杭州，文蔚留在绍兴守卫。

定海方面：从岱山进攻定海，反攻定海这一路是水路。王用宾与张应云约定在 3 月 10 日夜间同时进兵，所以在事前，军队就要到达岱山。由于北方的兵勇不习惯乘船，一登船就头晕目眩，根本不能作战，王用宾只得立即派参将池建功等招募水勇 7500 余人。但所招募的水勇又多是崇明、川沙、海门、金山人，不熟悉浙江洋面的情况。用来运兵作战的战舰还没有修理好，王用宾又急忙命令同知韦逢甲雇佣福建、广东的鸼（zhòu）船、冬船、疍船、沙船等民用小船，这些船一共有 270 余只。

郑鼎臣率水勇先期渡海，在岱山集结。由于船小浪大，运送部队的速度非常缓慢，才渡五六百人就被英军发觉了。3 月 7 日，英船“复仇神“号驶到岱山，用 4 艘舢板将 60 名英军士兵运送登陆。清军水勇与英军交战，被打

败，死伤有 50 人左右，饷银 2000 元也被英军夺去。因此。从岱山进攻定海

这一路军队，在 3 月 10 日总攻之前就已经失败了。

在进攻宁波、镇海两路军队失败后，奕经逃回杭州，下令全部退兵。郑

鼎臣以父仇未报，不肯退兵。郑鼎臣继续留在舟山岛，他在岱山和大嵩山一带游荡，寻找机会，打击英军。4 月 14 日，郑鼎臣督派水勇乘火船从梅山港出发，冲入定海道头港，围攻停泊在这里的 3 艘英国大船，一时火光冲天，郑鼎臣亲自督领火筏，从小五奎山和大五奎山之间的水道逼近，进攻正在修理的英国军舰“复仇神”号。英军的小船仓促应战，只能赶紧拖离火筏，但是每个火筏都是由 3—5 只沙船牢固地连结组成。英军小船不容易拖走走火筏，英军的舢板船损失很大，士兵有的被杀，也有的落入水中。但是郑鼎臣孤军奋战。力量弱小，对英军没有构成很大的威胁。

奕经反攻浙江 3 城全部失败，这也是奕经愚昧迷信、指挥无能的必然结果。当时的天气条件和军队的准备情况都说明反攻时机还不成熟。入春以后，浙江连日阴雨，准备用来火攻英船的引火物都潮湿不能用；3 城距离太远。同时反攻，来不及准备，但奕经不考虑具体情况，仅相信求签所占卜的日期是反攻的吉日，因此失败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