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

艰难求知

1791年9月22日,法拉第出生在伦敦市郊一个铁匠的家里,一出生,就陷在贫苦的窘境中。他的父亲以打铁为生,收入菲薄,有4个孩子,入不敷出。所以,法拉第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由于常年累月的体力劳动,父亲经常生病。他9岁的时候,父亲病倒了。家里断绝了生活来源,只好向慈善机关求救。全家每星期领来的救济粮,分到法拉第手里,只有一个不大的面包。

穷困,就这样送走了法拉第的童年。

13岁的时候,法拉第不能再上学了,父亲把他送进里波先生开的铺子里。里波先生主要经营书籍装帧,谁的书封面坏了或者书页散工,送给他,他能重加装订,整旧如新;另外,他还捎带销售书籍、文具,出租报纸。里波先生让法拉第当了一年送报的报童,然后正式收他当了装帧书籍的学徒。合同规定:7年满师,学徒期间不发工资,但免收食宿费用。

法拉第搬进铺子的一间阁楼里,他的学徒生涯从此开始了。与法拉第家除了《圣经》之外什么书都没有的情况大不相同,这里是书的世界,满屋满架都是书,什么书都有,这使法拉第感到无比喜悦,就像一个住在内陆地区的人第一次见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住在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看见了层峦叠嶂的山,那个新奇劲就别提有多大了。

法拉第很快就学会了书籍装订手艺,他装订得又快又好,不多久就赶上了铺里的师傅。现在他可以抽空看看他亲手装订的书了。他读书简直到了入迷的程度,有时,甚至在给雇主送书的路上,他也边走边读。通过读书,他爱上了科学。在铺子里,他读了《大英百科全书》和玛西特夫人写的《化学漫谈》,那里面讲的关于电的知识和化学实验深深吸引了他。他想把书上讲的实验都做一遍,亲眼看看通过实验产生的神奇的科学现象。

但实验用的药品和器皿要花钱买,法拉第没有收入,到哪里去弄钱呢?贫穷阻挡不了法拉第走上科学研究的道路。他跑到药房里去拣人家扔掉的小瓶子,又花了半个便士买了一点最便宜的药品,就这样装备起了他设在阁楼里的实验室。他还需要两个大点的瓶子,有了这两个大瓶子,他就可以做一套绝妙的电学实验仪器。这种瓶子在旧货铺标价是:大的6便士,稍小一点的1便士。而他的口袋里只有1便士,怎么办呢?他只好先把那个稍小一点的买回来。但用小点的玻璃瓶做实验仪器,效果不理想,这样,那个大瓶子就成了他朝思暮想的目标了。每次经过那家旧货铺门前,他都要对那个瓶子看上两眼。越看他心里越急,越看就越想得到这个瓶子。于是,他开始节衣缩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星期,他终于凑够了6便士,一口气跑到旧货铺,买下了瓶子,抱着跑回阁楼里。《大英百科全书》上说,玻璃瓶里外敷上锡箔,充电以后,可以发生猛烈的放电现象。他照着做了,果真“啪”的一下,打出一个细小的火花。这是放电,这是法拉第根据书上说的道理亲手制造的一次“雷电”。他高兴得如痴如狂,把穷困带给他的烦恼全忘掉了。

1810年,法拉第在里波先生铺子里当学徒已经5年了。有一天,里波先生让他把两本装订好的书送到一位医生家里。路过舰队街的时候,他的眼睛被一张广告吸引住了。广告上写着:塔特姆先生在多西特街53号做自然哲学讲演,每次听讲收费1先令(等于12便士)。他多么想去听讲啊!但他的口袋里空空的,不要说1先令,就连一个便士也没有啊。他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星期天回到家里,那个广告还在他眼前晃动。他几次要把广告的影子抹掉,但却没有成功。这使他很烦躁。他的哥哥罗伯特看出了他的不安,问他有什么事,他只好说了。罗伯特非常疼爱弟弟,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1先令的银币,塞在法拉第手里,说:“去吧,迈克尔。”法拉第感到不安了。因为爸爸的病越来越重,家里生活全仗着罗伯特一个人。罗伯特的钱就是爸爸的药、妈妈和妹妹的面包,他怎么能拿这个钱去追求自己那种特殊的爱好呢?然而,法拉第还是去了。这不是因为他太自私,是科学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在讲演厅里,他一边听,一边记录,还把塔特姆先生做实验用的仪器仔仔细细地画下来。他听完10多次讲演,就把笔记誊清装订起来,封面写上《塔特姆自然哲学讲演录》,作为礼物送给里波先生。里波先生捧着这份礼物,心里说:“孩子,你是很特别的。随便做什么事情,你都那样认真。”

是的,他特别认真,这是贫困磨砺出来的品质。因为他穷,因此他比一般人更珍惜生活给他的每一个机会。

成功开端

一天,英国皇家学院的当斯先生走进里波先生的铺子。里波先生大概是为了炫耀他的工人的技艺,就把法拉第送他的那本《塔特姆自然哲学讲演录》给他看。意思是说,我的工人不仅会装订书籍,而且还会“编书”呢。当斯拿起这本“书”,看着那详尽的记录、娟秀的字迹和精美的插图,赞叹不已。他走到法拉第面前,问起他的学习情况。这位有识之士,只从简短的交谈中,就了解到法拉第强烈的求知欲望,这使他感动了,他拍拍法拉第的肩膀说:“你想去皇家学院听讲吗?”法拉第听了,高兴得举起双手欢呼起来。当斯先生告诉他:“讲演人是戴维教授,你听了一定会感兴趣的。”说完,把4张入场券塞在法拉第手里,然后走了。

1812年2月29日,第一次讲演的日子终于盼来了。法拉第提前来到艾伯马尔街,只见面前矗立着一幢灰白色的4层大楼,正面14根柱子上方的石檐上刻着“英国皇家学院”几个大字。他的心“怦怦”跳起来。他走进华美的讲演大厅,选中了第七排中间的座位坐下,怀着紧张而又焦急的心情等待着讲演的开始。

戴维终于出现了。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法拉第看到了这位33岁的著名教授。他前额高大,面孔白净,棕色毛发下垂,就像大理石雕像一样俊美。戴维22岁就走上了英国皇家学院化学讲座的讲台,23岁就被任命为皇家学院化学教授,24岁就当选为皇家学会会员,27岁就获得英国皇家学会最高荣誉——柯普莱奖。

戴维教授讲演的题目是发热发光物质。

他讲得是那样轻松,那样透彻。法拉第飞快地记录着,记了一页又一页。但这美好的时间太短暂了,只有1个小时。他在听戴维教授的第四次讲演时,获悉戴维教授不再作通俗化学讲演了。原来,英国国王已授予他爵士头衔,并且他已和一位有钱的贵族寡妇结了婚,就要和新娘一起到苏格兰去度蜜月了。

戴维教授走了,但他富有吸引力的讲演在法拉第心里煽起了求知的熊熊大火。他急切地寻找着进入科学殿堂的大门。他给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约瑟夫·班克斯爵士写了一封信,向他表明自己献身科学的热烈愿望,请他在皇家学院给安排个工作。他度日如年地等待了1个星期,连一点音讯都没有等到。他急了,就跑到会长的家门口去问。仆人告诉他:“约瑟夫·班克斯爵士说,你的信不必回复。”这句冷冰冰的回答,给了法拉第当头一棒,他难过地问自己:难道命运就这样地把自己拴在里波先生的小铺子里了吗?不,不能,他要等戴维教授回来。

戴维教授终于回来了。法拉第立即给他写了一封比给约瑟夫·班克斯爵士写得更为恳切的信,同时,还把誊写清楚、装订成册的戴维讲演的记录也一块送去了。戴维拿起这本4开本的“大书”,只见“书”脊上印着几个烫金的字:《亨·戴维爵士讲演录》。他顺手翻了一下,他4次总共只讲了4个多小时,但法拉第竟记了386页。讲过的都记下了,许多没有讲的内容也都补上了。娟秀的书法、精美的插图,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使戴维深深地感动了。这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他是个穷出身,他也没有受过充分的教育,他也当过学徒……总之,从法拉第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就在当天晚上,戴维爵士给法拉第写了一封回信。

毫无疑问,这是戴维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因为它表明,戴维教授将从贫贱中提携起一位不朽的科学家。

1813年1月,法拉第终于和戴维相会了。在皇家学院讲演大厅的前厅,法拉第第一次和这位赫赫有名的教授面对面地坐在一条长沙发上。戴维问他:“法拉第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决心从事科学工作?”法拉第回答说:“我对买卖不感兴趣,先生。那只是为了赚钱,自私自利。可是科学工作是为了追求真理,科学家都有高尚的道德感情。”

戴维听了,十分赞赏,他对法拉第说:“这样吧,年轻人,你先回去,现在皇家学院没有空缺。以后需要人的时候,我再来找你,行不行?”命运就这样决定了,法拉第还战战兢兢不敢相信。

两个月以后,戴维教授的助手佩恩因把一位制造玻璃仪器的师傅打得鼻青脸肿,被戴维教授解雇了。戴维选定法拉第做他的实验室助手。

戴维教授凭借自己的权威帮助法拉第打开了科学圣殿的大门,从此,一个装订工开始在科学研究的道路上大步前进了。

法拉第当了戴维教授的实验室助手不久,戴维决定带他到欧洲大陆作一次科学研究旅行。

戴维这次旅行要带好几个人。头一个是他娇小的妻子;其次就是法拉第这位实验室助手,因为戴维带了一箱化学实验仪器,准备一路上做实验。另外就是一位侍女、一名听差。

对这次旅行,3位主要成员的想法很不相同。戴维是为了访问欧洲各国的著名科学家,参观各国的化学实验室,当然,还想显示一下新贵族的威风。他的妻子主要是想借着戴维的大名,在欧洲各国的上流社会大出一下风头。而法拉第呢?则把这次旅行看成一次学习的好机会。因为通过这次旅行,不仅可以开眼界,见世面,学习外国语言,而且作为戴维教授的助手,他还可以见到欧洲第一流学者,直接了解世界各国的科学发展情况。这等于上一次大学,而且是最好的大学。

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法拉第高兴得坐立不安,谁知偏在这个时候出了点岔子。那位担任听差的勒丰坦先生突然变了卦,不愿意去旅行了。戴维没有办法,只好找法拉第商量,让他兼任一下听差的工作。在那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听差是下人,让法拉第兼任,就等于把他的身份降了格。法拉第听后不作声。戴维知道这个年轻人自尊心很强,最后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法拉第先生,你是我的实验助手,我不会让你给我当听差的。不过是请你临时帮帮忙,到巴黎我就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听差。”

法拉第同意之后,旅行开始了。

戴维爵士的大马车行驶在欧洲大陆的原野上,行驶在那些美丽壮观的城市中,这给法拉第带来了无穷的新鲜感。在他眼前出现的天地是如此之大,新奇事物是如此之多,才智超群的学者是如此之众,他简直有点晕眩了。

1813年11月23日,戴维一行来到法国的巴黎,安培教授和两位法国化学家来拜访戴维。他们带来了一种紫色的东西,亮晶晶的,像金属,却又分明不是金属。这是两年以前,他们从海藻中提炼出来的,但一直弄不清楚它的成分是什么。这紫色的东西一下就引起了戴维教授那种科学家所特有的好奇和冲动,他立即在法拉第的帮助下,动手对这种物质进行系统的、全面的研究。没有几天,他就弄清楚了,这是一种新元素,他给起了个名字叫做“碘”。他立即把实验结果写成一篇详尽的报告公布于世。消息马上传开,轰动了英国和欧洲大陆——戴维爵士发现了一种新元素碘。这件事,激怒了法国的科学家,因为在他们功亏一篑的时候,被只做了百分之一工作的戴维抢了功。不管怎样,法拉第却从这次实验中窥见了科学研究工作的秘密——原来新元素就是这样发现的啊!现在对法拉第来说,科学研究已经不再是遥遥不可及的事情了。他的眼睛分明看出:戴维的胆略和干劲,是他应当学习的;但戴维不够细致的作风,则是他应当引以为戒的。

在这次对法拉第来说十分有意义的旅行的途中,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戴维原来跟法拉第讲好,到巴黎以后就找一个听差,但到巴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其后在里昂、蒙彼利埃、热那亚、佛罗伦萨和罗马也找不到。到后来,戴维索性不再提找听差的事。法拉第从临时帮忙变成了长期服务,实验助手成了助手兼听差。这种有悖于诺言的事,就戴维来说,一半是因为太忙,顾不上这种小事情,一半也是因为专断,不大体谅别人。法拉第对此固然是很不愉快,但是,他把戴维看作是提携自己的恩人,于是他就把这次承担的义务看作是付学费了。无论他为戴维背钓竿或猎枪,他总是像仆人一样跟在主人身后,并没有什么忍受不了的。

至于戴维夫人就又当别论了。这位娇小的美人有很多爱好。她喜欢在舞会上、沙龙里表现自己的学识和口才,她喜欢人们恭维她、羡慕她,特别是她喜欢在下人面前施展威势,常常毫无顾忌地表现出一种奴隶主的作风。这样,法拉第就难免要受侮辱了。

这是一种对人格的侮辱,是不公正的。一次,戴维带法拉第和瑞士化学家德拉里弗去打猎。当德拉里弗和法拉第落在后面的时候,他们用法语交谈起来。这位化学家原以为法拉第只不过是个仆人,没想到他对各国科学界正在研究的问题了如指掌,而且还能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于是就问他法语是什么时候学的。法拉第告诉他是在法国访问期间学会的,而且还向这位化学家谈了自己的经历。德拉里弗教授愕然了。怎么能让这样有才华的科学家当仆人!回到家里,他马上吩咐佣人在晚餐桌上让法拉第和主人同桌吃饭。戴维夫人得悉这一消息后,在房间里对丈夫大发脾气,说她决不和法拉第一起吃饭,并且威胁说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去吃晚饭。戴维只得向主人说明情由。可是主人的态度也很坚决,一定要请法拉第同桌吃饭。双方相持不下,最后只好作了这样的妥协:法拉第既不和主人、戴维夫妇同桌吃饭,也不和仆人一起吃饭,单独替他准备一份饭菜,送到他的房间里。

后来,当戴维完成了他这为期两年的科学旅行后,有人问起法拉第这段忍气吞声的经历,他只说了8个字:“除了无知,没有不满。”

痛苦决裂

戴维和法拉第从欧洲旅行回来之后,在5、6年的时间内,两人都有了新的变化。1820年6月,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班克斯去世,戴维继任了他的职位。他虽然登上了一个科学家的荣誉的顶峰,但由于他终日忙于交际,很少再到实验室去,因此,就再也搞不出什么新的发现了。而法拉第在1821年6月12日和一位叫萨拉的姑娘结了婚,就住在皇家学院的两间顶楼上。他现在已进入了成熟阶段,他对电学的研究越来越深入,在实验中表现出了非凡的才华。

他们跋涉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中。

1821年9月3日,法拉第进行了一次电磁转动实验,获得了成功。他的试验结果公布以后,欧洲大陆上的那些科学杂志,马上翻译登载他的论文,并且大加称颂。这引起了戴维的嫉妒:自己的助手眼看就要超过自己,那怎么行呢?当时科学界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法拉第电磁转动试验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为他剽窃了另外一个科学家沃拉斯顿的研究成果。戴维完全了解法拉第试验的情况,但他却保持沉默,不愿出来为法拉第说一句公道话,这使法拉第感到非常痛苦。

1823年3月5日,法拉第通过实验,发现了氯气液化的方法,但这一发现的功劳又被戴维用不正当的手法窃为己有。在戴维看来,他自己是统帅,法拉第是小兵,功劳理所当然地应当归于统帅,小兵是没有份的。

戴维一再压制法拉第,引起了科学家们的公愤。法拉第的朋友决意要为法拉第伸张正义,他们联络了29位皇家学会会员,联名提议选法拉第当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

这一下,戴维勃然大怒了。他在皇家学会和人争论说,法拉第资历太浅,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不诚实,还需要再锻炼一阵……但他忘记了自己就是24岁当选为皇家学会会员的,而现在的法拉第已经31岁了,他更忘记了自己也没有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他和法拉第走过了同样坎坷的道路。争论的结果,他无法说服众人。于是,他就凭着他的专横和势力,怒气冲冲地跑到皇家学院实验室,对法拉第说:“法拉第先生,我觉得你还是晚一些进皇家学会比较好,希望你能够撤回你的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资格证书。”

法拉第正在实验桌旁做实验,他还没来得及和戴维打招呼,就听到这样无理的要求。他没有立即回答,他提醒自己:忍耐,忍耐!10年前戴维让他当听差,他忍住了;戴维含沙射影攻击他“剽窃”沃拉斯顿,他忍住了;戴维抢去了氯气液化的成果,他忍住了;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事情,他全忍住了。但忍耐是有限度的。法拉第此时强压住自己的愤怒,冷冷地说:“爵士,我既没有提名自己当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也没有呈交什么证书,我有什么可撤回的呢?”戴维没有料到法拉第会拒绝他的命令。但他很快就下了第二个命令:“既然你自己不能撤回,法拉第先生,那么我请你转告那些提名你当候选人的皇家学会会员,请他们撤回对你的推荐。”这时,法拉第已经平静下来,他低下头继续做实验,边做边说:“据我知道,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戴维在这倔强的回答面前咆哮了:“那好,我作为皇家学会会长,我亲自来撤消你的候选人资格。”法拉第仍然冷冷地说:“亨弗利爵土,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对皇家学会有益的事情。”

法拉第还没有说完,戴维已经走了。听着那沉重的皮靴声,法拉第心里一阵难受:10年的师生情谊结束了。这对法拉第来说,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这些年来,法拉第敬过他,崇拜过他,而且是敬得那么虔诚!戴维曾是他心中的偶象,是他思想上的依托,是他行动的榜样。但这一切,却在倾刻之间坍塌了。一个伟人的形象也变形了,因为他不允许后人超过他。

然而,不允许后人超过自己毕竟是违反事物发展规律的。戴维无法取消法拉第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的资格,他只把事情拖了半年,到1824年1月21日举行选举,法拉第当选了。

可惜的是,1826年年底,戴维瘫痪了。第二年他辞去了皇家学会会长的职务,到欧洲大陆去休养。这次,他娇媚的夫人不再陪伴他。1829年,他终因医治无效,在日内瓦去世,终年只有50岁。据说,在他病中,记者问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发现是什么。他回答说:“我最伟大的发现是法拉第。”

而法拉第呢?他永远感激戴维对他的提携和帮助。虽然他们的关系破裂了,但别人对他说戴维的短处,他总是加以制止。当在戴维的故乡为戴维建立纪念碑时,他捐了大量的钱。

伟大发现

戴维去世以后,法拉第重新开始了他中断有10年之久的电磁学研究。但科学研究的道路永远都不会是平坦笔直的。当他重新进入电磁学研究领域时,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团干扰之中。

原来,由于法拉第具有非凡的化学实验本领,因此一些企业家就拿他们新生产的产品,请他分析鉴定。十几年来,他一直把他的才智埋没在商业性的技术工作中。那做不完的化学分析,像机器一样的操作、记录、报告,弄得他身心疲惫。当然,他做这些工作所得的报酬是丰厚的,甚至每年高达他在皇家学院收入的10倍,但这并不能使法拉第高兴,他明确地告诫自己:我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献身科学、追求真理、造福人类才离开书籍装帧行业的。于是,为了把自己的精力集中于电磁学的研究,他决心把那么多的“财神”拒之门外。1831年7月4日,他写信给皇家学会秘书,希望把商业性工作摆脱开,以便有时间把他“对别的问题的想法付诸实现”。第二年,他为企业家们所做的技术咨询工作的收入,从过去的1000镑下降到了150镑,其后几年,几乎下降到零。

法拉第排除干扰,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去潜心研究多年来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转磁为电的问题。

早在1822年,法拉第就在笔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把磁变为电。”法拉第转磁为电的想法是受到戴维的一项实验的启发而产生的。1820年,戴维证明:如果一块铁的外面绕上通电导线,那么这块铁就会被磁化。法拉第想,既然电可以转变为磁,那么,反过来,磁是不是也可以转变为电呢?磁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如果实现了转磁为电,那就等于发掘出一种新的力,这种力的作用将是无可估量的。法拉第意识到了这一研究课题的重大意义,因此,他认为,如果他研究成功了,那就是捞到了一条“大鱼”。从那以后,转磁为电就成了他梦寐以求地要加以实现的理想。

但是,从1822年起的10年中,他的电磁学研究,由于种种原因,时断时续,没有取得重要进展。但这10年,他也没有白过,他从各个方面为以后的成功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成功的日子终于来到了。1831年10月28日,他进行了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试验。他准备了一根磁棒,又准备了一个绕在空的长筒内的铜丝线圈,并把铜丝的一端联接在一个电流计上。他把磁棒的一端靠近线圈,电流计上的针没有反应。他把磁棒猛地插进线圈,指针摆动了几下,他的心猛地一震。他又把磁棒猛地抽出来,指针又朝相反的方向摆动了几下,他的心又猛地一震。他拿起磁棒,向里插,向外拔,又把磁棒调过头来,向里插,向外拔,电流计的指针来回摆动起来,他的心也随之猛烈跳动。电流计为什么会有反应呢?这是因为金属切割了磁力线,结果产生了感应电流。法拉第感到无比地兴奋和激动,他在心里默默地喊:“成功了!”

是的,成功了,法拉第终于完成了他划时代的电磁感应试验,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转磁为电的理想。

但是,法拉第并不感到满足,他又继续努力,运用电磁感应原理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感应发电机,制造出了永久性的稳定电源。这一年除夕,法拉第向他的亲朋好友表演了这个新发明。

这是一台别致的装置:只见一个中心有轴的圆形铜盘垂直地固定在支架上,并且伸进到一块水平固定的马蹄形磁铁的两极之间。铜盘的中轴联结一根导线,铜盘边缘和另一根导线保持接触,两根导线和一只电流计相连。客人们围在四周,怀着极大的兴趣观看着,想亲自证实一下,这台怪模怪样的装置是不是真的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出电流来。

法拉第大声宣布“表演开始”以后,就轻快地转动摇柄,铜盘在两个磁极之间不停地旋转起来。只见电流计的指针逐渐偏离零位,铜盘的转速越快,电流的读数越大。

客人们赞不绝口,只有一位故作聪明的贵妇人声色不动,她取笑地问法拉第:“先生,你发明的这玩艺儿有什么用呢?”

法拉第把手放在胸前,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回答说:“夫人,新生的婴儿又有什么用呢?”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多么巧妙而又正确的回答!“婴儿”看来无用,但却会长成“巨人”。法拉第设计的这台装置就是今天各式各样、大大小小发电机的雏形。有了发电机,电就不再是神秘的东西,它将从科学家的实验室走向工厂、矿山、农村,走进每一个家庭,照亮整个世界。

1831年是值得永久纪念的一年,电磁感应是法拉第生平最伟大的发现。

光荣桂冠

在法拉第有了最伟大的发现之后,他并没有停步不前。在其后的岁月中,他又发现了电解定律和磁致旋光效应。他从“大自然是统一的、和谐的”哲学思想出发,提出了最伟大的思想——场论。至此,法拉第已进入了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之列,他享有的荣誉也达到了顶峰:世界各国给了他94个名誉头衔。

但是法拉第并不艳羡荣华富贵,他始终保持着一个正直的、勤恳的科学家的本色。

英国官方想封他为爵士,给他加一个贵族的头衔,使他永远摆脱平民的身份,但是官方每一次派人试探都遭到拒绝。他始终这样答复:“法拉第教授出身平民,他不想变成贵族。”法拉第至死都没有忘记,他是铁匠的儿子,他的血管里流的是铁匠的血液。他更没有忘记,他自己当过报童。他对报童永远怀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情。他在街上走过,看到报童,心里总禁不住要升起一股柔情,他会停下脚步,抚摸一下他们那苍白的脸孔和瘦削的胳膊,对他们说几句亲切的话,或者故意多买几张报纸。特别使他不能忘记的是,他是订书匠出身,他不能忘记自己的手艺。在他最后的时日里,他用自己苍老、粗糙、伤痕斑斑的双手,把40几年的实验日记全部装订成册,赠送给皇家学院。

1857年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班特利勋爵辞职,皇家学会学术委员会一致认为,如果能请德高望重的法拉第教授出来继任会长,那是再理想不过的了。学术委员会派法拉第的好友丁铎尔和几名代表劝说法拉第接受这个职位,因为这是一个英国科学家所能享受的最高荣誉。但法拉第并不追求荣誉。他从一开始踏入皇家学院的门坎就记住了戴维的一句话:“年轻人,你可知道,牛顿说过:‘科学是个很厉害的女主人,对于为她献身的人,只给予很少的报酬。’她不仅吝啬,有时候还很凶狠呢。”对这样的一位“女主人”,法拉第爱她,痴情于她。他除了献身于她,从未想到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荣华富贵。他对丁铎尔说:“丁铎尔,我是个普通人,到死我都将是个普普通通的迈克尔·法拉第。现在我来告诉你吧,如果我接受皇家学会希望加在我身上的荣誉,那么我就不能保证自己的诚实和正直,连1年也保证不了。”丁铎尔和代表们失望地走了。

过了几年以后,皇家学院院长诺森伯兰公爵去世,学院理事会又想请法拉第出来当院长,法拉第又一次拒绝了朋友们的好意。

法拉第不喜欢荣誉,他只喜欢他的科学事业。当他已到68岁高龄的时候,他还迈着蹒珊的步子,跑到泰晤士河畔滑铁卢大桥附近的一座高塔上搞科学试验。1862年,他已71岁,但还在实验室里工作,同年3月12日,他写下了他的最后一条实验日记,编号为“16041”。

最后的日子终于来到了。他辞去了皇家学院的职务,住进了英国女王赠送给他终生居住的房子里。他的忠诚的妻子萨拉陪伴着他,四只苍老的手常常握在一起,他感谢她,她为他付出了终生的辛劳,她陪他度过了那些最艰难的时刻,他们的爱情像一颗燃烧的金刚石,持续不断地发出白炽无烟的耀眼光华达46年之久。他们结合的深度和力量,法拉第认为其重要性“远远超过其他事情”。法拉第度过了自己十分有意义的一生,他对人生已不再留恋,但如果说法拉第还有什么牵挂,那就是不放心萨拉,他没有给自己的妻子留下多少财产,又怕将来没有人照顾她……

但自然规律是不可改变的。1867年8月25日,法拉第像往常一样,安坐在他的椅子上,他睡着了,再没有醒来。尘世上失去了一个哲人,天堂里多了一位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