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圈套愤然下野
龙潭之役后,李烈钧向李宗仁献策,要求用计分化汪集团势力。李便依计而行,果然,没费几句唇舌,谭延闿、孙科、程潜便都倒在了宁方一边。程潜又将朱培德拉了过来。李宗仁见事态发展顺利,心中大喜。接着,李又要谭延闿、孙科出面,联合各方势力,组织国民党中央领导机构,电邀汪精卫来宁。
这时,汪精卫见自己“独尊”的时机已至,便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南京。李宗仁等自然热烈欢迎,并要汪留在南京主政。汪精卫一番思索,没有答应。为甚?汪精卫一看,宁沪是老蒋的老巢,上山见虎,下泽望蛇,断非久恋之乡。这时候,在上海的胡汉民等又坚决反对汪执政。在汪精卫心中,胡汉民也是他的政敌。蒋、汪、胡三人,可以说是国民党的三方势力。蒋氏早年混迹上海,受上海社会之熏染极深,对同事、对部属,一向以施用权术为能事,使贤者裹足,壮士离心,而吹拍之徒,攀龙附凤之辈则蚁附帷幕。汪精卫却是个心比天高,热衷权力之人,满嘴空话,言过其实,表里不一的人。胡汉民虽系国民党元老,但器量狭隘,恃才傲物,无有政治家的风度,不能做乱世中扭转乾坤之领袖。汪、蒋、胡三人相处有年,都均知三人绝无合作的可能。偶尔合作,也是互为利用。所以,三方面时时事事都互有戒备。
汪精卫到了南京,立时受到了引退至上海的胡汉民等人的反对。
时西山会议派看到了国民党左派内部纷争乱成一团,正是染指的好时机,又加上汪、桂系、胡三方亦一起伸手相拉,遂纷纷活跃起来。
西山会议派于上海建立了伪国民党中央党部后,即从组织上与广州国民党中央对抗。当蒋氏发动中山舰事件和“限共”及“整理党务案”的提出,使西山派为之一震,但他们仍认为这与他们提出的彻底“清党”“分共”主张仍有很大距离,虽然如此,他们对蒋氏寄予了希望。
蒋氏亦对西山派一直进行拉拢。其首先拉了邵元冲、叶楚耸等,并通过邵、叶又对西山派主要成员进行拉拢。邵奉蒋氏之命,与张继、居正、谢持等多次交换沪、粤双方意见。然达不成一致,焦点在国共合作上。西山派认为,只有蒋氏与共产党彻底决裂,双方才有联合基础。然蒋氏尚要利用国共合作,所以双方达不成一致意见。后戴季陶为蒋氏所拉。戴当年即与蒋氏、张人杰、陈果夫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一起从事商业投机,用戴之语,谓其与蒋氏“彼此之友谊,且四千日”。1926年5月,整理党务案提出前后,蒋介石托孙科约戴季陶赴粤,是年夏,广州国民党政府任命戴为中山大学的前身广东大学校长,9月,戴应蒋氏之邀赴任。
蒋氏于1927年4月发动“四·一二”清党后,西山派与蒋氏在反共问题上虽达成了完全一致的意见。但接踵而来的是在瓜分国民党领导权上,又发生了矛盾和斗争。西山派认为他们的成员在国民党内资历深,是理所当然要在国民党内占重要地位。而蒋氏决不退让。不仅如此,在其发动“四·一二”清党前,依然不放弃“打倒西山派”的口号,而在其发动“四·一二”清党间,仍下令查封设在上海环龙路44号的西山派中央党部。为此,西山派对蒋氏的公开诋毁攻讦,犹如往昔。时西山派首领邹鲁斥蒋氏道:
“一切救党救国之名辞、行为皆在于西山会议,而反倡言打倒西山会议;一切共产派机关、党员不许存在,而反言容共。”
说穿了,蒋氏打击西山派,就是怕西山派与他争权夺势,更不允许在其集团外存在一个政治派别。
宁汉分裂后,西山派遂谋求沪宁合作。蒋氏由于遭到武汉的攻讦,且南京政府刚刚建立,基础不稳,因而蒋氏便采取借用西山派力量之策略,向西山派递过笑脸。1927年5月5日,南京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及各部部长联席会议决定成立“清党”委员会,西山派的林森、石瑛、沈定一被任命为清党委员。6月6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胡汉民宣布取消“打倒西山派”的口号。10日,联席会议通过张人杰的提案,决定恢复张继、谢持、林森、邹鲁、居正、石瑛、覃振、石青阳、茅祖权、沈定一等国民党党籍。胡汉民、吴稚晖、李石曾、蔡元培、萧佛成、古应芬、邓泽如、丁惟汾、叶楚伧等联名写信以邀上海的西山派赴南京瞻望孙中山墓地为辞,要西山派人士赴南京密商合作问题。7月7日,张继于上海召集西山派中央第四次临时会议,提出与宁方合作的五项办法,并决定派张继、覃振、刘积学三人为代表,赴南京具体磋商。
张继等三人赴宁后,经与胡汉民等磋商,商妥了宁沪两中央各举同等人数,举办第三届全国代表大会的办法。由于蒋介石在徐州前线指挥战斗,无暇顾及,因而,双方磋商的办法不能实行。
在武汉汪集团宣布“分共”后,西山派许崇智亦派代表赴汉,谋求宁、汉、沪三方大合作。然汪精卫以国民党正统自居,拒绝与宁、沪合作。
8月12日,蒋氏宣布下野。15日,胡汉民、张人杰、吴稚晖、李石曾、蔡元培也宣布引退,离宁赴沪,沪宁合作之议顿作烟消云散。
8月19日,武汉国民党中央发表迁都南京声明。龙潭大捷后,李宗仁提出在南京召开四中全会及组织政府,必须邀请引退的在沪宁方的胡汉民、张人杰、吴稚晖、蔡元培、李石曾回宁参加会议。汪集团同意李之主张。9月5日,谭延闿、孙科受汪派遣赴沪与胡汉民商议召开四中全会。胡拒绝赴宁。李宗仁遂劝汪亲自赴沪劝胡,汪此时急于要通过二届四中全会来恢复其“领袖”的地位,遂于9日同李宗仁、李烈钧一起抵沪。
汪精卫到了上海,先同西山派联络,西山派知汪手下无兵,是被唐生智挟持之人,不买他的账。汪无奈,便打算去见胡汉民,以示其虚怀若谷的姿态。哪知胡竟闭门谢客,弄得汪脸儿一红一白的。吴稚晖也“匿不见面”,蔡元培、张静江、李石曾虽见了汪,然皆反对汪召开二届四中全会。时汪被弄得很难堪。这时,孙科来到了上海,他给汪精卫出了个顺坡下驴的主意。什么主意呢?就是成立一个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此会为中央临时机构,行使中央职权。特别委员会由宁、汉、沪三方人士组成。汪精卫想了想,觉得这个特委会不错,可以摆脱自己被孤立的地位,当即答应。其实孙科提议的成立特委会,是桂系同谭延闿还有西山会议派已然商量好的,做下圈套让汪精卫钻,汪精卫还以为他能占便宜。
9月11日,由汪精卫、孙科、谭延闿三人出面,邀请在沪国民党各方人士,在戈登路伍朝枢的寓所开“谈话会”。到会的有汪精卫、谭延闿、孙科、李烈钧、李宗仁、程潜、张人杰、蔡元培、吴稚晖、李煜瀛、朱培德、伍朝枢、叶楚伧、张继、邹鲁、于右任、杨树庄、谢持、许崇智、覃振等宁汉沪三方要人二十多名。胡汉民拒不参加。这时,蒋介石正在溪口雪窦寺内,听朗清和太虚法师讲经算卦,汪精卫亦向蒋氏发了电报,邀蒋氏参加,蒋氏不予理睬……
“谈话会”共开了3天,几派的话总算谈到了一起,都同意成立特别委员会。产生了32人的组成名单,推举谭延闿为国民政府主席,拟定了宁、汉、沪合作宣言和通电稿,又拟定了政务委员会组成的名单。以汪精卫、胡汉民、谭延闿、蔡元培、李烈钧5人为常委。到了这时候,汪精卫才知道自己钻进了桂系、西山会议派,谭延闿、孙科这数方势力所做好的圈套里了。这个特委会,把他的“正统”中央地位打破了,他那合法的领袖地位也给剥夺了,昔日政敌均扶摇直上。汪精卫立时火冒三丈。9月12日,通电下野。汪后来于此回忆道:
“倘使当时中央第四次全体会议能在南京开成,则党中有中枢,一切权力皆属于党,一切军事行动,皆取决于党,此等枝节不成问题。无如当时中央第四次全体会议被挫,南京为特别委员会所窃据,武汉政治分会方起矫正,势成对峙。不先解决党的问题,则军事问题无从解决。”
汪发通电的当日即与夫人陈璧君乘一商船到了庐山牯岭,陈公博亦悄然离沪赴香港。顾孟余亦发通电去了武汉。至此,汪派核心人物以引退表示对特委会的反对。
9月16日,特委会在南京正式成立,因汪精卫、蒋介石、胡汉民都拒不参加会。这样一来,到会的几乎全是桂系同西山派势力人物了。
特委会成立后的这天晚上,白崇禧来到了李宗仁的屋中,坐下之后,有弁兵送上茶来。白崇禧道:“德公,汪兆铭拒不来宁,宁汉的干戈怕是不可免了。”
李宗仁点首道:“汪兆铭此次来宁,野心很大,他见目的没有达到,便一怒而走,如今,他需要唐生智,唐亦需要他,二人必定重拉大旗。”
白崇禧道:“德公,小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否?”
李宗仁道:“健生,有何话只管明言。”
白崇禧道:“德公,我们桂系人马,经过这许多年血火的洗礼,已经名震朝野,何不趁如今形势大好之机,一举荡平两湖,打通宁沪同广西的通道,到那时,我桂系势力,天下无敌。”
李宗仁道:“健生之语,正合吾意,只是征唐要出师有名。”
白崇禧道:“这个容易,如今特委会成立,以特委会之名下道命令,要唐生智交出他所占的安徽地盘,唐必不从,我们便以他对抗中央命令为由,出师征讨。”
李宗仁思索了一刻道:“健生,此计可行。”唐生智闻孙传芳兵败龙潭,不由得捶胸跌足,痛骂孙传芳不守信用,不待其兵至南京城下便先发兵,坐失了良机。唐生智正大骂之时,刘文岛走了进来,见唐生智满面怒容,大骂孙传芳,知道唐心中想的是甚,遂道:“孟公,孙传芳乃反复无常之人,他今受灭顶之灾,其罪有应得,孟公何必与其计较?”
唐生智道:“孙传芳坏了我的大事。”
刘文岛道:“孙传芳此举,据吾看来,绝非坏事。”他见唐生智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孙乃是一代枭雄,孟公便是夺得李宗仁残部,然与孙对敌亦非易事,今李德邻与孙传芳一场血战,孙部虽大败,而李德邻的人马亦有极大损失,公何不趁此时机,催动兵马,杀向南京,夺得这六朝金粉之地?”
唐生智摇手道:“不然,李宗仁虽与孙传芳一场血战,而李的兵马大胜,士气正旺,且又夺得北军许多精械弹药补充,此时若妄动,正犯兵家之忌。”
刘文岛听唐生智这么一说,马上又点头说道:“孟公的话说的极是,现在不能进攻。”
唐生智面对墙壁沉默了一刻道:“如今张发奎部实力大损,他的人马都开赴了广东。宁汉尚在对峙调和之间,我当趁此机,一鼓荡平两湖境内的异军,壮大自己的力量。”
刘文岛把大拇指一挑,表示赞成。
这样,唐生智一面将大兵继续陈在芜湖一带,一面把湖南境内的非唐系的几支武装力量扫平或赶走。唐扫平了宋庚部,赶走了许克祥部,驱逐了湖南的粤军和湘西的黔军。这样,唐生智便完全控制了两湖地区。他要以两湖为依托,挟持汪精卫,向长江下游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