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龙复活了
〔英国〕梯姆·斯道特
吉米·华德有时纳闷他的母亲究竟喜欢谁:是他父亲呢,还是家里养的猫胖巴多?那只获奖的波斯白猫饮食讲究,饭菜中各种维生素一应俱全,当然需要她全力以赴,备加宠爱。他父亲白天在银行里上班,晚上多半外出办事,整日价辛辛苦苦地工作,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对于吉米的父母亲来说,10岁的儿子无足轻重;他们俩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功夫为他操心。
吉米常常感到孤寂。父母亲不让他自己养小动物玩,因为胖巴多看见狗就害怕;那些虎皮鹦鹉又老是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招人讨厌;至于喂养热带鱼的事,父母亲更是信不过他,怕他不经常换水而使水发臭。
然而,他的富于同情心的自然科学老师卡迪先生使他有了新的嗜好——地质学。只要你不在乎只身独处,这倒是一门饶有兴味的学问。他独个儿跋山涉水,收集到许许多多好玩的石头。在学校组织远足时,他还弄得到别的种类的石头:像石英呀、带条纹的玛瑙呀、罕见的绿色孔雀石呀,他收藏了好些。
吉米每月都给住在坦桑尼亚的笔友彼得·卡莫寄去一些新发现的石头。彼得的父亲是采矿工程师,时常有多余的矿物标本。这样,两个年轻的石头收藏家就定期交换起石头来。
一天,吉米打开一只从非洲寄来的邮包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粗糙的黄水晶。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彼得在信上写道。
“采石场引爆以后,爸爸捡起了好几块这样的石头,它们是从很深很深的地方开出来的。他认为它们的年龄可能超过一亿年。我寄给你的这一块有点不寻常,因为里面有水。”
吉米把这块奇怪的石头凑近耳朵摇晃起来,果真听到古代的水发出咕咚咕咚的轻微晃荡声。这水的年龄只有星星和海洋才可能比它大。可是它被密封在实心石头里面干什么呢?
他背朝着房门查看着地质学方面的书籍,忽然胖巴多蹑着脚走进屋里,一下子就蹦到他放那使人迷惑不解的礼物的椅子上,吉米没及时听到猫进屋的声音。那块水晶飞了出去,撞在瓷砖砌的壁炉边上打碎了。他气冲冲地抓住要逃脱的白猫,可当他在满地的黄色石头渣儿中间看见一样东西时,他就把猫放走了。
他倒抽了一口气,这简直不能令人相信:在这块一亿年以前的碎水晶里居然有一个白色的小蛋!
小蛋刚离开被石头密封的浸液,蛋壳依然是水淋淋的,由于液体的保护,蛋很新鲜。吉米恐惧地把蛋捡起来。什么样的动物能够在一亿年前下蛋呢?这个蛋在地底下埋藏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有孵育能力呢?几十个问题像肥皂泡一样接二连三地在这个兴奋的孩子的脑瓜里冒出来。但是,告诉父母亲等于自找麻烦。最保险的办法是对这个惊人的发现严守秘密,并且暗地里将蛋孵化出来。
第二天上学时,他到卡迪先生那里去,假装说他养的一只乌龟开始下蛋了。卡迪先生建议把蛋放在用干细沙子铺垫的保暖地方。
“让我瞧瞧你运气怎么样,”最后他加上一句,“我们就把孵蛋作为课外作业吧。”
吉米把蛋放在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拿到热水锅炉的后面。他每天用搜索的眼光朝盒子里面瞧,渴望看到小蛋发生变化。偶尔他母亲发现他正把脑袋伸到干燥柜里,就声色俱厉地命令他出来,她怕胖巴多被关在柜子里面。那盒子藏在一条旧的牛仔裤下面。可是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他开始丧失信心,看来没有理由对孵化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有一天,在他准备吃早饭时,又朝盒子里一看,发现一部分蛋壳从沙子里露出来了,这下可把他乐坏了。放学以后,他一口气跑回家冲到柜子跟前,看见小蛋整个儿地从沙堆里钻了出来,在沙子上颤动着。他取出盒子,拿到自己房间的隐蔽处,出神地注视那正在孵化的蛋。
这是一个奇妙无比、令人迷惑的时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耐心地等待着。终于,那蛋壳裂成两半。一个奇怪的东西破壳而出,应运而生。
吉米高兴得喜笑颜开。这小生灵一点也不像地球上的动物!它长着小青蛙一样的细胳膊细腿,脑袋特大,面容干瘪,嘴巴尖削。这站立不稳的雏儿看上去跟摇摇晃晃的妖怪一般。它不可能是鸟类,那带鳞的皮肤上没有丝毫绒毛或羽毛;另外,它瘦削的身躯的每一侧为什么都长着一张褶翅或襟翼,把后脚和长着爪子的纤细的前肢连了起来?
那新生的怪物从蛋壳里挣脱出来,一跛一颠地朝一只刚停在沙子上的苍蝇跑去。它猛扑过去,明亮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苍蝇飞跑了。接着,它瞥见吉米,赶紧扑哒扑哒地跑进破蛋壳里去,挑衅地伸了伸粗大的嘴巴。
吉米朝着它那一英寸长的史前“怪兽”得意地咧开嘴笑起来,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它,可是他能相信谁呢?如果这只刚孵化的小动物被父母亲看见,那就会得到仓鼠和蝌蚪的下场,何况关于蛋的来历,他已经给卡迪先生编了假话。最后,他坐下来给彼得·卡莫写信,叙述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还叫卡莫不要把这件事讲给任何人听。
周末,吉米买到一只养鹦鹉的大鸟笼,放在家里养“扑哒”。他给它取“扑哒”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它的手脚之间长着一层奇怪的薄膜。他用苔藓和腐叶土给鸟笼垫底,当“扑哒”显露出想要攀爬的迹象时,他就放进一根分叉的树枝和一段树皮。食物不成问题:他每天往鸟笼里放一小块生肉作引饵,苍蝇是经不起这块小肉的引诱的,它们一旦被引进笼子,只有极少数机灵鬼儿能躲过“扑哒”的突然猛扑。
每当温暖的夏夜到来时,吉米便开始给他那叫人着迷的新客人喂食,因为天黑后风险比较小些,不会受他母亲或胖巴多的惊吓。那猫具有特别的嗅觉,可灵敏呢,它可以觉察出孩子的房间里住着特殊的动物。吉米白天把鸟笼放在收藏石头的旧柜子里,可是等他的父母亲一回家,就把鸟笼移到窗户外面去过夜。他还在笼子的条档中间夹了一只小电筒,用来招引飞蛾。
他在床上观察飞蛾围绕着发光的玻璃狂飞乱舞,而“扑哒”却在电筒下面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弓着背伺机袭击。
那么“扑哒”究竟是啥玩意儿呢?学校图书馆里关于史前生命的书籍并无多大帮助,里边的图画尽是些成年的野兽,其中有一些相当于几辆公共汽车那么大。他翻着翻着书不禁惊恐起来:假如“扑哒”长成一头40英尺高的翼手目动物,那么父母亲可更有话说啦!
这个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有一次,他正在打扫鸟笼,忽然一只长腿飞虫从开着的窗子外面飞了进来。停息在书架上的“扑哒”蓦地跳到书架边缘,展开双臂向空中穿去。
原来,它身躯两侧起皱的薄膜不是别的,而是翅膀!翅膀完全展开以后,就变成两幅风帆状的草绿色薄翼。“扑哒”用薄翼上下拍打着在房间里飞翔,活像一只难看的绿蝴蝶。它在半空中灵巧地抓住跌跌撞撞的长腿飞虫,降落到吉米的床上。它那双细长的双腿长满了短毛,一直连到锯齿状的上下颚。
这一下吉米可真正认识了那多才多艺的天赐小宝贝的真面目,他不再需要查书引证了。
“扑哒”原来是一只幼年的翼手龙。
从现在起,吉米利用一切机会让它展开双翅。那翅膀确实不同寻常,书中写道:“翼手是指翅膀和手指连成一体。”可不是,连在“扑哒”大大伸长了的小手指上的飞行膜也跟书中插图上画的一模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对翅膀越长越厚实。吉米时常看到“扑哒”仿佛身披斗篷,用翅膀把大飞蛾裹在斗篷里不让它挣脱。它睡起觉来跟蝙蝠一样,总是头朝下脚朝上倒悬在枝杈上,翅膀紧紧裹住全身,尖削的脑袋缩在里面。
“扑哒”已经习惯于任人摆弄了。它可以从吉米的手指上把一片生肉叼走,然后心满意足地栖息在他的手腕上囫囵吞下那片肉。吉米对这一发现非常得意,每次喂食完毕,总要摸摸“扑哒”的头,而小翼龙就像柔情的小猫一样弓起它的长脖子。
发生事故的那一天,“扑哒”差不多有鹪鹩那么大了。当时,它在吉米的房间飞来飞去,突然它破天荒第一次地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兴奋得嘁嘁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古脑儿地朝另一头翼手龙飞去。吉米来不及把它挡住,结果它“啪”的一声撞击在那坚硬的玻璃上。
撞昏的“扑哒”刚落在他的脚旁,他脚上的鞋倒霉地踩了小翼龙的后腿,他感觉到它纤细的骨头咯吱一下折断了。
那天晚上,他好几小时没有睡着,他责备自己笨手笨脚,绞尽脑汁地想法帮助受伤的小宝贝。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卡迪先生。
老师打开盒子,迷惑不解地注视着瘸腿的翼手龙。
“这是什么呀?你拿假动物来跟我开玩笑吧,小家伙?”
他试图把“扑哒”从苔藓铺的鸟笼底上抬起来,可是他的手指立即被咬了一口,他用手绢擦着手指上殷红的血滴。
“我的老天爷!”入了迷的老师喃喃地说。
“你究竟从哪里弄来的,吉米?”
“请你留神,先生。它的腿折了。”
“折了?这应该是化石才对。难道你不懂得这种爬虫在侏罗纪就绝迹了吗?这决不能使人相信!”
卡迪先生仔细地听完吉米讲的情况,用一根火柴棍当作夹板把“扑哒”那条耷拉着的腿包扎起来。
“它还不大,腿骨应该能愈接的,”老师肯定地对忧虑的学生说。
“要紧的是眼下你打算怎么办?吉米,它是科学上的奇迹,各种各样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来看一头真正的活蹦乱跳的史前动物的。”
“您说什么人?”
“专家们。动物学家——像你这样的动物爱好者。”
“可是他们不会把它弄走的吧,先生?”
卡迪先生停顿了一下。“不,吉米,我希望不会——即使他们把它弄走,也只可能是为了使它的腿能愈接好。”
“要是人们陆陆续续地来看它,爸爸妈妈会发觉的,他们会让我把它给扔了。”
老师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去找他们谈谈。别担忧——他们会听我的。”
晚上,卡迪先生来了。他在吉米身边坐下,迟疑地把“扑哒”的笼子放在面前。“老天爷,多脏的小畜生呀!”他的父亲嚷道。他母亲害怕地瞅了瞅,就抱起胖巴多匆匆走出房间煮咖啡去了。然而,卡迪先生却沉着气。不久他们就向他提问题了。
“假如这种动物像您所说的,在很久以前就绝迹了,那么这一只今天怎么会活着的?”他的父亲问道。
“我猜想,它的蛋外面包着一层泥土或淤泥,后来这些泥土或淤泥逐渐变成坚硬的石头了。”
“难道蛋本身不会也变成化石吗?”
卡迪先生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华德先生,也许渗进石头里的水起了保护作用。您最好等古生物学家们来了以后问问他们。”
“古生物学家?”
“也就是研究绝迹生命形式的人。吉米这一神奇的发现一旦公诸于世,恐怕前来参观的人就会使你们应接不暇。”
他朝着这个活生生的古生纪绿色幸存者点了点头,那爬虫正栖息在枝杈上借着炉火取暖。
“您知道,那小玩意儿理应属于几百万年以前已经消失的世界——而眼下却投奔到您的门下。对于您来说,它可能是无足轻重的,可是对于科学家,一只活生生的翼手龙却是……嗯,无价之宝。”
卡迪先生一走,吉米就发现父亲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对他好。
华德先生走到他的房间门口,郑重其事地说:“詹姆士,这事我刚才考虑了一下,你跟我提到的那只虎皮鹦鹉——或许我当时性子急了一点。你现在还要吗?”
“谢谢,爸爸。现在我可不要了。我宁愿要‘扑哒’,而不要鹦鹉。要是真像卡迪先生说的那样,科学家们从世界各地赶来,那可有多棒啊!”
“当然……嗯,也许送你一辆自行车。以后再说吧。”他转身要走。
“留神把那玩意儿保养得好好的。”
幸运的是,“扑哒”的腿伤并不影响胃口。贪食的小翼手龙一会儿功夫就把一碗麦虫吃得精光,它蠕动着绿色的长脖子,把麦虫一条条地咽下肚去。然后它爬上吉米的手掌,用爪子刮干净嘴。对于“扑哒”的信赖和亲昵,孩子感到无比高兴。鹦鹉和自行车都可以等以后再要;眼前他最需要的是科学家们来瞧瞧他和“扑哒”相处得多么融洽。
周末,科学家们来了。博物馆的安特鲁巴斯·斯凯奇博士身材矮胖、头发纤细,面孔长得像一只老鹦鹉。动物园派来的女士老噘着嘴巴,蓝眼睛里露出冷冰冰的神情,她等吉米的母亲拿来黄糖以后才喝咖啡,人们都叫她潘妮洛普·考洛普斯小姐。
吉米从楼上卧室里拿来了鸟笼,放在他们的椅子中间。
他们以敬重的目光注视着翼手龙,一句话也没说。考洛普斯小姐轻轻赞叹了一声,就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点什么。
吉米想设法说明“扑哒”多么喜欢自己,但是他们似乎对此不感兴趣,相反,斯凯奇博士轻咳了几声,对他父亲说起话来。
“华德先生,我说什么好呢?真没想到我会活着看到有血有肉的翼手目动物!先生,博物馆愿意出大价钱购买这个古生物珍品的专利权。”
考洛普斯小姐用鼻子哼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斯凯奇博士显然想迫不及待地独占它。我当然不会拆他的台——不过,那要等动物园完成翼手龙的研究以后才行。”
“我是否可以提醒您,翼手目动物作为一种绝迹动物显然属于爬虫化石部的研究范畴!”斯凯奇博士尖刻地反驳道。
“我们都知道翼手目动物是史前动物,斯凯奇博士,”考洛普斯小姐和蔼地回答,“正因为如此,我们大家对于这一只动物还活着而不只是一堆又干又老的骨头感到无比高兴。”
“请别吵啦!”华德先生笑着打断了争吵。
“如果我们现在是讨论所有权,那么大家别激动,我希望诸位了解,我的愿望是对科学界有所帮助。我才不愿意让我们的国家失去这头绝无仅有的动物呢。”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捋了捋胡须。
“不过——如果这个新闻不管什么原因传到了美国,而据我所知,那里的一些研究所资金是很雄厚的——”
专家们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说:
“我受权出……”
“我们当然可以出……”
华德先生打断了他们的喊价。
“詹姆士,我们有事情要商量。把‘扑哒’拿到你的房间去。”
吉米照他父亲的吩咐做了,可是他又溜回来偷听。他偷听到的话使他惊恐万分。
考洛普斯小姐在说话。“……抽血样、人工冬眠,可能还要进行心电的脑电监测。总之,各种各样的试验,物理的、化学的……”
“先将内脏放进瓶子里保存,然后进行细致的骨科检查,”斯凯奇博士冷淡地说,“还可以画出和它活着的时候一样的骨骼……妙极了……”
吉米悲哀地蹑手蹑脚地走开了。他们毕竟是要把“扑哒”弄走的。他父亲打算把他的小宝贝卖给那些心毒手狠的家伙,他们要想打着科学的幌子折磨和宰割它。
那天晚上,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泪,他凭经验知道他父亲从来不改变主意。但是,当他朝鸟笼里张望,看见“扑哒”倒挂着身子在睡觉,那根火柴棍像瘸子的拐杖一样夹着它的腿时,他暗暗发誓决不让它落到专家们的手里。
第二天,他告诉卡迪先生发生的一切。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喜欢动物的人,他们是为了图名、图利想要伤害‘扑哒’,谁给钱多,爸爸就把它卖给谁。”
卡迪躲过吉米谴责的眼光。
“我想他们做的事情可能对科学有好处。”卡迪说,可就是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理不直,气不壮。
吉米回到家里的时候鸟笼不见了。难道专家们已经来过了吗?他拔腿就往楼下跑。
“妈妈!爸爸!‘扑哒’哪儿去了?”
他的父母亲在客厅里拦住了他。他母亲正在给鸟笼照相,他父亲正在戴防护用的手套。
“詹姆士,到底怎么回事呀?”他母亲怒气冲冲地说。
“在屋子里横冲直撞的,简直是疯了……”
“我找不到‘扑哒’。”
“那可怜的宝贝和我们在一起挺保险,”父亲说。
“我们在为报纸照一张相。你要是听话,我们就给你多洗一张,另外我还答应送你一辆自行车呢!”
“我可不要自行车!我只要他们不把‘扑哒’弄走。”
“别孩子气啦,詹姆士,博物馆刚来电话,一开始就出大价钱!”
“他们这就可以把‘扑哒’拿走,把它给杀了!”
吉米挣脱掉他的父母亲,一把抓住鸟笼,朝门口跑去。这时,胖巴多被嚷嚷声吵醒了,它蓦然从睡觉的篮子里跳落到吉米的脚下。吉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鸟笼打开了。
“‘扑哒’!”他喊道。
“快把那宝贝从胖巴多那里赶开!”他的母亲尖声叫着。
“真见鬼!”华德先生大声说,“别让那该死的猫给逮住了!”
胖巴多伸出脚爪,险些儿把“扑哒”逮住。“扑哒”唰地飞到沙发靠背上,活像一只上发条的绿色玩具。
“扑哒”从沙发靠背上飞了起来,它的翅膀不停地拍打着,但是那受惊担险的小翼手龙很快就经不住脚上夹板的重量了,它转过圈想在沙发靠垫上降落下来,突然胖巴多朝它跳过去,它们在半空中相撞。当他的父亲全身扑到咕噜乱叫的猫身上时,吉米将“扑哒”抓在半握的拳头里,再抄起鸟笼,拔腿就离开了房间。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怏怏不乐的孩子还没有睡着。
次日下午,他放学回家时,专家们又来了。但是这一回却没有咖啡招待,人们怒目而视,他的父亲大发雷霆,浑身颤抖。
“它在什么地方?它在什么地方?”他嚷嚷着。
“什么?”
“那动物——你那该死的‘扑哒’!”
“在笼子里。”
“没有啦!”
吉米拿来了空鸟笼。他母亲敏锐的眼睛发现鸟笼的门里有几根细长的白毛。
“胖巴多!”
父亲坚硬的手在吉米的脸颊上拧了一把。
“你这小笨蛋,是你把猫放进去的!”
“别打我呀!我求求您啦,爸爸!”
“就是因为你懒得把笼子门扣紧,85000英镑就没了。”
他父亲又打了他一下;正要举起手打第三下时,斯凯奇博士碰了碰他的胳膊。
“等一等,华德先生。”
华德生气地转过头来。
“什么事?”
“即使你们家的猫不幸吃掉了那动物,博物馆也许倒还用得着,它的骨骼也许还能复原。嗯……对不起,不过得马上剖腹……”
他抱歉地拉长了嗓音说。
“当然可以!”
华德放掉了儿子。
“只要你还肯照付原价,拐角的地方就有兽医。”
“伯纳德,那不行!”华德太太嚷道。
“那不行,假如你们想要——啊,伯纳德,不能动一动胖巴多!”
“玛格丽特,这是关系到85000英镑的大事啊;那不过是一只猫罢了。就这么着吧!”
过一会儿,全屋子的人都走了,只有吉米一个人在家。他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柜子,拿出藏在旧衣服下面的木盒。
“扑哒”伸长脖子呱呱地叫了几声表示欢迎,吉米摸了摸它的头,翼手龙得意地闭上眼睛。
他用棉花和干苔藓衬垫木盒,然后从浴室的壁柜里拿出一包安眠药。他研碎了两个药片,把白色的药粉掺进用新鲜肝做的饲料里。
“扑哒”贪婪地吞食了鲜肝。几分钟以后,它的眼睛模糊起来,然后闭上了。它倒在一边睡着了。
吉米凝视着小翼龙的瘫软的躯体。
“再见了‘扑哒’,”他喃喃自语。
他用绳子把盒子捆扎好,留了几个通风的缝隙,即使寄航空邮包,也得好几天才到达坦桑尼亚。他希望两片安眠药足够了。
“寄什么,又是石头?”邮局的老太太把邮包放进邮袋时笑着问道。
寄完邮包以后,吉米长时间地在山上散步,到太阳下山时才往家走。
一个月以后,非洲来信了。
彼得·卡莫写了一个鼓舞人心的长篇报告,把吉米的怀疑和顾虑一扫而光;看来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最使他高兴的是彼得放进信封里的那张彩色透明照片。
那长长的木头布告牌上写着:“尼奥赛里野生动物园——野生动物的乐园。”
在布告牌上栖息着世界上最后一只翼手龙“扑哒”,它正在使劲地吞食哽在嘴里的一只特大的赤黄色甲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