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瓦五兄弟

弓箭手阿遮那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名叫毗湿摩的国王统治着印度的大部分土地。他太老了,对管理国家有些力不从心。

可不幸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老大,特拉思塔拉思特拉,眼睛瞎了;老二潘多,已经死了。所以,在两个儿子的孩子们长大成人,并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国家之前,他们的祖父毗湿摩,不得不同时作为他们的监护人和王国的保护者。

特拉思塔拉思特拉的长子叫杜尤丹,是一个非常勇敢,但嫉妒心和野心都很强的年轻人。他和他的众多兄弟被称作“库鲁”。

潘多的长子叫约迪西思拉,他与其他四个兄弟被称作“潘达瓦”。在五兄弟中,阿遮那最能干,还在孩童时期,他就显示出令人惊讶的力量和无所畏惧的勇气。

现在,老毗湿摩想让这两个家庭的孩子尽早接受王室的系统训练,特别是在武术方面。但是,他努力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传授给他们精湛武艺的老师。杜尤丹和约迪西思拉就快长大成人了,可他们却几乎不懂得如何使用武器,这让老国王更加着急。

突然有一天,孩子们自己寻得了一位老师,这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当时,孩子们正在井边玩耍,不小心将一个漂亮的球踢进了水里。那个球上画满了美丽的图案,孩子们想用木棍和石头将球捞起来,却笨拙地将球弄得越来越深,沉到井的底部去了。当他们就要放弃心爱的玩具的时候,潘达瓦中最招人喜欢的阿遮那,突然瞥见不远处盘腿坐着一个僧侣,正直直地盯着他们呢。

“我们去问问那个老婆罗门吧,”阿遮那对其他兄弟说,“祖父常常告诉我们,高级僧侣懂得使用魔法,也许他能帮我们把球拿回来呢。”

于是,孩子们一起走到老人面前,把他们的麻烦告诉了他。老人微笑地看着他们,并友善地点了点头,孩子们立刻就松了口气。但是老人又突然严肃起来,眉头紧锁,不悦地吼道:“哼,小王子们,你们真的就是著名的库鲁和潘达瓦吗?你们是尊贵王室的孩子吗?怎么可能连把一个球从深井里射出来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真是的,谁是你们的射箭老师?”

“我们没有老师,”孩子们答道,“不过,尊贵的僧侣先生,您真的能把球从井里射出来吗?快做给我们看看吧!”

在孩子们的要求下,老婆罗门从自己手上褪下一枚红宝石戒指,并将它扔进了井里。“听着,”他说,“我不仅要找回你们的玩具,还要找回这枚戒指。”

他在身旁采了一大把草,从中选了一片叶子,接着居然精准无误地将它投射到了那个球上,那个球至少在水面以下英尺的地方!孩子们惊得目瞪口呆,那叶片刺进球里就像一根针刺进丝绸里一样容易。接着,老人又扔出第二片叶子,它穿过第一片叶子直立的根部,牢牢地串在了一起。接着,一片接一片,直到所有的叶片连接成一条完美的草链,然后轻松地将球拉出了水面。

王子们屏住呼吸观看了整个过程。“太棒了,太棒了!聪明智慧的婆罗门!”他们异口同声地欢呼着,“现在,快捞戒指,快捞戒指!”

那僧侣立刻拿出自己的弓,并仔细从箭筒中挑了一支箭,将它射进了水里。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湿淋淋的箭就飞回了僧侣的手中,箭羽上还挂着那只红宝石戒指!

孩子们无比惊讶和欣喜。他们激动地拍着手,兴奋地绕着圈子跑来跑去。这样的魔法比起那些四处游走的托钵僧所表演的跳舞的蛇,或将利剑送进喉咙的表演有趣多了!但是,潘达瓦中最年长的约迪西思拉,很快制止了喧闹,并挤到前面问婆罗门:“如果教我和我的兄弟们学到这样精彩的技艺,您需要多少报酬呢?”

“请告诉尊祖父,威严的毗湿摩国王,德罗纳虽然控制弓箭就像他掌握王权一样得心应手,但他走了太远的路,已经又饿又渴了。”

孩子们带着好消息,兴奋地回到宫殿,闯到祖父面前,争先恐后地想第一个告诉他这个消息,并详细讲述了他们的新朋友的神奇技能。

“德罗纳?!”毗湿摩一听说这个名字,就立刻大叫起来,“快,快去,孩子们,赶紧带他到这里来。”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两个仆人就拉开了宫廷大门前华丽的帷幔,原来德罗纳已经到了。他向国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盘腿坐在地上。

“欢迎,德罗纳。”老统治者说,“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但您出众的武功技艺和过人的高超德行,却是我早已耳闻的。请问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请准许我单独觐见,”老婆罗门大声说,“我将告诉您我的故事。”于是,等大殿里空无一人后,他开始讲道,“当我年幼的时候,与王子及王孙们在一起受教育和训练。在所有的同伴中,我最亲密的是德拉帕达,他现在是潘奇拉的国王。当我和他分别的时候,我们彼此曾经发下一个誓言:保持永恒的友谊,互相忠诚,只要对方有需要,必须给予帮助。

“后来,我将自己投身于一项崇高而贫穷的事业中,放弃所有的财产,到森林中与隐士们生活在一起。

但是很多年后,我结婚了,并且有了一个儿子。我决定重新回到俗世中,过市民的生活。我第一个就去找德拉帕达,希望他能资助我一些钱和衣服。但是,德拉帕达竟然粗暴地赶我走,并说从没见过一个国王与贫贱的僧侣说话,还说他不认识我,甚至从没听说过德罗纳这个名字。

“因此,尊贵的国王,我发誓要让他在悲伤和眼泪中记住我的名字。但我复仇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在这之前,我希望成为一名教师。我听说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教导您的孙子们。”

毗湿摩答复德罗纳说,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可以住在宫殿里,并作为库鲁和潘达瓦兄弟的授业导师。而王子们,说实话,正热切地盼望着这样的结果,这无疑是对他们早晨冒险的最好回报。

第二天早晨,德罗纳带领孩子们来到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上。在教授第一堂课前,他让孩子们围着他坐成一个圈。接着,他严肃地问道,如果他教给他们每一种武器的用法,并使他们的技能能够击败印度其他的王子,他们是否愿意承诺,某一天帮助他实施一个在内心酝酿很久的计划来作为回报。

大多数王子都由于计划的未知性而聪明地摇了摇头。杜尤丹更是小声嘟噜着:“盲目的承诺根本就是愚蠢的做法。”

但阿遮那却毅然从圈中站起来,并大声宣布,不管未来德罗纳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尽力完成。

德罗纳将少年拉到自己面前,并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这看起来就好像在他们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从此以后,德罗纳常常用一种父亲般的热烈、疼爱的神情望着阿遮那,而阿遮那也比其他兄弟更亲近他的老师,并且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从老师嘴里吐出来的教诲字句。

不久之后,由于全身心投入练习,阿遮那很快超过了他的同伴,能够熟练掌握各种武器,尤其是弓箭,几乎达到了老师德罗纳的水平。

一天下午,他们在森林里上课,并一直练习到夕阳西下,当他们找到一条回家的路时,夜幕已经降临了。于是德罗纳让大家坐下,并且给了每个男孩一些米饭和水果,以免他们在一天的辛苦训练后饿晕过去。当阿遮那吃着自己的那份食物时,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但手却能轻易地将食物递进嘴里。

“这是因为我的手已经习惯这个动作了,”他想,“那为什么手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去学习操控弓箭,不需要眼睛也能凭借声音射中目标?”想到这里,他跳了起来,立即在黑暗中练习如何通过判断树丛中的鸟叫声来射中小鸟。

德罗纳听到了弓箭的嗖嗖声,跑来一看,激动地拥抱了阿遮那,并对他说:“弓箭手阿遮那这个名字,总有一天会响彻世界!”

当时,杜尤丹就站在旁边。他嫉妒他堂弟的技艺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即使我赶不上你,”他想,“我也要找到一个足以打败你的强者,否则我不会甘心的。弓箭手阿遮那,我是多么恨你啊!”就像阿遮那的技艺日益进步一样,这个年轻人嫉妒的怒火也与日俱增。

虽然,德罗纳只是受聘于毗湿摩国王,但邻近国家的王子和贵族们也都被允许前来参加学习,毗湿摩也并不担心其他国家的王子会学到更高的技艺。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叫卡那的小伙子,他性格沉默而忧郁,除了他的外表和谈吐看起来像贵族以外,人们对他一无所知。虽然总是有许多猜疑和故事围绕在他周围,但由于德罗纳的接纳,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公然挑衅。

自从他来到以后,就表现出掌握各种武器的出色天赋,而且通过老师的教导,他很快就超越了其他同伴。

到后来,甚至很难判断他与阿遮那谁更优秀一些。他们虽然都性情温和,但却不可避免地成为针锋相对的竞争对手。

杜尤丹一察觉这个局势,立刻开始想方设法地接近卡那,希望能与他成为好朋友。他不停地送礼物给卡那,仅仅一天,他就送了一块红宝石、一块翡翠、一包卢布、一头小象,还有一个刻满上千种美丽图案的贵重的黑檀木盒子,一打开盖子,浓郁的芳香就溢了出来。

库鲁王子中最年长的王子的厚待,很自然赢得了卡那的好感。接着,杜尤丹开始试着将卡那与阿遮那之间本来并无恶意的竞争,渲染成充满敌对和怨恨的紧张关系。一开始,他并不成功,但渐渐地,同伴们发现沉默的年轻人几乎不再与潘达瓦兄弟说话,反而越来越亲近库鲁兄弟了。

德罗纳终于决定举行一次公开的弓箭比赛,来检验一下学生们的技艺。于是,他找来一只假鸟,把它放在一棵大树的顶端。然后,他召集所有的学生,对他们说:“请大家站在离大树三十步以外,围成一个圈,一个接一个准备放箭。看准在树顶的鸟,你们要射中它的脑袋并使它从脖颈处断裂开。”

男孩们都非常兴奋,每一个人都活动着胳膊,做着准备,希望自己成为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

“既然你是参加学习的王子中最年长的,”德罗纳对杜尤丹说,“你应该第一个射箭。”杜尤丹稳稳地站定了,举起他的弓。

“告诉我,王子,”他的老师说道,“你看见小鸟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杜尤丹回答说。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你的同伴、我、树,还是鸟?”

“我看见了您所说的一切,老师。我看见了鸟、树、您和我的同伴们。”

“放下你的弓吧,王子,站在一旁。你不能参加比赛。”

杜尤丹退了回来,他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说错或做错了什么,以致造成这样的后果。他不能掩饰自己的羞愧和失望,因为他认为自己能够射中目标。

德罗纳一个接一个地点着学生的名字,也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无一例外,他们全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是的,老师,我们能看见您、我们的同伴、树以及树顶的鸟。”最后,所有人都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只剩下卡那和阿遮那了。眼泪流满了老德罗纳的脸庞,难道没有一个学生能够通过这项简单的测试吗?他伤心极了。

“唉,”他大声叫着,“难道我辛苦了几个月,就只能得到这样可怜的结果吗?来吧,卡那,不管是你还是阿遮那,必须有一个能射出箭来。否则,德罗纳只能将所有的武器埋葬在森林中,并对宫廷承认自己的失败和耻辱。”

卡那举起弓,并绷紧了弦。

“你看见了什么?”他的老师问道。

“我看见树和鸟,先生。”他回答。

“退回来吧,你不能射箭。阿遮那,该你了,你看见树和鸟了吗?还有我,以及你的同伴?”

“不,”阿遮那迅速回答道:“我看不见他们也看不见您,我看不见树和树枝,我只看见了鸟。”

“那么仔细描述鸟的模样。”德罗纳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不能,老师,因为我只看见它的头部。”

“放箭吧!”老人激动地叫道,阿遮那射出了箭,箭呼啸着直直地向上飞去,干净利落地射断了小鸟的脖子,鸟脑袋飞离了鸟身。

德罗纳转身对其他人说:“我的学生啊,你们真是太粗心了,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如果一个人的眼睛总在目标周围晃动,他是不能击中目标的。你们看见两个、三个,甚至四个目标,但是阿遮那只看见一个。所以他完成了任务,他是你们中间的冠军。”

那些年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是多么愚蠢,他们大声地为潘达瓦英雄鼓掌欢呼。只有杜尤丹将卡那拉到一旁,对他说道:“我们为什么总是输给这个‘冠军’?也许德罗纳太喜欢他了,所以在比赛开始前就告诉了他正确的答案。”

可是卡那回答说:“不,王子,错不在老师。阿遮那确实赢了,但是下一次比赛,你看着吧,他不会再赢了。”

从此以后,卡那便更用心地学习和练功。晚上他从书中学习关于武器使用的知识,白天当别人休息时,他还在炎热的日头下辛勤练习。同时,杜尤丹不停地在他耳边嘀咕啰唆,不断中伤潘达瓦兄弟。

虫胶宫殿

德罗纳在宫廷教授武艺已经三年了,他想,他的学生们,尤其是阿遮那,应该已经准备好去完成他那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任务。于是,他先咨询了国王毗湿摩的意见,并征得了他的同意,接着他召集王子们,对他们说:“我的学生们,三年以来,我尽心尽力、勤勉不怠地传授给了你们全套武艺,却从未向你们收取一文钱。

如果你们愿意多少给予我一点回报,就集合起来去找德拉帕达——潘奇拉国的国王,过去他曾深深地侮辱了我——绑住他,并把他带来见我。”

一想到突袭,甚至还能真正地打上一仗,年轻人个个都激动万分。他们整合起武器、战车、大象,还有众多的随从,这让他们的进攻力量相当于一支九百人的军队。他们簇拥着德罗纳,开始向潘奇拉进发。经过三天的旅程,他们终于到达了那里。

他们骑着马,若无其事地进入了敌人的领土,对外宣称他们是来拜见尊贵的国王的。可是当他们到达首都,一通过城门,他们就拔出武器向王宫冲去。他们希望能够突袭德拉帕达,并赶在他召唤卫兵之前就制服他。但是,德拉帕达已经听说有一支骑兵模样的队伍进了城,于是匆忙武装起来。他召集护卫队,命令他们去应战,以为进城的只是一小拨很容易被制服的乌合之众。

谁说不是呢?当他第一眼看见这些骑兵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只能得到这样的评价。杜尤丹和卡那带领着库鲁兄弟,完全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他们骑着马一会儿冲向这儿,一会儿冲向那儿,不断地叫喊、大笑,朝着每个方向挥动着皮鞭,没有任何指挥控制,也没有战术,局面真是糟糕透了。

阿遮那带领着潘达瓦兄弟,他认为他的伙伴们通过这样的混战是绝无可能取胜的,因此命令他的队伍原地待命,观察着这场战斗。德拉帕达训练有素的队伍稳步向前,坚定有力地正面迎接库鲁兄弟毫无章法的胡乱进攻。没过多久,入侵者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两个指挥都负了伤,无法再重整旗鼓。他们只能转身逃走。

该阿遮那上场了。他大喊了一声,鼓舞士气,然后策马向前。两个兄弟一左一右护卫着他的战车;他的哥哥比摩带领先锋,手拿一根权杖,指向哪里,前锋部队就击向哪里。阿遮那高高站在战车上,朝着四面八方射箭,同时指挥着整场进攻。

一开始,战斗处于胶着状态,不过德拉帕达的军队并没有准备好迎接第二轮攻击,很快,他们就在勇猛的潘达瓦面前败下阵来。国王只能在如冰雹般落下的箭雨中拼死抵抗。当阿遮那靠近国王的马车时,他跳下战车,把弓扔在一旁,一把抓住国王的宝剑,狠狠将它从国王手中夺了下来。

“现在,你是我们的俘虏了,”他说道,“不过你没有生命危险,除非德罗纳希望那样做。”

一听到这个名字,德拉帕达的脸色就变白了。当他被送到老婆罗门面前时,胜利的潘达瓦兄弟正将自己的老师高高举在肩膀上欢呼。德拉帕达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誓言,还有自己粗暴的背信弃义,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害怕,我不会要你的人头,德拉帕达,”德罗纳说道,“我并不对你心怀怨恨。只是你曾经说过,只有国王才能成为你的朋友,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分一半潘奇拉王国给我吧。这样,我们就都成为王国的统治者了,这样或许可以延续我们的友谊。”

在这种局势下,德拉帕达无计可施,只能接受这些条件。所以当一切结束后,他发现自己只拥有位于恒河南边,相当于原先版图一半的领土。

德罗纳告别了他的学生们,前往恒河北边,去做另一半领土的国王了。年轻的武士们伤感地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他们知道,德罗纳离开他们了,他们快乐的森林聚会也将不复存在,无忧的少年时光将要让位给成年后的重大责任了。

阿遮那,由于取得了胜利,被推举为队伍的头领。

为了打发漫长无聊的行程,大家边走边唱起歌,歌颂阿遮那的非凡才能:诸神保佑潘达瓦家族!

瞧,我们的兄弟阿遮那,

一张弓能同时射出五十支箭。

什么兵器他都会使用!

他征服了潘奇拉,在众武士中他高高在上。

他不就是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棕榈树吗?

杜尤丹和卡那走在队伍的最后。当他们听见歌声时,深深地将头低下,气愤和羞愧浮上了他们高贵的脸庞。“报仇!”杜尤丹压低了嗓音说道。“时机会到来的。”他的同伴回应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直到大家回到毗湿摩王宫。

人们早就通过使者听说了潘达瓦兄弟的辉煌战绩,他们用旗帜、彩带、鲜花将房屋和树木都装扮起来,迎接勇士们回家。确实,这五兄弟太有声望了,以至于毗湿摩国王都觉得,这是任命约迪西思拉为王位继承人,并赐予荣誉和特权给其他几兄弟的恰当时机。

国王明显带有偏爱的决定,使他们年长的堂兄嫉妒到了极点,他决定,要不择一切手段立即除掉他的王位竞争者。于是,杜尤丹来到父亲——瞎眼的特拉思塔拉思特拉面前。

“您瞧瞧,父亲,”杜尤丹说道,“只要我的堂兄弟们留在宫廷里,我们库鲁兄弟就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和晋升的机会。祖父宠爱约迪西思拉。而阿遮那,更是凭借夸夸其谈和张扬炫耀,赢得了民众善良的心。他们已经分得了最富有省份的宗主权,接下来没有悬念,整个王国都将被他们瓜分掉。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掌握了实权,就会向库鲁家族发难了。从孩提时代,他们就掩藏着对我们的戒备和敌意!”

就这样,杜尤丹一直喋喋不休地在父亲耳边唠叨着类似的话,直到最后,父亲同意了他的计划,打算把潘达瓦兄弟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到时,”杜尤丹想,“我要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将他们斩草除根。”不过,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邪恶的想法,连卡那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卡那是不会同意用任何不正当的办法来对付敌人的。

不久之后,宫廷里到处散播着一则消息:明年一整年,贝纳勒斯将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的节日庆典。

因为受到杜尤丹和他父亲的秘密操控,相当数量的大臣们一天到晚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描述着漂亮的城市、辉煌美观的建筑、富有的居民、愉快而幸福的市民生活。直到有一天,阿遮那忍不住地喊道:“以湿婆神的名义起誓,这是为他而举办的盛典,如果不能看一眼这光辉的城市就死去,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啊!”特拉思塔拉思特拉立刻就跑去向国王说:“您听见您的孙子阿遮那的抱怨了吗?他热切地盼望着去贝纳勒斯,亲眼见证祭祀湿婆神的庆典。”

“那么就去吧,我的孩子,”毗湿摩回答说,“带上你的兄弟,如果他们也乐意前往的话。”

潘达瓦兄弟们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杜尤丹和他的父亲,以及一帮为他们效劳的大臣,已经忙活了几个星期,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王子们为旅行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了满满一车珠宝,满满一车卢布,还有五车昂贵华美的衣服。这样,他们就能够以贵族的身份和荣耀立足于贝纳勒斯了。

一个叫普如奇那的宫廷大臣,先被派遣出去寻找一处舒适的宫殿,并且为王子们的到来做好准备。毗湿摩没有想到,自己派出去的这位特使,已经被杜尤丹收买了。他受命用最快的速度,修建一座虫胶宫殿。虫胶是一种极易燃烧的材料,哪怕只有一点火星接触到它的表面,也会在几分钟之内蔓延成一场大火。

“把整座宫殿都装满昂贵的家具,”杜尤丹说,“不要吝啬钱财,不要舍不得花力气,当你返回时,我的父亲将赐予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大财富。”

普如奇那的贪婪战胜了他的良心,他对这个卑鄙的计划守口如瓶,接着就出发去了贝纳勒斯。神明保佑!

有一位大臣已经通过秘密手段调查出了杜尤丹的阴谋诡计。他就是维杜茹阿,潘达瓦王子的舅舅,他聪明能干,而且心地善良,一直对杜尤丹怀有戒心。

在潘达瓦兄弟出发前,维杜茹阿将他们带至自己的私人官邸,并在门外和窗户外都安插了卫兵以防止有人偷听。然后,他告诉他们,有怎样的危险在前方等着他们,有人正打算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对敌人的计划一无所知;他会持续不断向他们传递宫中的消息,并且在厄运降临的时候帮助他们逃脱。

整座城市都欢呼着为五兄弟送行,鲜花从所有阳台抛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湿婆神保佑你们!”祈祷声传遍了街头巷尾。

杜尤丹一反平日的冷眼相对,居然送上了热烈的祝福,并在与五兄弟并肩骑行时,夸张地嬉笑打闹,放声歌唱。老毗湿摩乘坐一辆黑牛拉的黄金车,将他们送到城门。最后,他含着泪亲吻了每一个年轻的王子,祝福他们,并提醒他们当十二个月的庆典结束后,一定要平安归来。

维杜茹阿陪着他们出城走了一段路。在离开前,他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与对方才听得懂的语言,对约迪西思拉说:“日日夜夜都要提高警惕,不要忘记敌人等待的只是机会。

记住从贝纳勒斯回家的森林小路,学会利用太阳和星光来辨认方向。如果有一个带着采矿工具的人来找你们,不要将他拒之门外。记住,一艘沿着恒河行驶的红色桅杆的商船,不是你们的敌人。”接着,善良的维杜茹阿紧紧拥抱了王子们,便骑着马调头回去了。

当王子们到达贝纳勒斯的时候,他们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的英名已远播四方。普如奇那也在第一批向他们行额手礼的人当中,他恭敬地汇报说,由于他不能找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所以他就雇佣工人们日夜赶工,修建了一座宫殿。如今,一切都完备了,宫殿里配备了昂贵的家具,还有奴隶、乐师、舞女,以及一切为年轻的主人们提供舒适方便的应有尽有的用品。

潘达瓦王子听到这个消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一进入宫殿,他们就注意到沥青、油以及其他易燃物混合发出的刺鼻味道,根本就无法被到处散发着的香精和香料的味道所掩盖。

王子们就在这座危险的住宅里度过了十一个月。他们防备得非常严密,以至于杜尤丹的暗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在王子们熟睡的时候一把火将宫殿烧成灰烬。

在第十二个月的月初,一个男人来到宫殿前要求拜见约迪西思拉,他交给卫士和仆人一个戒指,并说当王子见到戒指一定会立刻接见他。戒指上刻着一个符号,对那些负责传递消息的人来说,根本是无意义的。但约迪西思拉知道这在维杜茹阿的暗号中代表“朋友”。因此,他立刻让那个陌生人进来。那人随身带着许多采矿的工具,说他将利用这些工具打通一条从宫殿背后通往森林的暗道,以便人人都能从大火中逃生。

当通道刚刚挖好,精力充沛的阿遮那就开始不安分了。“兄弟们,我已厌倦在贝纳勒斯的生活了,”他说,“看起来我们已经智胜了敌人,或者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实现消灭我们的计划。既然他们不能,或者说不愿放火烧宫殿,这座宫殿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一座监狱。让我们自己放火吧。”

最开始,约迪西思拉根本不理睬这个疯狂的主意。

但是后来,他也渐渐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并且渴望见到年老的祖父、善良的舅舅,还有家乡闪闪发光的尖塔和美丽的拱廊街道。因此,在一个晚上,他们找了些借口,将所有的仆人都派遣进城,然后放火烧了宫殿的前部。他们迅速穿过走廊,来到了宫殿后部,钻进了之前挖好的暗道。只一会儿工夫,整座宫殿就熊熊燃烧起来。城里的居民全都跑出来观望这场大火,它的火焰顶端几乎烧到了天空,而它的热度几乎是太阳的一百倍。

围观者放声大哭起来,因为他们认为高贵的王子们在救援到达之前,就会被活活烧死。

然而,潘达瓦王子已经通过崎岖如迷宫的地下暗道,安全逃到了森林中,在过去一年中他们对那里的小路和山坡已了如指掌。在跋涉了数里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恒河岸边。如何渡过恒河看来真是一个问题,他们太有名了,如果冒险去包一条小船的话,很快会被人认出来,而他们希望人们相信他们已经被烧死在虫胶宫殿里了。当他们几乎就要失望地转身回到森林里去时,突然看见一艘红色桅杆的大船正停泊在不远处。约迪西思拉想起了舅舅维杜茹阿的话:“一艘沿着恒河行驶的红色桅杆的商船,不是你们的敌人。”

靠近船身时,约迪西思拉向着船喊出一个暗号,船长派出了一艘小船来接他们。原来,船长是舅舅派来的,已经在这个港口附近徘徊了好几个月,就是等着王子们到来呢。

王子们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到达了河对岸,后来又经过许多冒险,他们来到了伊卡查库拉。在那里,他们穿上鹿皮做的外套,戴上圣珠,留着又长又乱的头发,并自称是婆罗门长途朝圣而来。由于他们的举止非常文雅,学识渊博,所有的人都愿意给予他们食物和其他帮助。他们就一边过着日子,一边等待着敌人的消息,坚信维杜茹阿不需要太久就能找到他们,并告诉他们重归宫廷的最可靠的办法。

赌徒的妻子

潘达瓦兄弟在伊卡查库拉没待多久,就收到了国内传来的消息:除了舅舅维杜茹阿和少数几个值得信任的跟随者,国内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虫胶宫殿那场大火中丧生了;杜尤丹把所有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把毗湿摩和父亲特拉思塔拉思特拉都赶到幕后,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因此,对他们来说,继续伪装并隐藏下去是明智的选择。

一段时间以后,潘达瓦兄弟喜欢冒险的天性又复苏了。

他们听说,老师德罗纳的敌人德拉帕达,即将举行一次比赛,胜利者将赢得他最宠爱的女儿德拉帕蒂公主。他们决定以婆罗门的装扮去参加这场盛会,希望这份幸运能够降临到自己身上。

德拉帕达发誓只能让最聪明、最强壮的弓箭手赢得他的女儿,因此命人用坚硬得像钢铁一样的木头来制作弓,并把戒指悬挂在一根很高很细的木杆上。一阵风吹过,木杆在不停晃动。无论哪位求婚者,只要率先拉开弓,射出五支箭穿过戒指,就是被选定的新郎。

消息吸引了上百位王子、贵族成群结队赶往首都,他们都热切地希望能够赢得公主,据说她美丽、富有,还很善良。到了比赛那一天,整座城市都被围观者和竞技者挤得水泄不通。精明的铁匠用黄金仿制了许多巨弓的小模型,并把它们当作纪念品在大街小巷叫卖;卖花女沿街叫卖着花束和花环;乞丐到处乞求施舍,并祝福欣然同意的人,同时诅咒那些拒绝的人;一队士兵不断地巡视着大道以维持秩序。

不同区域的二十座寺庙的阶梯上,传令官们在宣布比赛的规则,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只有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并具有高贵血统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比赛。

终于,比赛开始了。年龄参差不齐的王子们陆续走上金碧辉煌的比试台,台上放着那把著名的巨弓,围观人群热烈地推攘着向前挤,想要先睹为快。

靠近比试台站着五个婆罗门装扮的人,没有人认识他们,但看见他们强壮结实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容,人人都不由得羡慕和钦佩。而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公主德拉帕蒂的曼妙身影从丝绸帷幔后面显露了出来。

五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她。“哦,神啊!”约迪西思拉屏住了呼吸,“真是值得赢取的姑娘!她是最适合我的王后,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绝伦的脸庞!”阿遮那低声回答说:“您说得对,她应该属于我们!”

一个接一个的竞技者都尝试了,但是统统都没能拉开那张弓,每一次,五个婆罗门都得意地彼此交换着眼神。但是,他们的笑容却瞬间变成了担忧,因为他们听见传令官宣布下一位竞争者是卡那,库鲁王子中的冠军!下意识地,五双眼睛全都充满敌意地盯着卡那。只见卡那大步走上比试台,拿起那张巨大的弓。“现在德拉帕蒂要被赢走了,”阿遮那喃喃地说道,“神明诅咒卡那吧,我希望没有在这儿看见他。”

台上的冠军艰难地拉开了不屈服的弓,他的肌肉鼓了出来,他的脸上全是汗水。他会成功吗?围观人群屏住了呼吸。是的,绷直的弓弦正在变成曲线,越来越成弓形。这位英雄能够坚持足够的力量直到射出箭吗?他的肌肉会因过度紧张而突然失控吗?感谢神明,他拉开了那张弓!人群中突然充满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紧接着,当卡那终于射出了五支箭,并顺利穿过悬挂着的不停晃动的戒指时,人群中的欢呼和兴奋更加高涨。“库鲁家族的卡那是胜利者,”人们欢呼着,“卡那将要娶德拉帕蒂公主了!”

当潘达瓦兄弟看见他们的仇敌杜尤丹冲出人群,拉着卡那奔向公主时,不由得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此时,公主正穿着新娘盛装端坐在丝绸帷幔后的宝座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人们看见德拉帕蒂站了起来,向杜尤丹发出责问。她的声音十分清晰,“告诉我,王子,这位冠军的父亲是谁?你应该知道,参赛条件之一就是参赛者必须有一定的爵位,可是我却听说这位卡那的父亲是一个马车夫。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不可能接受他。”

杜尤丹并不知道卡那的出身是怎样的,因为自从他们跟随德罗纳学习开始,卡那的身世就一直是个谜。所以,他只能红着脸,沉默不语,并看着卡那,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可惜卡那却摇了摇他的头。

“那么,走吧,”公主宣布道,“你们的求婚失败了。”

血涌上了卡那的脸颊,他握紧了拳头,并抬头仰望着太阳。接着,他和杜尤丹匆忙地离开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现在,阿遮那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公主面前,大声说道:“我是贵族出身,美丽的公主,虽然我的装束打扮看起来如此不同。请让我展示一下我的力量吧!”

德拉帕蒂同意了。于是,在惊讶的人群面前,这位“婆罗门”一只手拿起弓,另一只手轻松地拉满了弓,仿佛那只是一根芦苇,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了箭。五支箭稳稳当当地穿过了高高挂着的戒指。

人群沸腾了,公主微笑着站起来说:“英俊的先生,您的声音,您的言谈举止,还有您骑士般的英勇,已经表明了您的高贵出身。您赢得了德拉帕蒂。”

国王一开始看见获胜者的装扮时,有些不高兴。不过当他知道获胜者就是阿遮那,潘达瓦王子中的佼佼者时,就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啊,王子!”他说,“自从你和你的兄弟帮助德罗纳袭击我的城市后,我心里就暗暗有个愿望,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嫁给你们五人中的一个。虽然你曾经攻打过我,但你英雄般的气概是受神明保佑的。啊,这场联姻让我非常满意。”紧接着,当他得知,新郎不是阿遮那,而是约迪西思拉,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时,更是喜出望外。至于德拉帕蒂,她想到自己将嫁给潘达瓦家族的长子,并且有一天能成为王后,也同样很高兴。于是,他们立刻举行了婚礼。

当然,秘密也就泄露了。消息像野火一样传开了,潘达瓦兄弟们还好好地活着,并且与潘奇拉的国王联了姻。

老毗湿摩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召开了内阁会议。他说,依他的意见,应该立刻召回五个王孙,杜尤丹至少要分一半的国土给他们;而他也将逐渐恢复王权,不再受制于人。

杜尤丹当时想不到任何理由来否决这项建议,因为所有贵族,包括瞎眼的特拉思塔拉思特拉,都表示支持。但是通过欺骗和行贿,他占有了国家最繁荣富庶、人口众多的区域,而把贫瘠荒凉、人烟稀少,一大半都是沙漠的荒芜之地留给了他的堂兄弟们。潘达瓦兄弟听从祖父的召唤回了家,但却沮丧地发现,杜尤丹的诡计又一次得逞了。实际上,他们相当于被第二次流放了。

但是,他们没有与祖父争论这样的安排,而是决定在荒芜的土地上白手起家。他们随即出发去了新王国中最大的城镇,那实际上只是个贫瘠的弹丸之地。

一到那里,他们就开始着手改进这个小镇。老旧的房子和寺庙被推倒,并在原址上建起华丽的新建筑。他们为自己以及德拉帕蒂设计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宫殿。当他们最终将这个落后的小镇,改造成一座能够容纳神庙和宫殿的繁荣大城市后,就转移到下一个人口较多的小镇,并在那里做类似的事情。就这样,几年之后,他们版图上所有的居住区域就变得比印度其他任何地区都繁荣昌盛。

潘达瓦兄弟结束了艰辛的开拓,回到新首都,他们将这座新城命名为因陀罗普拉沙。潘达瓦兄弟决定为年长的哥哥举行一个加冕礼,于是派出了位信使去邀请邻近的国王们都来参加庆典。众所周知,杜尤丹是他们的敌人,但按照礼节他应该被邀请。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杜尤丹接受了邀请。

当他看见热闹繁荣的因陀罗普拉沙,看见坐落在它中央的堂皇宫殿,他的嫉妒和气愤简直难以平复。而当他误把一间屋子的水晶地板当成了水,并提起长袍准备涉水而过的时候,同行者的嘲笑让他恼羞成怒,嫉恨陡增。第二天,他走进另一个房间,在房间中央有一个清澈的池塘,他却误认为是装饰用的水晶,居然摔了进去。紧接着,他没有看见一扇玻璃做的门,在试图穿过它的时候居然把门撞碎了。

所有的这一切使杜尤丹的愤怒和敌意到达了难以克制的顶点,他在庆典结束后回到了自己的首都,满脑子都是仇恨和复仇的计划。

他知道约迪西思拉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虽然他意志坚定,身体强壮,但他不能赌博,一赌就会输得一败涂地。只要他一掷色子,不出五分钟,就会丧失所有理智,失去控制,像个疯子一样,血冲上大脑,一直赌,一直输。约迪西思拉知道自己的弱点,因此总是远离赌桌,他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不向他挑战。因为对一个高贵的绅士来说,如果有人向你挑战,无论是赢还是输,你都必须接受。

狡猾的杜尤丹打算利用这个弱点来打败他的堂弟。

于是,他立刻派人去邀请潘达瓦兄弟前来参加节日庆典。当潘达瓦兄弟到达堂兄的宫殿后,他们先吃饭、洗澡,然后被带到了供娱乐的庭园中,那里有许多摆满了鲜花的亭子,里面已经放好了赌台。

杜尤丹热情地邀请他的客人,“看看吧,”他说,“掷色子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要活动。我向你挑战,约迪西思拉,开始吧!”王子脸色苍白,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堂兄,请让我兄弟代我玩吧。”他说。“这么说,你是害怕我的挑战咯?”杜尤丹傲慢地回答道。王子没办法再拒绝了,担忧地看了看他的兄弟们,一边向神灵祈祷保佑,一边开始了游戏。侍臣们都围在周围,嬉笑打闹,为双方的输赢而打赌,热闹非常。但四位潘达瓦兄弟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一定的距离,因为他们太清楚,今天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约迪西思拉掷出了色子,输了。他的脸变得苍白,他的手开始发抖,他加上双倍赌注,大叫着:“再来!”就像一个疯子。第二次,他又输了。他又将赌注增加了一倍。

时间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地过去了,赌注越来越高,直到最终约迪西思拉输掉了他所有的财产。潘达瓦兄弟,这一次是真正成了身无分文的乞丐。可是,他还没有停止,也停不下来了,“我的宫殿!”当输掉宫殿的时候,他失声喊着:“我的国家!我的兄弟!我自己!”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输了,现在,潘达瓦兄弟成为奴隶了。

“还有什么剩下的?还有什么剩下的?”疯癫的人继续叫着。

“德拉帕蒂,你的妻子。”杜尤丹回答说。

“是的,是的,我要把她也押上!”

色子扔出去了,库鲁王子欢呼着,从赌台后面跳了出来。

“哈哈,”杜尤丹笑着,“我又赢了!赞美神明!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还有你所有的财产和珠宝。你应该明白这个事实——从我们的孩提时代,杜尤丹就憎恨潘达瓦,记不清发了多少誓要报复你们。现在,我下面所说的话就是他的报复,就是他的法令:潘达瓦将被流放到荒芜的森林中,并在那里生活十三年;德拉帕蒂,你们的王后,我赢得了她,将成为我的奴隶,负责清扫我所走过的所有地方。”

“绝不可能,自大的王子!”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德拉帕蒂身着华丽的礼服,从庭园入口慢慢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杜尤丹和潘达瓦兄弟面前。她从占卜官那里得知,不幸将降临到她的丈夫身上,所以急急忙忙赶来,希望能够帮助他。“说话啊,我的王子们,”她看着面前一张张呆滞的脸,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阿遮那用支离破碎的语句,告诉了她赌桌给他们带来的厄运,以及她也被押上了赌桌,并一起输掉了。没想到,一丝微笑在德拉帕蒂的脸上展开,她转向所有人,用清晰、平静的声音说道:“告诉我,善良的先生们,一个奴隶可以买卖自由人吗?”

“不,当然不行。”人们回答说。接着,她面向杜尤丹说:“那么,一个人也就不可能先输掉自己,然后又用一个女人的自由来下注,即使她是他的妻子。除非地球融化了,约迪西思拉的王后绝不可能向库鲁氏跪拜。如果我的丈夫和兄弟们必须去荒野里生活十三年,那么我就跟着他们去。一旦流亡结束,潘达瓦会回来的,并且报仇雪耻。”

贵族和朝臣们听到这番激动人心的话,全都热烈地鼓起掌,因为他们虽然害怕杜尤丹,但却在心里敬佩英雄的五兄弟。杜尤丹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但是他没法反驳公主的话,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那么,走吧!”

他叫道,“陪着你的丈夫去受罪吧。这十三年的流亡将会侵蚀你的美貌,吞噬你的青春,还会磨损你的骄傲!”接着,他大声嘲笑着,转身走出了庭园。

潘达瓦兄弟和他们的王后,只能伤心地与亲友告别。他们一路上悲伤不已,流着泪向森林走去。

当约迪西思拉走到城门时,他转过身,将双手举过头顶,仿佛在借助上天的力量诅咒这座王城。

老毗湿摩已经太虚弱,再没有心力控制事态的发展。他目睹这一切后,悲伤地对特拉思塔拉思特拉说:“我的孩子,他们之间的仇怨现在连众神的眼泪也不能熄灭了。让我们度过这艰难的十三年吧,当流亡期满,潘达瓦兄弟会杀回来的。只有这样他们与库鲁兄弟之间的矛盾才会消除。你的长子杜尤丹是怎么了?他就像一件凶残的武器,把我们庞大的家族砸得支离破碎?”

特拉思塔拉思特拉什么也没说,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在这场罪恶的争斗中为儿子出了不少力。

当潘达瓦兄弟通过城门时,一阵惊雷响起,似乎击中了这座城市的根基,夜幕般的黑暗遮挡住了太阳。

最后的决战

艰难的十三年过去了,终于,五位斗士和他们的王后还清了欠杜尤丹的债。在第十四年的第一天,他们从隐藏处现身,并且来到潘奇拉寻求德拉帕达的帮助。他们知道,由于公主的关系,德拉帕达会乐于借给他们钱和军队,并且会支持他们,直到他们夺回所有权力。

德拉帕达没有让他们失望。他派出骑兵巡游全国,召集所有对潘达瓦事件心怀正义的人聚集首都。于是,成千上万的王公贵族、骑士甚至农民,都聚集在著名的英雄兄弟麾下,准备大战一场。

消息传到了王城,杜尤丹赶紧找来卡那,希望找到迎接进攻的最佳方案。

“我并没有在懒惰中浪费这十三年,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卡那。”他说,“我与邻国订立了条约,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化解了宿怨;我摆脱了毗湿摩的影响,现在的朝堂不再是他的,而是我的;我的势力强大,整个首都都在我的控制下。如果你能担任军队的总指挥,我就不担心战争的结果了。”

但是卡那,虽然他平常都依附于王子,却摇了摇头,说:“我不能杀害约迪西思拉和他的兄弟们,可是,不除掉他们,我们就不能获得胜利。因此,我希望与阿遮那进行一对一的决斗。”虽然杜尤丹逼他说出理由,但却难以掏出更多的秘密。然而,在杜尤丹的强烈恳求下,他最终答应了做军队的统帅。

下面就是卡那的故事,其中充满了神秘和悲伤。

太阳神之子卡那

卡那的母亲实际上就是潘达瓦五兄弟的母后空蒂。

在她嫁给潘达瓦的父亲前,她曾经是太阳神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就是卡那。

空蒂曾经祈祷说,如果太阳神眷顾他们的孩子,就请赐给他金属般坚硬的肌肤,实际上相当于一层天然的盔甲。另外,她还恳求给孩子的耳朵上系一个耳环,除非被砍掉耳朵,否则不能被取下。这些东西既保护他不被地球上的敌人所伤害,也标志着他是神的后代。

当卡那出生的时候,空蒂非常高兴地发现她的愿望全都实现了。可是几天之后,一位天使在一个深夜拜访了她,告诉她太阳神希望她将孩子在第二天清晨放进一个藤篮里,并让它顺着恒河的急流漂流而下,不得拖延。

空蒂不敢违抗上天的旨意,可是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她永远不能消除内心的哀伤。

她并不知道波浪将孩子安全送到了遥远的蔷帕城,那里住着一个忠厚老实的车夫,名叫阿迪拉沙。他和妻子发现了孩子,并像抚养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抚养他长大。孩子成年后,离开了简陋的家,并在神的指引下,来到了德罗纳教导王子们的森林。

众神相信,命运将使卡那和阿遮那成为天生的敌人。印陀罗神,特别喜欢阿遮那,对他倾注了父亲般的爱。他决定,为了心爱的阿遮那,他要偷走保护卡那的神奇的天然盔甲和耳环,因为它们会让卡那战无不胜。

于是,一天早晨,当卡那在河边洗完澡,正在祈祷的时候,印陀罗神伪装成一个僧侣走近了他。他知道这个孩子曾有过一个庄重的誓言——在做祈祷的神圣时刻,绝不拒绝任何一个婆罗门提出的要求。

所以,当年轻的祈祷者祈祷完之后,他立刻用一种怪腔调哭起来:“一个请求,一个请求!先生。”

“请说。”卡那说。

“您的盔甲和耳环,先生。”

“哦,我不能把它们给您。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除非被割掉,否则不能离开我的身体。”

“那就割吧,善良的先生,否则天上的神灵和地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卡那不信守承诺。”

正在这个时候,太阳神将印陀罗在僧侣装束下的真身显露给了卡那看。

“啊哈!”他惊叫起来,“是您啊,印陀罗神。就是您要我的盔甲吗?既然是神的要求,我就不能拒绝了,但您得给我点什么作为补偿吧。”

“欣然接受,”印陀罗神回答,“你想要什么呢?”

“一支箭,只要被它轻轻碰到,就会立刻丧命。”

卡那回答说。印陀罗神给了他一支这样的箭,然后取走了他的天然盔甲和耳环。他很满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升到云霄中去了。

卡那出现在德罗纳的学生中时,空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当后来有一天,她发现儿子失去了神赐的印记,不再战无不胜,她悲痛欲绝。但是,她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一丝她的悲伤,她相信卡那的父亲太阳神会继续保护他不受伤害。许多年过去了,卡那在杜尤丹宫廷中的地位日渐稳固,已经满头白发的空蒂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与此同时,也为另外五个儿子的命运悲伤不已。

如今,流放已经结束,大战即将爆发,她非常担心卡那会领导库鲁族的军队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自相残杀。于是,她决定在他祈祷的时候找到他,并告诉他一切真相。

卡那一见到她,就向她恭敬地行礼。“您有什么旨意吗,尊敬的王后?”他问道,“我卡那,难道不是马车夫的儿子,杜尤丹的朋友吗?我想,您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要关爱他吧?”

王后把手放在他身上,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她才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也不是一个马车夫,而是拥有光明和力量的太阳神。正当她想深入讲述整个故事的时候,卡那温柔地笑了,并打断了她。

“母亲,所有这些,我都知道。在很多年前,一个梦向我透露了这些。所以,您的旨意是什么?”

“请离开库鲁族吧,如果你一定要战斗,就请你与你的兄弟,潘达瓦王子,并肩作战,而不是与他们为敌。”当她说这些话时,一缕太阳光凝固在他们眼前,一个金铃般的声音从天而降,“听着,卡那,照你母亲的话去做。”

但是,卡那抬眼望着天上的巨大星球,庄严地说:“我不能为了父亲或母亲,就违背对杜尤丹效忠的誓言。但是,我发誓不会伤害我的任何一个兄弟,除了阿遮那,我们注定是天敌,我会与他单独决斗。”

对这样的承诺,空蒂也只能表示满意了。不知度过了多少痛苦难熬的夜晚,她一直担忧着儿子们的军队降临到平原上,因为那里将会爆发最后的决战。

做好各项准备后,潘达瓦兄弟的军队终于从潘奇拉出发了,像成群的蝗虫一样向哈斯提纳普拉扑去。当城堡进入他们视野中,他们看见杜尤丹的军队已经在平原上整装待命了。

对峙的双方军队很快混战起来。整整十六天,他们轮换着掌握主动权,就像放任自由的野兽,杀得昏天黑地。马车互相缠在一起,车夫们拼命想要将它们分开;大象笨重的脚肆意践踏着人、马和车,并用吓人的象牙刺穿一切;战旗只飘扬了一会儿,就被拖倒在地,撕成碎片;箭飞如雨,剑光闪闪,弯刀飞旋。

只有当夜晚降临的时候,疲惫的军队才会停下来休息,回到各自的营地。各种噪音、叫喊声、呻吟声,渐渐停止了。月亮和星星照耀着被战火熏染的数以千计的英雄们,他们如同天真的孩子一般安静地睡在大地上。

可惜,一旦黎明来临,战斗又会继续,没有任何一方有取胜的优势。

在第十七天的早晨,卡那从梦中惊醒了。他找到杜尤丹,并对他说,这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在夜幕降临前,他或者阿遮那,将有一个会永远摆脱战争,在神的怀中得到安息。

说完这些,他就离开营地向前走去。他背着那支不可战胜的箭,沿着路径寻找着他的敌人。

终于,他们相遇了,并立即开始了精彩却残酷的决斗。两边的军队都停了下来,观看他们的激战。后来很多人说,当时他们看见了神在空中显灵,指挥两位英雄使用武器。

阿遮那的箭像群鸟围绕在卡那身边,但当它们射向卡那时,卡那就低下头,让它们偏离目标。接着,轮到卡那射箭了,他发出一支箭,直指敌人的心脏;但是,阿遮那也对准它射出一支箭,并使它偏离了方向。

两个箭敌正在进行他们的最后一战,迟早有一个会倒下,有一个会射出既不能回避又不能抵抗的一箭。

“我必须使用印陀罗的魔法之箭,”最后卡那想,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手也不是那么稳了。于是,他从箭筒中抽出那支神箭,锁定目标,射了出去。但是印陀罗一直保护着他钟爱的阿遮那,谁也没看见,他偷偷用脚踩在阿遮那的马车上,使马车下沉了一寸,箭射穿了王子的王冠,却没有伤到王子的额头。

而藏身于箭里的神灵,虽然错过了目标,却返回到它的主人手里,悄悄地说:“再射一次,这次无论他是低头还是转头,我都会紧紧跟随他。”

但是卡那是个君子,他不愿意利用对手不知道的优势,于是他扔掉了神箭,说:“卡那从不使用重复的箭。”

阿遮那根本不知道他的敌人由于荣誉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优势。就在这时,他射出强有力的一箭,射中了卡那。

就这样,一个高贵的英雄,为了信守忠诚的誓言,被他不知情的同母异父的兄弟杀死了。当卡那倒在战场中央时,太阳藏起了光芒,河水停止了歌唱,山顶的积雪融化了,风也在低声哭泣。

库鲁族因为失败而伤心痛哭,潘达瓦却发出震彻天宇的胜利欢呼。他们冲向绝望的敌人,将他们全都赶回了他们的领地。

当五兄弟走进王宫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悲伤而沉重,因为他们知道,瞎眼的特拉思塔拉思特拉、他的妻子甘哈丽、空蒂、凡多拉,还有许多年老的亲属,都在等待着消息。他们害怕告诉他们,在血流成河的大残杀中,连大地上的花儿都凋谢了。

但是,他们听到的却不是哭泣和呻吟。“这是天意,”特拉思塔拉思特拉说,“是对我们一族对潘达瓦长久敌意的正义惩罚。如今这个世界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此,我将去恒河边,用忏悔和祈祷过完短暂的余生。”

甘哈丽也愿意与他一起去。潘达瓦王子也决定,与他们的伯伯在圣河边住一个月。在那里,远离凡尘俗世,可以静下心来冥想思考。经过多年的艰难困苦,他们终于继承了王位,决定以公平和仁慈来制定统治国家的政策。他们制定的国策是如此完美,后来又执行得非常好,以至于在全印度都听得到这样的赞美:

“作为战士,潘达瓦兄弟是英雄;作为王族,潘达瓦兄弟简直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