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返俄罗斯南部

92 年即将过去。土耳其人提出了收回许多被征服地区的要求。当土耳其开始武装，并在同俄国接壤的边境地区增加兵力时，叶卡捷琳娜二世又需要苏沃洛夫了。11 月 10 日女皇降旨，委任苏沃洛夫指挥“叶卡捷琳诺斯拉夫省、塔夫利达和新占领地区”的各部队。

当俄驻君士坦丁堡的代表得知苏沃洛夫即将到任时，立刻致函说： “光是您坐镇边境这样一条传闻，就足以减轻我工作上的压力，并

给奥斯曼帝国政府留下强烈的印象。您的名字本身就是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为挑动奥斯曼帝国仇视我们所散布的种种论调的有力驳斥。”这位常胜将军自己也知道，他到俄罗斯南部来会对土耳其人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

1. 重振雄风

苏沃洛夫到达他驻守过的赫尔松，见到的情景使人悲观失望，不寒而栗。那些往昔战斗力强、训练有素的部队早已无影无踪，而目前状况十分糟糕。那是 12 月的一天，天气晴朗，他乘车进入近几年繁荣起来的赫尔松，在集市上看到了一幅十分怪异的情景：一些年轻壮实的掷弹兵、火枪兵和猎骑兵在卖干飘鱼、干文鳊、鲜鲟鱼、闪光鳇、鲈鱼。

苏沃洛夫从车篷里钻了出来，大声喝问： “你们是哪个团的？” “我们是里亚日斯克团的，大人。”靠边的一个士兵坦然回答。“团长是谁？”

“马尔科夫上校阁下！”

苏沃洛夫跑到广场中央命令道：“成方队集合！”

这些里亚日斯克团的士兵开始乱糟糟地执行命令。他们扔下自己手中的货物，从小杂货摊和其他货摊上跑过来。

“我要用我苏沃洛夫的训练方法亲自训练你们！”

上将置一切于不顾，一方面用最短的时间把里亚日斯克团的官兵训练得尽善尽美，另一方面开始实行一项修整年久失修的工事和建新要塞的庞大工程计划。他不断巡视所管辖的辽阔地区，监督工程的进展，检查部队的卫生状况，对部队进行训练和操演，使部队面貌彻底改观。

1. 风格即人

苏沃洛夫总是恪守自己的习惯。他朴实憨厚，生性乐观，又像孩子一样的顽皮，性格始终保持一贯。

苏沃洛夫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起床后，他不穿外衣在室内或花园里跑步，拿着小本子背芬兰语、土耳其语和鞑靼语的单词和句子。然后洗盥，用水冲身，喝茶。茶后按乐谱唱几支宗教赞美歌。演练回来后即开始处理公务，看报。午饭前定要就着萝卜喝一杯葛缕子浸酒。他不喜欢一个人进餐，不讲求水果和美味食品。酒喝得很少，在隆重日子用香槟酒待客。他睡在干草上，枕两个羽绒枕头，盖床单，冷天则盖一件蓝

色军用斗篷。他特别喜欢把自己住的房间搞得像澡堂一样暖和。在腾腾热气中蒸浴，然后用冰冷的水冲身子。他喜欢动物，有时遇上狗，他就学狗“汪汪”叫几声，遇到猫，他又“咪咪”学猫叫。他特别偏爱古风旧习。

节假日，他吩咐在住房附近架设各式秋千，在教堂里同所有的人亲吻，然后邀请军官、文吏到他住处饮宴。上午 10 点，他着全副军装来到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的秋千架下。团里的乐队和歌手们也已经到此等候。苏沃洛夫绕秋千兜圈子，同官吏和商贾们的妻子荡一会秋千，就请她们晚上偕同丈夫一起去他那里喝茶。在距赫尔松不远的一个名为科舍瓦的河套里，有一大片绿荫浓密的树林。夏天，权贵和平民们都喜欢到这里来避暑纳凉。每逢礼拜天和节假日，团里和海军爱好乐器的人便会聚集在这里。居民们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苏沃洛夫的到来。

苏沃洛夫一出现，“乌拉”声就响彻云霄。乐队奏起乐曲。他沿林间小道一边踱着，一边同大家打招呼。晚上跳起环舞和其他舞蹈。苏沃洛夫的舞伴是军官而不是姑娘们。冬天，司令在家中举行小型娱乐晚会， 对各项活动他总是兴致勃勃。

一句古老名言：“风格即人。”苏沃洛夫性急暴躁，变化无常，但同时又目标坚定明确，始终不渝，忠于职守，他的这种性格也在写给未来的军人——他的教子小亚历山大的一封信里充分地体现出来。信中写道：

我亲爱的孩子亚历山大：

作为一名军人，你应该刻苦钻研军事名著、读外语。外国语对提高文学水平很有好处，还要练马术和剑术。

军人的美德是：士兵的勇猛顽强，军官的勇敢坚定，将军的英明果断。对朋友要襟怀坦白。生活中要寡欲清心，行为要端正无私。

要追求真正的荣誉。

要及早养成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习惯。要热心训练部属，并以身作则。

要不断地锻炼洞察秋毫的本领，要善于利用地形地物。这样你就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统帅。

对繁重的军务要乐于吃苦，百折不挠。

要把一些伟人的名字铭记在心，行军作战中要合理地运用他们的经验。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

要养成孜孜不倦地工作的习惯。

要善于掌握制胜的时机，胜利决定于瞬间。

读后，人们会感到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而是对所有军的精彩训导。

1. 锋利的战剑

18 世纪的波兰，是“一个建立在对农民进行掠夺和压迫之上的贵族共和国⋯⋯”只有依靠民众拿起武器，才能在这个危急关头拯救国家，

使之免遭外国的奴役。但是，那时在波兰，还没有一支足以领导人民群众实行革命的政治力量。起义的基础是非常薄弱的。

当时，叶卡捷琳娜二世及其政府在波兰像在自己的世袭领地一样， 公开发号施令。他们害怕自己的影响被削弱，便派兵进入波兰。然而， 另一个侵略者——普鲁士对此无法容忍。1793 年俄普双方达成重新瓜分波兰的协议：托伦和格丹斯克归普鲁士，基辅、沃伦和明斯克三省归俄罗斯帝国。

遭受第二次肢解屈辱的波兰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起义上。

1794 年 4 月 6 日复活节前一礼拜，随着天主教堂的阵阵钟声，华沙起义开始了。疏忽大意的驻军司令被弄得措手不及，部队损失惨重。

这次起义在与波兰毗邻的地区也引起了骚乱。这些地区俄军中约有

1.5 万名波兰人，起义的消息传来，他们即决定设法返回自己的祖国。在这紧要关头，鲁缅采夫把全部赌注压在被誉为“锋利战剑”的苏沃洛夫身上了，命他为边境部队总司令。

苏沃洛夫运用他所惯用的手段——出其不意，很快就完成了这次艰难的行动。1794 年 5 月 26 日，他率部出发，6 月 12 日便在白采尔科维不费一枪一弹解除了波兰军队的武装。同时严密封锁了边境。

起初一帆风顺的波兰人开始遭到一次又一次失败。

攻克科布林之后，通往华沙的路上实际上只剩下了惟一的障碍，即已经变成一座堡垒的位于首都郊区的普拉加。在这里，守卫部队超过 3

万人，工事遍地，并配置有大口径火炮。苏沃洛夫等待着 10 月 19 日同

战地司令官德费尔登会合，这时他的兵力已增至 2.5 万人，拥有 86 门大炮。他毫不含糊地认定：普拉加的进攻战决定着整个战争的结局。

10 月 24 日早晨 5 点，一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天空爆裂，随即数百颗小星从黑漆漆的天空洒落下来。各纵队出动了。携带篱笆、云梯和束柴的志愿者和作业人员跑步向前冲去。波军哨兵迎头向他们开火。俄军未予还击。此时，敌军要塞的炮垒闪起了射击的火光，附近地段被飞舞着的红色球形炮弹照得一片通明。普拉加的守军这才突然发现，大批的俄军士兵已经冲到自己跟前。枪声响成一片，各个工事的火炮一齐轰鸣， 队伍中响起惊天动地的“乌拉”声。天渐渐亮了。强攻开始后数小时， 整个普拉加即落入俄国人手中。

这一天，苏沃洛夫身患重病，勉强能挪动脚步。战斗结束后，他回到自己帐篷里躺在干草上休息。驻扎在附近的部队都悄然无声。士兵们甚至连说话都放低声音，惟恐惊扰了自己敬爱的司令官。他们说：

“我们睡觉时他眼都不合。他这一辈子从没因睡觉耽误过一件事。” 就在这一天，上将给鲁缅采夫发去一份简短的报告：“最尊敬的伯

爵阁下，乌拉！普拉加已在我手。”

10 月 25 日，刚过半夜，两只插着白旗的小船离开华沙一侧的河岸， 默默无言地送来谈判代表。这些使者穿着民族服装或波兰军服来见苏沃洛夫。俄军统帅看到他们走近时便霍地站了起来，解下自己的军刀，扔到一边，用波兰话喊道：

“和平！和平！和平！”

苏沃洛夫给他们规定的华沙投降条件是宽厚的。他要求波兰人将武器和大炮运到城外，修复桥梁，并对他们的国王给予“应有的尊重”。

他以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名义许诺给投降者以自由，保证市民人身和财产安全。

4 荣获“元帅权杖”

10 月 29 日早八点，鼓声大作，长笛、带饰穗双簧管、弯管角号和铜号齐奏。房顶、窗口及华沙河岸都挤满了人群。俄国步兵步伐矫健，精神抖擞地行进着。他们不戴假发，留着圆周型短发，穿着轻便服装—— 头戴饰有马鬃缨的头盔，上着短上衣，下穿肥大的灯笼裤。

苏沃洛夫戴着士兵头盔，穿着士兵军上衣，骑马走在亚速团的前头。河对岸桥头上，市政官员中的首席代表向他献上了放在天鹅绒垫子上的华沙城镀金银钥匙，还献了面包和盐，并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俄军统帅拿过钥匙，亲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说：

“感谢上帝，为这把钥匙我们付出了代价⋯⋯”他转身看看普拉加的片片废墟眼泪夺眶而出。

翌日，上将去正式拜会波兰国王斯坦尼斯拉夫。

一向憎恶任何奢华装饰打扮的苏沃洛夫这次却一反常态，礼服盛装，佩带着一排排勋章，随从和卫队人数众多，他力图以此表示他对斯坦尼斯拉夫·奥古斯特国王的敬重。

先做过革命的俘虏，现又成了俄国女皇俘虏的波兰国王在皇宫台阶上迎接他。俄军总司令的宽宏大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会谈中，斯坦尼斯拉夫请求苏沃洛夫释放一名被俘的军官——国王先前的少年侍卫。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给您放回一百名军官。”上将答道。他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放二百、三百、四百人，这样吧，放五百人！”他笑着加了一句。他的诺言，当天就兑现了。

苏沃洛夫作战是毫不留情的，但对待已被战胜的对手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宽宏大量，富有人道主义精神。

波兰远征的胜利迫使彼得堡所有那些忌妒苏沃洛夫的人都闭上了嘴。叶卡捷琳娜二世对他征服华沙的奏章作了如下批复：“乌拉！苏沃洛夫元帅！”她降下手谕：“你知道，朕不破例晋升什么人，也不愿委屈资历老的人，但是你自己把你提升成了元帅⋯⋯”这真是命运对人的戏弄！伊兹梅尔一役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但没给苏沃洛夫带来任何好处， 相反，却使他失宠被黜；而打败波兰起义者的战斗倒给他带来了梦寐以求的最高奖赏。统帅收到女皇赐他的价值 1.5 万卢布的珍贵的权杖。

事隔不久，叶卡捷琳娜二世发出的关于剥夺波兰独立等御旨，给苏沃洛夫头上泼了一瓢冷水。

面对许多新的指示，他不得不违心地放弃执行自己的诺言。一次， 某个波兰代表团照常来见苏沃洛夫元帅，提出了一些要求。在接见他们时，苏沃洛夫往屋子中间一站，尽力往上一跳说：

“女皇是这么高大！” 然后他又蹲下来说：

“而苏沃洛夫是这么渺小！”

代表们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