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类增长的观察报告（1751 年）

基于对人口稠密城市的死亡人数、婴儿命名仪式等报表的观察，而编制的结婚与出生、死亡与出生、结婚与居民人数等比例表，不适合于乡村；

基于对欧洲住满人的古老乡村的观察，而编制的表格，也不适合于美洲新兴的村落。
人口增长与结婚人数成比例，而结婚的人数大多是与供养家庭容易和方便相一致的。如果养家活口容易，较多的人很早就要结婚。
在一切商业、职业和公职都达到饱和的城市，许多人推迟了结婚，直到他们知道怎样去取得供养家庭的费用为止。城市中的家庭费用是很大的，

当奢侈品成为更普通的东西时，许多人终生过着独身生活，依旧做家庭的仆人，商业的雇员等等。因此城市不能靠自然生育来补充它们本身的居民；死亡超过出生。

4·在住满人的乡村，几乎是同样的情况。因为一切土地都被占有并得到高度利用，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必然要为其他占有土地的人做工。当劳动者充足时，他们的工资总是低廉的；用低廉的工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有困难；这种困难阻止了许多人结婚，所以他们长时期依旧是佣人和单身汉。只有当城市由乡村补充人口，并因此在乡村留下更多一点的生活余地时，那里的结婚会进一步得到鼓励，出生超过死亡。

一般说来，欧洲是完全由农民、制造者等居住着，因此，现在人口不可能有很大增长。美洲主要由印第安人占据着，他们大多数以狩猎为生。而且在所有的人当中，狩猎者获取维持生活的物品所需要的土地数量最大（农民维持生活需要的土地较少，园艺工人则更少，制造者需要的土地最少）。欧洲人发现狩猎者尽其所能地遍布于美洲；然而容易诱使他们这些拥有广阔区域的狩猎者放弃部分领土给新来的移民，他们不会对本地人的狩猎有多大妨碍，并且还能供应他们所缺少的许多物品。
在美洲，土地是如此之多，而又那样便宜，以至熟悉耕作的劳动者能在短期内积累起充足的货币，去购买一块足够种植的新土地，可以靠它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是不畏惧结婚的。因为他们甚至充分地预计到如何供养他们的已经成年的孩子，考虑到所有的情况，认为取得更多的土地也同样容易。
所以，结婚在美洲比欧洲更为普遍，并且通常更早一些。如果估计一下，欧洲每年

100 人中只有 1 人结婚，或许我们可以估计美洲则有 2 人。如

果在欧洲一对夫妇只生 4 个孩子（他们许多人是晚婚的）；在这里，我们估

计是 8 个孩子，假如其中有一半长大成人，而我们完婚的年龄估计平均为 20

岁，那么我们的人口至少每二十年增加 1 倍。

尽管人口是这样的增长，如此辽阔的北美领土，需要很长时期才能住满人。直到完全住满为止，这里的劳动决不会便宜；没有人会长期继续做一名雇工，而是为自己搞到一块新开地；没有人会长期继续做一名商业雇员，

而是要进入那些新移民的行列，创立他自己的事业等等。所以，在宾夕法尼亚，尽管有成千上万的劳动人民已经移入境内，可是现在的劳动与三十年前相比较并不便宜。
因此，这些殖民地在依靠劳动、制造品等进行的贸易中，妨碍它们母国的危险性太小了，以致不需要英国予以关注。
而且对英国制造品的极大需求，与殖民地的扩展成比例地增长着。外国人无法干扰完全在英国势力范围之内的繁荣市场。这种需求在短时期内将扩大到甚至超过英国的供给能力，尽管她的全部贸易可能都面向她的殖民地。因此，英国不应过多地限制她的殖民地内的制造业。一个聪慧而善良的母亲是不会这样做的。贫困就是衰弱，而使孩子衰弱，就是削弱整个家庭。

11.此外，假如英国制造品（由于美洲需求的缘故）的价格抬得太高，能

够廉价销售商品的外国人将把英国商人驱逐出国外市场。外国的制造业会由此得到鼓励和增进，其结果外国（也许她的竞争者当权）逐渐变得人口更加稠密和力量更加强大。然而英国自己的殖民地太虚弱，无力帮助她，或增强她的力量。

认为美洲使用奴隶劳动可能在制造品价格低廉方面同英国竞争，这是一种缺乏根据的看法。这里的奴隶劳动决不会象英国工人的劳动那样便宜。任何人都可以计算出来，在殖民地货币的利息是

6％至 10％；奴隶平均每个值 30 英镑。那么估算一下，第一次购买奴隶的利息，他生命的保险费或保险金，他的衣服或饮食，他疾病的开支和时间的浪费，由于他玩忽职守带来的损失（对于不能因自己的细心或勤奋而受益的人来说，漫不经心是自然的），监督他劳动的监工的费用；以及他不时地小偷小摸。几乎每个奴隶按其本性来说都是小偷。如果拿这个总额同英格兰的铁业或羊毛业工人的工资相比较，你就会发现那里的劳动比这里的黑人任何时候可能进行的劳动要便宜得多。那么美洲人为什么要购买奴隶呢？因为人们愿意将奴隶保持多久就可以保持多久，或者需要他们劳动多长时间就可以劳动乡长时间。可是雇佣工人却不断地（时常是在他营业的中途）脱离他们的主人，并且创立他们自己的事业。（见§8）
由于人口增长取决于对结婚的鼓励，下列情况必然会削弱一个民族，

即：（1）被征服地区。征服者将独占所有的公职，并尽量地向被征服的劳动者勒索大量贡金或收益，以便征服者能在他们所建立的机构中供养自己；而这样减缩了的土著居民的生计，阻碍了他们的婚姻，因此他们的人口逐渐减少，可是外国人却在增加。（2）丧失领土，例如，布里顿人被驱赶逃入威尔士，并拥挤在这个不能供养那么多人员的贫瘠国家里，它的人口在减少，一直到与生产物成比例为止；然而，萨克逊人却在他们富饶的土地上繁殖起来，直到这个岛屿布满了英吉利人。假如现在英吉利人被一些外民族赶到威尔士，那么几年以后在不列颠的英吉利人将不会比目前在威尔士的人多。（3）失去贸易。输出制造品，从外国为居民购进维持生活的物品，从而使他们能够结婚和养育子女。如果国家丧失无论哪一个贸易部门，而又不能为在那个部门供职的人员找到新的职业，不久也就会失去这么多的人口。（4）丧失食物。假如一个国家有渔业，不仅能够雇用一大批人，而且能为人们提供廉价的食物和维持生活的物品。如果另一个国家变成海上霸主，并且禁止捕渔，人口将与失掉的职业成比例的减少，同时粮食价格昂贵，使他们赡养家庭更加困难，（5）腐败的政府和无保障的财产权。人们不仅要脱离这样的国家，移居国外，加入别的国家，放弃他们本民族的语言，变成外国人，而且留在国内的那些人的日常劳动，也会受到阻碍，困难重重。国内维持生活的物品的数量减少了，赡养家庭变得愈加困难。极沉重的赋税导致人口减少。（6）输入奴隶。把黑人运进英属产糖的岛屿，大大地减少了那里的白人。这样一来，穷人丧失了职业，同时少数家庭却获得了巨额财产。他们花钱购买外国

的奢侈品，并教育他们的孩子习惯于那种奢侈生活。供养一个人所需要的同等收入，可以养活 100 人。占有奴隶而不劳动的白人身体衰弱了，所以一般生育不多。奴隶劳动异常艰苦，饮食恶劣，他们的体质被损坏了，他们的死亡超过出生，以致需要由非洲不断地予以补充。拥有少量奴隶的北部殖民地的白人增加了。奴隶们也仇视役使他们的家庭；白孩子日益骄横，厌恶劳动，游手好闲，没有能力靠勤劳谋生。

如果获得了新领土的君主，发现土地是空闲的，或许驱逐土著居民，

为他自己的人民提供空间；立法者制定有效的法律，以促进贸易；增加职业；采用更多或更好的耕作方法改良土地；让渔业提供更多的食物；保障财产权等等。因此，这位君主和开创新贸易，发明新技术或制造品，或在种植业方面有新改良的人，可以恰当地称之为他们的国父。因为他们是大量生育的推动者，人们在这种鼓励下有能力结婚。
至于给已婚者以优惠待遇（例如罗马人中的“子女特权”①），他们可以迅速地使由于战争和瘟疫而人口变得稀少的国家，或者尚有空闲领土的国家的人口充实起来。但是，人口的增长不能超过供养他们的生活资料。
一个国家输入和消费外国的奢侈品和非必需品，根据上述的推理，会使供应奢侈品的国家的人口增加，消费奢侈品的国家的人口减少。因此，为禁止输入这种物品的法律，和相反地，促进输出外国所消费的制造品的法律，

可以称之为（就制造它们的人民来说）生育法。因为维持生活物品的增长，鼓励了他们结婚。由于它自己的人口的增加和它邻国人口的减少，上述法律也双倍地增强了国家。
一些欧洲国家精明地拒绝消费东印度的制造品。他们也禁止把它们输往他们的殖民地。因为商人所获得的利益，是不能与采取这种方法而招致国家人口方面的损失相比拟的。
总之，国内的奢侈品，增加了该行业所雇佣的人数众多的本国的制造者，而且反而有助于减缩为数极少的纵情奢侈的家庭。任何阶层人民的普遍流行的花费愈大，他们对结婚就愈谨慎。因此，决不能容许奢侈成为普遍的风尚。
个别家庭的子孙后代大量增长，并不总是由于较强的自然生育力，而有时首先是勤奋的榜样和勤劳的教育，这使孩子们能够为他们自己提供良好的生计：预期的美好生活鼓励他们早婚。
所以，假如我国有一个教派，把节俭和勤劳视为宗教的本分，并且以此教育他们的孩子，胜过其他教派通常进行的教育。结果这个教派一定会由于自然生育而壮大，超过英国的任何其他教派。
把外国人移殖到一个公民与就业机会和维持生活的口粮相适应的国家里，终归不会使人口增加；除非新移民比本地人更勤劳和节俭，而且他们能提供更多的维持生活的物品，并在国内繁殖；但是，他们将逐渐地排挤掉本地人。也不需要引进外国人填充国内任何职业的空缺，因为这种空缺（如果法律是完善的，见§14、16）不久将由自然生育补充起来。谁现在还能找得到，由于四十年前英雄主义的祸害在瑞典、法国和其他尚武的国家里所造

① Justrium Liberoum（拉丁文）系指罗马帝国时期，有 3 个法定子女的人所享受的一种特权。允许生育 3 个孩子的母亲佩戴圣带（Stola），以示区别。她们可以免受监护，享有对其子女的继承权，并授予其它的市民权。——译者

成的空缺呢？又有谁还能找得到，由于驱逐新教徒在法国；由于开拓殖民地在英国；或者由于百年来奴隶出口使半个美洲变黑了的几内亚，所造成的空缺呢？西班牙居民的稀少，应归因于民族的骄横和怠情，以及其他原因，而不是由于驱逐摩尔人或开拓新殖民地所造成的结果。

简言之，植物或动物的多育性是无止境的，但是，其繁殖是由它们彼此争夺和互相妨害的生活资料所制约的。如果地表缺少其他植物，可以逐步地播种一种植物覆盖它，例如用茴香；如果缺少其他居民，在若千年以后，

可以仅由一个民族来补充起来，例如用英国人。现在，在北美洲的英国人应该有百万以上（尽管据认为已经运过海来的不足 8 万人），这在英国或许并非少数，而宁可说是相当多的，因为殖民地为国内制造者提供了就业机会。假定只要二十五年这 100 万人就增加 1 倍，在下一个世纪将超过英格兰的人口，并且绝大多数英国人将在大洋的这一边。英帝国藉助于海洋和陆地增加了多大力量啊！贸易和航运增长了多少啊，船舶和海员何其多呀！我们来到这里仅仅一百多年，然而在上次的战争中，我们联合起来的武装民船的力量，在人员和武器两方面，比伊丽沙白女王时代整个英国海军的力量还要大。当时划定她的殖民地和法国之间的边界的现行条约，对英国是多么重要的事件呀。既然她的人民如此大量地增长要依赖于空间，她应该如何小心地去获得足够的空间呢？
最后，一个治理得很好的国家，如同一条水螅，断其一肢，不久那个位置就被补充起来；把它一分为二，每一段残缺部分将迅速地从剩下的部分生长出来。这样，如果你有足够的空间和维持生活的物品，就象你可以用分割的办法把一条水螅截成十条一样，你可以把一个国家分成十个具有人口一样稠密和实力同等强大的国家；更确切地说，使一个国家在人口和实力方面增加

10 倍。

既然从英国送住美洲的英吉利分遣队，他们在国内的位置很快就被补充了，而在这里也大量地增长了；为什么要容忍帕拉蒂纳特农民①蜂拥进入我们的殖民地，并集中在一起，使用他们的语言和建立他们的生活方式，而排斥我们的呢？为什么英吉利人发现的宾夕法尼亚却变成了外国人的殖民地，他们不久就将我们为数众多的人德意志化，而不是我们把他们英国化，他们永远不会采用我们的语言或习惯，他们更不能获得我们的气质。

这导致我补充一条述评：纯粹白人的数量在世界范围内所占比例是非常小的。整个非洲是黑色或黄褐色人种。亚洲主要是黄褐色。美洲（除新移民外）全部如此。在欧洲，西班牙人、意大利人、法兰西人、俄罗斯人和瑞典人一般是黝黑肤色；德意志人也是如此，只有萨克逊人例外，他们同英吉利人构成地球上白人的主体。我希望他们的人数增加。由于清除了美洲的森林，我们——可以说是——冲刷着我们的星球，以致使我们地球的这一边的明亮的光线，反射到火星或金星上居民的眼睛里。为什么在上帝看来必须使我们的人民变黑呢？在美洲由于排斥一切黑色和褐色人种，使我们有如此良好的时机以增加秀丽的白种人和红种人，为什么移殖到美洲来的非洲人后裔却增加了呢？或许我是偏袒我国的肤色，因为这种偏爱是人类的天性。

① Palatinatc 中世纪德意志帝国内的一个大公国。1689 年，由于遭受败退的法国军队的劫掠，田园荒芜。因而，掀起了德意志海外移民的第一次浪潮。宾夕法尼亚早期的德意志移民大多数来自帕拉蒂纳特。—— 译者

（译自雷·威·拉巴利编：《富兰克林全集》第 5 卷，耶鲁大学

1959 年版，第 225—234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