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审石头
郑板桥到潍县的第五天早上,他有事坐轿出去,回来的时候天快晌午了。他听肚里“咝呵咝”地唱起了小曲儿,便一劲地催轿夫快走。可是,轿子到了衙门前,却走不动了,只听外面呜呜呀呀地乱喊乱叫。郑板桥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见街两边吵吵嚷嚷拥过一帮人来。一边高声喊着:“县太爷来了, 迎接县太爷!”一边把个衙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郑板桥看得明白,心里想:这又不知是为我预备的什么好“菜”!我须仔细防范才是。
他正这么想着,忽听人堆里“叭”地一声响,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嚎叫和恶言浊语的斥骂。原来这街两旁有些摆小摊做生意的,见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一窝蜂似的往这拥,知道不好,赶快拾掇起摊子往外躲。有一个卖稀粥的徐老汉没来得及躲避,被这帮家伙一下子挤倒在路旁。那粥罐不偏不正,正好砸在了一块七角八棱的青石上,摔了个粉碎。粘糊糊的粥淌了一地,溅了
徐老汉一身。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一下子把他揪住,财主地痞们趁机大吵大闹起来。霎时,县衙门前乱得像开了锅。
郑板桥一看这光景,心里早明白了八分。他吩咐一声“落轿!”那轿子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道中央。吵闹声也一下子止住了。
郑板桥不慌不忙地从轿子里走出来,问道:“你们不各行其事,聚在府前大吵大闹,是何道理?”
话音刚落,那麻子立即揪着徐老汉前襟,上前答道:“禀告老爷,您上任四五天了,小的们都没得空拜望,今日特来府前迎候,偏这老儿眼中无老爷,故意扰乱⋯⋯”
“老爷恩典。”徐老汉战战兢兢地把麻子的话截住,说,“实在不是小的故意扰乱。我家中有一瞎眼婆娘和五个儿女,全靠我卖稀粥度日。今日不知哪个缺德的将小人绊倒路旁,粥罐这一砸,全家得饿一天肚子。小人冤枉, 请老爷替小人作主。”他说着说着,眼里不由得滴下泪来。
郑板桥看看徐老汉,觉得实在可怜。他扫了众人一眼,刚要开口,一个腰腿滚圆的胖财主朝郑板桥作了一揖说:“小人看得分明,这老汉确是被不知哪个缺德的绊倒的。老爷身为父母官,实在该给百姓做主。”
郑板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既然你看得分明,是哪一个做的这缺德之事?但说无妨。”
胖财主故意拉着长腔,指着路旁那块石头,装模作样地说:“告老爷知: 不怨天,不怨地,作孽的是这块七角八棱的大——青——石!请老爷明断!”
胖财主话音一落,别人也七嘴八舌地随和上了。衙门前又吆三喝四地吵了一阵。
这时候,郑板桥已完全猜出了他们的用心,紧跟着想好了一条对策。他故意显得郑重其事地问道:“这么说,这块石头是砸碎粥罐、惊扰我县太爷的罪魁祸首了?!”
“正是。” “谁做证人?” “小的们都亲眼所见。”
“那好,我今日就审审这罪魁祸首。”郑板桥吩咐衙役,“给我将这块石头绑到堂上。”随后又朝着众人说:“既然是诸位亲眼所见,那就请到公堂作证吧!”
“小的们愿往。”
于是,县太爷在前,衙役、石头随后,徐老汉、豪绅、恶棍等紧跟,呼呼啦啦,拥进了县衙。
没多会儿,县太爷升堂了。堂前一边跪着徐老汉,一边是那块大青石, 两旁站着证人们。郑板桥端坐堂上,手指青石问道:
“好个可恶的石头,你为何无事寻事,将老汉的粥罐砸破?给我如实招来!”
堂下鸦雀无声。
郑板桥将惊堂木一拍:“来人!给我打它四十大板!”
衙役们遵命,叭哒叭哒,一五一十地打起来。两旁的豪门、财主、地痞、流氓们见了,挤眉弄眼,偷偷发笑。
郑板桥瞟了他们一眼,突然大声问道:“你们是上堂当证人的,不好好听老爷审案,乱笑什么?”
堂下乱纷纷地答道:“笑老爷执法如山,赏罚分明。可惜,这块哑巴石头,就是问上三年,怕也逼不出一句话来呀!”
“怎么,这石头是哑巴吗?” “千真万确。” “那么,它可会走动?” “天生的死物,无嘴无腿。”
“住口!”郑板桥忽然把惊堂木一拍,兀地站起来,喝道,“它一不会说话,二不能走动,怎么能期负这卖粥老汉,成了砸碎粥罐的罪魁祸首呢? 这分明是你等存心不良,嫁祸于人,欺骗本官。欺官如同欺父母,我今日对你们决不轻饶。”随即命令左右“这帮无赖罪该万死,一人赏四十大棍,赶出堂去!”
这一下可把这伙恶棍们吓坏了。他们深知刑罚的滋味,不用说四十棍, 就是一棍两棍,他们也受不了啊!他们本想寻衅捉弄郑板桥,没想到却被郑板桥倒“捉”了。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在堂前,磕头虫一般求起饶来。郑板桥呢,自然还有一番心计,他当即吩咐衙役端来一个大笸箩摆在堂前,说道: “你们既哀求本官,本官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哪一个不愿受刑,就在笸箩里留下赎罪钱,本官便放你们回去。”
你想想,这伙东西谁不顾命?他们纷纷扔下钱,溜出府去。没多会儿, 那笸箩里的钱就满满当当盛不了啦!郑板桥把这些钱全给了徐老汉,还好言安慰了他一番,叫人送他回家。徐老汉感激万分,逢人就说:“咱潍县来青天大老爷啦!我亲眼见的,青天大老爷!”
打这以后,潍县的豪门、财主、地痞、流氓,再也不敢出坏主意算计郑板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