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北上回归

  • 1955年3月15日,卫立煌乘坐一条经过改装的不起眼的小船悄悄升锚,过濠江,向一水之隔的祖国大陆驶去。
  • 新华社发表的卫立煌的《告台湾袍泽朋友书》,在海内外引起了很大反响。
  • 卫立煌激动地说:“说到回国的感想,那真是太多了。兴奋和愉快充满了我现在的心里,真不知从哪一点说起好。”

卫立煌踏上北归船只

1955年初,卫立煌主动找到中共驻香港有关部门,要求安排行程,表示愿随时返回祖国大陆。

3月14日,卫立煌摆脱了国民党的跟踪和监视,和几位随从一起登上一艘从香港开往澳门的客轮,踏上归国的航程。卫立煌重见南海上的波涛,珠江外的风云,顿感一阵亲切,那熟悉的海风和海上飘起的风帆,都像在向他发出祝贺,祝贺他终于踏上了回归祖国的路程。他极目向大海深处望去,觉得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们在澳门登陆之后,即有人接到一家商业公司里休息进餐。在这里,他们将换船继续航行。今天韩权华走得匆匆忙忙,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次日是1955年3月15日,是卫立煌新生的日子。一条经过改装的不起眼的小船悄悄升锚,过濠江,向一水之隔的祖国大陆驶去。

小船上,一间豪华的特等舱里,坐着一对年约50多岁的夫妇,男的穿中山装,女的穿旗袍。从气质、谈吐来看,他们绝非等闲人物。

的确,他们不是寻常百姓,只要了解一下他们的过去,谁都会大吃一惊。男的就是当年北伐英雄、抗日名将、解放战争时的东北“剿匪总司令”、被共产党列为战争罪犯的卫立煌将军,女的是他的夫人韩权华。

轮船在南海上破浪前进。卫立煌自打上船后就很少说话,他既兴奋又感慨,望着神秘的大海长久出神,过去的种种经历一幕一幕,十分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卫立煌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乘海轮从上海到广州,离今天正好是40周年,这40年好像十分短暂,但中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受人欺凌、任人宰割的旧中国变成了一个强大、独立的新中国。

而自己这40年来,走了一条曲折的路,历尽艰险,倍尝苦痛。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今天他终于回来了,即将回到祖国的怀抱,想到此,他心里一阵激动。“祖国”这一称呼在卫立煌的心中一遍一遍地轻声呼唤着……

他站起来,又坐下,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卫立煌于1897年2月16日,出生在安徽省合肥县东郊杨村。自幼即具有果敢坚毅的性格。他虽身材短小,但体格壮实,力气过人,村中群童,都不是他的对手。

1917年9月1日,孙中山成为军政府大元帅不久,卫立煌进入大元帅府任警卫团的排长。在讨伐陈炯明的战斗中又因功升为团长。孙中山和夫人宋庆龄重登“永丰”舰,与讨陈有功人员合影留念,卫立煌荣幸地参加了此盛典,并受到孙中山的备加勉慰。

孙中山病逝不久,广东国民政府发表了《北伐宣言》,10日国民革命军正式出师北伐。卫立煌部属东路军很快占领了闽、浙两省,卫立煌在短短的几个月中,屡立战功,连升为十四师副师长、师长,奉令由浙南、浙中向镇江进军,对上海取包围态势,接应由江西北上的北伐军,相机肃清孙传芳在江南的残余部队。又在紧要关头,经数日激烈战斗,将逗留在江边的南渡之敌肃清,南京转危为安。自此,卫立煌勇敢善战之名,为世人皆知。

抗日战争爆发后全国人民强烈要求“停止内战、团结抗日”。在一次会议上,卫立煌说自己是军人,理应保国卫民。

卫立煌与八路军友好相处、相互支持,携手抗日,在忻口会战、中条山等战役中,均表现出了一位抗日名将应有的民族大义与军事奇才。

平型关大捷后,八路军又配合卫立煌部,组织忻口会战。在此期间,朱德、彭德怀和八路军其他首长,大都到忻州总部来过,多半是会谈军务,也认识卫立煌。

当朱德、彭德怀亲自到忻州十四集团军总部和卫立煌第一次见面时,相互紧紧握手。

朱德说:“不记前仇。”

卫立煌说:“一致对外。”

忻口战役打响了!卫立煌部署已定,主力展开于龙王堂、界河铺、大白水、南峪一线;而以忻口附近为阵地轴心。而另以八路军朱德部摄敌之后方,以搅扰敌人之背后。13日,大规模战斗开始,敌我两方,战火猛烈,我军浴血奋战,整整五个昼夜,战线稳定不动,互有进退,几次冲锋,歼敌万人以上。其拼搏激烈的程度,是抗战以来所仅见的。终于取得了闻名中外的忻口大捷,这一胜利捷报,传遍全国,振奋人心。

时任八路军政治部主任的任弼时盛赞他对华北保卫战所作出的重要贡献说,“黄河保卫华北,先生保卫黄河”。

1943年冬,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失利,此时,卫立煌被再度起用,被蒋介石任命为中国远征军司令。当时,在缅甸的日军有第二十三军、第三十八军、第十五军和“印度国民”师团,共计9个师团的兵力。日军在滇缅路线上各要点腾冲、龙陵、松山、平更、芒市、吨町等地,利用地形,筑工事扼守。卫立煌研究了敌情,制定了反攻作战方案:以腾冲为攻击目标,以第十一集团军担任防守,并决定以第二十集团军负责攻击,由粟柴坝、双虹桥强渡怒江,向窄路实施轰炸,阻滞缅北的日第三十三军和第十五军出兵支援滇西日军。

5月11日拂晓,卫立煌下达了实施反攻、强渡怒江的命令。战至次日,由新编第三十三师、第八十八师、第七十六师抽调组成的加强兵团和第五十四军各师分别从惠通桥上游、三江口、攀花、粟柴坝、双虹桥等地渡过怒江,分路向日军进攻。

当接到第五十四军军长报告,该部与日军争夺据点,他立即命第五十三军全部渡江,支援五十四军再次夺占了据点。13日,卫立煌部攻占平夏,日军狼狈地向芒市溃逃。14日,中国军队攻占大塘子,卫立煌当即命第五十三军某师强渡蛮里河,直接威胁敌之战略要地,进攻高黎贡山,一举击溃日军第五十六师团。21日,中国军队五十三军进驻腾冲。至此,卫立煌的反攻部队全部渡过怒江,完成了初期反攻任务。中国军队强渡怒江的成功,震惊中外。美国的《时代》杂志对卫立煌做了专题评论,并在封面上刊登了他骑马的照片,标题为“常胜将军卫立煌”。

卫部渡过怒江后,卫立煌仔细分析了情况,采取新制定的作战计划。6月1日,左、右集团军按照卫立煌新制定的作战计划,全部转入反攻。1至9日,右集团军击溃日军第五十六师团,战至20日,右集团军率先再次夺占桥头和马面关阵地,乘胜前进。同日,右集团军又攻占了北斋公房、瓦甸、明芝和东固街,按预定计划向腾冲发展。于此同时,左集团军也先后攻击腊孟街和领安街,分别围攻敌固守的据点松山和龙陵。

攻克松山后,左、右两集团军联成一片,战局非常有利。卫立煌立刻命令两集团军乘胜西进,于11月初攻占龙陵,中旬克芒市,1945年1月占吨町,27日与驻印军会师芒市。至此完成了打通中印公路的战略任务。不久,卫立煌获得了国民党政府颁发的青天白日勋章。

抗日战争胜利不久,卫立煌和韩权华带着两名秘书到日本、美国、英国、法国、西德等国考察军事。1947年10月初,卫立煌结束了他的国外旅行之后飞抵上海。此时,国民党已在东北发动内战,蒋介石有意让卫立煌到东北就任“剿总”之职,以挽救危局。卫立煌刚到上海,国民党国防部参谋长顾祝同和蒋介石的首席智囊张群接踵而至,力劝卫立煌就任新职。随后,陈诚的老婆也声泪俱下地请求卫立煌去东北任职。

蒋介石任命卫立煌为东北行辕副主任兼东北“剿总”总司令,总揽东北党军政大权,希望借重卫立煌的军事才能和威望,挽回东北战场的颓势。然而蒋介石根本没有料到,卫立煌已不是原来的卫立煌了。他在抗战中曾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共产党,甚至曾秘密提出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请求。考虑到抗战大局和国共两党的关系,当时中共中央婉转地告诉卫立煌,到哪里都能为人民做事,不一定非要加入共产党。

卫立煌到东北后,即集中兵力,固守要点。不管各地守军如何告急,不管蒋介石如何一再电令其派兵解围,他总是把主力集中于沈阳、锦州、长春附近,拒不出战。同时他加紧网罗旧属,收揽人心,开展部队的训练整顿,修筑工事。这些貌似积极的备战姿态,颇能掩人耳目。他常对周围的人说:“共军目前的战法是围城打援,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上其圈套,只有蓄聚力量,固守沈阳,以待时局的变化。”

与此同时,卫立煌密电汪德昭回国担任他的秘书处长,以便和解放军取得直接联系。

蒋介石见战事吃紧,卫立煌又按兵不动,就急令卫务必要打通沈锦线,将主力撤至锦州,阻止解放军入关,必要时可放弃吉林、长春,甚至将东北全部兵力退守华北。但卫立煌以解放军已占领锦州沈阳间的要隘沟帮子、国民党驻沈部队须经相当时期的整补方能投入战斗为由,拒绝了执行蒋的命令。

1948年5月初,蒋介石再次电令卫立煌打通沈锦线,将主力撤到锦州,成立机动兵团以随时准备行动。但卫根本不同意,虚与委蛇使事情不了了之。

蒋介石对卫立煌逐渐失去了信任,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他费尽心思地在东北物色能不折不扣地执行他命令的将领,先后属意于廖耀湘和范汉杰,但此二人无论地位还是资历均无法与卫抗衡。卫立煌则坚持按兵不动,静待时机,这种僵持一直持续到辽沈战役开始。

1948年9月12日,辽沈战役首先在北宁路山海关、唐山段打响,解放军以迅猛动作切断北宁路,占领了辽西走廊,将国民党军队压缩在锦州、锦西两个孤立的据点。蒋介石见势不妙,急飞北平亲自指挥,他命令卫立煌立刻出辽西解锦州之围。卫却借口“沈阳只能固守以自保”拒不执行蒋的命令。

9月24日,驻守锦州的范汉杰连电告急。同日,蒋介石急召卫立煌到南京,迫令其由沈阳出兵西进锦州。卫表示沈阳兵力不足,不能西进,要蒋就近从关内调援军解锦州之围。蒋坚持原命,并派参谋总长顾祝同监督卫立煌执行命令。

卫立煌回沈后,在军事会议上仍坚持己见,多数将领唯唯诺诺,无所适从。无奈,顾祝同只得溜回南京复命。

10月2日,蒋介石亲飞沈阳,撇开卫立煌直接授命廖耀湘组织机动兵团,以南下解锦州之围。同时命令葫芦岛的侯镜如指挥东进兵团强攻塔山。其间,卫立煌曾亲上葫芦岛,据侯镜如回忆,卫立煌说:“你这个兵团解锦州之围,并率部与廖兵团会师是不容易办到的。”卫再三嘱咐他,要稳扎稳打,不要强行攻坚,徒作无益的牺牲。

在锦州危急之际,蒋介石命令范汉杰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守锦西。但卫立煌却指示:“锦州坚守不动,以免影响全军。”等到最后锦州难以维持,范汉杰再向锦西撤退时,已走投无路了。

15日,蒋介石再飞沈阳,严令廖耀湘加速西进,否则军法从事,然而还是无济于事。

18日,蒋介石三飞沈阳,名义上是与卫立煌“商决规复锦州之计”,实则决心临阵换将,彻底撇开卫立煌,任命杜聿明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兼冀辽热边区司令官,指挥侯镜如兵团和廖耀湘兵团东西对进,收复锦州。

卫立煌则命令廖耀湘必须谨慎,部队如有闪失将惟他是问,并暗中命令,供应廖耀湘装甲兵团的燃料弹药不准超过一星期,使其无法快速推进。据卫夫人韩权华回忆,当时卫立煌告诉他:“看他盲人瞎马怎么走。”

此外,卫立煌还做了一些保护城市的工作,他叮嘱沈阳市长董文琦,对市辖各单位的粮食分配要从宽发放,同时通知沈阳城防司令胡家骥、第一三○师师长王理寰,要他们尽一切力量维持治安,使两百万市民免遭侵扰。

卫还制止了联勤总司令郭忏破坏沈阳兵工厂和城市设施的计划,并暗中命人将炸药投入河中,以防不测。

10月28日,行动迟缓的廖耀湘兵团被全部歼灭,廖耀湘及所部将领悉数被俘。坐镇北平指挥的蒋介石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哀叹:“东北全军,拟陷于尽墨之命运。寸土焦虑,诚不知所止矣!”

11月2日,沈阳守军王理寰一三○师起义。至此,东北全境解放。

12月26日,蒋介石对卫立煌“撤职查办”。

战后国民党方面在谈及辽沈战役失利的原因时,认为“东北之失陷,基于锦州之失守,由于沈阳援兵久而不至。沈援之不能速达,在于卫立煌之不能即时奉行命令”,卫立煌“贻误戎机达十三日之久”,“古今中外,除非作乱造反,否则,断未见有此种不受节制之将领”。

美国方面亦认为“卫立煌于9月25日奉命解锦州之围,迟至10月9日始率其一部兵力离沈,途中与敌遭遇,被其各个击破,遂不能达目的地”。

国民党和美国方面将东北战场失败的主要原因归结于卫立煌的贻误战机与抗命不遵,显然是片面的。但从中我们也不难看出辽沈战役时期卫立煌的良苦用心。

他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一切可能按兵不动,并利用他的地位造成影响,至使东北的高级将领们无所适从,也使蒋介石的战略计划化为泡影,从而在中国革命战争最为关键的时刻配合了人民解放军的战略进攻;他不仅保护了东北重镇沈阳,还有效地破坏了蒋介石要把东北几十万主力撤回关内,以便在华北、中原战场再与解放军作战的计划。

卫立煌辽沈战役中兵败东北,回到南京后,被撤职查办,遭到软禁。淮海战役结束后,他逃往香港。

现如今,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终于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想到这些,卫立煌不禁百感交集。

3月15日,卫立煌一行来到广州。

这个季节的花城广州,繁花似锦,春意浓浓。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卫立煌处处感到顺心,处处感到温暖。他觉得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孩子是那么的可爱,人们是那么的亲切,这里的人们过着幸福的生活。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特务盯梢,这里有鲜花,有孩子们的欢笑,我这个天涯游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膝下。

他们一到广州,中共中央华南分局组织部长、广东省政协副主席林李明和华南分局统战部副部长、省政协副主席饶彰风就在宾馆迎候。

华南分局书记、广东省委第一书记陶铸也在随后会见了他。接见时,陶铸向卫立煌转达了毛泽东和周恩来向他的问候。

卫立煌怀着无比喜悦兴奋的心情,于16日发电报向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和朱德副主席致敬,报告他已经回来。

同时将预先准备好的《告台湾袍泽朋友书》交给新华社发表。

陶铸向他们说明,毛泽东和周恩来让他和夫人好好地休息休息,然后走一走,再看一看,去参观一些名胜古迹,休息好后再来北京。

毛泽东给卫立煌发电报

卫立煌他们刚到广州稍事休息,就接到毛泽东来电。

毛泽东的电报说:

卫立煌俊如先生:

三月十六日电报收到。先生返国,甚表欢迎,盼早日来京,藉图良晤。如有兴趣,可于沿途看看情况,于本月底或下月初到京,也是好的。

毛泽东

三月十七日

就在这一天,《人民日报》、《南方日报》等均在第一版刊登了新华社播发的《卫立煌返回人民祖国》的消息,香港社会盛传几天的卫立煌已“离奇失踪”自然有了新的“说法”。

卫立煌在广州的5天中晋谒了黄花岗烈士墓和中山堂,参观了工人新村、农学院、岭南文化宫、农民运动讲习所,游览了越秀山、热带植物园、海珠公园和海珠桥,还看了京戏、桂戏、汉戏和歌舞演出,逛了百货商场,又到从化温泉休息了3天。

海内外报刊开始连篇累牍发表卫立煌的访谈录。

香港《大公报》3月底以《访问卫立煌夫妇漫记》为题推出连载。

《大公画刊》4月7日则以整版图片报道《回到祖国的卫立煌夫妇》。

远在美、加的华文报纸,也刊登了中新社记者采写的专访。

在3月17日毛泽东给卫立煌回电的同时,他还指示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

由华南分局派适当干部好好护送来京。如他愿意在广州、长沙、武汉、郑州等处(或走上海天津)看看建设情况,应先电告各处好好引导招待,并表示热情欢迎态度。

卫立煌发表告台湾朋友书

在此期间,卫立煌发表了《告台湾袍泽朋友书》,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也是这些年来卫立煌思想转变的证明。

摘录如下:

台湾袍泽们、朋友们:

祖国近五年来,在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凡百设施,突飞猛进,为有史以来所未有。对外在国际上国家声望日高,对内使各民族融洽共处,形成空前未有之大团结,以西藏数十年之离异,现在又重回祖国。祖国经济建设一日千里,达到从无到有,自少而多,如钢、铁、煤、油等重之筑成,宝成,陇海铁路之增筑,包兰、成昆铁路之测建,中蒙国境铁路之完成,以及自造飞机、火车头、轮船等等。尤其在人事方面不论过去如何,凡对国家有所贡献者,均能奖励扶植,一视同仁(如程颂示、翁文灏、张治中、傅作义、陈明仁、郑洞国等等)。

……

台湾是中国领土,乃是历史上和外交上文件所具载,任何人不能歪曲事实,加以否认。美国欲以武力强据台湾,乃其别具帝国主义者侵略野心,无论他如何颠倒是非,混淆视听,也不能掩盖天下人的耳目。台湾之于中国,正如夏威夷之于美国,如有其他国家舰队霸占夏威夷领海,他们美国人民又将作何感想?何况解放台湾,纯是内政问题,是世界上主持正义者所同情的。今蒋介石乃与美国订立美蒋防御公约,图借外力负隅拒抗,真是出卖主权,引狼入室,这种行为不但为六亿同胞唾弃,更为具有天良、心存爱国者所切齿!各位已看到了韩战时祖国坚强军力迫使美国停战之事实,台湾最后必定解放,无论按哪一方面说,都是必然之理,既成之势。

各位朋友,各位袍泽:我现在举两项个人亲身经历之事,使各位更知蒋介石如何卑劣。抗战时期,我负第一战区责任,在黄河北岸,背水奋战,拒敌五年。因为我主张国共共同抗战,故凡八路军(解放军前身)担任之任务与补给,都主张公平办理,乃竟遭蒋疑忌,认为我偏袒八路军,破坏他攘外必先安内之阴谋,将我调离第一战区,并暗行监视。东北之战,完全由蒋三到沈阳亲自主持策定,虽经各将领一致陈述意见,认为不可,但蒋一意孤行,终至全军覆没。事后因受立法院及国人指责,乃竟向部下诿卸责任,诬为系我失职,派宪兵特务将我监视于南京私邸,并由宪兵司令张镇告诉我,未见蒋以前,最好不要接见其他客人。后经吴礼卿先生向蒋提问此事,蒋竟诿称不知。吴先生事后又问张镇何以总统不知道卫立煌长官家中住有宪兵,不许见客,张镇闻言,惶恐不知所答。以上二事,不过就我亲身经历中较大者而言……

我自辛亥投笔从戎以来,即决心献身革命,希望有所助益于改革腐旧社会,建设现代国家。只因蒋介石窃据领导地位,以致数十年光阴虚耗,未能如愿以偿,既恨且愧。自从我在香港住了五年以来,闭门阅读各种书报杂志,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观察实际,寻求革命真理。回想过去蒋介石几十年的所作所为,比起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五年来的建树,使我更为明白是非功罪,何去何从。所以我觉得这几十年误随了祸国殃民的蒋介石实在愧对国家、愧对国人。现在祖国正在进行解放台湾,于我们大家一个效忠革命,为人民尽力的机会,以赎前愆。遥念在台湾数十年共患难的袍泽们、朋友们还在蒋介石魔掌之下,不忍坐视诸位随蒋沉沦毁灭。故特掬诚坦告,深望诸位及早醒悟,对于有功于解放台湾者,在有形无形中,各自乘机量力而为,则台湾解放之日,祖国及国人必不有负于诸位,肺腑之言,敬希谅察!责任艰巨,诸维珍重!

卫立煌

1955年3月15日

新华社发表的卫立煌的《告台湾袍泽朋友书》,由衷地歌颂了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短短几年的建设,改变了国家的面貌,“凡百设施,突飞猛进”,取得了巨建成就;抨击了蒋介石在台湾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内外政策。

尤其卫立煌说“及早醒悟,对于有功于解放台湾者,在有形无形中,各自乘机量力而为,则台湾解放之日,祖国及国人必不负于诸位,肺腑之言,敬希谅察!责任艰巨,诸位珍重”,更是发自肺腑,感人至深。

卫立煌的《告袍泽朋友书》在海内外引起了很大反响。

卫立煌在北归途中观光

根据毛泽东3月17日回电中的意见,卫立煌选择了“沿途看看情况”的安排。

华南局统战部长林李明和卫立煌商量了一个旅行计划,先到杂花绿树、草长莺飞的江南,散散心,解解憋在香港数年的郁闷,并抚慰卫立煌怀念旧游之地的渴望。

他们在广州停留了两日,受到了广东省党政当局的欢迎,陪同驱车游览了五羊城。

看到城市变化,看到许多革命历史古迹被保护起来进行修整,想到1948年他们曾经在这里被蒋介石派飞机送回南京,卫立煌和韩权华不禁相对苦笑了几声,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乘火车北出韶关,过大庾岭,卫立煌沿途对韩权华讲说当年几次北伐的故事。经过湖南和江西,车窗外的远山近水,雄关故垒,引起卫立煌更多的回忆,讲了更多的故事。

南国春早,许多农民在田里辛勤耕作,太平年代的农民真是幸福,和过去兵祸连年民不聊生相对比,完全是两个天地。

3月26日,他们来到杭州。在绿波如绫,温风似酒,六桥三竺之间,湖光山色之中,他们心旷神怡。祖国的确是天堂,回来后更觉得天堂可爱。在祖国的怀抱中欢度幸福的晚年,能够再尽力为国家做一点儿事情,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卫立煌想到自己的许多老同事老朋友,被裹胁到台湾,疑惧不敢回来,实在是自己误了自己。不说别的,光是西湖莼菜和松江鲈鱼,就不引起你们的乡思吗?

在杭州停留数日,31日到上海,略作参观游览。又到无锡,准备在太湖旁边多休息几天。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解放前民族资本家荣家的一所别墅,依山傍水,地位绝佳。绕屋都是高大的桂树,枝叶繁茂。生长在北方的韩权华过去没见过。虽此时不逢开花的季节,也引起她的喜爱。

他们又乘船畅游太湖,想起“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之类的诗句,他们的情绪十分悠然,畅适。

所见所闻,感受颇深。卫立煌的心情难以言表。

他说:

说到回国的感想,那真是太多了。兴奋和愉快充满了我现在的心里,真不知从哪一点说起好。

卫立煌乘火车到达北京

1955年4月4日,卫立煌夫妇在无锡突然接到中共江苏省委转来的周恩来的电报说,总理将于7日启程出席亚非会议,请他们速来北京。他们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美丽的无锡,当晚即搭乘火车北上。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激动兴奋。

卫立煌想到能和北伐及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朋友、现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人见面,非常高兴。

韩权华的心情更是非常激动,能够见到青年时代的老同学邓颖超大姐,这是以前从来没法预料的事情。

一路上,他们嫌火车跑得太慢。

4月6日9时,北京火车站东站站台上,停着一排小车。

小车的主人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副部长徐冰和张治中全家,龙云夫妇及傅作义、邵力子、申伯纯、刘清扬、余心清等,都在等候一位老熟人,从香港归来的卫立煌。

随着那节软卧车厢车门的打开,卫立煌夫妇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亲切握手小叙。谈及此番终于回到北京,卫立煌说:

离别六七载,世上已千年!

一行人送卫立煌到王府井北京饭店临时下榻。

在此前后,刘少奇、朱德、邓小平、彭真、彭德怀、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和李济深、何香凝、沈钧儒、黄炎培、张治中、傅作义、龙云、邵力子、余心清等都会见并设宴款待了卫立煌氏夫妇。

到京后最初的应酬交往中,很令韩权华高兴的是,她见到了久别的父亲和几位姐姐。

韩家祖籍也是安徽,20世纪初举家常住京津。北京西琉璃厂尽头南柳巷中一个大宅院的主人,就是韩家七姐妹的父亲韩诵裳,他曾任北平盐业银行经理,解放后任全国政协委员。

卫立煌、韩权华的归来,给韩老先生以极大的慰藉,姐姐们也欣喜异常。

1955年时的北京韩家,独缺仍在美国的五姐咏华,她是前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