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生的转折点

1937 年可以说是李约瑟一生的转折点,那一年,有三名中国学生来到剑桥大学攻读生物化学博士学位,他们是沈诗章、王应睐和鲁桂珍。他们给李

约瑟以极大影响,其中最有影响的人是鲁桂珍。他们使李约瑟获得了寻求已久的思想解放,即从欧洲基督教世界的绝对价值中解放出来,认识到世界上存在着其他同样微妙复杂、同样迷人、同样值得探讨研究的思想体系和社会生活。李约瑟对中国的悠久灿烂的传统历史文化发生了浓厚的兴趣,首先对中国汉字产生兴趣。中国语言的方块结构、一字一义、蕴义深刻,与他熟练掌握的英文、法文截然不同。于是他开始学习中文。他把一本中文词典当作天下第一奇书,认真而又极感兴趣地阅读。他从某部汉英字典中抄录了每一个汉字,这是一种艰难的学习。几乎所有学习中文的外国人都感到吃力。这一方面是因为中文本身结构复杂,难以掌握,一方面是由于东西方文化底蕴的差别。但李约瑟不畏艰难,饶有兴趣地练习学习每一个汉字。他的这些中国学生此时成了帮他学习中文、了解中国的老师。当时剑桥汉语教授捷克学者古斯塔夫·哈隆看到李约瑟年近 40 岁,决心要学汉语,认为一定得有一种特殊的教学方法,才能速成,于是结合自己的译文《管子》给李约瑟介绍中国古代哲学家和文字。

李约瑟自己也发明了几种学汉语的方法,一种是把各韵母分开,按四声横排,再把声母依次竖排,编成一张张原字表;一种是把所有的字归为竖、撇、捺、方框四类,另附一其他类,编成小字典。另外,他还按英语字母顺序,收集各种语法结构,仔细研究汉语有关词的词性。这样学习的结果,终于使他在 1942 年到达中国时,在昆明一下飞机就能够直接同中国人会话,使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总领事也感到惊奇。

李约瑟后来记述这些中国青年研究人员的到来给他的影响时说:“他们施给我两个主要影响——第一,他们鼓励我学习他们的语文;第二,他们提出问题来,为什么现代科学独独发生于欧洲。关于语言的事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颇有些欧洲人被眩目难解所击倒,正如圣保罗走往大马士革的路上感觉到的那样,要不惜任何代价用这等奇异的形意符号来学会这种语言, 至于精神智力,我看到,越和这些年青科学家接近了解,越明确认识到他们的智慧能量与我并驾齐驱。这就使问题显得尖锐突出了。为什么现代科学, 伽利略时代‘这个新的实验的哲学’与早期的皇家学会,只发生于欧洲文明而不产生于中国或印度?好多年后,我学到了好些有关这类事情以后,我才认识到在第一个问题后面隐蔽着第二个问题,这就是:中国文明对自然界的探究远比欧洲的更有效果,而且利用自然知识谋求人类福利也更有影响。时间在科学革命前 14 个世纪左右以前,而寻得其所以致此之故。”

李约瑟常说:“天下自有对本国文明之外,对另一种文明‘一见倾心’ 的事”,并相信,这总会有好结果的,因为人类在走向团结一致的过程中, 最需要相互尊重和了解。但这种心理状态是无法强使产生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旦形成,则语言的隔阂就不成其为障碍,而自然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