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铁路施工与建设

  • 大家说:我们没有赶上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艰苦生活,今天参加祖国的铁路建设,为人民吃点苦,虽苦犹甜。
  • 苏超说:这里的条件的确艰苦,也许是命运的决定,凡是无人迹栖息之地,必定是咱们铁道兵修路的好去处。
  • 朱兴明对大家说:只要我们认真实践,从失败中吸取教训,也一定能够获得自由。

抢修通往工地的公路

铁道兵某部三营刚进工点,就接受了抢修通往襄渝铁路工地的公路任务。

初到工地时,没有房屋,他们就天当被,地当床,睡在崖河滩上。粮食运不进来,他们就以面糊当饭,盐水当菜。

大家说:“我们没有赶上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艰苦生活,今天参加祖国的铁路建设,为人民吃点苦,虽苦犹甜。”

十一连先来到了吊灵沟,大家事先了解到,吊灵沟是这条公路的门户。这里沟深坡陡,岩石林立,是有名的险道。

当地人说,因为旧社会常有出外谋生的穷人在这里失足丧命,所以人们称它“吊灵沟”。

而战士们知道,新修的公路必须从这里通过。

大家发现,吊灵沟坡面上的泥土全部都被堆积在沟底缓坡的外面,形成了一个个烂泥坑,而当时又恰巧遇到雨季,施工地段全是半米多深的浆糊一样的淤泥。

大家先是用铁锹铲,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样甩出去的还不如粘在铁锹上的多,如果用耙子扒,挖下去4个眼,掘起来4条缝。

大家心里着急,公路不能及早修通,工程材料运不进去,铁路上的工程也无法开工。

晚上,当夜幕遮盖了群山,战士们都进入了梦乡的时候,九班班长周和平却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了刚接受任务的时候,首长看着他,说:

为大部队参加会战作好准备,我们要克服一切困难,完成公路抢修任务。

周和平这样想着想着,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从床上拿出锯子就往外走。

周和平刚走出帐篷,不料正好碰上了连长,连长问他:“小周,不睡觉又想搞什么发明?”

周和平说:“我想用柴禾堆里的短树,做几块刮泥板。”

连长立即说:“走,咱俩一块去干!”

随即,两个人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了。

第二天,周和平和连长把他们制成的刮泥板拿到现场一试,对付稀泥浆确实有用。

连党支部及时推广了九班的经验,全连做了100多块刮泥板,再也不愁烂泥滩难对付了。

战士周香刮泥的时候,他的脚被埋在烂泥里的荆棘刺伤了好多地方,排长命令他在家里修理工具,周香却赖在工地上硬不走,干了一个工班又一个工班。

大家终于刮去了稀泥浆,但再往下面却又是粘浆层。而对付这样的土需要大量的土箕。

当时,由于交通还不便利,工具满足不了施工的需要,于是,大家从生产队那里买来了竹子,自己动手编了70多副土箕,大家肩挑手端连续苦战。

副班长李万国一干就是两个工班,80多公斤重的一背篓土已经够重的了,李万国却说:“不过瘾。”他背上一篓,手里又撮上两土箕,走起来一溜小跑。

为了提前抢修公路,大家连夜苦战,穿着雨衣干活不方便,他们干脆甩掉雨衣干。

战士范广令的手被含碱性的粘土蚀得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但他为了不让战友们发现,就每天带着胶手套干活。

十一连的干部战士苦战了23个日日夜夜,他们终于提前7天完成了打通吊灵沟的任务。

接下来,公路要经过一座高200多米的悬崖。当地人把它叫做“断头崖”。

大家看到,这座悬崖就象刀削斧砍的一样,上插云天,下临深涧。

大家来到这里唯一的小山路旁,他们发现了一块石碑。石碑是清朝乾隆当地官员立的,上面写道:

此路乃万源至紫阳必经要道……通达四海,奈以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善骑者下马而叹,步行者顿足而嗟。

如今,战士们要在断头崖的半山腰上修出一条公路,这既是一场苦战,也是一场智斗。

按原设计方案,要在这赶时间打一座60多米长的公路隧道。这样要投入一个连的兵力,两个多月才能完成。

但三营从他们担负的任务看,却只允许他们在断头崖布置一个排的兵力,工期也只有一个月。

营领导想到,襄渝铁路建设,工地需要大量材料,公路施工必须争分夺秒进行。

因此,营党委号召大家从改变设计方案上想办法。营长张治业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带病和大家一起攀崖走壁,调查研究,拟订出了多种方案。

大家经过反复讨论和比较,决定从悬崖的腰眼里掏一个炮眼,装进炸药,把断头崖拦腰斩断。

但是,要把断头崖斩得干脆利索,一炮解决问题,关键是精确地确定炮洞的深度和需要的药量。

技术员张汉阳带着测量班的人脚穿草鞋,腰里拴上保险绳,下到了断头崖。但是,陡峭的崖壁没有架水平仪的地方,他们只能用皮尺和花杆进行测量。

甚至有的地方,他们连花杆都立不住,他们就把皮尺与花杆换过来用,将皮尺的一头绑在花杆上,另一头拴上石头往下坠,用花杆作水平线,皮尺作垂直线。

大家就凭着这样一些简陋的工具和土办法,在断头崖的3个临空面上反复测量了6次。终于算出了断头崖的最小抵抗半径,绘出了图纸。

接着,他们又把有经验的老炮工请来一道分析研究,根据悬崖的山体压力和岩石硬度,确定了炮洞的深度和所需的药量。

测量和计算的难点攻克了,但大家感觉到,施工仍是一场硬仗,由于洞子只有1米宽,站着打锤头碰顶,坐着打使不上劲,只好跪着打眼。

这样,就是打锤能手也免不了要滑钎了,掌钎的战士经常挨锤打,而且进度也很慢。大家都积极努力想办法,尽快适应在小洞子里作业。

大家刻苦练习,反复摸索。新战士赵正倍在自己的铺底下安了个小木桩,一有空就钻到床底下练习起来。

就这样,大家很快就掌握了在狭窄炮洞里抡锤打眼的技术,全排战士奋战一星期,在断头崖的半腰上掏进去一个15米的大炮洞。

一天,当晚霞把断头崖涂上了一层金辉的时候,大家只听得一声巨响,断头崖腾空而起。千古悬崖仅用了18天的时间就搬了家。

昔日“善骑者下马而叹,步行者顿足而嗟”的崎岖小路,如今成了平展展的运输大道。

三营来到了“陡天坡,这是他们抢修公路的最后一道难关。

公路从这里通过要横跨5条滑石沟,劈开7座鹰嘴岩。

当时,部队的主要兵力都已经进入了铁路工地等待施工,攻下陡天坡,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营党委要求,群策群力,打通陡天坡,争取提前完成公路抢修任务。

一时间,为主攻阵地背运物资的队伍川流不息,开山的炮声、号子声回荡着山谷,沉睡千年的陡天坡沸腾了,战士们竞赛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十四连六班战士放下背包就担任了在滑石沟里砌石墙垒路基的任务。

大家都明白,要筑起石墙,垒成中基,凿出砌石墙的底基是头道难关,由于滑石沟长期受山洪冲刷,沟壁陡峭溜光,不容易下去,下去又不能站,大家一时都犯了愁。

海老洪和徐财两人,腰里系着保险绳,靠滑石沟右侧的荆棘和石缝,下到了要开凿的底基处,他们斜着身子在滑石板上打起锤来。

但是,他们一锤下去,却只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一道白印。全班战士用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夜以继日地开凿,硬是用铁锤和钢钎砸出了底基。

紧接着,大家就投入了砌石垒基的战斗。

寒冬腊月,狂风裹着积雪直往滑石沟里灌,战士们用手抱着石头,就像搬冰块一样冰冷刺骨。

大家都说:“杨子荣抗严寒,化冰雪,我胸有朝阳,我们就要有这种精神!”

他们手冻麻木了,就哈口气再干。干部战士们就是这样顶风冒雪,在5条滑石沟上砌起了石墙,垒起了路基。

在十四连六班激战滑石沟的同时,向鹰嘴岩宣战的号角也吹响了。

要把鹰嘴岩炸掉,必须从“鹰嘴”底下打进去一个炮洞。

战士王贵善和李天贵奋勇当先,他们手攀绳索,脚蹬石缝,下到鹰嘴底下。

但是,鹰嘴就像一块悬空高挂的怪石,王贵善和李天贵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王贵善和李天贵反复地察看和研究了地形以后,他们从山上砍来两棵树,捆成一个吊板,绳子的一头拴在突起的岩石上,吊到打洞的地方,总算安了个立足点。

王贵善和李天贵站在吊板上,他们抬头看,巨崖遮着天空,低头看,下临着深渊。狂风吹来,吊板直晃荡。

王贵善和李天贵为了保持平衡,他们又在石缝里插入一根钢钎,用绳子稳定住了吊板,半空挥锤地干开了。

主攻阵地上是一片繁忙景象,其他战线上也是各司其职,坚守岗位,并密切配合。

炊事员为战士们提茶送饭时,扁担两头总挂着炸药、铁锤、导火线。

理发员到工地给战士们理发,他们把自编的筐子送到战士们手里。

铁工宁庆功和赵长连把铁炉从工棚搬到了现场,顶风冒雪锻打钢钎。

这些工地的后勤兵,一心为了前线,为抢修公路默默地做着工作。

三营的指战员们,就凭着这样的苦干加巧干,他们终于提前一个月完成了公路抢修任务。他们用围歼陡天坡的炮声,迎来了汽车引擎的欢快歌声。

大家高兴地看到,一辆辆满载器材、粮食的汽车向工地奔驰,一条条保障通信联络的电线架设在高空,电工们在高山峡谷竖起铁塔,把强大的电流输送到施工点。

三营又背起行装,高举红旗,汇入了筑路大军,投入了铁路工地更激烈的战斗。

英雄连队修建大桥

1970年初,杨连第生前所在连在刚刚结束成昆铁路的修建任务后,又马不停蹄地转战到襄渝铁路的工地上。

他们和广大民工一起,接受了一年内修建两座大桥的艰巨任务。

大家冒着湖北隆冬的连日风雪,更激起了他们的干劲,大家激情满怀地说:

为了多快好省地修建祖国的铁路,我们要以只争朝夕的革命精神,大干快干,让列车早日从这里通过!

要高速度地完成建桥任务,开挖水磨河一号大桥水下基础是关键工程。

一号桥位于河中心,为了抢在洪水前面,指战员们不畏风雪严寒,日夜奋战。

在没膝的冰水里施工,许多战士手脚冻肿了,两只耳朵冻起了水泡,工地上却是笑语阵阵,歌声朗朗,他们都豪迈地说:“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二万五,为了人民多贡献,越是艰苦越幸福。”

基础越挖越深,困难越来越大。四号基坑渗水暴涌,出现了大量流沙。当挖到4米多深的时候,流沙更厉害,一天竟塌方10多次。

大家采取垒筑围堰等办法控制流沙,抽水机在日夜吼叫着。

一天深夜,飘着鹅毛大雪。突然,抽水机笼头被下塌的沙石淤塞了,抽水机一停,基坑里很快就积了一人多深的水。

大家都意识到,必须立即排除故障,否则,一旦基坑坍塌,整个工期就要延长。因此大家抱着冻得硬梆梆的胶皮水管往上拖,笼头却动也不动。

党支部委员、副排长邓泽元把棉衣往地上一摔,大吓一声:“跳下去扛!”然后他就“扑通”一声跳进了冰水之中。

抽水机笼头安在不到一米见方的积水坑里,在水下作业,不但冷,而且还随时都有被下塌的流沙石头埋没的危险。

邓泽元已经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水中,用双手扒着笼头周围的泥沙。邓泽元的手指被沙石磨破了皮,但他却全然不顾,一心想着早一点排除故障,保住基坑。

当邓泽元将要第5次潜入水底的时候,大家见到他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颤,都争着去换他,但邓泽元坚定地说:“下面情况我已经摸熟了,还是让我干。”

邓泽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又猛地潜入水中。经过半小时的顽强战斗,故障终于被排除了,抽水机又响了起来。

经过干部战士和民兵的艰苦奋战,他们施工的两座大桥的所有桥基,很快就浇灌出了水面。

1970年8月,施工进入了紧张阶段,干部战士决心把干劲再鼓,大干30天,拿下二号桥,提前完成全年任务。

一天,八班的战士在35米高的桥墩模型内灌注混凝土。当时,火红的太阳,烤得大地冒烟,加上混凝土散发的热量,气温高达四五十度。

战士们像进了蒸笼一样,他们浑身汗如雨下。看到这种情景,指导员魏炳华几次关切地要战士们出来休息一会再干,大家却坚定地说:“工地就是战场,施工如同打仗,流这点汗水怕什么!”

指导员劝了半天,大家没有一个离开工地。

干部战士就这样,在民兵的大力支援下,鼓足干劲,大干苦干,到8月底时,就胜利完成了全年的施工计划。

接着,奋战一个月,又建成了一座大桥。

最后两个多月他们又修建了3座中桥。

这一年,他们大大超额完成了任务,共修建了3座大桥,3座中桥,总延长达617米。混凝土施工数量也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纪录,在连队建桥史上写下了新的一页。

1971年,杨连第连担任了将军河双线大桥的修建任务。这座桥长241米,高45米,工程量比1970年还要大。

任务一下达,绝大多数干部战士信心百倍,决心在双线大桥施工中夺取新胜利。但少数人却担心:双线桥过去没修过,连队新战士多,技术力量薄弱,任务难完成。

一班的任务是登高先行架设钢塔架,大家经常要在几十米的高空作业,不仅要有胆量,而且还要有熟练的登高技术。

当时全班只有两名战士登过高,其他都是入伍几天的新战士。

面对这种情况,大家结合施工的实际,掀起了一个互教互学、苦练登高技术的热潮。在工地上,老战士耐心给新战士讲登要领,做示范,传思想,传技术。营房里,他们专门架设了爬杆,抓紧时间练登高,练胆量,练意志。

在练习当中,新战士陆天荣双手都磨起了血泡,但他仍然坚持登高训练。

经过艰苦的锻练,全班所有人很快掌握了登高技术,刷新了8小时架设24米钢塔架的新成绩,突破了施工第一关。

一班带动了全连,为了突破双线桥模型板体积大重量大,不便拼立和起吊的难点,担任立模任务的十一班,在班长唐检宝的带领下,他们大胆创新,在加强模型板起吊防护措施的同时,改变了过去把模型板起吊到高空两串立带,再上钩螺丝,然后拼立合拢等高空作业的工序,而是采用先在地面串好立带,上好钩螺丝,然后起吊一块连接一块的施工方法。

这样,不仅减少了作业的危险,而且提高了工效一倍多,大大加快了施工进展。

杨连第连全体指战员们刻苦奋战,使桥墩节节升高。11月,上级根据整个施工进度,要求他们一个月内完成2000立方米混凝土浇灌的任务,这在连队还是第一次。

但是,大家都坚定地说:“正因为过去没有,我们才要创纪录!”

1972年元旦刚过,他们就投入了余家弯大桥的突击工程,当时是工期紧,气温低,连队没有冬季施工设备。

但是大家不等待,不依赖,他们赶到工地的当天下午,就顶风冒雪,挥镐破冻土,投入了抢挖桥墩基坑的战斗。

为了加速混凝土的凝固,战士们因陋就简,在桥墩下面安好了几口大锅,把一担担施工用水烧热,加上速凝剂,用温水浇灌混凝土。

夜晚,他们又不怕严寒,轮班在桥墩周围烧火给混凝土驱寒保温。

战士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提前12天完成了余家弯大桥的修建任务。

不久,连队又接受了限期9天完成代家岭大桥一号墩的抢建任务。他们虽然常年登高架桥,但像这样的孤墩作业,并在几天内浇灌起混凝土桥墩,却还是很少遇到过。

按平常施工的程序,要修建这样20多米高的桥墩,肯定将大大超过上级限定的时间。

连队党支部决定把任务交给群众广泛讨论。工地上,干部战士和技术员一起开会商量,人人动脑筋起办法。

老战士胡生国,他从兄弟单位利用滑动钢模板连续浇灌混凝土的作业方法中,得到了一些启示。胡生国提出了采用快速立模、连续浇灌混凝土的建议。

大家知道,要保证连续浇灌混凝土,快模拼立墩身模型板是施工的关键,必须在每节浇灌完成后一小时半内立好第二节模型。

胡生国又和木工班的战士集思广益,大胆革新,他们先将每节模型在地面拼立好,整体快速起吊。大家齐心协力,从抬模型板,拼立,再到钻眼穿钢筋快速起吊落成,全套工序只用了一个小时。

快速拼立起吊模型的革新获得成功,突破了连续灌注混凝土的关键。

工地上一片欢腾,战士们也越战越勇。

唐检宝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离开工地了,大家见他熬红了双眼,就都关切地劝唐检宝休息一下。

唐检宝却坚定地说:“关键时刻,共产党员不能离开战斗岗位。”

新战士王元平连续登高作业20多个小时,脚被水泥浆蚀破了皮,他虽然感到疼痛钻心,但仍然始终坚持战斗。

经过大家3个昼夜的奋斗,一号墩胜利浇灌成功了,比原计划提前了6天。

杨连第连的战士同来自桐柏山老根据地的民兵们一起,在这一年中,他们创造了1年时间修建3座大桥、5座中桥的纪录。

修建紫阳汉江大桥

1970年冬天,铁道部大桥工程局四处三队、陕西省紫阳县民兵和五八〇六部队一连指战员汇集在紫阳城下。

大家面对巍巍巴山,滔滔汉水,发出誓言:

团结战斗建大桥,誓叫天堑变通途!

施工开始了,工地上到处歌声飞扬,人来车往,热火朝天。

大家筑围堰,破冻土,挖桥基,忘我奋战,投入了抢挖0号台的激战。

0号台位于汉江紧靠紫阳隧道出口,桥台基础深达18米,土石上万立方米,基坑3面石质破碎,是控制工期的重点工序。上级要求在65天内挖好基坑。

工地上,推土机的隆隆声日夜回响在汉江两岸,越往下挖掘,基坑面积越小,挖到16米深的时候,推土机就不能发挥作用了。

于是工人、民兵、解放军战士各组织一个工班,轮换开挖。

一天下午,太阳刚刚掠过头顶,却突然下起暴雨,并刮起了狂风。但是,大家仍然不顾一切地干着,他们头不抬,腰不伸,紧张地排水挖基。

夜幕降临了,但风雨却仍然不减。这时,突然基坑左侧有碎石坠落下来,大家仔细观察,原来坑壁顶端已经有了一道小裂缝,雨水流沙直往里灌。

日夜紧守在工地的桥工队主任方开瑞立即意识到这里塌方的预兆,他根据大家的建议和过去制服塌方的经验,决定立即在基坑内侧打“H”形支撑顶住塌方。

五八〇六部队一连的指战员们深知,抢立支撑是一场争时间、抢速度、赶在塌方之前的紧张战斗,他们主动挑起了这副重担。

老工人胡正朋不顾连续作业的疲劳,也起来参加,战士们看到胡师傅消瘦的脸庞,深陷的双眼,他们感动地说:“胡师傅,看你累成这个样子,快回去休息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胡正朋却笑着回答说:“没关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说着就和战士们一起干了起来。

立“H”形支撑横撑是一项很困难的工作,经雨水浸泡的坑壁又陡又滑,根本没有立脚的地方,有时战士们在坑壁上掘几个小坑踏脚,可是踩上去不等打好横撑就塌方,撑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随着时间的流逝,风雨虽然过去了,但裂缝却越来越大了,安全员不时地向指挥员发出警报。

胡正朋和战士陈家满仔细观察吊起用作横撑的钢杆件,他俩在商量着:“在杆件下面不好支撑,如果吊起杆件去不就方便了吗?可是,吊起来的杆件像一个大天平,如果两端重量不一样,或者在上面作业的时候用力不匀,杆件失去平衡的话,那是十分危险的,怎么办?”

胡正朋和陈家满商量了一会,他俩分别来到杆件的两端,同时喊着:“一、二、三!”两人纵身同时抓停顿杆件,一迈腿就爬上了杆件。

他们待杆件平衡后,就将事先准备好的楔子插入了两端,再用统一的动作,三锤两斧就把第一个横撑固定下来了。

战士们乘势而上,一鼓作气把第一个横撑打好了,接着用同样的方法打了两排支撑,黎明前,大家终于有效地顶住了塌方。

修桥的前一个月,大家胜利完成了0号台基坑的开挖任务,为大桥全面施工赢得了时间。

修建紫阳大桥这样的高桥,按常规需要用大批木料塔脚手架,但是这里缺乏木料,就是搭好了脚手架,也抵挡不住汉江洪水的冲击。

而如果采用大型起重吊机的话,交通又不方便,大型起重吊机运不进来,即使能运进来也没有场地安装。

上级根据现有的条件和群众的建议,决定利用万能杆件,在4座74米高的空心桥墩的基础中心各拼装一座92米高的起重钢塔架,代替塔式吊机和脚手架。

这样不仅不受场地的限制,而且既省料,又安全。

五八〇六部队一连二排和桥工队装吊二班接受了拼装起重钢塔架的艰巨任务。

拼装刚开始,就遇到了很多困难,二排战士面对各种不同型号的杆件和螺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大家便主动向桥工队装吊二班请教。

工人们深知战士们在拼装过程中一定会碰到许多困难,便主动抽调两名师傅到二排,带领战士们拼装,手把手地教战士们掌握要领,识别杆件的型号,鼓励战士们勇于实践,战士们虚心向工人们学习,刻苦钻研,大家很快就掌握了拼装技术。

虽然随着塔架升高,难度越来越大了,但是大家的日拼装速度由2米提高到了8米。

在战士们感谢工人们的支援的时候,工人们回答说:“谢什么,帮助解放军同志,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当塔架升高到50米的时候,大多数战士感到头晕目眩。大家明白这是不适应高空作业的反应。但他们不畏艰难,越摇晃越坚持作业,越高越坚持攀登,不久,战士们就适应了高空作业。

当三号墩的塔架拼到了92米,已经装上起重吊机的时候,却不料起重钢丝绳卡死了悬臂吊杆末端的滑轮。如果不能及时排除这一故障,必定会影响施工。

但是,吊杆只有一尺来宽,末端距离塔架5米远,而悬空却近百米高,要排除这一故障是非常困难的。

战士刘先朴见到这种情况,他心想:争取时间就是胜利,早一分钟排除故障,就能早一分钟开始灌注混凝土。

刘先朴主动要求班长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他迅速登上了悬臂,心里对自己说要镇定,并很快就爬上了吊杆末端。

刘先朴骑在吊杆上,用力牵动着卡住的钢丝绳,像一个勇敢的骑手,正握着骏马的缰绳在云间飞驰一样。

不一会,刘先朴就把故障排除了,工地上,一座座银柱一样的桥墩,依附着座座大型起重钢塔架冲天而起,托住云天。

大桥的建设者们在完成了七墩二台混凝土灌注的全部工程之后,上级要求他们70天之内架通全部钢梁,迎接1973年。

原四处三队的老桥工王超柱,当他听到紫阳汉江大桥要架钢梁的时候,特地从千里以外赶到了工地上。

王超柱一边和大家一块工作,一边了解军民团结战斗的情况,并要求工人关心爱护战士和民兵,以主人翁的姿态,承担最艰苦的工作。

紧张的架梁开始了,老工人张仕兴带领工人和部分战士冒着严寒,迎着架桥机吊着的无数大型杆件,拼接成巨大的钢梁。

钢梁由这一岸的襄台,向另一岸的渝台迅速延伸。

负责拧螺栓的五八〇六部队一连指战员,为了紧密配合工人保质保量地完成架梁任务,他们向工人挑战说:“你们把钢梁架到哪里,我们就把螺栓拧到哪里!”

架梁的工人们立即应战,工班拼装日进度由7至8吊,逐日上升到拼装18吊。

拧螺栓的战士们积极追赶,每组日拧速度由30颗逐日提高到拧300多颗。

而配合工人、解放军的民兵们也不示弱,他们对工人、解放军说:“你们加油干吧,要什么,我们供应什么!”

一天傍晚,当跨度为64米的栓焊梁架到最后一个“米”字的时候,23吨的吊车固定在钢梁前端,正准备继续向前拼架,这时却突然刮起大风来。

按规定,这样的天气是不能架梁的,但是撤离又来不及了,已经拼装好的50多米无依托钢梁,就如同巨大的杠杆的悬臂在大风中不停地摇晃,23吨的吊车稍一动弹,钢梁就有变形以至断裂的危险。

在万分紧急的时刻,王超柱立即召集会议,研究了安全措施,决定迅速拉缆风绳稳定钢梁。王超柱亲自冒着危险上桥指挥,带领大家很快拉起了4根缆风绳,将钢梁初步稳定了。

紧张的拼梁战斗继续进行着,正当吊机吊起钢梁下弦伸向连接点的时候,由于风太大,弦杆晃动得很厉害,而且卡死在了接板里,怎么也对不上位。

老工长张仕兴想:架好下弦是稳定钢梁的关键,早一分钟架到托架,就能早一分钟得到安全。

于是,张仕兴冒着夜黑涔滑,随时有掉下河去的危险,迅速爬上悬空吊起的悬杆,挂上起重导链,不停的拉动着链带,人随着弦杆在大风中摇晃。

战士们一直密切注视着慢慢松劲的弦杆,这时大家搬的搬,撬的撬,配合着张仕兴。很快就对上了连接孔,这时,副班长董乐义把早就准备好的钢销插了进去,使下弦很快就架到了托梁上,钢梁进一步稳定了。

经过军民团结奋战,紫阳汉江大桥提前23天胜利架通了。

打通襄渝榆溪河隧道

天还未亮,起床的哨子响了,由于新兵连每天都要出操,所以新兵们穿衣服很快,所以,大概比老兵要快个两分钟穿好衣服,然后有新兵问班长,今天出操吗?班长说:最近施工很紧张,已经有两个月没出操了。

大家挑开帐篷门帘,走出帐篷。看到帐篷外有一个3米宽的小平台,这是唯一能让人活动的地方。

抬眼望去,眼前一座大山,背后一座大山,全连的帐篷全搭在背后大山伸出来的一个小山包上。两边的山顶都被雾笼罩着,也不知有多高。

虽然才4月初,但新兵们有的家乡的山上还见不到绿色,只有几枝含苞的山桃花表示春天的来临。但在这里,绿色早已铺满大地。前面的山上,满山的灌木丛早已新枝伸展郁郁葱葱了。

他们帐篷前面是一个很深的山谷,前面的山坡上,有数朵叫不上名字粉红的、黄色的小花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

早有老兵用水桶担来洗脸的水,班长叫那几个新兵过来,告诉他们,水是从这座帐篷向上数第6个帐篷上面的一口井里担的,以后,班里每天有一个人要早一点起床,去担水。

早饭是馒头、稀饭、咸菜,能吃到馒头,对于这些个新来的北方人来说,很爽。只是馒头蒸的水平不怎样,白馒头上还有一个两个黄色的碱点。有新兵问身边的老兵:“每天早晨都吃馒头吗?”

老兵回答说:“不一定,有时只有稀饭。”

上午,老兵们扛着铁锹上班去了以后,连里安排新兵进行入连后的第一次学习教育。

新兵们都集合到连队的饭堂,说是饭堂,其实就是立了几根方木,顶上及四周用芦席围起来的一个四面透风的场所。

因为连长已经到施工现场去了,新兵的学习由副指导员组织。副指导员是河南人,一口地道的河南话,好在新兵中有河南的,听他的讲话很容易听懂。

副指导员首先介绍了一下连队的情况,讲了要做好由新兵连到老连队的思想准备,要做好艰苦奋斗和吃苦的准备,每个新兵要经得起艰苦生活、繁重劳动的考验。

听了副指导员的介绍,大家知道了当前连队施工的隧道叫“榆溪河隧道”,原来此隧道是另外一个团施工的,因施工进度慢,有影响全线铺轨的可能。上级有命令,如果影响了铺轨,哪个团挡道就撤那个团的团长,听说师长也得挨处分。所以师部决定调他们团到此支援,这个任务就落到一营的头上。

目前有一、二、四连在这个隧道进行施工,五连是机械连,也配合施工。连队已经在此隧道干了两个月了,前段时间因为老兵退伍,影响了施工进度,所以,新兵来后要迅速投入施工。

之后,一排长给新兵们上隧道施工安全课,讲了在施工中应注意的若干问题。

中午,吃过饭过,新兵们到连队周围转了一圈。连队的帐篷搭在小山包上,炊事班在最上面,下面是饭堂,之后从上到下10多顶帐篷顺坡而下,再下面是一条简易公路。公路下面是一连,沿公路向左300米是四连。

下午,新兵在副指导员的带领下到隧道进行参观。大家排队从连队出发,沿左边的山坡斜着向下走了大约一公里,看到了那个隧道,那个让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隧道。

隧道口就像一个拱门,从外面向里望去,黑洞洞的,两根小铁轨带着两条亮光从黑黑的洞子里伸出,与外面的光结合到了一起;一团灰雾从隧道的上部涌了出来,不知是烟是气还是雾,他们经过的洞口处已被熏成了黑色。

隧道口有一个压缩机泵站,里面的柴油压缩机砰砰的响着,一根橡胶管沿着洞壁伸进那个黑呼呼的洞口,里面看不到一个人,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在洞口外,一排长讲了隧道里的简要情况,他告诉大家,目前隧道还没有完全贯通,大约还有几十米,每天要放一茬炮,每天要分两个班进行施工,每个班有两个排的人。主要工作是打风枪,支模板,清渣石,挖隧道两边的边墙、打边墙的混凝土,落底等。

新兵们有的当时也听不懂这些施工术语,只是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工作一定很特殊,新兵们只知道这里就是所谓的战场,就是自己要进去拼杀的地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大家一脸茫然。

新兵们在隧道口停留了半个小时,沿原路回去,副指导员告诉大家,抓紧时间洗一下衣服,准备迎接明天第一次进隧道施工。

16时左右,一个老兵提前回来了,他的任务就是为全班烧一锅开水,准备大家下班后洗澡,有个新兵赶快过去帮忙。

这时,新兵才发现帐篷外小平台的下面还支着一口大锅,大锅边上堆着不少的方木,有长有短。左右看去,大锅足有10多口,排成一排,不知道的一定很奇怪,要那么多大锅有什么用呢?

这个新兵帮着那个老兵把水装满,两人一起点火烧水。

18时左右,班里的老兵回来了,每人穿着一身胶布的防水衣裤,头戴着安全帽,脖子上挂着一个圆鼓鼓的口罩,一个贵州老兵的腰里还系着一根烂绳子,防水衣裤上下沾满了污泥,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

大家到宿舍,就脱了外面那层盔甲,全身脱得一丝不挂,用烧好的开水对上冷水,洗了起来,虽然很疲惫,但还是有说有笑,不时的还相互摸两把,大家洗着闹着。

晚饭后,因昨晚的班务会还没有开完,所以,班里就利用晚上的时间接着开。班上有5个老兵,班长是1969年入伍的山东兵,副班长是1970年入伍的贵州兵,其余3个一个贵州兵,一个1971年的广东东莞兵,一个1971年山东莒县兵。

班长要求每个老兵带一个新兵,名曰结对子,班长与福建小余结成对子,副班长与河南小贾结对,贵州李老兵与福建另一个小余结对,广东李老兵与小顾结对。

班长要求老兵要全面负责结对子新兵的生活与施工,要特别照顾新兵的安全,不能在施工中出现任何问题。

当天晚上,班长叫上一个老兵到司务处为新兵们领回一大堆施工需要装备的东西,每人一套棉衣,一套胶布防水衣裤,一双长筒胶鞋,一个海绵口罩,一把铁锹。

新兵们感到,最有意思的是那套棉衣,就是抗美援朝时志愿军穿的那种竖条棉衣。每人还发了一件棉大衣,每人发了一个毛粘垫。因为这里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冷,但很潮,发个毛粘垫主要是为了防潮,这也是当时全军只有铁道兵才供给的一样东西。

第二天,吃过早饭,5个新兵穿上那身老式棉衣,外面再穿上胶布防水衣裤,把那个圆鼓鼓的口罩也挂到脖子上面,戴上安全帽,穿上那双长筒胶鞋。那个贵州老兵又把那根烂绳子系到腰上,一班人在班长的带领下到连队下面的便道上集合,排长点了名后,四、五、六班迈着整齐的步伐向隧道出发了。

新兵第一次隧道施工。来到了隧道口,排长给3个班分配了任务,今天的任务就是先将上一班炸下来的渣石清出洞外,然后打一茬新炮,放完炮后下班。

四班负责打炮眼,六班负责装车,五班主要是运渣石,五班长带战士们到停车场领了3辆推渣石的轨道车,3个人一辆。

这是一种隧道专用的轨道车,车身成V型,4个轮子,前后各有一个工字钢焊的支架,在车斗的中间有一架轴与前后的车架焊在一起,在前后架子上有一片活动的挡板,固定车斗的稳定与翻转。

班长分配完车后,大家就推着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车沿着两条窄窄的钢轨向黑黑的洞口出发了。

进洞200米后,才有了电灯,虽然有电灯,但都是低压的,且灯泡的瓦数都不大,洞里仍然显得黑呼呼的。

大家头顶上稀里哗啦的向下滴着水,脚下的积水足有半尺深,只有两根钢轨中间还高一些。

班长在前面不时提醒战士们,这里有坑,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往前走了400米,灯亮了起来,开始有人施工,大家可以看到他们正对两边的墙及地面进行挖掘,风枪突突的响着。

班长大声的告诉战士们,这是一连的施工面,再里面的是四连,二连在最里面的掌子面上,五班的任务就是向前掘进,早一点与对面施工的部队会合。

大家推着那个沉重的轨道车,一边走一边向两边看,只见两边岩石参差不齐,大部分地方已成了不太平整的墙面,还有的地方未形成墙面,石头像牙齿一样向外伸着,好像要咬谁一口似的。

终于走到了隧道的最里端。因为刚放过炮,一些石头被炮崩出好远,轨道车离掌子面还有20米远就不能再前进了。

班长让停车,找来一块石头卡在车的轮子后面,防止车滑走。他们一起来到掌子面上,排长正招呼四班的两个人在拉电线安电灯,有人扛来几根方木支在墙壁的两侧,那两个人把灯架在方木上,安上4个200瓦的灯泡。

上茬炮早已放过,崩下来的石头乱乱的堆在掌子面七八米的范围内,大的有直径一米多,小的也有二三十公分大,许多石头还半悬着挂在石壁上,似落非落,十分危险。

灯挂好了,四班长和六班长每人手里拿了一根长钢纤,把那些半悬着的石头一个一个的捅下来,排长拿着一个4节电池的大手电,沿着墙面一点点的看着,他这是检查掌子面有没有大的缝子,有没有塌方的危险。

排长是1966年入伍的老兵了,隧道施工很有经验,每次人员开始作业前,他都要历行检查无危险后才能施工。排长已经预防过去时好几次塌方了,老兵们都很佩服排长。

正是有这样一个负责的领导,才会减少战士们很多无谓的伤害。

这时四班和六班把大大小小的石头从掌子面上翻出来,向外清理出一个新的工作面,四班开始准备风枪的胶管,并接到风枪上,他们要打新炮眼了。

五班也没闲着,先清轨头上的乱石,全是用手搬,用铁锹挖开,将石头及碎渣向两边分开,一直挖到掌子面,铺上新轨,然后把车推到掌子面上,这段时间起码耗去了两个多小时。

终于装车了,六班帮五班装车,人能搬得动的石头都装上车,太大的只好用锤破开,这项工作是班长的,他个子很大,很壮,抡起大锤呼呼的,打不了几下就能把石头打开。

装车的时候,那些新兵唯恐落在老兵们的后面,也是拼命的的干,热!热!汗水湿透了里面的棉衣。

车装满后,五班的3台车一起向外推,那个车本来就很重,再装上一车石头就更重了,掌子面上的轨道也不平,3个人推一辆显得十分费力。

600米,洞里有高有低,从高处向下推时,还能站在车的横梁上跟着车跑,但一上坡,3个人就要吃苦头了,那真要使出吃奶的劲一寸一寸的往上挪,而且随时还有翻车的危险,必须时时小心。

出洞口了,轨道沿着山边向外,下面是七八十米高的悬崖,石头从这里倒下去,看着那些石头轰隆隆滚下去的时候,大家心里生出了一丝自豪感。

中午,连队炊事班将饭菜担到工地,全排就在隧道口集中吃饭,仍然是高粱米饭,但菜只有一个,就是脱水菜加红烧肉罐头。脱水菜,就是青菜、胡萝卜脱水后,压成一块一块的干菜饼,等吃的时候用水泡,泡开后上灶炒。脱水菜已没了菜的原味,吃在嘴里干巴巴的跟嚼草差不多,好在掺了两罐红烧肉罐头,还有点荤腥,这顿饭,虽然菜太难吃,但由于太累,大家还是吃得很香。

17时多,五班终于把堆在掌子面的石头全推完了,一天共推了8趟。这时四班的炮眼也打好了,四班长带人装上火药,全排的人都撤出掌子面,五六个人推一台车,大家一边喊着,一边推着,呼呼隆隆的出了隧道。

出隧道时,太阳早已不见了,全排在隧道口集中,准备回营区。几个新兵相互地看着,每个人的头发已被汗水湿透,尘土与汗水混和后把脸搞成了大花脸,老兵们向他们伸出大拇指,夸道:“你们表现不错,好样的。”

进入隧道施工的第三天,五班轮到了打炮眼的任务了。风枪,对新兵可是陌生的物件,打风枪,更是他们从没有干过的事情。

班长、副班长是打风枪的老手,两台风枪,他们一人带一老一新。

有个新兵因为比较瘦小,班长只分配他干拉胶管之类的事情,连换钢钎的事都不让他做。

那个新兵只干些杂活,当时还很不服气,要求去打风枪,班长说今天你们新兵主要是看,该动手时会让你们动,但在掌子面干活人要机灵一点,多往墙上望一望,如果有情况要及时招呼大家。

风枪响了,噪声非常大,尤其是在隧道那么窄小的空间里,那个突突的响声震耳欲聋,炮眼到快打完时,班长将那个新兵叫了过来,让他扶了一会儿风枪。那兵当时就感觉膀子被剧烈震动着,有点扶不稳风枪把,但他仍然坚持着打完了一个炮眼。

掌子面上的空气非常不好,因打的是干风枪,灰尘在掌子面很难出去。另外,由于3个连队在一条隧道里施工,且都在不同时间放炮,爆炸引起的烟尘非常大。当时掌子面也没有新风输入,只有风枪的气流和从隧道口自然流入的空气,所以,掌子面上隔个七八米就难以认清是谁了。

当然,隧道里空气会好些,但隔个十几米也同样认不清谁是谁。大家都戴着那个海绵口罩,但时间一长感觉很憋闷,有点够不着气的感觉,当时有人并不知道粉尘的危害,就把口罩摘了下来,班长跑过来大声的训了他一顿,让他马上重新戴好口罩。

中午全班吃过饭以后没有休息,整整一天,才把全作业面的炮眼打完,跟着就是装雷管炸药,这项工作由副班长带一个老兵负责。

大家都撤出了掌子面,最后由副班长和一个老兵点着了炮捻,大约几分钟后,炮响了,那是一种特殊的感觉,在隧道里,炮声从里面传来,好像从耳朵的一边穿过,明显的从另一边出去了,那种振动感也与在空地上放炮不一样,感觉怪怪的。

就这样干了半个月,隧道终于打通了。这时一连、四连撤场搬家,去做其他工作了,只有二连进行后期的施工。

余下的工作便是修边墙,挖避车洞、避人洞,打边墙、避车洞、避人洞的混凝土,打底板,修泄水槽、电缆沟等施工。

这些活说得容易干起来却难,这段时间加班特多且时间长。

一次五班打隧道的混凝土地板,所有沙子、水泥都要从隧道外面拉进来,完全是人工揽伴,领导给他们的任务是完成100米长的距离。

那次他们在隧道里一干就是36个小时,炊事班送了几次饭,大家都记不清了,人累得往暗处一倒,就呼呼的睡去,任凭水滴到脸上、身上,班长在黑黑的洞里喊人根本就听不到,只好一个一个的找。把人找齐都要费上一支烟的工夫,当人从隧道里走出时,人又累又困,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回到宿舍,洗完澡后,饭也不吃了,倒头大睡,整整睡了一夜半天,人才醒过来。

在进入隧道施工的第9天,五班仍然是往洞外出渣,有个新兵与广东老李是第一辆车,当时从掌子面推着车出来,是下坡,车的速度较快,经过一连的作业面时,不知道一连正在放炮,里面看炮的人看到他们俩轰隆隆的出来的,大声喊,因当时车轮的声音很大,也没有听清,车从那个人身边一滑而过,当他俩滑出一连作业区10多米时,炮就响了。其中一块石头还打到了新兵的身上,只因当时装的都是小炮,所以才未出人命,要是掌子面上的那种大炮,恐怕那次这个新兵就没命了。

有一天,全排打避车洞的混凝土墙,那种洞比较深,挖的时候又不精确,所以往往要往里填很多的石头和混凝土,五班是在架子上进行揽拌,班长叫那个瘦小的新兵钻到洞里进行捣固,那时没有振捣棒,全靠人工沿模板边上用钢纤打成的铲子上下捣。

那天开卷扬机的是五连的一个新兵,因为对操作不太熟悉,师傅又不在身边,在往上吊东西时,手柄拉过了头,新兵一时不知道怎样处置,卷扬机一下子就把揽拌架拉倒了,班里人从台上都跳了下去,台上的混凝土、石头全涌进了避车洞中。

而当时那个瘦小的新兵正在里面,那么多的东西一下子进来,把他涌到洞的最里面,脑袋一下子撞到了石头上,当时就完全蒙了,班长从外面爬进来喊那个新兵的名字,他虽然听到了,但就是不知道回答,直到班长拉到他的一条腿,这才出声。

班长当时真是吓坏了,后来他问那个新兵怕没怕,那新兵说:当时自己还真没感到害怕。

那次排长对那个开卷扬机的新兵臭骂了一顿,之后还不依不饶的找营长,五连的连长来道了歉。

在这个隧道施工作了一个半月,因为洞里太潮,干活时又出很多汗,外面穿着胶布的防水雨衣,汗又蒸发不出去。在施工一个月的时候,有的人就感觉膝盖越来越难受,有一天,发现已经肿起来了,当时大家并未在意,但在以后的年月里却尝到了关节炎的苦头。

经过一个半月的艰苦施工,榆溪河隧道全线贯通了,大家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打通襄渝马坊梁隧道

铁道兵五八〇七部队和五八一〇部队的部分连队,担负着襄渝铁路中段工程,其中有一座1000多米长的马坊梁隧道。

大家在这里施工,感到马坊梁地质复杂,石质破碎,泥石夹层多,隐泉分布密。

有时,大家稍一触动被泉水泡软的泥石,泥石就会夹着泉水直往外涌。如果施工的时候捅塌了碎石,洞穿了泉囊,泉水就会冲着石渣,石渣推着泉水,越流越急,越坍越大。

大家因此管马坊梁称作“麻烦梁”。

一次,五八〇七部队十七连正准备在原塌方地段灌注拱部混凝土,突然,泥浆四泻,石层下塌,排架下沉,帽木眼看就要压到拱架上。

连长周泽贵立即在工地上召开紧急会议,与大家一起热烈讨论着对付办法。

有人说:“现在客观情况有变了,必须摸索新方法适应新的情况。”

有人说:“导坑塌方以后,上面总有空隙,可以想法子把土石顶回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周泽贵受到了很大的启发,他回想自己参加架桥起重的情景,就想到:用千斤顶托住钢梁,把泥石流顶回去,打一场起山的战斗不行吗?

周泽贵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大家一分析,都表示赞同。

接着周泽贵把这个想法向部队党委作了汇报,得到了领导上的支持。党委还及时派人到连队同战士们一起研究起山的具体措施。

兄弟部队得知十七连起山的消息后,都主动前来支援,从几十里外送来了6个大型油压千斤顶。

十七连的干部战士们在“拱架碰着头,泥沙遍地流”的导坑里,清除泥浆和松渣,由于摆不开兵力,他们便组织轮流突击,运料直不起腰来,就在方木上钉一行扒钉当把手,一节节地往里塞。

大家还在钢板底下摆上圆木,一段段地朝前滚。大家就这样苦干加巧干,终于提前完成了准备工作。

大家看到,平台上“一”字形摆开的千斤顶,就像是顶天立地的大力士,稳稳当当地顶住托着帽木的钢梁。在一旁操纵千斤顶的战士,稳稳地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工作。

随着哨音“嘟嘟”的响声,千斤顶慢慢地上升,战士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可是,千斤顶才升高了10多公分,有的千斤顶就卡壳了。顿时,大家舒展拟又紧缩起来。

副排长黄日红和副班长陈宏直迅速手攀脚蹬钻进了里面。他们一个观察险情,一个侦察虚实。

他们看到,原来是抢塌方的时候所用的木料、钢筋被泥石流冲得横七竖八的,它们相互卡在了一起。

大家明白,如果要继续升高排架,就必须把这些木头和钢轨砍下来,但里面又小又闷,砍木头、割钢轨这些工作只能曲蜷着身体在泥水里作业。

电焊工雷光顶坚持在里面干了16个小时,他被憋得腰酸腿痛,熏得头晕眼花,灼得火烧火燎。但雷光顶一直到割完最后一根钢轨才从里面出来。

大家终于夺回了泥石流侵占的空间,安上了能随巨大压力的钢桁架,都高声欢呼起来。

大家继续把隧道向大山腹部延伸,但正在这时,他们却遇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山顶上有30多条裂缝纵横交错,有的宽达1尺、长达60多米,大有山崩地裂之势。

大家在隧道内看到,拱部也断裂了,边墙已经鼓出来了,洞门也在发生横向移动,隧道面临被摧毁的危险。

为了稳住隧道,由部队和地质队、设计队组成的攻关小组迅速赶往现场。

他们根据初步调查,认为山顶开裂和拱部压断,是由于地表风化,塌方严重和连日大雨造成的。因此他们提出“加强支护、开沟防水、回填裂缝、增厚拱墙”的紧急措施。

但是,仍然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

为了确实掌握第一手材料,五七五二部队的副部队长周子和白天和战士们头顶烈日,跑遍了马坊梁,他仔细探查山上的每条裂缝。晚上,周子和也脚踏泥水,守在隧道里,认真观察各处险情。

地质队和设计队的技术人员为了准确地弄清情况,他们也在积极重新钻探,调查地质,检算断面,提供详细的技术资料。

测量班的人在山上分点打桩,定期测量,在洞内裂口处作上标记,记录开裂的数据。

大家经过广泛的调查,科学的分析和研究,终于查明了拱墙压断、山顶开裂的原因,都是由于山体中滑动层严重移动引起的。

山体滑动牵住了大家的心,他们明白,能不能制止山体滑动,成了能不能保住隧道的关键问题。

为了彻底制服滑动层,周子和和攻关小组发动大家献计献策,大家都在动脑筋想办法。最后大家根据滑动层见风风化、见水下滑、一动就塌这特点,提出了“切”和“锁”两套方案。

所谓“切”,就是把滑动层拖走,给隧道减轻负载;而“锁”就是通过内外压浆,凝固山体,稳住滑动层。

攻关小组针对这两套方案,他们没有轻易下结论哪种方案更好,而是进一步作调查,分析利弊。最后他们认识到:“切”的方法虽然能给隧道减载,但要把几十万方土石从山上挖走,隧道施工就要被迫停下来,加上正值雨季,大断面开挖就会引起更严重的塌方,不宜采用。

而他们认为:“锁”的方法则能通过压浆填塞空隙,固结岩层,稳住山体,既不受雨季限制,也可以在隧道施工的同时进行。

这样,一个以内外压浆为主的根治危害的方案产生了。战士们说:“这是给山体打针呢。”

大家洞内齐头并进,洞外压浆比洞内更难。难就难在运输上。

云雾缭绕的马坊梁,山高坡陡,荆棘丛生,笨重的钻眼机、压浆机和大量的水泥、沙子全靠大家人力搬运上山。

战士们在山坡上,背着沙子,扛着水泥,还要用手拨开荆棘,艰难前进。还有的战士们抬着1000多斤的钻眼机,大家喊着号子,慢慢地向前移动着脚步。

战士们硬是用他们的肩膀,把千吨器材运上了高山,从80多个钻孔里压进了水泥沙浆。这内外压浆就像浇铸了无数的链条,紧紧地锁住了危害严重的滑动层。

大家在马坊梁施工中感到,如果说滑动层难办的话,那么难缠的就算是各种不同的千枚岩组成的破碎带了。

战士们要在破碎带上打炮眼,有时,同一个断面就出现几种石质,有的硬如玉块,有的软如朽木,有的散如渣滓。

大家放炮的时候,不是炸不下来,就是炸得难以收拾。

针对这种情况,五八〇七部队十一连党支部组织全连战士,鼓励大家到实践中去开辟认识真理的道路。干部战士们经过多次摸索,终于用多打眼、打浅眼的办法,解决了炸不下来的问题。并在放炮前用两米多长的钢钎,一并没有打进掌子面,一并没有搁在排架上,做个临时棚顶较好地解决了塌方问题,使工班的进度由几厘米提高到1米以上。

放炮的问题解决了,大家又要面临新的问题,五八一〇部队十九连在破碎带挖马口的时候,遇到一种斜挂的绢云母千枚岩。这种岩石特别容易滑落。

大家起初根据过去的经验,在支撑上打主意,他们用斜支、直顶、横撑的办法,但就是不能解决岩石下滑的问题,而且支撑太多,就会阻碍导坑作业。

班长陈文明在施工中特别注意观察这种千枚岩的结构,他发现它层层相迭,整体性差,表面光滑,不能互相钳制,这是下滑的主要原因。

陈文明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克服这些弱点。一次他下班回来,拿出小本子又画开了。陈文明一面画,一面联想到兄弟单位用钢钎作顶棚治塌方的方法,他心中不由一动:是不是可以在千枚岩上穿上钢筋,就像订书本一样,把千枚岩装订成册来防止滑落呢?

陈文明把小本一合,就马上跑到工地上和大家试验开了。

大家把一排钢筋插上了,千枚岩依然下滑。陈文明毫不灰心,又和大家分析研究。

陈文明在工程师贺树生的启发下,他认识到钢筋紧密地插在一条横线上,千枚岩容易沿线断裂。因此大家又将钢筋的分布由“一”字形改为三角形或梅花形,终于钉住了千枚岩。

大家在马坊梁大战700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克服了道道难关,战胜了重重麻烦,按时建成了这座钢材作骨架的特别隧道,迎来了胜利的列车。

打通襄渝大巴山隧道

1970年,正当大巴山冰封雪飘的季节,五八三六部队、五八三九部队和四川省达县民兵团、南江民兵团组成的筑路大军,顶风冒雪,汇集在大巴山脚下,接受开凿大巴山隧道的艰巨任务。

任务刚一拿到手,大家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投入战斗。

然而,隧道工地坐落在深山峡谷里,公路不通,各种物资运不进来,施工场地狭窄,兵力施展不开,这与时间紧、任务重形成了矛盾。

面对重重的困难,部队党委于是决定,先派遣小分队插进深山工地,开辟工作面,为大部队展开大会战创造条件。

五八三六部队七连和五八三九部队九连接受了这项任务,他们踏着皑皑白雪,攀登悬崖,翻越绝壁,分别开进了隧道的进口和出口工地。

七连来到一个方圆不到30米的深谷河滩上,大家在这里进行安营扎寨。在这里,举目见高山,仰头才见天,一天只见到5、6个小时的太阳,大家都说,这真像个“井底谷”。

大家坐在河滩上,回忆起当年红军战斗在大巴山区的情景,他们激动地说:“我们是红军的后代,险山恶水能改造,天大的困难能战胜!”

但战士们一想到一条崭新的钢铁大道就要从这里通过时,他们都非常激动地说:“井底谷不向阳,战士胸中有朝阳!”

第二天,战士们就投入了开挖隧道的战斗。隧道进口在峡谷绝壁上,没有立足的地方,战士们就把保险绳拴在山腰的树上,吊在绝壁上打炮眼,他们硬是用大锤钢钎砸开了隧道的洞门。

战士们将导坑继续向大山的腹部延伸。当时机械还没有运进来,工具也不全,但大家不依赖,不等待,没有电灯,他们就用马灯、火把来照明。没有斗车,他们就自制胶轮车出渣。没有通风设备,他们就人工扇风驱烟。

有一段时间,连日大雨倾盆,粮食和蔬菜一时运不进来,大家就喝面糊,拌盐水,将三餐改成两餐,仍然争分夺秒,都乐呵呵地坚持施工。

七连为了全局吃苦在先的这种精神,深深鼓舞着全体部队和广大民兵。大家修建临时住房,抢修公路便道,架设输电设备,各项工作都大大加快了速度。

正在这时,团政委周岷山接到师里电话通知:铁道兵西南指挥部政委苏超和司令部袁参谋长,已经从成都出发了,前来大巴山隧道进口视察。

听到这个消息,周岷山首先考虑的是进山走哪条路线的问题。

一是自大巴山北麓的陕西省镇巴县境,也就是从团指挥所所在地爬越高度1500米的光棍岭进山。另外就是由大巴山南麓的四川省万源县出发,要翻越高度1800米的大巴山关隘进山。

经过协商,苏超决定走南线。看到周岷山脸上有些犹豫,苏超对他说:“你们常年战斗在第一线,都不怕苦和累,而我们高高在上坐机关,这次尝试爬一回大巴山,在深山野谷住上个夜晚,亲身体验一下山区的艰苦生活,只会有利于提高领导机关对部队的疾苦感情。”

在临走时,周岷山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根拐杖递给苏超和袁参谋长,苏超很不解地问:“拿这玩意干啥用?”

周岷山说:“这叫‘爬山棒’,大凡爬越大巴山的人,不论老少都要具有这种武器,必要时,它可能会为你尽一棒之力。”

苏超听后点点头,他说:“那好,请你前头引路吧。”

一路上,他们走一会就休息一会,顺便聊一会。饿了就吃点自带的干粮,喝了就喝一口自备的水。经过一番艰苦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苏超要视察的地方。

苏超问周岷山大巴山隧道的进口在什么部位,周岷山朝着对面悬崖的树丛里指了指。

苏超朝那里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此地地形险峻,四周怪石嶙峋,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甚至连猴子也不易攀援,而脚下无底的沟谷里发出阵阵山水冲击岩体的轰鸣巨响。

苏超和袁参谋长默然地看了很久,然后他们都说:“这里的条件的确艰苦,也许是命运的决定,凡是无人迹栖息之地,必定是咱们铁道兵修路的好去处。”

晚上,他们都睡不着,于是大家都坐起来,披着被子,摸着夜色,策划下一步的工作思路:

关于加速抢修公路便道问题;

关于规划部队驻防设营问题;

关于组织迎接大部队进山问题;

关于做好重点工程开工问题;

关于如何带好民工团问题;

关于与地方协调支援问题;

关于加强部队政治工作问题;

关于组织抢运物资问题。

……

为了保证七连和九连这两把尖刀能顺利地插进大巴山,部队党委指定5个连队和部分民兵组成运输队,专门为隧道工地抢运急需的机械和工具、材料以及生活物资。

参加运输的军民把这项工作当作为全局出力的战斗岗位,他们翻山越岭,肩扛人背,把大批物资器材不分昼夜地运到施工第一线。

镇巴县原滩公社63岁的贫农社员李大爷,当年红军长征路过大巴山的时候,他曾给红军当过向导,背过军粮。现在李大爷一听说部队在深山修铁路,急需物资,他立即参加了运输队。

领导和大家见李大爷年纪大了,都劝他做别的工作,但李大爷说:“修路也好比打仗,前方要什么,后方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全力支援。”

随后,李大爷二话不说,背起背篓跨进了运输队伍的前列。

有一次,参加运输的五八三六部队十六连的战士们背物资,翻越大山,刚刚劳累了一天回到连队。这时隧道工地打来了电话:“工地上急需柴油供应!”

大家都知道,柴油是机械的血液,如果没有了柴油,机器就要停转,隧道就要停工。

但这时,天正在下大雨,到隧道工地往返一趟要摸黑走六七十里的险峻山路。

战士们都毫不犹豫地说:“工地的需要就是我们的任务,连夜送油!”

连里挑选了24名战士,由排长童跃坤带领着立即背起油箱冒雨出发了。

大家踏着泥泞来到大巴山顶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23时了,这时还有30多公里的下坡路必须在两个多小时赶完。

这时,童跃坤大声对大家说:“同志们,现在一分一秒都非常宝贵,为了保证隧道施工,我们要排除万难,把油及时送到工地!”

大家迅速紧了紧油箱背带,加快了前进步伐,遇到陡坡地段,他们干脆连走带滑,就象坐电梯一样下去了。一路上,谁也记不清摔了多少跤,擦破了几处皮。

1时,童跃坤和战士听到了工地上隆隆的机器声。

隧道工地的战士们见到一身水、一身泥的战友,他们激动地握着运输队的手说:“为了大巴山隧道施工,你们两腿都跑细了。”

为了大巴山隧道工程的进展,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十六连的战士们平均每人就往返翻越大巴山近50次,行程达1750公里。

有一次,工地急需一台大型发电机作动力,机械是放置在山外的物资基地里,因为公路便道没有打通,唯有汽车能承担运输的笨重机械,一时又运不进来,成了当时的难题。

十六连的指战员们,听到这个任务后,他们响亮地回答:“为加速铁路建设,不要说发电机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一座铁山也要设法把它移走!”

因为山高、坡陡、路窄、行走难,战士们就把发电机分解开来搬运,但是,光发电机底盘足有800多公斤,外壳毛重也有1100公斤。

当时,二排挑选出了24名精悍的小伙子,首先来啃外壳这块硬骨头。

一切安排妥当后,排长童跃坤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前后指挥,24个人肩抬沉重的机件,步伐整齐地艰苦爬行在山间。他们相继越过了“通天梯”和“狮子口”等险关。

在攀登通天梯的时候,峰险崖高,路隘苔滑,战士们利用两个人的重担一个人挑的办法,抽出一些力量加强前护后拥共闯难关。

陈品龙主动要求抬最重的部位,他肩负着150公斤的重量,迈步在40多度的陡坡上。大家见陈品龙的脸上汗珠滚滚,而且他的步子也有些紊乱,这才有人说陈品龙已经生病好几天了。

大家都决定替换陈品龙,但陈品龙心里明白,在这光滑的陡坡上换人是十分危险的,他坚决不让换人,硬是抖擞起精神,走过了通天梯。

翻过通天梯之后,还要过狮子口,所谓狮子口,就是长约3米、宽约1米的一条古栈道。

但这时,24个人并排抬着千斤重的机件,要想顺利地通过是不可能的。而且,狮子口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把握不好,大有人机一同摔入山谷的危险。

排长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狮子口,思考了半天,他正想着要到狮子口的前沿,架起一座小桥的时候,战士陈国江也同时想到了。

陈国江拎起了两根抬杠,跳进了崖下的石阶上,一头搭在路崖上,一头放在自己的两个肩头。原来,陈国江要用人做路基,让抬机件的战友踏着他搭起的人桥走过去。

此刻,又有几个战士立即响应,谁也没有考虑生死而畏缩不前,他们都分秒必争,要设法把发电机机件抬上高山工地,再没有争论,谁也不相让,一个一个地跳到路下,身并在一起,把抬杠架在自己的肩头上,一下加宽了路面。

排长和战士们就这样,含着激动的眼泪,踩着陈国江和战友们刚才筑起的路基,轻轻地慢慢地走过了狮子口。

1971年6月,在隧道出口,五八三九部队七连的作业面上,遇到了一种硬不硬、软不软,不像泥不像石,又粘又绵,有特殊收缩力的岩层。

大家用风枪打炮眼,打不了几寸,钻杆就被粘住转不动了。好不容易打成了一个炮眼,可不等战士们装药,炮眼又闭合了。大家拿铁镐刨,一镐下去,就像刨在橡皮上,立即弹了回来。

战士们把这种特殊的岩层叫做“橡胶泥”。

为了迅速搬掉这个障碍物,召开会议,集思广益,人人献计献策。不少人一连几个工班蹲在工地上搞试验,摸规律,探索橡胶泥的特点,研究制服它的措施。就连炊事班的人也在动脑筋想办法。

老工长刘海荣脑子里整天就想着如何制服橡胶泥。有一天他正吃饭的时候,突然记起1958年在铁路局参加某隧道施工的时候,他们也碰见过类似的岩层,当时用大锤钢钎捣炮眼,闯过了难关。

正在这个时候,炊事班长叶育龙也从平时搅面糊用筷子直插进去比搅着进去省力得到了启示。

刘海荣和叶育龙一商量,他俩正好想到了一个点子上了,刘海荣当时立即把碗一推,他兴冲冲地向工地上跑去。

来到工地上,刘海荣和工地上的战士们试着用钢钎捣眼,果然很快就捣成了20多个炮眼。

但是,大家装上药爆破时,却只有两炮炸出了个小坑,其余的只是把橡胶泥稍微鼓动了一下,很快它又收缩合拢了。

面对这种情况,刘海荣毫不气馁,他和大家继续实践,分析研究,终于掌握了岩层的收缩规律,总结了一套方法,他们打浅眼、打密眼,先插木棍后装药,勤放炮,快出渣,终于制服了橡胶泥。

与此同时,负责运渣任务的南江民兵团五连也集中群众智慧,反复实践,解决了装运橡胶泥的难题。他们在斗车上撒上锯木渣,快装快运,防止橡胶泥粘在斗车上,保证了工程继续向前突飞猛进。

8月时,进口工地又遇到了“泥沙流”。

有一天,大家放了一排炮后,导坑内从几个溶洞里同时涌出泥沙浆来,一昼夜流量达10多万立方米,几百米长的导坑很快就被淤积了一米多高,如果不迅速排除,那整个导坑将有被淤死的危险。

在这紧急时刻,部队领导干部来到了现场,亲自察看险情,大家召开了工地“诸葛亮会”。在会上,大家根据泥沙流时大时小的规律,提出了六七种抢险方案。

经过分析比较,工地指挥所决定:筑墙堵洞,斩断泥沙流。一场堵洞截流的战斗打响了。

五八三六部队一连连长秦志发一马当先,率领干部、战士和民兵,战斗在紧靠溶洞的最前沿。

当时,齐腰深的泥沙浆猛烈地冲来,把大家一直往外推,泥浆糊住了衣服,他们索性光着膀子,赤着脚,扛沙包,筑围墙,同泥沙流展开顽强的搏斗。

就在快要封口的时候,大家突然听到溶洞内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泥沙流凶狠地冲击着沙包墙。

大家知道,一旦沙包墙被冲倒,不仅前功尽弃,更严重的是,在洞抢险的几百名军民的生命将受到威胁。

副排长王子益大喊一声:“保住沙包墙,就是天塌来也要顶住!”然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体紧紧地顶住沙包墙,紧接着,陈治根、李玉泉、姚明衡等人也冲了上去。

这时,汹涌咆哮的泥沙流溢过了墙顶,向大家猛压过来,刚刚垒起的沙包墙随时都有被冲倒的危险。

这时,正在100多米以外装沙包的达县民兵团一连班长朱石翘发现了险情,他立即率领10多名民兵向险区赶来。

连长秦志发看到这种情况,他又激动又焦急,连忙大声呼喊:“这里危险,快往外撤!”

可是,朱石翘等10多名民兵眼看险情威胁着大家的安全他们心急如焚,一齐扑向摇摇欲坠的沙包墙,大家用手撑,用肩顶,筑起了一道紧不可摧的人墙。

正在导坑分阶段刨沙挖泥的其他人听到消息后,也都抬着二三百斤重的沙包,像给前沿阵地抢运子弹一样,迅速奔向溶洞口。

军民们团结一心,大家一边加固沙包墙,一边筑起混凝土墙经过20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斩断了汹涌的泥沙流,冲破了前进路上的又一道难关。

在开凿大巴山隧道的日日夜夜里,不仅直接参加施工的军民团结战斗,而且兄弟部队和地方有关单位也时刻关心着这一重点工程的进展,主动搞好团结协作,为回忆隧道建设做出了贡献。

1972年,大家决心大干快干,进一步加快施工步伐,早日迎接火车过巴山。

3月的一天,隧道出口导坑的作业面上,一排炮后,地下水呼啦啦地喷涌而出。把向下坡的导坑,水排不出来,水位急速上升,转眼间,隧道就变成了地下长河,整个隧道工程又面临停工的威胁。

部队领导干部闻讯立即赶到现场。

为了摸清水情,订出治水有效方案,五八三九部队二营长季朝义和技术干部一起,坐着木筏,朝导坑深处划去。

大家发现,越往里,水面距离导坑顶部越近,就不能坐在木筏上划了,他们就躺在木筏上,用手扒着导坑顶一点一点移动,艰难地向作业面接近。

大家经过探察,掌握了水情的第一手资料,在部队首长主持下,一个“分段接力抽水”的方案产生了。

实现这个方案,就急需40多台自吸式抽水机和总延长9华里的排水管,上级党委决定立即从各部队抽调,满足大巴山隧道抢险的需要。

消息传到五八三八部队党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进行研究。

党委书记王明德和其他领导一边翻阅材料、机械记录本,一边查看本部队大桥施工的蓝图,他们思索着、研究着。

在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难题:大巴隧道急需抽水机,但自己部队施工地段跨河大桥多,而且汛期马上就要到来,所有排水设备早已经分配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了,眼下库房里一台自吸式抽水机也没有,怎么办?

这时,王明德把手一挥,他斩钉截铁地说:“兄弟单位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宁愿自己用盆子端水,也要调出抽水机支援他们。”

党委委员们一致赞同王明德的意见决定用最好的抽水机支援兄弟单位。

党委的决定传到桥梁施工现场,指战员和民兵们毫不犹豫,大家马上动手拆卸抽水机。当天,就从大桥工地抽出6台自吸式抽水机送往大巴山隧道。

在同一时间,北京水文研究院也派人从首都专程赶来参加治水战斗。

夜深了,储备库的人们仍挥汗如雨,加紧翻仓倒库,搬运水管,四川省汽车运输第二十一队的工人们,听说要出车为大巴山隧道工地抢运排水器材,一个个主动跑到车队办公室请求任务。

老司机钟文才、何宗胜、王玉凡出车刚刚回来,也争先跑来报名。车队领导考虑到他们年纪已经大了,要他们好好休息。但他们坚定地说:“为了支援解放军战胜地下水,为加速社会主义建设,再苦再险,我们也要出车!”

领导批准了他们的请求。三位老司机驾驶汽车在崎岖不平的盘山险道上连续行车30多个小时,提前把水管送到了工地。

兄弟部队从施工现场抽调的排水设备源源运到大巴山隧道。

五八三九部队十连不顾天寒水冷,他们纷纷冲进地下长河,安装抽水机、排水管。

排水管接好后,抽水机立即开始抽水。但是,抽水机不能安在深水处,必须一段一段地往前移,抽水机一停,地下水很快又淹了上来。

战士们就把抽水机安在平板车上,边抽边往前推保证了抽水机不停地运转。

大家经过17个昼夜的紧张战斗,地下洪流终于节节败退了,导坑里又充满了风枪的怒吼声和战士们的欢笑声。

大家团结奋战两年多,大巴山隧道终于打通了,铺轨列车胜利地穿越大巴山,向陕南挺进。

部队与民兵抗洪保路

五八三四部队指战员和渠县民兵团为了加速新中国的建设,他们正在崇山峻岭中紧张地修建着襄渝铁路。

5月中旬的一天,大家正在襄渝线的十七号隧道中段施工。这时,由于连降暴雨,工地上突然暴发了40多年来罕见的特大山洪。

一时间,七沟八岭的洪水掀起一人多高的浪头,一齐涌进隧道附近的响水河。

洪水奔腾翻滚着冲垮了上游的水坝,冲坍了工地上的防洪设施,漫过了梯坎高坡,排山倒海似地向隧道一号“天窗”袭来。一号“天窗”的表面顿时成了一片汪洋。

洪水盖住了井口,卷着泥沙,向隧道里冲去。仅10分钟的时间,就灌满了从一号天窗到四号斜井的数百米隧道。

然后洪水又冲出了斜井,水位超出隧道导坑的最高点3米多。

这时,在这个地段施工的绝大多数民兵已经安全离开了险区,但是,还有一些战士来不及撤离,被洪水封在洞里面了。

情况万分紧急!

铁道兵党委连夜召开了常委紧急会议,大家迅速给抗洪抢险部队发出指示,并派一位党委成员、副司令员乘空军特派的专机,冲破浓云密雾来到现场指挥战斗。

省军区、军分区、人民武装部、所在地区的党组织负责同志也都火速起来了。

联合抗洪抢险指挥部迅速成立。

人们全力以赴,齐心协力抗洪,指战员们哪里危险就出现在哪里,民兵战士踩泥涉水在紧张地战斗,过路的运输车队掉转车头积极参战。路过工地的人们马上抬起了堵洪的草袋,散居在三山五岭上的当地乡亲们也都举着松明火把,端盆提桶,投入了抗洪行列。

年迈的大爷、大娘听说堵洪水需要草袋,他们马上卷起床上的铺草,急忙编织,并连夜送到工地上。

人们从四面八方迅速赶来,很快汇成了一支抗洪抢险的大军。

洪水继续向一号天窗急速涌进。抢救被洪水封在洞里的人的首要任务,就是挡住滚滚而来的洪水,降低洞里的水位。

改河分流、堵口截流的战斗在紧张地进行,各级领导干部、共产党员带领抢险群众踩烂泥,顶急流,扛木料,抬石头,大家都积极主动地忙碌着。

突然,广播里传来对岸要求推土机司机过河抢险的通知。

但是,山洪已经把附近地段冲得桥塌路断,只有一根杯口粗的钢管横跨响水河两岸,在洪峰中时隐时现。

机械连副排长李永明听到广播后,他立即放下手中的装土草袋,冲向激流。

李永明用胳膊紧紧地夹着钢管,迎着狂风巨浪,顽强地冲过了激流。

更多的推土机司机们跟在李永明的后面纷纷赶来,他们开动推土机,移山开河。

堵口截流工程进展很快,在截洪水的堤坝眼看就要合围了,这时,大雨更猛了,水势更加汹涌,流速加快,土袋扔进水里立即就被卷走了,新筑的堤坝眼看要被冲塌。

在这危急的关头,十七连班长贺淑荣高喊着:“大家跟我来!”然后他就跳进了滚滚的激流中,贺淑荣用身体堵住了缺口。

在贺淑荣的带动下,几十名干部战士一齐跳了下去,大家手挽手,筑起了一道冲不垮的人堤。

大家知道,贺淑荣当时已经病了4天,他是听到有人遇险后急忙来到抢险现场的,领导和战士们都劝他回去休息。但贺淑荣坚持不肯回去。

在最后合围的时候,需要投扔大块石料,但因为缺口狭窄,水里的人多,搞不好容易砸伤了人。贺淑荣再三要求战士们都上岸,他说:“这里危险,留下我一个人就行了。”

大家怕砸着贺淑荣,投扔石块的时候有些迟疑,贺淑荣立即大声说:“不要怕,不要再等了,抢救里面的同志的生命要紧,快向我这里扔!”

大家含着激动的泪水,搬起一块块石头,大胆、准确地投进缺口里。一时间,水柱冲起,浪花飞溅,威胁洞里遇险人员安全的洪水终于被拦腰斩断了。

隧道里灌满了洪水,到处一片漆黑。由于洪水来势迅猛,盖住井口向隧道里灌,洞里的空气被压缩在顶部空间,形成了高压气仓,这为被封在洞里的人们留下了生存的条件。

当洪水涌进来的时候,在隧道最深处作业的民兵班长燕世芳和战友们来不及撤离,他们攀上了导坑的支撑排架。

洪水很快就漫过了他们的胸膛,淹到了嘴边,他们只能仰着面孔,鼻梁紧贴洞顶石壁,艰难地呼吸着。

黑暗中,燕世芳一边一个一个地询问着大家的情况,一边对大家鼓励着:“放心吧,解放军一定会来抢救我们的。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上导坑里,唯一可供上下的漏斗变成了水井,这里,洪水围困着31个人,其中有14名女民兵。

随着洪水猛涨,气压不断增大,使大家感到头晕脑胀,耳膜象被撕裂一样疼痛,饥饿、寒冷和窒息的威胁也步步紧逼。

这时,民兵排长李尚友对大家说:“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要齐心协力,团结战斗!”

李尚友查看了地形,组织大家打洞突围,向外报警,但没有成功。后来,电筒没电了,火柴用完了,打火机的棉花也掏出来烧完了,导坑里伸手不见五指。

李尚友安排大家休息以后,他忍着腹痛守在漏斗边探测水位,思考着组织大家脱险的办法。

李尚友用手抓着扒钉,脚蹬着又湿又滑的圆木,艰难地摸到井底,为探路报信的人仔细选择下水的位置,告诉他们,哪里可以站脚,哪里可以扶手,他都摸得清清楚楚。

傍晚,乌云压着群山。洪水灌满隧道已经30多个小时了。

工地上,灯火通明,抽水机在轰响着,尽管抽水机群以每小时1000多立方的抽水量向外排水,但人们总觉得洞里的水位下降太慢,大家都恨不得一口气把整个隧道的水都抽光,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斜井通向隧道的洞口终于露出来了,一连连长黄恭卫、五连文书罗贤树和八班长朱治恒飞快地跳入水中,主动结成一个战斗小组。

黄恭卫举起手灯一照,水位距离洞顶只有三指高,而且时起时落,进去随时都会遇到危险。这里曾经多次塌方,现在经过洪水浸泡,碎石经常坍落,更是险上加险。

黄恭卫把手一挥,他大喊了一声:“进!”就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罗贤树、朱治恒紧跟着往里潜游。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时而被横七竖八的斗车、圆木挡住去路,里面被纵横交织的电线、绳索缠住手脚,而且只能在洞顶很少的空隙中仰面喘息。

3个人的身上被排架、扒钉撞碰得到处是伤,又经过冷水浸泡,一阵阵钻心似的疼痛。

他们正向纵深潜进的时候,突然一块石头“咚”的一声掉了下来,这是塌方的信号。

面对险情,黄恭卫坚定地说:“为了抢救里面遇险的民兵同志,我们不找到他们决不后退!”

洞外,人们焦急地盼望着黄恭卫他们的消息。30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动静,首长们决定再派几个人进去侦察情况。

这时,大家都纷纷争先恐后地要求下去,副排长卓玉良带领一个组下去了,随后十六连连长齐登鹏又带领一个组下去了。

黄恭卫他们3个人终于找到了通向上导坑的漏斗。当他们爬到上导坑时,打开手灯,终于看到了正在洪水中艰苦挣扎的民兵。

大家高兴地对民兵们喊:“亲爱的战友,亲爱的同志们,可找到你们啦!”

民兵们猛然看见3位解放军出现在面前,他们都禁不住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由于长时间战斗过度疲劳,黄恭卫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下去。但黄恭卫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倒下去。他扶着石壁,弄清了洞里的情况,马上潜水出去向首长汇报,紧接着又带着首长的指示返回来,组织护送民兵脱险。

为了保证民兵安全撤离,黄恭卫在上导坑召开了紧急会议,安排好上送、下接、传递等各个环节以后,他又到最危险的地方指挥去了。

洞里的人由于两天来跟洪水、高压空气、寒冷、饥饿等困难顽强搏斗,体质非常虚弱,不少人都处于昏迷状态。有人喊道:“里面有病人,医生快来!”

助理军医郭添筹立即挎上自制的轻便氧气袋,把封好的急救药品和器材盒插在贴身的汗衫里,潜进黑糊糊的隧道里。

郭添筹找到遇险的人们以后,他立即为民兵一个一个地诊断、护理。当郭添筹发现有一个民兵浑身发冷,已经昏迷不醒,他急忙脱下自己的汗衫,拧干水,把自己的胸部擦热,然后将那个民兵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温暖民兵的身体。

护送民兵脱险的行动开始了,一个女民兵不会水,罗贤树为了不让她喝一口水,他坚持在水中用头顶着她前进。

经过紧急抢救,52名民兵终于脱险了。

洪水退了以后,大家看到,被洪水袭击后的隧道里,支撑的排架倒塌了,许多地方在塌方,满载石渣的斗车翻下了轨道,粗大的圆木横七竖八地倒在作业面上,施工的器材被埋在1米多深的淤泥里,为恢复生产带来了重重困难。

大家都表示:“把被洪水耽误的时间夺回来!让线路早日胜利通车!”

他们争分夺秒,不分昼夜地苦干,提前19天把上千立方的淤泥清理出洞外。

在清理的过程中,导坑上面发生了大塌方的险情,战士们和民兵们扛着粗大的圆木冲了上去,他们在碎石纷纷下落的危险情况下,树立柱,架横梁,迅速加固了排架,保证了施工顺利进行。

打通襄渝华蓥山隧道

铁道兵五八三二部队的指战员,正战斗在襄渝铁路建设工地上,他们先后担任了打通华蓥山三期隧道重点工程。

华蓥山脉绵延300公里,是当年川东华蓥山游击队“双枪老太婆”和红岩英烈江竹筠战斗过的地方。

大家都在长篇小说《红岩》中读到过,当年,华为曾经向江姐讲过这样一段话:

将来,我们要在华蓥山里开凿石油钻井,在嘉陵江上架起雄伟的铁桥,让铁路四通八达,把这里富饶的物产运到全国去!

现在战士们就要在华蓥山的腹中建成三座“地下长廊”,让襄渝铁路从这大山中穿过去。

一座3000多米的隧道导坑正向华蓥山腹部延伸。

一天放炮后,掌子面上突然喷出一股股泉水。这种泉水粘在战士们皮肤上,马上就会起疙瘩,而且又痛又痒。如果溅进眼睛,就像洒进了辣椒水,双眼马上又红又肿。

技术员化验后,说这是一种含游离状的硫酸根腐蚀水。它不仅对人体健康有严重危害,而且对一般水泥也有腐蚀作用。

为了保证工程质量,战士们采用了一种特制的抗高酸水泥。但是,保障施工人员健康的眼药和防腐设备却一时不容易解决。

面对如此情况,广大指战员们坚定地表示:为了加快铁路建设,别说是腐蚀水,就是铁水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

各连队纷纷要求打头阵。大家一起献计献策,研究出防腐蚀措施:

洞顶漏水,他们就撑起雨布当天棚。炮眼容易喷水,大家就在钻杆上戴上草帽作防护。他们还随时根据石质的变化,及时调节风力的大小。

采取这些措施,有效地减轻了腐蚀水的危害。

一次放炮的时候,一股泥浆应声而来,在很短的时间内,齐腰深的泥浆就填塞了200多米导坑。这时,像糯米粥一样的泥浆不能自行外流,抽水机也用不上,这些泥浆成了前进路上的拦路虎。

正在这座隧道蹲点的部队党委成员,立即带领干部战士们查明险情,封住溶洞,采取“接力排浆”的方法,大家用桶、盆、土箕往外端,顽强奋战了3个昼夜,排除上千立方米的泥浆,胜利地通过了有严重腐蚀水质地段。

大家在初战告捷后,又立即乘胜前进,他们顶风冒雨,徒步行军,迅速转战到大坪隧道工地上。

在这期工程中,有一座2000多米的隧道要通过青石岩。这种岩石坚硬如钢,大家过去在施工中很少遇到过。

战士们用钻头钻,但大家发现,钻头打在石头上,只见冒火星,不见往里钻。一米深的炮眼,常常要打断几根钻杆,换两三个合金钻头。

打眼不容易,爆破更是困难。炸药装多了,就会放出冲天炮,而炸药装少了,又炸不开坚石。一时工程进展十分缓慢。

针对这种情况,党委成员决心深入实际,深入群众,让大家想办法来攻克难关。他们组成有干部、战士和技术人员参加的三结合指导小组,到作业面上调查研究,广泛征求群众的意见。

副部队长郭述坤蹲在隧道工地,他冒着危险,观察爆破效果,摸索施工经验。炮声震得郭述坤患了爆炸性耳聋病,但他仍然坚持不离开工地,和战士们一起总结经验,取得了组织指挥施工的主动权。

风枪手们开动脑筋想办法,爆破工连夜研究新方案,技术人员走出办公室,进隧道同战士一起搞试验,就连炊事员送开水到工地的时候,也挤时间参加研究。

大家就这样,打一次炮眼就作一次分析,放一排炮就总结一次经验,终于摸索出一套适应青石岩的施工规律:打双层中心掏槽炮,扩大岩石的悬空面,控制钻杆转速,以缓对硬,炸药装到炮眼的四分之三,用粘土堵实。

大家想出的这些办法都很有效,炮声一响,铁青钢硬的岩石开了花,掌子面上炸得齐刷刷的。工效成倍提高了,月成洞由100多米上升成400多米,很快提前完成了隧道的主体工程。

战士们胜利完成大坪隧道的施工任务后,又奉命来到白岩寨,同兄弟部队并肩战斗。

白岩寨隧道长达4700多米,由于地质相当复杂,给施工带来很大的困难,成为了整个线路上控制工期的重点工程之一。

施工一开始,塌方就接连不断,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

一天,导坑切开一个有炭质绢云母片岩和多种压碎型岩混杂在一起的大断层,一瞬间,乱七八糟的岩石像散了箱的玻璃片,哗啦啦地落下来。不一会,50多米的覆盖层塌通了天。

施工的间隙,领导在工地上召开诸葛亮会,仔细分析塌方的情况,大家认为,断层塌方频繁,但只要抢在塌方前立好排架,就能制服大塌方,加快工程进度。

于是,他们决定打以堵对塌的进攻战,争取施工的主动权。

上级把导坑掘进的主攻任务交给了十一连和十六连,这两个连队善于啃硬骨头,曾多次打头阵,被兄弟连队称为“开路先锋”。

两个连队像两把尖刀一样,直往山腹中插去。

十六连首先进入到一个大断层,党支部立即集中人力物力,迎战塌方。

在放炮后的间隙,连长莫自健领着战士们争分夺秒,先用他们革新的一种活动支架顶住危险的岩石,然后加固支撑,快速出渣。

大家正干得起劲的时候,不料塌方却又开始了。干部战士们迅速展开了与塌方的搏斗。他们埋立桩,架横梁,填草袋,紧张有序,分秒不误。

全连战士利用这个机会,他们迅速立好一副副坚固的排架,顺利地通过了60多米长的大断层,并取得了单口月掘进161米的成绩。

经过大家的艰苦奋斗,穿过大断层570多米,战胜大小塌方800多次,提前完成了开挖任务,同兄弟部队在地下长廊胜利会师。

修建襄渝嘉陵江大桥

1969年年春天,八七一五部队九连和大桥工程局一处一队修建襄渝铁路嘉陵江大桥。

接受了参加这座现代化大桥的任务后,大家意识到,他们是第一次修这样大的桥,建桥需要多种技工,而他们连队只有木工、钢筋工和混凝土工。

连党委针对这种情况,组织指战员们,请桥工队的老工人到连队传授经验。

正在这时,珍宝岛事件爆发了,黑龙江省巴彦县松江公社松江小学的4名小学生,给当年参加过大兴安岭林区铁路建设的九连,寄来了20块擦枪布,表达了他们对解放军的信任和希望。

战士们看到这20块擦枪布以后,他们决心在实践中边干边学,突破技术难关,提前建好嘉陵江大桥,作为支援抗苏前线的实际行动。

九连和桥工队为了争取时间,给架钢梁创造条件,分别抽调了部分人员在挖桥基的同时,开始组拼钢梁的工作。

大家都知道,组拼钢梁,不仅要出大力气,而且要有熟练的铆工技术。当时,这些青年战士初次踏上铆台的时候,他们别说铆梁了,就连扔过来的铆钉都接不住。结果,铆钉不是掉在地上报废了,就是落到别人身上,把人烫伤了。

战士们为了掌握传接铆钉的技术,他们利用工余时间,手拿接钉斗,站在相距10多米的位置上,用石块代替铆钉,扔过来,扔过去地练。

接铆钉难,铆梁更难。战士们把20多斤重的铆枪提在手里,时间一长,他们就感到腰酸臂痛。还有那烧得通红的铆钉,火星四溅。

战士们不怕困难,但他们确实感到铆枪的技术要领不好掌握。一颗铆钉必须在几秒钟内铆进钢梁,而且必须整齐端正。

头一天,大家累得满头大汗,即只铆了50个铆钉,其中有一半质量不符合要求。

战士们并不气馁,他们拜工人为师,更加刻苦地实践。有一次,战士刘学东在钢梁槽里干得正起劲,不料一块火红的铆钉落到他的脚边,顿时,平台上腾起一串火苗,把刘学东的裤脚烧着了。

刘学东赶紧灭了火,他卷起裤脚一看,右脚上已鼓起了好几个大泡。

别的战士看见了,都纷纷要来接刘学东手中的铆枪,但他说了声“不要紧”,双手依然紧紧地握着欢叫的铆枪,继续琢磨着铆梁的要领。

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铆工班的铆梁速度由原来的每工班50颗增加到了300颗。

春末的时候,嘉陵江上一直下雨,大家都知道,一年一度的春汛就快要来到了。

战士们为了使位于江边的两座桥墩摆脱洪水的威胁,日夜奋战在江边上。

1969年4月1日,一号和二号桥墩基础已经抢先造了出来。这时春雨越来越大,江水也一天天上涨,二号墩在紧张地灌注混凝土,施工日进度由开始时的2米上升到3米、4米。

二班负责搬运水泥,他们个个挥汗如雨,汗水沾上水泥,腐蚀得皮肤火辣辣地疼,但大家都没有人肯歇一歇。

在工作平台上,一班长陶仁元右手有伤,用左手挥动着小红旗,紧张地指挥混凝土吊罐升降。

陶仁元右胳膊上长了一个脓疮,上班之前,硬是被连长派卫生员把他送到了营部卫生所。陶仁元从卫生所上了药回到营房,他趁卫生员没留神,又悄悄地拿着工具,奔到了工地。

连长发现陶仁元后,一把拦住他说:“回去,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

陶仁元哪里肯答应,他央求连长说:“连长,你不是给我们讲,要发扬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英雄们的那股劲吗?这里也是战场。我只生了一个疮,怎么能下火线?”

连长只好随手把小红旗交给陶仁元,让他在那里指挥混凝土吊罐。

天渐渐黑了,电灯在风雨中放亮了。但江边的工地上仍然人来人往。这时,二排接替一排的班来了。

但一排坚持不下班,二排不同意,他们双方争执不下,只好一同干了起来。这一天,他们共同创造了灌注7米的最高纪录。

二号墩抢在洪水到来之前,仅用7天时间就灌注完毕了。灌注桥墩的战斗一结束,拼架钢梁的工作紧接着就开始了。

盛夏的重庆,一会是骄阳似火,把钢梁晒得滚烫,一会却又暴雨倾盆,把钢梁淋得溜滑。

大家就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把那成千吨的钢件拉到空中拼铆起来。

一天夜里,九班的战士们和工人们正在梁上作业。突然雷鸣电闪,狂风卷着团团乌云贴着钢梁的杆顶端而过。转眼之间,像万箭似的急雨斜射。

一时间,庞大的钢梁在风雨中颤动起来。那固定在大桥顶端重达20吨的起重吊机像一匹受惊的烈马在空中鸣叫着。

遇到这样的天气,按常规是不能在梁上作业的,然而钢梁正在合龙之中,情况再紧急也不能丢下悬在空中的钢梁,何况这又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

连队党支部成员和工人们一起研究了风雨中架梁的安全措施,便指挥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合龙钢梁。

命令一下,战士们一个个像钢浇铁铸一般地屹立在大桥上,当吊装钢梁上弦接近连接点的时候,由于晃动太大,迟迟不能合拢。

为了稳住弦杆,让它迅速架到托梁上,苏家秋冒着生命危险,他敏捷地爬到了悬空吊着的弦杆之上,和工人们紧密配合,终于使钢梁成功合拢了。

在修建大桥的日日夜夜里,九连和工人们以国家利益为重,大桥的每个部位都渗透了他们忘我劳动的汗水。

有一天,铆工班在钢梁组场上铆梁,经过一个上午的紧张工作,一片钢梁已经铆完了。这时,班长高少霜像往常一样,他拿起榔头把梁上的100颗铆钉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高少霜突然发现其中有4颗铆钉有点震手的感觉,他凭着经验,判定这是铆接不紧的现象。

高少霜立即决定推迟下班时间,把这4颗铆钉割下来,重新铆接。

于是,战士们重新烧起炉子,端起铆枪,严格按照技术规定,把4颗铆钉端端正正地铆了上去。

高少霜为了慎重起见,他又一次拿起榔头将这4颗敲打了一阵,想不到,他感觉还是有些震手。高少霜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思考这其中的原因。

高少霜深深地懂得,这几颗铆钉虽然小,但却承载着钢梁的一部分重量,直接影响大桥的质量,他决定不能轻易放过。

这时,有人提出,是不是螺栓没有拧紧呢?

高少霜于是又和大家一起,把那些螺栓重新拧了一遍。可是震手的现象仍然没有消除。高少霜下定决心,不找到原因决不罢休。

高少霜通过认真检查,他从螺栓的孔里发现,在两块钢件中间有大约两毫米的细缝。于是高少霜对大家说:“是不是中间夹有东西?”

大家也觉得根子可能就在这里,可是,要取出梁里的东西,必须把一上午铆上去的几十颗铆钉统统割掉,这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战士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想到铁路是百年大计,再麻烦也要确保大桥的质量。

经过第三次返工,终于找到了粘在钢梁油漆上的一块直径4厘米、厚两毫米的垫圈。

当大家把这块钢梁重新铆接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采取水上运输筑路物资

1970年春天,五八五二部队指战员日夜兼程,来到崇山峻岭的陕南,参加襄渝铁路建设。

由于这里没有公路,给养、燃料、修路用的机械、材料,全靠肩挑人扛,直接影响着铁路施工的速度。

部队党委决定:在抢修施工便道的同时,立即成立水上运输队,利用航道,发展水上运输。

党委把这项重要任务交给了后勤处长朱兴明负责。

朱兴明了解到,汉江流经秦岭、大巴山麓,两岸重峦迭嶂,江面狭窄,水流湍急。而且江里险滩相连,暗礁林立。同时水情多变,时清时浑,时涨时落行船十分危险。

当地人对朱兴明说:解放前,这里的人很少以行船谋生。解放后,汉江水运事业虽然有所发展,但也只能用木船和几只小汽轮搞短途运输。

而当时参加水上运输队的人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干这项工作。上级配备的又多是水泥驳船。

当时有个搞过水上运输的人见了这些船,他摇着头说:“解放军同志,就凭这些水泥驳船,要在汉江上游搞长途运输,难哪。”

但是,战士们却说:“航道是人开辟出来的,我们就不信汉江是驯不服的野马!”

朱兴明当时想,说这话的人虽然有保守思想,但他毕竟是喝过汉江水的人,必须引起警惕。

朱兴明为了掌握汉江的特点,他和战士们一起向老船工请教,亲自打桨在水上摸索。

经过几天的实践,初步摸到了一些规律,党支部决定试航。可是第一次航行就触了礁,一条崭新的水泥驳船沉到了江底。

已经夜深人静了,朱兴明还在江边的草棚里苦苦思索,这时,他想到毛泽东的《实践论》中的一段话:

人们要想得到工作的胜利即得到预想的结果,一定要使自己的思想合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如果不合,就会在实践中失败。

朱兴明一下子想通了:试航失败,不正是因为我们没有真正认识汉江吗?要想完全驾驭它,还必须再入虎穴,摸透汉江的脾气,练就一身适于汉江航行的硬功。

朱兴明把战士们叫起来,战士们围坐在江边的沙滩上,朱兴明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在内蒙大草原上学骑马的时候,不也摔过跤吗?后来,我们学会了骑马,获得了草原上的自由。现在在汉江上,我们又碰了钉子,但只要我们认真实践,从失败中吸取教训,也一定能够获得水上的自由。”

从此以后,战士们不论风风雨雨,他们日日夜夜地练习,早晨披着浓雾出发,晚上披着星光回来。他们轮流站在船头观察险滩,争先恐后潜入江底查看暗礁。有的时候,为了查清一个地方的暗礁,他们往往要用掉好几个小时。

每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抬头看看那系着绳子在悬崖峭壁上打眼放炮的战友们,就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什么困难也不在话下了。

他们紧密团结,连续战斗,很快就查明了航程内的20多处险滩和100多处暗礁,摸清了航道情况。另外,他们虚心向老船工学到了许多宝贵的实践经验,每个人脑子里都印下了汉江航线的“活地图”,终于获得了白天航行的自由,用水泥驳船安全运送了大批军需给养和施工器材。

1971年,铁路建设速度加快了,施工需要的材料也成倍增加。这个时候,虽然早已经修通了公路便道,但由于车辆有限,公路又常被暴雨冲坏,材料仍然供不应求。

朱兴明这几天来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能不能开辟夜航增加运输量呢?”

朱兴明把这个想法向党委作了汇报,得到了党委的支持。

可是,有人却说:“汉江自古不夜航。”

朱兴明不信那个邪,他想:“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铁道兵战士走南闯北,常常到了一个新地方,不是连小路都没有吗?但当我们迎来汽笛高奏,打起背包奔向新的战斗岗位的时候,不仅留下了钢铁大道,而且还留下了条条公路和密如蜘蛛网的小路。现在夜航这条路,也正需要水运队自己亲自闯出来。”

朱兴明来到战士们中间,他正准备和大家商量夜航的事情,已经有好几个战士首先向朱兴明提出了这个问题。朱兴明当时很受感动,他想:有这样自觉的战士,还有什么艰险不能战胜呢?

于是,水运队就能不能夜航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战士利长林说:“那些天天在隧道里冒着塌方危险,日夜战斗的战友们,为什么不怕流血牺牲;登高英雄杨连第在没有脚手架的情况下,攀上40多米高的桥墩,为什么没有考虑个人安危?因为他们心中只有革命。今天,为了修建好襄渝铁路,我们难道就不应该去闯一闯吗?”

几十双眼睛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朱兴明身上,大家就等他最后决定了。

朱兴明一向办事果断,但在这一刻他却有些犹豫了。因为这时朱兴明更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多年的实践使朱兴明认识到,在战场上,指挥员每一点小小的过失,往往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现在虽然不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但它同样是一场战斗。指挥员的任何一点轻心,也同样会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朱兴明决心带领大家去摸清夜航的航道。

就这样,朱兴明带领战士们在汉江上送走了一个个夜晚,迎来了一个个黎明,仔细地观察着江面的变化。

大家发现,在阴天的夜晚,山水浑为一体,除能听到水声外,其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在晴朗之夜,江面水波可见,两岸峭壁清晰,航线比较清楚。要是在月夜,光线就更好了。

党支部召开了军事民主会,对丰富的第一手资料作了详细分析,认为夜晚能见度虽然比白天差得多,但只要大胆谨慎,适当减速,夜航是完全可能的。

大家说干就干,他们领来了大探照灯,等于给汽轮前后都安上了眼睛。他们又找来了竹竿,站在船头准备探礁。

大家精神抖擞,团结战斗,第一只满载施工器材的汽船终于顺利通过了道道险滩,绕过处处暗礁,胜利到达了目的地。

自此以后,夜晚的江面上,船只川流不息,运输量提高了将近一倍。不仅保证了部队施工用料,而且还能腾出力量支援地方和兄弟单位。

有一段时间,天像被谁捅了个窟窿一样,大雨倾盆下个不停,山洪冲垮了公路,汽车运输中断了。汉江仿佛发了疯一样,巨浪一个追着一个,水上运输也被迫停止了。

一次次紧急电话穿过急风暴雨传到了江边码头:再过4个小时,郭家河发电站就会因为缺油而停电,上级要求水上运输队必须马上把油送到。

正在值班室的助理员李景芳,被这电话声深深地震动了。李景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水运队蹲点的朱兴明。

朱兴明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意识到情况严重,他焦急地望着夜空,倾听着咆哮的洪水,朱兴明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家河发电站是由13部大型柴油机组组成的大发电站,每天要喝下好几十桶柴油,发电站供应着全部队施工和生活用电。

一旦郭家河发电站停止了转运,整个工地立即就会变成一片漆黑,全部工程都不得不停顿下来。

朱兴明和李景芳几乎是同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24时了。

朱兴明果断地下了决心:“时间刻不容缓,立即连夜抢运!”

一阵紧急集合的哨响过后,码头上的民兵迅速冒雨装好了船。朱兴明和李景芳来到船上的时候,他们发现加上他们俩一共才只有7个人。

而且,其中老何脖子上长了个疖子,行动很不方便,前几天就动员他去住院,老何死活不肯走。

班长利长林又正在发着烧,正准备送他去医院。李景芳看到利长林摇摇晃晃地起锚拉缆,他心疼地过来拉住利长林,对他说:“快收拾一下,上岸住院。”

战友们也纷纷围过来劝利长林上岸,利长林激动地说;“夜间送油,水大浪急,船上人手又少,我是共产党员,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战斗岗位?”

大家也意识到,在这个紧急时刻,船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利长林不肯去,大家也不能再耽误一分钟时间了,只好让他参加运输。

大家简单开了碰头会,把途中可能同到了一切意外都作了安排,就信心百倍地起锚开航了。

水运队对夜航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今天的夜航不比以往,风大浪猛,船只一会被抛到浪尖,一会又摔到了浪谷,马达吃力地吼叫着,船在浪涛中颠簸着前进。

有人大喊:“注意,要进十号滩了!”

这里,两岸是刀切一般的峭壁,滩的上端是浅滩,下端是深潭。水从高处跌下来,形成了无数的漩涡。北岸,又有一块巨石伸向江中,航道在这里狭窄弯曲。水声在峡谷中回响,浪花在江面上飞舞。十号滩是水运队员们自己给它编的号,它在水运队中有“小三峡”的之称。

今天,十号滩变得更猖狂了,它显出凶猛险恶的气势,飞起的浪花足有一丈多高。

船上,人们的心都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一双双睁大的眼睛紧盯着江面,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朱兴明站在船台上,他听着风吼雷鸣,看着一道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并不时地发出简短有力的命令。

机舱里,利长林两颊烧得通红,但他强打起精神,站在发动机旁边,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各种仪表。

船台上,严水平急速地转动着方向盘。

“向左!”“向右!”就在急转弯处,船身突然失去了平衡。“哗啦!”一声,江水漫上了甲板。

严水平猛打方向盘,船刚正过来,只听“啪”的一声,钢缆断了,油船被激流推着急速后退,顷刻间就有被冲走的危险。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战士抓起另一根钢缆,从汽船上一个箭步跳到油船上,迅速绑好了钢缆。

利长林用他那烧得发烫的手猛推油门,发动机以每分钟1600转的高速超负荷运转。

险情终于排除了!汽船拖着驳船,又迎着激流破浪向前。经过艰难的行程,汽船终于按预定时间安全靠了岸,一桶桶柴油及时送到了发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