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国留学

1847 年 1 月 4 日，容闳和黄胜、黄宽三人在勃朗先生的带领下，由香港乘船出发了。一路上东北风大作，海浪拍打在船帮上，航船在海上剧烈地颠簸着。他们三个同学都是第一次远渡重洋，尽管是惊涛骇浪，却没有一点害怕。他们站在甲板上，手扶栏杆、眺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等待他们的生活将会什么样呢？

当他们乘坐的航船绕过了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后驶进了大西洋，不久就到了南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船到了这里需要补充些淡水和食物，于是停泊在岸边，船上的工作人员在组织装载货物。利用这个时间，容闳几个人登上岛去凭吊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军事家，法兰西第一帝国和百日王朝的皇帝拿破仑的墓地。过去他们在历史书上看到拿破仑在欧洲反动势力联合反法的时候，率领他的军队横扫欧洲大陆，所向无敌。但后来他逐渐地把正义战争变成了与英俄争夺别国的侵略战争，使国内矛盾冲突，加速了他建立的帝国的崩溃。1815 年他在滑铁卢战役中失败后，被放逐在这个岛上，直到 1821 年死于此地。容闳在拿破仑的墓前追忆了这段历史，对这段历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们在拿破仑墓地的柳树上摘下了几根枝条后返回船上。他们准备把这些柳条带在美国插种，作为以后的纪念。

航船从这个岛继续向西北方向行驶，终于于 4 月 12 日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美国纽约。到了纽约，他们一下子忘掉了三个多月来途中颠簸的疲劳，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们看着这个与自己长期生活的东方城市不同的另一世界，不大一会儿，就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他们在纽约待了几天，体会了一下异国它乡的风情。

不久，勃朗先生把他们安排到马萨诸塞州的芒松学校读书。他们到美国上学前两年的费用已由勃朗先生事先筹备好，是由香港一位报社编辑和英国人肖德锐承担的，他们来美国的船票是由美国商人同孚行捐赠的。芒松学校的校长叫哈蒙德，他对这三个来自大洋彼岸的中国留学生特别照顾，把他们三个同编在英语部。第一年的学习课程包括算术、英语文法、生理、心理、哲学等课程。

他们的住宿和生活是由勃朗先生安排在他母亲家的。勃朗的母亲家离学校只有约半英里的路程，每日往返很方便。勃朗的母亲是个慈祥而温柔的老太太，在生活上对他们三个人非常关心，照顾。容闳从小生活在苦难家庭，养成了勤快、爱劳动的好习惯。住在这里他常常帮助勃朗的母亲上山砍柴、烧水、做家务活。这位老人特别喜欢容闳。容闳也格外尊敬和佩服这位老妇人。在勃朗母亲家里，容闳受到这位虔（qi2n）诚的基督教徒的影响，也加入了基督教。

这个学校的校长亲自为他们讲英国文学课。校长哈蒙德十分崇拜莎士比亚，喜欢莎士比亚的诗。在课堂上，校长经常给他们介绍莎士比亚的名作《威

尼斯商人》、《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等。还给他们讲狄更斯、司各特等文学家及他们的作品。容闳每次都听得几乎入了迷。校长那生动的语言，幽默的表情深深吸引着容闳和他的伙伴。这是容闳最喜欢上的一门课。

经过两年的刻苦学习，容闳终于获得了优异的成绩，并获得毕业证书。按照两年前英国友人资助他们来美留学两年的计划已经期满。他们是继续学习还是回国呢？容闳还想继续留下来学习深造，可学费到哪里去找呢？

容闳首先想到向芒松学校校长提出这件事。校长把这件事向学校的董事会提出。校董事会很快进行了研究并把结果通知了容闳。董事会对他愿意留在美国继续学习表示欢迎，但要求他必须答应毕业后回中国当传教士。如果容闳同意就要先与校方签定一份誓约书，才可向他提供继续学习的奖学金。当校长把这个结果告诉容闳时，容闳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他无法理解，一个劲儿地问着。这时容闳虽已经信仰基督教，但他知道英帝国主义侵略了自己的祖国，自己学成归国后还要为自己的祖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怎么一定要做传教士呢？他思考一阵后向校长说： “这样做太限制我的自由了！我虽然很穷，但自由对于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我不能签约，我决不签约！”他拒绝了与校董事会的签约。他后来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这样写道：“我要有充分的行动自由，运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为中国的最大利益贡献我的力量。”当时的容闳做好了就是不上大学也不能签约的准备。

正在容闳为学费着急的时候，勃朗先生从美国南部探亲回来。他马上把容闳叫来，高兴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容闳急切地问。勃朗笑着说：“你继续留学的学费解决了！”“这是真的吗？” 容闳用怀疑和惊讶的目光望着勃朗先生。勃朗先生肯定地回答：“当然是真的！”原来勃朗先生利用探亲的机会，帮助容闳获得了佐治亚州的妇女会的资助，解决了他的助学金。容闳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这位在异国土地上真诚地帮助自己的勃朗先生。他怀着深深的感激对先生说：“我决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希望！”

有了这笔经费的支持，容闳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美国最著名的一流大学耶鲁大学学习。他进入这所大学后，学习很勤奋、刻苦。在大学一年级时，他每天都学习到深夜才肯休息。白天，他从来没有去游戏、运动或与同学们聊天。二年级时他的其他各科成绩都很好，尤其外语成绩格外突出。他唯一感到微积分学习起来比较困难，于是集中精力克服困难，努力闯过了这一难关。前两年的学习中他连续获得一等奖，受奖名单在校刊和当地的日报上刊登后，他也变得小有名气了。在耶鲁大学的校园里，这个聪明的中国留学生引起大家的关注。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自满，反而认为有点名气就趾高气昂，是自欺欺人。

在大学期间为了获得足够的学费、生活费等，从二年级期末开始，他除了紧张的学习外，利用业余时间从事一些勤工俭学活动。如：他负责一个学生伙食团的工作，为这个伙食团买菜、开饭、收拾餐具等；他在学校的一个图书馆担任管理员。这两分工作的收入解决了他大学后两年的伙食费和部分生活、学习费用，加上他获得的佐治亚州妇女会的日常助学金，他感到生活上宽裕了不少。

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紧张地结束了，容闳获得了文学士学位。他成了

中国第一个在美国最有名的大学里毕业的留学生。很多美国友人从报纸上看到耶鲁大学有一名中国毕业生，而且成绩很突出，都想来看看。学校召开毕业典礼时，容闳头顶博士帽、身着黑色的学士袍，兴奋地排列在毕业生队伍中。前来观看的美国友人很多，其中不少人都是特地为这位中国留学生而来的。

容闳从到美国留学那天起，一直到今天大学毕业，已快八年了。他从梳长辫、穿长袍到剪掉长辫、穿上洋装，已经完全熟悉了美国的生活，成了一个美国化的中国人。1852 年他取得了美国的国籍，与美国的朋友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多么想继续留在美国再学一些专业技术，学习一些实际本领啊！

但是，19 世纪 50 年代的中国正是帝国主义列强侵略、蹂躏、践踏的悲惨时代。软弱无能的清朝政府已经反动、腐败到了极点，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容闳眷恋着自己的祖国，更希望能回到祖国，为振兴自己的祖国做些事。他知道，按照他已经取得的美国国藉和他在美国一流大学毕业的资历，是可以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获得优厚的待遇的。一面是祖国的前途，一面是自己的生活，容闳经过认真思考后决定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祖国去。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给予他无私帮助的勃朗先生。勃朗先生很支持他的想法，劝他早些动身去实现自己的夙愿。

容闳马上就要回祖国了，回去后做些什么呢？他想到自己去年就开始酝酿着一个教育计划，这个计划是根据自己近 8 年在美国留学的经验而设计的。容闳在美国学习和生活收获很大，增加了阅历、开阔了眼界、学习了知识、提高了修养。所以他设想让中国政府能派出更多的青少年来美国学习，接受西方的教育，毕业后返回自己的祖国，为中国的复兴而做出贡献。这个教育计划竟成了他回国后苦苦奋斗的一个主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