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品质

生活的品质是一种崇高的境界和心态,是心灵的免疫剂。有了这种品质,你就不会在世俗中随波逐流,追名逐利,就不会对身外之物得而大喜、失而大悲,就不会对世事及他人牢骚满腹,就不会盲目攀比,就会达到心理的平衡。本章所选的有关生活品质的哲理美文,深刻揭示了生活的真正意义,闪烁着思想的光辉,是指引我们幸福生活的耀眼航灯。这些作品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供欣赏、学习和研究哲理美文的范本,更使我们站到了巨人的肩上,不断展望未来,争取获得更加美好的幸福人生。

悠闲生活的时尚

林语堂

中国人之爱悠闲,有着很多交织着的原因。中国人的性情,是经过了文学的熏陶和哲学的认可的。这种爱悠闲的性情是由于酷爱人生而产生,并受了历代浪漫文学潜流的激荡,最后又由一种人生哲学——大体上可称它为道家哲学——承认它为合理近情的态度。中国人能囫囵地接受这种道家的人生观,可见他们的血液中原有着道家哲学的种子。

有一点我们须先行加以澄清,这种消闲的浪漫崇尚(我们已说过它是空闲的产物),绝不是我们一般想象中的那些有产阶级者的享受。那种观念是绝对错误的。我们要明了,这种悠闲生活是穷愁潦倒的文士所崇尚的,他们中有的是生性喜爱悠闲的生活,有的是不得不如此,当我读中国的文学杰作时,或当我想到那些穷教师们拿了称颂悠闲生活的诗文去教穷弟子时,我不禁要想他们一定在这些著作中获得很大的满足和精神上的安慰,所谓“盛名多累,隐逸多适”,这些话在那些应试落第的人听来是很听得进的;还有什么“晚食可以当肉”这一类的俗语,在养不起家的人即可以解嘲。有些中国青年作家们诋责苏东坡和陶渊明等为罪恶的有闲阶级的知识分子,这可说是文学批评史上的最大错误了。苏东坡的诗中不过写了一些“江上清风”及“山间明月”。陶渊明的诗中不过是说了一些“夕露沾我衣”及“鸡鸣桑树巅”。难道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和桑树巅的鸡鸣只有资产阶级才能占有吗?这些古代的名人并不是空口白话地谈论着农村的情形,他们是躬亲过着穷苦的农夫生活,在农村生活中得到了和平与和谐的。

这样说来,这种消闲的浪漫崇尚,我以为根本是平民化的。我们只要想象英国大小说家劳伦斯·斯特恩在他有感触的旅程上的情景,或是想象英国大诗人华兹华斯和科勒律治他们徒步游欧洲,心胸中蕴着伟大的美的观念,而袋里不名一文。我想到这些,对于这些个浪漫主义就比较了解了。一个人不一定要有钱才可以旅行,就是在今日,旅行也不一定是富家的奢侈生活。总之,享受悠闲生活当然比享受奢侈生活便宜得多。要享受悠闲的生活只要有一种艺术家的性情,在一种全然悠闲的情绪中,去消遣一个闲暇无事的下午。正如梭罗在《沃尔登》里所说的,要享受悠闲的生活,所费是不多的。

笼统来说,中国的浪漫主义者都具有锐敏的感觉和爱好漂泊的天性,虽然在物质生活上露着穷苦的样子,但情感却很丰富。他们深切爱好人生,所以宁愿辞官弃禄,不愿心为形役。在中国,消闲生活并不是富有者、有权势者和成功者独有的权利,(美国的成功者更加匆忙了!)而是那种高尚自负的心情的产物,这种高尚自负的心情极像那种西方的流浪者的尊严的观念,这种流浪者骄傲自负到不肯去请教人家,自立到不愿意去工作,聪明到不把周遭的世事看得太认真。这种样子的心情是由一种超脱俗世的意识而产生,并和这种意识自然地联系着的;也可说是由那种看透人生的野心、愚蠢和名利的诱惑而产生出来的。那个人把他的人格看得比事业的成就来得重大,把他的灵魂看得比名利更紧要的高尚自负的学者,大家都认为他是中国文学上最崇高的理想。他显然是一个极简朴地去过生活,而且卑视俗世功名的人。

这一类的大文学家——陶渊明、苏东坡、白居易、袁中郎、袁子才——都曾度过一个短时的官场生活,政绩都很优良,但都为了厌倦那种磕头迎送的勾当,而甘心弃官辞禄,回到老家去过退隐生活。当袁中郎做着苏州的知县时,曾对上司一连上了七封辞呈,表示他不愿做这种磕头的勾当,要求辞职,以便可以回家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另外的一位诗人白玉蟾,他把他的书斋题名“慵庵”,对悠闲的生活竭尽称赞的能事:

丹经慵读,道不在书;

藏教慵览,道之皮肤。

至道之要,贵乎清虚,

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有诗慵吟,句外肠枯;

有琴慵弹,弦外韵孤;

有酒慵饮,醉外江湖;

有棋慵弈,意外干戈。

慵观溪山,内有画图;

慵对风月,内有蓬壶;

慵陪世事,内有田庐;

慵问寒暑,内有神都。

松柏石烂,我常如如。

谓之慵庵,不亦可乎?

从上面的称赞看来,这种悠闲的生活,也必须要有一个恬静的心地和乐天旷达的观念,以及一个能尽情玩赏大自然的胸怀方能享受。诗人及学者常常自题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别号,如江湖客(杜甫);东坡居士(苏东坡);烟湖散人、襟霞阁老人等等。

没有金钱也能享受悠闲的生活。有钱的人不一定能真正领略悠闲生活的乐趣,那些轻视钱财的人才真懂得此中的乐趣。他须有丰富的心灵,有简朴生活的爱好,对于生财之道不大在心,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享受悠闲的生活。如果一个人真的要享受人生,人生是尽够他享受的。一般人不能领略这个尘世生活的乐趣,那是因为他们不深爱人生,把生活弄得平凡、刻板而无聊。有人说老子是嫉恶人生的,这话绝对不对,我认为老子所以要鄙弃俗世生活,正因为他太爱人生,不愿使生活变成“为生活而生活”。

有爱必有妒,一个热爱人生的人,对于他应享受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一定爱惜非常,然而同时却又须保持流浪汉特有的那种尊严和傲慢,甚至他的垂钓时间也和他的办公时间一样神圣不可侵犯,而成为一种教规,好像英国人把游戏当作教规一样地郑重其事。他对于别人在高尔夫球总会中同他谈论股票的市况,一定会像一个科学家在实验室中受到人家骚扰那样觉得厌恶。他一定时常计算着再有几天春天就要消逝了,为了不曾做几次邀游,而心中感到悲哀和懊丧,像一个市侩懊恼今天少卖出一些货物一样。

重视生活

三毛

我认为写作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有人问我:“你可知道你在台湾是很有名的人吗?”我说不知道,因为我一直是在国外,他又问:“你在乎名吗?”我回答说,好像不痛也不痒,没有感觉。他就又问我:“你的书畅销,你幸福吗?”我说,我没有幸福也没有不幸福,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事。又有别人问我:“写作在你的生活里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吗?”我说它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他又问:“如果以切蛋糕的比例来看,写作占多少呢?”我说就是蛋糕上面的樱桃嘛!

也许,各位会认为这写作是人生的一种成就,我很真诚的说一句人生有太多值得追求的事了,固然写出一本好书也可以留给后世很多好的影响。至于我自己的书呢,那还要经过多少年的考验。我的文字很浅,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就可以看,一直看到老先生,可是这并不代表文学上的价值,这绝对是两回事。

有一年,我正在恋爱,跟我的荷西走在马德里的一个大公园,清早六点半,那时我替《实业世界》写稿,那天已到交稿的最后一天了,我烦得不得了。我对荷西说明天不跟你见面了,因为我一定要交稿了。荷西说:“这样好了,明天清早我再带你来公园走,走到后来,你的文章就会出来了。”我继续跟他在公园里走,可是脑子一直在想文章的事,这时,看到公园的园丁,在冬天那么冷的清早,爬到好高的树上锯树。我看了锯树的人,就对荷西说:“他们好可怜,这么冷,还要待在树上。”荷西却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觉得那些被关在方盒子里办公,对着数目字的人,才是天下最可怜的。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要做那树上的人,不做那银行上班的人。”听了荷西的这番话,我回家就写了封信给杂志编辑说,对不起,下个月的专栏要开天窗了,我不写了。

所以我是一个很重视生活的人,远甚于写作,写作只是我的游戏之一。别人也许会问你是不是游戏人生呢?我要说我是游戏人生。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来玩的,孔子就说“游于艺”,这几个字包含了多少意义,用最白话的字来说是玩。我说的玩不是舞厅的玩,也不是玩电动玩具的玩,或者抽大麻的那种,不是。我的人生一定要玩得痛快才走,当然走不走不在我,但起码我的人生哲学是做任何事一定要觉得好玩地才去做,绝不会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而勉强自己。我说这话是非常紧张的,这句话说出来很不好,但这只是对我自己,不是对别人,而且我的人生观是任何事情都是玩,不过要玩得高明。譬如说,画画是一种,种菜是一种,种花是一种,做丈夫是一种,做妻子也是一种,做父母更是一种,人生就是一个游戏,但要把它当真的来玩,是很有趣的。

很多人看了我的书,都说:“三毛,你的东西看了真是好玩。”我最喜欢听朋友说“真是好玩”这句话,要是朋友说,你的东西有很深的意义,或是说——我也不知怎么说,因为很少朋友对我说这个,一般朋友都说,看你的东西很愉快,很好玩。我就会问我写的东西是不是都在玩?他们说是啊。

生活中重要的话

山达鲁斯

生活中,每个人都想并愿意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其实,想听的并不一定都好,不想听的也不一定都差。但是,还有几句话对我们同样重要,我们却常常忘记它们,其中一句就是:“我就来”。

当你疲惫了一天下班回家想要冲个热水澡却发现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你忙给修理公司挂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我就来”时,你无疑会感到极大的轻松。当你驾车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车子突然熄火,后面的汽车又排成长龙拼命地鸣笛催促时,你心急火燎地摸出最后一个分币打通了朋友的电话,得到一句“我就来”会让你如释重负。

“儿子,明天我到你家,你来接我好吗?”母亲说。

“亲爱的,我现在病了,你能来看我吗?”妻子说。

“爸爸,下礼拜学校开毕业典礼,你能来吗?”孩子说。

“我就来。”你应该说。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法西斯轰炸英国首都伦敦时,国王全家都没有离开那里,王后说了一句最重要的话:一国不能无君。

你有没有过和朋友为了争论某个观点而面红脖子粗,当事情结束后才发现自己的观念或许错误。但是,当时你绝不会说:或许你是对的。这句话犹如叫一个人在激战中放下武器,在争执中承认错误,是很伤面子的。但是,如果在需要之时,不说这句话也许会是对自己最严重的伤害。在家庭纠纷中,如果夫妻中有一方肯说了这句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法官、律师的职业也就不会存在了。

成功人士的父母最爱对他们讲的一句话是“你自己应该明白”。小孩子在成长中难免会碰到这样那样自己难以处理的问题,他们会求助于自己的父母。但聪明的父母会对孩子说:“你自己应该明白。”孩子往往会非常委屈,“这是什么意思?我需要你的指点,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一个固执的孩子也许会说:“就算是我自己明白,但我的心并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呀!”称职的父母会笑笑说:“学会去听吧,好孩子。”在人生旅途上,人们总会遇到各种各样事先难以预料的难题,也总会有人建议我们去如何如何地对付难题,但做出最后选择的应当是我们自己。因此,当我们想要得到一个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时,最好还是“你自己应该明白。”学心理学的人把这叫做“本能反应”,宗教之人称其为“自我行为的加强”。不管叫做什么吧,人总归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最正确的回答。这是生活给予人们最好的礼物,人们要学会使用这一礼物。

人们往往不能预测自己的一生中会遇到什么问题,当问题出现时,会发现这些简单然而意味深长的句子是有用的。

人的一生中难免遭遇挫折,当难题出现时,我们会发现这些看似简单的句子,是非常有用的:

“我就来。”

“或许你是对的。”

“你自己应该明白。”

论生活

托尔斯泰

请注意,握好你的钢笔。以下的内容是你必须要做好笔记的。

(一)习惯是伟大的。习惯使得以前无论何时都需要许多努力——精神的要素和动物的要素相斗争——的各种行为,不再需要那些努力和注意,而让它们能够使用到后来的工作上面去。习惯是凝固基石的石灰,它使得在基石上面能够加上新的石块。可是,这种习惯的善的性能,当斗争的解决对动物的要素有利的时候,也可以变成不道德的原因。即发生了人吃人、执行死刑、进行战争、私有土地、卖淫等等事情。

(二)不错,信心、迷信、妄想都给人生以巨大的力量。然而,在这种场合为了实行人生一切法则就得制定重要的、唯一的、而且大部分可能的形式和方法,比如教会法则的实行、去势、自焚、无信仰者的绝灭等等。而在没有迷信的信仰的场合,为要解决以上帝的共同法则为基础的人生最重要的一切问题,爱是必要的。这种活动并没有像前者有鲜明的现象。

(三)自我牺牲越来得大,谦虚也就越来得困难。相反的场合也正相反。

(四)临死的人所说的话意味特别深长。可是,我们不是时常都朝着死亡走着吗?老年人更加明显的是这样。让老年人理解自己所说的话意味特别深长吧。

(五)“他跪拜、哭泣、诵读祈祷书,向上帝请教自救之道,但在心之深处却感到这一切都是无聊的事情,没有谁会救自己的。”

(六)为了使所谓“野蛮人”变成文明人而传授自己教会信仰的牧师们是多么可怕,是多么可惊的不逊和疯狂呵!

(七)被我们称做世界的是由意识和被意识到的东西这两部分所合成的。没有意识,也就没有世界吧?但是,却不能说:没有世界,也就没有意识吧?可不是吗?

(八)在言语上我们常常说:不要跟人谈及他所难于理解的事物。但是,在实际上,我们却往往不能自制,完全无益地浪费唇舌,感情激动地对那些人谈着他们所不理解的事情。

(九)一切利己的生活,都是非理性的、动物的生活。未成年的孩子们和动物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但是,所有利己的生活对于有理性的成年人而言,都是一种不自然的状态——跟疯狂相同。然而,世上大部分的妇女在儿童时代都过着合法的利己生活;其次生活于动物的家庭爱的利己主义,以及生活于利己的夫妇爱,不久就依靠孩子们而生活。失去外部的利己生活,具备着思虑和辨别,但依旧还是缺少普遍的博爱精神而停留在动物的状态中。这种女性的生活状态是很可怕的,然而却是极普通的。

(十)你想要为别人服务,劳动者想要劳动,但要为工作而得到利益,必定要有工具。不但是这样,而且必定要有最好的工具。可是,你是怎么样的呢?具备着各种物质、性格、习惯、知识等等的你,果然能够从自身提出为万众服务的最好的工具吗?对于你,必要的事情,并不是服务于人,而是服务于上帝。而服务于上帝这件事情——是明白的、被规定了的,那就是你要扩大自己内心的爱。由于扩大自己内心的爱,你就不得不服务于人们。而你,对于自己,对于人们,对于上帝,都同样有必要服务。

(十一)不幸的并不是受到痛苦的人,而是将痛苦给予他人的人。

(十二)所有的人都处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因而不能把任何人加以否定。可是,有些人,他们在现在的境地过于隔绝和无知,我们只好完全像对待孩子般地去对待他们。即我们虽然爱、尊敬、庇护他们,但不能够跟他们站在同一水准,也不能够向他们要求对于他们所缺少的东西的理解。但有一件事情使得这样地对待这些人更加困难,那就是孩子们具有知识欲和真实性,而这些成了人的“孩子们”却缺乏这些东西;反之,他们保留着冷淡以及对于自己所不理解的东西的否定,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信太过。

我为什么生活

罗素

三种单纯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寻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这些激情犹如狂风,把我伸展到绝望边缘的深深苦海上东抛西掷,使我的生活没有定向。我追求爱情,首先因为它叫我销魂,爱情令人销魂的魅力使我常常乐意为了几小时这样的快乐而牺牲生活中的其他一切。我追求爱情,又因为它减轻孤独感——那种一个颤抖的灵魂望着世界边缘之外冰冷而无生命的无底深渊时所感到的可怕的孤独。

我追求爱情,还因为爱的结合使我在一种神秘的缩影中提前看到了圣者和诗人曾经想象过的天堂,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尽管人的生活似乎还不配享有它,但它毕竟是我终于找到的东西。

我以同样的热情追求知识。我想理解人类的心灵,我想了解星辰为何灿烂,我还试图弄懂毕达歌拉斯学说的力量,我在这方面略有成就,但不多。

爱情和知识只要存在总是向上通往天堂,但是怜悯又受饥荒煎熬,无辜者被压迫者折磨,孤弱无助的老人在自己的儿子眼中变成可恶的累赘,以及世上触目皆是孤独、贫困和痛苦——这些都是对人类生活的嘲弄。我渴望能减少罪恶,可我做不到,于是我也感到痛苦。

这就是我的一生。我觉得这一生是值得活的。如果真的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将欣然重活一次。

一位西方哲学家无意间在古罗马城的废墟里发现一尊“双面神”神像。这位哲学家虽然学贯古今,却对这尊神很陌生,于是问神像:“请问尊神,你为什么一个头,两副面孔呢?”

双面神回答:“因为这样才能一面察看过去,以吸取教训;一面展望未来,以给人憧憬。”

“可是,你为何不注视最有意义的现在?”哲人问。“现在?”双面神茫然。

哲人说:“过去是现在的逝去,未来是现在的延续,你既无视于现在,即使对过去了若指掌,对于未来洞察先机,又有什么意义呢?”双面神听了,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原来他就是没把握住“现在”,罗马城才被敌人攻陷,因此他遭人丢弃在废墟中。

在希望中生活

狄更斯

请抬高你的头,挺直你的腰,心中充满希望,热切地接受大自然给予你的一切。用你机智的头脑警觉周围的一切变化,勇敢地面对明天的日子带给你的希望、梦想和目标。让一切有碍你进步的琐细烦恼、失望、不自信都见鬼去吧!

在障碍面前,有人会被吓得心惊胆战,有人则会把它当做一块踏脚石。至于你会用它来攀登上进或颠簸下坠,要看你接近它时的心情而定。

假若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做到最好,以自己累积的经验来面对生活时,却仍然大大地跌了一跤,这真是一件令人十分遗憾的事。如果摔跤过后,我们已经失去了重头开始的资本,那么这样的损失将会使我们更加难以接受。

可是,我们面对生活的信心尚存,我们追求的人生目标尚存,既然我们能活着,就一定有活着的道理,那么,这一切的惨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怎样活着

德谟克里特

卑劣地、愚蠢地、放纵地、邪恶地活着,与其说是活得不好,不如说是慢性死亡。

追求对灵魂好的东西,是追求神圣的东西;追求对肉体好的东西,是追求凡俗的东西。

应该做好人,或者向好人学习。

使人幸福的并不是体力和金钱,而是正直和公允。

在患难时忠于义务,是伟大的。

害人的人比受害的人更不幸。

做了可耻的事而能追悔,就挽救了生命。

不学习是得不到任何技艺、任何学问的。

蠢人活着却尝不到人生的愉快。

蠢人是一辈子都不能使任何人满意的。

医学治好身体的毛病,哲学解除灵魂的烦恼。

智慧生出三种果实:善于思想,善于说话,善于行动。

人们在祈祷中恳求神赐给他们健康,却不知道自己正是健康的主宰。他们的无节制戕害着健康,他们放纵着情欲,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健康。

通过对享乐的节制和对生活的协调,才能得到灵魂的安宁。缺乏和过度惯于变换位置,将引起灵魂的大骚动。摇摆于这两个极端之间的灵魂是不安宁的。因此应当把心思放在能够办到的事情上,满足于自己可以支配的东西。不要光是看着那些被嫉妒、被羡慕的人,思想上跟着那些人跑。倒是应该将眼光放到生活贫困的人身上,想想他们的痛苦,这样,就会感到自己的现状很不错。很值得羡慕了,就不会老是贪心不足,给自己的灵魂造成苦恼。因为一个人如果羡慕财主,羡慕那些被认为幸福的人,时刻想着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不断搞出些新花样。由于贪得无厌,终于做出无可挽救的犯法行为。因此,不应该贪图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应该满足于自己所有的东西,将自己的生活与那些更不幸的人比一比。想想他们的痛苦,你就会庆幸自己的命运比他们的好了。采取这种看法就会生活得更安宁,就会驱除掉生活中的几个恶煞:嫉妒、眼红、不满。

被拨弄的生活

泰戈尔

下午我坐在码头最后一级石阶上,碧澄的河水漫过我的赤足,潺潺逝去。

多年生活的残羹剩饭狼藉的餐厅远远落在后面。

记得消费安排常常欠妥。手头有钱的时光,市场上生意萧条,货船泊在河边,散集的钟声可恶地敲响。

早到的春晓唤醒了杜鹃;那天调理好琴弦,我弹起一支歌曲。

我的听众已梳妆停当,桔黄的纱丽边缘掖在胸前。

那是炎热的下午,乐曲分外倦乏、凄婉。

灰白的光照出现了黑色锈斑。停奏的歌曲像熄灯的小舟,沉没在一个人的心底,勾起一声叹息,灯再没点亮。

为此我并不悔恨。

饥饿的离愁的黑洞里,日夜流出激越的乐曲之泉。阳光下它舞蹈的广袖里,嬉戏着七色光带。

淙淙流淌的碧清的泉水,融和子夜诵读的音律。

从我灼热的正午的虚空,传来古典的低语。

今日我说被拨弄的生活富有成果——盛放死亡的供品的器皿里,凝积的痛楚已经挥发,它的奖赏置于光阴的祭坛上。

人在生活旅途上跋涉,是为寻找自己。歌手在我心里闪现,奉献心灵的尚未露面。

我望见绿荫中,我隐藏的形象,似山脚下微波不漾的一泓碧水。

暮春池畔的鲜花凋败,孩童漂放纸船,少女用陶罐汩汩地汲水。

新雨滋润的绿原庄重、广袤、荣耀,胸前簇拥活泼的游伴。

年初的飓风猛扇巨翅,如镜的水面不安地翻腾,烦躁地撞击环围的宁谧——兴许它蓦然省悟:从山巅疯狂飞落的瀑布已在山底哑默的水中屈服——囚徒忘掉了以往的豪放——跃过巉岩,冲出自身的界限,在歧路被未知轰击得懵头懵脑,不再倾吐压抑的心声,不再急旋甩抛隐私。

我衰弱、憔悴,对从死亡的捆绑中夺回生命的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无所知,头顶着糊涂的坏名声踽踽独行。

在险象环生的彼岸,知识的赐予者在黑暗中等待;太阳升起的路上,耸入云际的人的牢狱,高昂着黑石砌成的暴虐的尖顶;一个个世纪用受伤的剧痛的拳头,在牢门上留下血红的叛逆的印记;历史的主宰拥有的珍奇,被盗藏在魔鬼的钢铁城堡里。

长顺荡着神王的呼吁:“起来,战胜死亡者!”

擂响了鼓皮,但安分的无所作为的生活中,未苏醒搏杀的犷悍;协助天神的战斗中,我未能突破鹿砦占领阵地。

在梦中听见战鼓咚咚,奋进的战士的脚下火把的震颤,从外面传来,融入我的心律。

世世代代的毁灭的战场上,在焚尸场巡回进行创造的人的光环,在我的心幕上黯淡了下来;我谨向征服人心、以牺牲的代价和痛苦的光华建造人间天堂的英雄躬身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