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幅题词

1962 年秋天的一个早上，茅盾先生来到广东佛山民间艺术研究社，他饶有兴趣地参观了社内陈列的秋色、灯色、剪纸等各种工艺品。负责接待的同志看他兴致很高，便请他留下了墨宝。茅盾先生欣然执笔题词：剪纸斗彩， 秋色迷人；

但是，在落款后面，却留下半边空白。大家看了这“半幅题词”，心里觉得怪怪的。只见茅盾先生笑着说：“这自有妙用”。

茅盾同志离开没多久，艺术研究社又接到了郭沫若先生来参观的通知。郭老虽然是第二次来这里参观，但还是十分细致地观看了各种工艺展品。当他在书画室内看到茅盾先生的这半幅题词时，笑着说：“这岂不是考难题了”。他思索了一阵，便在空白处挥笔补是：

作字题诗，春风满座。

这时，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半幅题词的妙用就在这里。“人到四十就该死”

钱玄同教授曾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闯将，那时他才 30 岁，年轻气盛，很是傲慢偏激。他在打倒孔家店、提倡白话文的战斗中，竟把中年人也置于打倒之列，他愤言道：“人到四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鲁迅先生曾批评过他：一般人“十分话只须说到八分，而玄向则必说到十二分。”

可是曾几何时，当新文化运动冷下来时，他却静居在书斋里享受教授学者的清福，与新文学几乎绝了缘。到了 1927 年 9 月 12 日，正当他四十周岁时，在京的友人胡适、刘半农等人抓住他“人到四十就该死”这句话，要为

他在《语丝》杂志上编一期《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并且撰写了讣告、挽联、挽诗和悼念文章。专号后来虽未编成，可胡适先生并不罢休，遂作了一首《亡友钱玄同先生成仁周年纪念歌》，诗云：

“该死的钱玄同，怎会至今未死！一生专杀古人，去年轮着自己。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耻，这样那样迟疑，过了九月十二，可惜我不在场， 不曾来监斩你。今年忽然来信，要作“成仁纪念”，这个倒也不难，请先读

《封神传》。回家先挖一坑，好好睡在里面，用草盖在身上，脚前点灯一盏， 草上再撒把米，瞒得阎王鬼判，瞒得四方学者，哀悼成仁大典。今年九月十二，到处念经拜忏，度你早早升天，免在地狱捣乱。”

鲁迅先生后来在《教授杂咏》里也写道：“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 不过，玩笑归玩笑，谁都知道，钱玄同的“人到四十就该死”，在当时

饱含了多么深重的民族忧思和恨铁不成钢的深深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