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
在厦门大学刻苦钻研
1956年,毛泽东向全国知识界科技界提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向科学进军!”
接着,周恩来亲自主持制定了国家科学发展的远景规划。
厦门大学深受鼓舞,根据国家科学发展的远景规划,组织数学系制定自己的科研工作规划,提出在12年内赶上或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此时,陈景润是厦门大学数学系的一名资料员。他一边工作,一边研究数学问题。
数学系的领导根据陈景润的科研方向,除了让他在资料室工作外,特地安排他担任“复变函数论”的助教,希望他借此可以得到锻炼。
此时,陈景润才23岁。他住在名叫“勤业斋”的教工宿舍。
“勤业斋”是一排矮小的平房,共有10来个小房间,住在这里的都是身体比较差或患有慢性病的教工,每人一小间,每间7平方米。
“勤业斋”背山面海,周围的环境非常幽静。
陈景润的邻居们常常早起,爬上房后的大山,尽情地享受着自然的美景和清新的空气。到了夏季,他们就结伴去海滨游泳场,泡泡海水,晒晒太阳,显得十分悠闲自在。陈景润却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
当时的陈景润几乎没有作息时间表,不论上班、下班、白天、黑夜、走路、吃饭,他都在不停地构想和思索,尝试用各种可能的方法推演运算,在一张张稿纸上书写、涂改……
陈景润几乎停止了其他一切与数学无关的行动。
为了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陈景润设法找来大量的数学著作,认真地学习着,思考着。
每天晚上,陈景润都会在灯下苦读。他担心夜晚开灯读书太迟,会影响别人的休息,就做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大灯罩,然后在蒙上了大灯罩的电灯下刻苦攻读数学著作。
由于陈景润做灯罩的手艺不太高明,灯罩做得不端正,又有漏洞,这才泄露了秘密。
有一次,夜已深了,整个“勤业斋”静悄悄的,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却有一个窗口漏出了一点微弱的光。
两个担任巡逻的学生经过这里,感到非常奇怪,他们小声地议论着:这是怎么回事?是老师在开夜车吗,他为什么不把电灯开亮?
两个学生走近窗口,向里窥视:一个很大的黑色灯罩,不但遮住了灯光,也遮住了灯下的人。
这种情景越发让人生疑。
两个学生终于忍不住敲开了房门。
门开了,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陈景润惊讶地望着两位不速之客。
原来,陈景润又在熬夜钻研他的数学问题。两个学生了解其中缘由之后,才放心地离开了。
后来,陈景润在谈到自己在厦门大学潜心读书的情景时,他说:“我读书不只满足于读懂,而是要把读懂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熟能生巧嘛!我国著名的文学家鲁迅先生把他搞文学创作的经验总结成:‘静观默察,烂熟于心,凝思结想,然后一挥而就。’当时,我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子,真是所见略同!当时我能把数、理、化的许多概念、公式、定理,一一装在自己的脑海里,随时拈来应用。”
陈景润在资料室工作期间,只要有空,他都会埋头于各种数学专著之中。他到底读过多少书,实在很难计算。
陈景润知道:要想攀登科学高峰,必须打下坚实而深厚的功底。
当时,不少数学著作又大又厚,携带十分不便,陈景润就把它们一页页拆开来,随时带在身上,走到哪里读到哪里。
就是用这些方法,陈景润把不少优秀的数学著作读得滚瓜烂熟。
据陈景润的同事后来回忆:
这些书,陈景润从头到尾钻研七八遍,重要的地方甚至阅读过40遍以上!
此外,陈景润还广泛阅读国内外数学刊物,努力吸收前人的成果。
数学系的老师时常看到陈景润拿着一页页散开的书在苦读,以为他把资料室的书拆掉了。
后来,经过查实,大家才知道陈景润拆的书全是自己的。
对于公家的书,他惜之如金,从不去拆。
陈景润后来说:“白天拆书,晚上装书,我就像玩钟表那样,白天把它拆开,晚上再一个原件一个原件地装回去,装上了,你才懂了。”
陈景润的好朋友林群说:“陈景润的治学精神和研究风格都使我钦佩。”
陈景润的朋友罗声雄后来也说:“陈景润的刻苦,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或者说,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此时,陈景润的住处离大海近在咫尺,多少人流连于大海之滨,尽情领略着大海的宽广壮阔之美,陈景润却从来无暇到海边游玩。
痴迷于数论的研究
除了出去上班,陈景润总是躲进图书馆或自己的那间小屋里,学习数学知识,潜心钻研数论。
年轻的陈景润胸怀大志,毅然选择数论作为突破口,但一直苦于无从突破。
一天,李文清老师到资料室来查资料。
李文清是陈景润最信赖的老师之一,陈景润时常向他请教问题。
当陈景润向李文清询问该读什么书时,李文清说:“要研究数论,你该读一读华罗庚的书,特别是《堆垒素数论》,如果你能改进华先生的任何定理,你就会在中国的数学界受到重视。”
陈景润对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十分感兴趣,时常读到痴迷的地步。
《堆垒素数论》像一块砖那么厚,为了方便阅读,陈景润又按照自己的阅读习惯,把它一页页拆开了。对于书中的每一个公式、定理,陈景润都进行反复的计算、核实。
《堆垒素数论》是当代数论精萃汇聚的结晶。它全面论述了三角和估计及其在华林-哥德巴赫问题上的应用。全书十二章,除西革尔关于算术数列素数定理未给证明外,所有定理的证明均包含在内。
据陈景润后来回忆:
《堆垒素数论》我一共读了20多遍,重要的章节甚至阅读过40遍以上,华先生著作中的每一个定理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陈景润初出茅庐,就勇敢地向世界级的数学大师华罗庚挑战。他悉心攻读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希望自己能够将华罗庚的成果向前推进一步。
厦门大学数学生活经验一位主讲“复变函数”的老师热情地鼓励陈景润:“为什么不可推进前人的成果呢?不必顾虑重重了。现在的数学名著,它们的作者当然都是著名的,这些著作是他们的研究成果,但后来的年轻人如果不敢再进一步研究,写出论文来,数学又怎能向前发展呢?”
这位老师的话,让陈景润深受鼓舞,他向数论进军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住在勤业斋的人们,很少看到陈景润的身影,他们只看到陈景润的门一天到晚都关着,偶尔看到他出来买饭,但只见人影一闪,陈景润又走进了那间只有7平方米的小屋。
此时,陈景润的生活简化得只剩下二个字:数论。他日夜兼程地驰骋于数论的天地里,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为了心爱的数学研究,陈景润对自己的要求几乎达到近乎苛刻的地步。他的睡眠时间很少。在他的头脑里,没有失眠二字,陈景润多次对别人说:“失眠,就意味着不需要睡觉,那就爬起来工作吧!”
在夜间钻研数论的时候,如果实在太疲倦,陈景润就和衣一躺,一醒来,又继续工作。
有时,人们会好奇地来到陈景润的小屋中,想看看这个深居简出的怪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他们惊讶地发现陈景润的小屋里遍地都是草稿纸。
数论的许多领域,是靠极为抽象的推理演算的。为此,陈景润不分昼夜地演算着。他到底演算了多少道题,连他自己也没法计算了。
陈景润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完全消融在单调、枯燥而又神妙无穷的一次次推理和演算之中。似乎只有陈景润,才能领略其中的苦涩与欢乐。
当时,盘踞在金门岛的国民党残兵败将,不甘心自己在大陆的失败,时常无端地向厦门打炮,敌机也时常前来骚扰。
陈景润似乎对这些危险全然不知。
当凄厉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陈景润仍然在数学王国中神游,一直到全副武装的民兵,焦急地推开他的窗户,大声地命令他立即撤离到屋后的防空洞时,他才惊醒过来,恋恋不舍地离开小屋。
临走时,陈景润还不忘捎上几页书。
防空洞中,人声嘈杂,陈景润却借着微弱的光亮,认真地阅读着令自己心醉神迷的数学书籍。
在拥挤而嘈杂的防空洞里,陈景润竟然完全沉浸在奇妙的数学王国里了。
就这样,陈景润以滴水穿石的精神和超凡的韧劲,终于把华罗庚这本极难啃的《堆垒素数论》吃透了。
攻克他利问题的难关
陈景润熟读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全书之后,他发现用第五章的方法可以用来改进第四章的某些结果。这便是当时数论中的中心问题之一“他利问题”。它跟哥德巴赫问题一样,吸引着数论学者的注意和探讨。
陈景润决心攻克“他利问题”。
陈景润的好朋友罗声雄后来回忆说:
在五六十年代,陈景润几乎是每天打一壶开水,买几个馒头和一点小菜,回到他的小屋,一干就是一天。在他的房间,一张床,一个小课桌,一把木椅,剩下的就是他写下的一堆一堆草稿纸。他像一个辛勤的淘金者,通过这些稿纸,寻求数学成果,他的全部生活就是研究数学。
陈景润当时的同事后来也回忆说:
当时,在数学的海洋里,他不仅沉溺其中,而且开始往深处下潜了。
他已经看不见、听不见岸上的一切,甚至水面的一切。他已经没有作息时间表,不管上班,下班,白天,黑夜,走路,吃饭,他几乎不停地、反复地构想、思索,他尝试用各种可能的方法去推演、运算,在一张张稿纸上书写、涂改。
除了上班不得不去阅览室,买饭不得不去食堂外,他几乎哪儿也不去,人们难得看到他的身影,包括那些勤业斋的邻居们。
吃饭的时候,邻居们都喜欢围着翠绿的芭蕉和竹子下面的小石桌,坐在光洁的小石凳上,边吃边聊天。而他,却悄悄地拿了粗茶淡饭,闪进那7平方米的房间,马上把门关上了。
人们很难猜想他到底是在吃饭,还是在演算,或者同时进行这两项。只是在他进门的一刹那,有人偶然看见地板上杂乱地堆积着不少涂写过的纸片或纸团,桌上杂乱地堆放着书籍和稿纸。那上面,多少复杂的符号、数字、等式、不等式,记录着它们的主人在抽象思维王国所经历的欢乐和苦恼、成功和失败。
经历过多少个辛苦的日日夜夜,小房间里的地板上纸片和纸团越积越厚了,它们慢慢地凝聚、结晶,终于在上面形成了工工整整的稿纸,稿纸上是一篇关于“他利问题”的论文。
华罗庚对“他利问题”十分重视,他除了在《堆垒素数论》一书进行探讨之外,还曾在1952年6月份出版的《数学学报》上发表过《等幂和问题解数的研究》一文,专门讨论“他利问题”。这个问题归结为对指数函数积分的估计。
华罗庚自己的文章中满怀期望地写道:“但至善的指数尚未获得,而成为待进一步研讨的问题。”
如今,这个问题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陈景润攻克了。
但是,陈景润迟迟不敢把他的论文公之于世。他一直在犹豫:
这可是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的著名论作啊!像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推进华罗庚教授的研究成果吗?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呢?
陈景润想来想去,他实在舍不得让自己的成果无人问津。几经犹豫,陈景润终于偷偷把他的论文拿给了李文清。
李文清看完之后,十分高兴,他热情地表扬了陈景润的研究工作。
后来,李文清把这篇《他利问题》的论文寄给了中科院数学所的关肇直先生,并由关肇直转交给华罗庚。
华罗庚认真审阅后,交给了数学所数论组的一批年轻人。
经过大家反复核审,证明陈景润的想法和结果是正确的。
华罗庚对陈景润取得的成绩感到惊喜,他十分感慨地对他的弟子说:“你们呆在我的身边,倒让一个跟我素不相识的青年改进了我的工作。”
陈景润攻破“他利问题”难关的消息震惊了数学界。
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行家们这样评价陈景润的这篇论文:“一个数学家一生中能有一个这样的发现,便算幸运了。”
研究成果得到公认
1956年的一天,陈景润收到一份来自北京的电报,电报最后的署名是华罗庚。华罗庚邀请陈景润去北京报告他的论文。
拿到这份电报,陈景润兴奋极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的老师。
在北京的数学论文宣读大会上,陈景润要第一次当众宣读关于《他利问题》的论文。作为他的老师,李文清也和他一起参加数学论文宣读大会。
在北上的列车车厢里,年轻的陈景润兴奋而又紧张,他有些担心地问李文清:“老师,我能宣读好论文吗?”
李文清面带微笑,亲切地鼓励陈景润:“能,一定能。”
陈景润还是有些紧张,他说:“我的普通话讲不好,他们会听不懂的。”
李文清像慈父一样安慰陈景润说:“你是去北京宣读科技论文,又不是普通话比赛。你先把论文背熟,然后讲得慢一点,他们一定会听懂的。”
陈景润答应着,拿起论文,认真地背诵起来。
陈景润到北京报到以后,他与老一辈数学家孙克定同住一室。
据孙克定后来回忆:
当时参加大会的同志可谓人才济济,但瘦小寡言的陈景润在宣读他的论文之前,就已经是大会的新闻人物了,因为他经常半夜在走廊里大声朗读他的论文,引起代表们的一致注目,一时被传为笑谈。
这年8月,正值桂花飘香时节,“全国数学论文报告会”在北京隆重举行。
出席大会的代表有100多人,其中约半数是青年,在161篇论文里,青年数学家的成果占了很大的比重。
华罗庚在题为“指数函数和与解析数论”的报告中指出在数学的这个分支中大家所注意的中心问题:他利问题、高斯圆内整点问题、华林问题等,介绍了他们现有的结果,以及它们可能发展的途径。
华罗庚还十分幽默地说:“无论任何人,只要把现有的结果稍微往前推进一步,他就是世界记录的保持者。”
陈景润在当天下午的论文宣读中,证实了华罗庚的话。
陈景润被分配在数论代数分组,该组的论文宣读大会在古香古色的北京大学的一个教室中举行。
陈景润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讲台,当他看到台下众多著名的数学家时,他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尽管陪同陈景润的老师事先不断给他鼓气,要他沉着、镇定,一定要有条不紊地按照论文进行宣读,但是,站在讲台上,陈景润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论文宣读开始的时候,陈景润的头脑一片空白,他结结巴巴地勉强说了几句,才猛然记起,应当在黑板上写个题目。
陈景润有些慌乱地转过身,用颤抖的手在黑板上写完题目,然后说了两句话,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开口了,只好又急匆匆地转身在黑板上演算起来。
陈景润感觉自己的手有点颤抖,好像不听使唤。
众目睽睽之下,陈景润像是一个胆怯的小学生,在黑板上画来画去,终于,他不知所措了……
台下的听众原本对陈景润充满希望,此时,他们却开始摇头,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讲台上的陈景润看到这种情景,更加慌乱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他痴痴地站在那里,感觉难受极了。
此时,厦门大学的李文清老师眼看陈景润的论文宣读要失败,他自告奋勇地走上讲台,对参加会议的代表解释。
李文清十分诚恳地说:“我的这个学生怯场,他一向不善言辞……”
人们的目光里依旧充满疑惑。
陈景润则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正等待着惩罚。
李文清十分大方地对陈景润的论文作了补充介绍。
李文清讲完,人们还是感到不满足。
这时,华罗康健步走上讲台。
华罗庚颇有风度地向大家笑了笑,接着,他详细地阐述了陈景润这篇论文的意义和不凡之处,充分评价了陈景润所取得的成果。
台下的听众这时才露出钦佩的目光。他们开始热烈地鼓掌。
脸色苍白的陈景润这时才如释重负。
1956年8月24日,《人民日报》在报道这次大会时,特别指出:
从大学毕业才3年的陈景润,在两年的业余时间里,阅读了华罗庚的大部分著作,他提出的一篇关于“他利问题”的论文,对华罗庚的研究成果有了一些推进……
陈景润的成果终于得到了公认。
华罗庚十分欣赏陈景润的才华与进取精神,他考虑到厦门大学条件虽然不错,但远离北京,消息相对闭塞,如果把陈景润调到他身边,陈景润必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华罗庚对陈景润的木讷与不善言辞毫不在意。他深有感触地对弟子们说:
我们应当注意到科学研究在深入而又深入的时候,而出现的怪僻、偏激、健忘、似痴若愚,不对具体的人进行具体的分析是不合乎辩证法的。
鸣之而通其意,正是我们热心于科学事业的职责,也正是伯乐之所以为伯乐。
陈景润载誉回到厦门大学以后,受到学校党委的高度赞扬。
陈景润在荣誉面前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一鼓作气,继续在数论上的三角和估计等方面开展研究工作。
从此,陈景润房屋里的电灯,在夜里熄灭得更晚了。
不久,陈景润又在《厦门大学学报》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二篇论文,这篇论文的名称就是《关于三角和的一个不等式》。
与此同时,华罗庚极力推荐陈景润到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工作。
从第一次见到陈景润开始,华罗庚就十分欣赏他在科学王国里努力钻研的精神,就产生了要把他调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的想法。
华罗庚是一个很善于发现人才的科学家,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陈景润的怪僻。
虽然厦门大学的条件不错,但厦门毕竟比北京闭塞一些。同时,华罗庚也想让这个年轻人在他的亲自指导下更快地进步。
1957年,在华罗庚先生的建议下,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致函厦大,要调陈景润到数学所工作。
厦门大学考虑到陈景润在数学系的工作无人接替,暂时不同意他调走。
1957年3月,中科院数学所陆启键先生应邀去厦门大学参加校庆活动中的科学研讨会。
陆启建是中国著名的多复变函数论专家,1951年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
1966年,也就是在陈景润宣布证明(1+2)的同年,陆启建在数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其中提到的一个猜想,被国际数学界称为“陆启建猜想”,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为各国数学家普遍承认的猜想。
由于幼年患小儿麻痹症,造成双腿残疾,陆启建行走十分不便,数学系就派陈景润接待照顾他。
陈景润早就听说过陆启建的大名,他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每天早上,陈景润都会按时叫一辆三轮车把陆启建送到开会地点,他就跟在后面走,开完会再把陆启建送回住处。
由于同是数学家,陈景润和陆启建相处得十分融洽,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陈景润虚心地向陆启建请教一些数学问题,陆启建总是耐心地解答。
陈景润后来说:“我们就这样开始熟悉起来。”
天长日久,陆启建和陈景润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陆启建十分欣赏勤奋好学的陈景润,陈景润也对学识渊博的陆启建深怀敬意。
活动即将结束,陆启建对陈景润赞许有加,认为他是一个极有前途的年轻人。
厦门大学的领导经过反复考虑,也认为陈景润到科研部门工作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于是,厦门大学数学系主任方德植教授找到陆启建,婉转地表示,陈景润现在系里作助教,给学生讲习题课,他的语言表达确实有困难,学生们也多次反映。原来我们不同意他调到中科院工作,现在看来,他也许到科研部门工作更合适一点。
陆启建认为方德植说的很有道理。他也希望陈景润能够援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回到北京,陆启建立即向数学所领导小组长和办公室主任郑之辅同志转达了厦大数学系的意见。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大门终于向陈景润敞开了。
刻苦钻研数学知识
1957年9月,陈景润正式调到北京,进入全国最高研究机构,即中国科学院,担任实习研究员。
在北上的列车上,陈景润想到将在一流的研究机构专心研究,与心爱的数学日夜为伴,感到十分高兴。
陈景润对自己去北京以后的研究工作充满信心。
陈景润十分感激华罗庚的知遇之恩,感谢华罗庚为他创造良好的科研条件,他一见到华罗庚,就十分诚恳地说:“谢谢华老师,谢谢华老师。”
据数论学家王元后来回忆说:
当时的印象是陈景润有些书呆子气,见到华先生,他可能太紧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不停地点头说“华先生好,华先生好”,结果华先生就说,你跟王元谈谈。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陈景润觉得自己只有努力工作,才能不辜负华罗庚的殷切希望。
进京以后,陈景润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科研方式,他习惯于一个人独处,习惯于单枪匹马去叩响科学的殿堂。
王元后来回忆说:
陈景润到数学所后很努力,但最初研究的不是哥德巴赫猜想,哥德巴赫猜想是我的领域,他做的是球内整点问题、华林问题等,他在这些领域都做出了很好的工作,发表了论文。
应该说,到数学所后几年里,他是一个很好的解析数论学家。
王元说:“中国的哥德巴赫猜想研究始于华罗庚。”
王元还说:“华罗庚先生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并得到了很好的结果。1953年冬,数学研究所建立数论组时,华先生就决定以哥德巴赫猜想作为数论组讨论的中心课题,他的着眼点与哥德巴赫猜想和解析数论中几乎所有的重要方法都有联系,他的下一步棋是让数论组的年轻人学一些代数数论知识,将解析数论中的一些结果推广到代数领域中去。至于哥德巴赫猜想本身,华先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做出贡献……”
陈景润刚到北京,就开始打听数学所的图书馆在哪儿。
看到满书架的图书资料,陈景润欣喜异常。他惊喜的发现,除了中文书刊以外,这里还有大量的外文原版书籍和国外的最新刊物。
陈景润充满感情地摩挲着一本本崭新的图书,陈景润暗暗感叹,这里才是真正的科学殿堂!
与此同时,陈景润意识到自己要想钻研这些外国书籍,必须熟练掌握外语。
为了能直接了解数学领域的最新成果和科研动态,陈景润为自己制定了学习外语的计划:巩固英语、俄语,学习德语、法语。
陈景润学习外语采用的是自学式的强化记忆法。
陈景润的口袋里时刻装着几个小笔记本,一本写英文单词,一本写俄文单词,另外几本写德语、日语和法语单词。小本上写的全是专业常用词汇或容易记错的单词。
陈景润每天都刻苦地背诵着,不久,他就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基本词汇。
凭着这些词汇,陈景润开始磕磕绊绊地阅读他需要的外文书籍,遇到生词,他就记在小本上,空闲时再反复念叨几遍。
渐渐地,陈景润翻看字典的频率越来越低,在无数次阅读中,他也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语法知识。
陈景润刻苦学习外语在中科院所在地的中关村可谓家喻户晓。
一天,陈景润到中关村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理发,他买好票之后,就坐在长椅上等候,舍不得浪费这段时间,他就拿出小本本记单词。
陈景润刚开始是念念有声,后来,他逐渐忘记了自己正在理发店,开始大声朗读起来。
理发店里的人惊奇地看着陈景润,低声议论起来,连正在给顾客理发的老师傅也被逗笑了。
陈景润对此听而不闻。突然,他遇到一个不认识的法语单词,他这才停下来,四处看看。
陈景润看到等在他前面的还有好几个人,回去查字典还来得及。
陈景润收起小本就向外走。老师傅问:“小伙子,不理发了?”
陈景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哦,我一会回来。”
等到陈景润查完单词,太阳已经西沉,理发店也早已关门了。
因为如痴如醉的钻研,陈景润经常闹出一些让常人不可理解的笑话。这类笑话传开,人们都开始认为陈景润是一个怪人,他们说:“想不到华罗庚这样一位大数学家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调来这么个怪人。”
熟练地阅读书写之后,陈景润开始练习听说。
正当陈景润准备对镜练习的时候,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一条新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凌晨三点开播英语对外广播。”
陈景润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自学机会,从此,陈景润的作息时间明显改变:
凌晨3时收听外语广播,然后背诵外语单词;
早晨7时去食堂吃早饭,顺便买好中午吃的饭菜;
上午在所图书馆读书,中午的时候如果想起来了就啃两口早上买的干粮,如果看得入迷,午饭就被省略了;
图书馆闭馆的时候,陈景润才最后一个离开,去食堂买饭,然后他又回宿舍继续工作。至于什么时间吃晚饭,什么时间上床休息,就要看他工作的进度了。
为了收听外语广播,陈景润需要一台收音机。
当时,一台短波收音机的售价是80多元,这相当于陈景润两个月的工资。
陈景润急需这台收音机,但又舍不得拿出这笔钱。于是,他准备自己动手。
陈景润从未接触过收音机,更别说装配、修理。为保险起见,陈景润先在图书馆里借了一本《电子管原理》,仔细通读,当他认定自己完全理解了收音机的原理的时候,他开始物色合适的旧收音机,他的要求是价格便宜,损坏不太严重。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景润终于在五道口旧货店里找到了理想的旧收音机。
这是一台国产的普通收音机,已经不能收听,售价只要15元。
细心的陈景润问售货员:“可以打开看看吗?”
售货员回答说:“可以,但买了以后不退货。”
陈景润打开了后盖一看,里面还很新,他高高兴兴地把它买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陈景润迫不及待地用手电筒灯泡绕上导线检查哪里出了毛病。
经过认真的修理,这台收音机终于能够正常使用了。
从此陈景润有了自己的第一件“家用电器”,他可以每天都跟着广播学英语了。
不久,陈景润的英语水平就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初到北京的陈景润,虽然在数学界已是崭露头角,但在人才济济的中关村,他只是研究所的实习研究员,还属于小字辈。
当时,数学所正好分到几套新盖的住房。陈景润和其他三个单身的科研人员被安排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里。
新盖的宿舍宽敞明亮,温暖舒适,生活非常方便。
搬进新居的第一天,累了一天的室友们纷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陈景润却摊开书和稿纸,开始在凌乱的房间里进行演算。
有人发出微微的鼾声。陈景润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十分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一个室友催促陈景润:“小陈,快睡吧,明天再看!”
陈景润害怕影响室友们的休息,只好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笔。
陈景润住在中关村63号宿舍楼二单元一楼,他是住在集体宿舍,4人一间。另外3个人都是快乐的单身汉,陈景润却深感苦恼。
原来,陈景润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他希望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科学研究上。
此时,陈景润开始怀念厦大勤业斋那间7平方米的小屋。在勤业斋,他只要关起门,就可以一个人去神游那迷人的数学王国。
陈景润并不在乎居住条件是否舒适,但是,他在夜间要搞科研,十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同时,他也实在害怕影响别人。让他像别人一样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他做不到。他总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他的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陈景润工作的高峰期。可是,尽管陈景润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他也必定会打扰别人。
此时,陈景润感觉自己必须单独住一间宿舍。他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可是,陈景润当时只是一个研究实习员,他实在没有资格单独拥有一间住房。陈景润心中十分焦急。
陈景润在苦恼之余,忽然有了主意。他的目光,开始盯住了那间只有3平方米的厕所。
这天,陈景润找到数学所的领导,鼓起勇气说:“我想搬到厕所去住。”
领导大吃一惊,他看了陈景润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住不习惯,和室友闹矛盾了?别赌气,我们可以给你调整宿舍!”
陈景润连忙说:“不,不,我没有跟谁闹矛盾……”
领导更加疑惑了,他有些不解地问陈景润:“住在房间里才能休息好啊,你为什么要搬到厕所里呢?”
陈景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晚上睡得晚,怕影响他们……”
领导这才知道陈景润晚上还要搞数学研究。他不禁被陈景润刻苦钻研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可是,数学所现在确实没有条件让陈景润单独住一间宿舍。
领导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跟同宿舍的人再商量一下……”
陈景润看到问题解决了,顿时高兴起来。
这天晚上,陈景润对同宿舍的同事们说:“你们能不能帮帮忙,把厕所让出来……给我用……”
话还没有说完,陈景润的脸就红了。
陈景润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要给几个室友增添麻烦。
屋内只有一个厕所。如果这些室友同意陈景润的请求,他们要“方便”时,就只好到对门的单元房中去。
陈景润十分恳切地凝视着他新结识的伙伴,紧张地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伙伴们相视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好!好!君子成人之美。”
后来,有人在文章中写道:
在63号楼的宿舍里,我们见到了陈景润曾住过的“厕所”。
这是一个呈长方形的朝北的小房间,面积约3平方米,里边装有坐式抽水马桶,这里实在是太狭小了,连大点的浴盆都装不下……
但是,陈景润却毫不在乎,只要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能随时随地与他心爱的数学为伍,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陈景润把他的单人床搬进了小屋。床铺的一头骑在马桶上,但余下的空地连简单的二屉桌也放不下了。
陈景润在看书、演算的时候就只好撩起被褥,把床板当桌面,几块砖头摆在床前就是凳子了。有时,他干脆就在床上一趴,就开始工作。
天气渐渐冷了,厕所里没有装暖气。陈景润经常从睡梦中冻醒。有时候,他那只正在演算的手也经常僵硬得握不住笔。
同单元的室友担心陈景润的身体,纷纷劝说他搬回房间,他却坚定地摇摇头,又继续演算。
直到有一天,瓶里的钢笔水冻结,陈景润的研究工作被打断了,他才意识到应该采取一点取暖的措施。
陈景润鼓起勇气,到领导那儿要求装一个100瓦的大灯泡,照明兼取暖。
灯泡装上以后,这间小屋的灯光时常彻夜不熄。
陈景润在这个条件简陋的厕所里一住就是两年。
工作之余,室友们嘻嘻哈哈,在一起尽情说笑,陈景润却独自一人躲进小屋,苦苦地思考着他感兴趣的数学难题。
夜深人静的时候,室友们都已进入了香甜的梦里,陈景润却在昏暗的灯光下,聚精绘神地攻读着高深的数学名著……
星期天,当室友们都出去游玩时,陈景润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挥汗如雨地演算着……
就是在这间约3平方米的厕所里,在照明兼取暖的大灯泡下,陈景润先后写出了华林问题、三维除数问题、算术级数中的最小素数问题等多篇论文。
有一位数学家评价说:“这其中的每一个问题的解决,都是可钦佩的。即使用现在的标准衡量,每一个成果都可以成为他晋升研究员的资历,而且绰绰有余……”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陈景润为自己制订了攻克华林问题的目标。
由于长期忘我的工作,陈景润原本就不强壮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
9月,北京还处在秋风送爽的季节,陈景润却是头戴护耳的棉帽,一只朝上,一只却懒散地耷拉下来,破旧的大衣,松松垮垮,袖口手肘处都已变白,露出破绽。腋下也破了,有棉花露出来。由于怕冷,他时常把手笼在袖子里。
此时,陈景润的外貌、神态,像是一个破落的流浪汉。但是,陈景润却胸怀大志,他不分昼夜地在苦苦钻研着,在数学王国里探索着……
攻克华林问题难关
陈景润知道华林问题同样是一个世界级的数论难题,它包含的很多问题,在数论史上还是一个空白。但是,他在困难面前毫不畏缩,努力地在科学险峰上攀登着……
寒夜袭人。陈景润的习惯是凌晨3时就起床干活。
夜色如水,小屋隔断了同伴们沉睡的鼾声。陈景润伏在床上,全神贯注地演算着。有时候,他也会停下来,皱紧眉头,苦苦地思索着……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早上八点多了,陈景润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这才想自己应该吃早饭了。他掏出昨天买的两个窝头,吃下一个。
陈景润一边咀嚼着干涩的窝头,一边认真地检查着自己演算过的那些题目。
吃完窝头以后,陈景润感觉自己有了力气,又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下来了。屋里吃的喝的全没有了,陈景润这才无可奈何地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自己的小屋……
天气越来越冷了,同伴们都穿上了体面的冬季服装。
为了御寒,陈景润曾经尝试着自己做棉衣,他找出两件旧衣服,买了棉花,一件铺在床上,将棉花撕碎,均匀地铺上去,然后,再把另一件衣服覆盖上,准备缝衣,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没想到,腋下、袖子等拐弯抹角处,他无法处理。因此,他自制的棉衣御寒效果很差。
与此同时,陈景润在攻克华林问题的道路上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是,陈景润丝毫没有灰心丧气,他以高度的热情,投入到攻关的战斗中。
陈景润的一位老朋友这样说:“陈景润的基本功下得很深,像老工人熟悉机器零件一样熟悉数学定理公式,老工人可以用零件装起机器,他可以用这些基本演算公式写出新的定理。”
陈景润不爱去公园,不爱逛马路,就爱学习数学知识。学习起来,他常常忘记了吃饭睡觉。
有一天,陈景润吃中饭的时候,摸摸脑袋,哎呀,头发太长了,应该快去理一理,要不,人家看见了,还当他是个姑娘呢。于是,他放下饭碗,就跑到理发店去了。
理发店里人很多,大家挨着次序理发。陈景润拿的牌子是38号的小牌子。
陈景润想:轮到我还早着哩。时间是多么宝贵啊,我可不能白白浪费掉。他赶忙走出理发店,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背起外文生字来。
背了一会儿,陈景润忽然想起上午读外文的时候,有个地方没看懂。
不懂的东西,一定要把它弄懂,这是陈景润的脾气。
陈景润看了看手表,才12时半。他想:先到图书馆去查一查,再回来理发还来得及,站起来就走了。
谁知道,陈景润走了不多久,就轮到他理发了。
理发员大声地叫:“38号!谁是38号?快来理发!”
此时,陈景润正在图书馆里埋头看书,他已经把排队理发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陈景润在图书馆里,把不懂的东西弄懂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往理发店走去。
陈景润路过外文阅览室的时候,看到阅览室里有各式各样的新书,可好看啦。他顿时来了兴致,又跑进去看起书来了。
到太阳下山的时候,陈景润才想起理发的事儿来。他一摸口袋,那张38号的小牌子还好好地躺着哩。
当陈景润匆匆赶到理发店的时候,这个号码早已过时了。
为了能够在华林问题上有所突破,陈景润几乎日夜都泡在这个只有3平方米的特殊世界里。除此之外,就是上数学所的图书馆,陈景润十分欣赏这个被戏称为“二层半”的地方。
数学所的图书馆是一幢旧式的小楼,沿着古老的木梯爬上去,里面是一排排的书籍。
陈景润进了图书馆,真好比掉进了蜜糖罐,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有一天,陈景润吃了早饭,带上两个馒头,一块咸菜,到图书馆来了。
图书馆里的光线不大好,但陈景润毫不在意。
陈景润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个最安静的地方,认认真真地看起书来。
到中午的时候,陈景润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馒头来,一面啃着,一面还在看书。
陈景润个子小,又不吭声,他看书,翻阅资料,沉缅其中,经常忘记了时间。
下班的铃声响了,管理员大声地喊:“下班了,请大家离开图书馆!”
人们都走了,可是陈景润根本没听见,还是一个劲地在看书。
管理员以为大家都离开图书馆了,就把图书馆的大门锁上,回家去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陈景润却不知已经到了夜晚,他朝窗外一看,心里说:“今天的天气真怪!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天又阴啦。”
陈景润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线,又坐下来看书。
看着看着,陈景润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他看了一天书,开窍了。现在,他要赶回宿舍去,把昨天没做完的那道题目,继续做下去。
陈景润把书收拾好,就往外走去。
陈景润这时才发现图书馆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陈景润自言自语:哎,管理员上哪儿去了呢?来看书的人怎么一个也没了呢?
陈景润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20时。他推推大门,发现大门锁着。
陈景润这时才意识到图书馆管理员已经下班了。他不禁有些着急了,朝着门外大声喊叫:“请开门!请开门!”可是没有人回答。
如果在平时,陈景润就会走回座位,继续看书,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可是,今天不行啊!他要赶回宿舍,做那道还没有做完的题目呢!
陈景润走到电话机旁边,给办公室打电话。可是没人来接,只有“嘟、嘟”的声音。他又拨了几次号码,还是没有人来接。怎么办呢?
这时候,陈景润忽然想起了数学所的党委书记,他马上给党委书记拨电话。
党委书记刚接到电话时,感到很奇怪。当他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笑着说:“陈景润!陈景润!你辛苦了,你真是个好同志。”
这位书记马上派了几个同志,去找图书馆的管理员。
图书馆的大门打开了,陈景润向管理员说:“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他一边说一边跑下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陈景润匆匆打开灯,做起那道题目来……
还有一次,工作人员下班的时候,吆喝几声,看到里面一片宁静,以为没人,就急匆匆地下楼,关门,锁上。
陈景润被关在里面了。但是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干脆就在里面看书。
第二天清晨,阳光灿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来上班时,惊讶地发现陈景润还在里面。
此时,陈景润的眼圈黑了,苍白的脸上泛着青色,显得十分憔悴。
管理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陈景润道歉,陈景润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
一次,陈景润的大哥陈景桐与陈景润相见。
陈景润幼时丧母,大哥陈景桐与大姐陈瑞珍曾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陈景桐在陈景润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陈景桐每次到北京开会都要去看望弟弟。
有一次,陈景桐觉得去弟弟的住处中关村不方便,就约他到所住的宾馆来会面。
陈景润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陈景桐了,接到陈景桐的电话以后,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到陈景桐所住的那家宾馆。
不料,陈景桐临时被朋友约去登长城,因交通受阻,他没能准时回来,结果让陈景润在宾馆等候了半个钟头。
在等待期间,陈景润拿出带在身边的数学杂志来看。
陈景润感到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禁十分痛心,他向来是惜时如金的。
两个女服务员望着这位衣着朴素的客人,小声地议论着。
一个女服务员说:“你看他皮鞋裂口,穿着不一样颜色袜子的人,还能读洋文……”
正在这时,陈景桐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他一见到陈景润,就赶紧向他道歉。
陈景润却不能够原谅陈景桐,他很生气地对陈景桐说:“你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你知道我的时间是以分秒计算的吗?”
陈景桐很了解弟弟的心情,急忙解释说:“路上交通不便,我才来晚了。”
陈景润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他亲热地拉住了哥哥的手,仔细地端详起多日未见的兄长。
陈景润就是这样珍惜自己的一分一秒,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以及对数学的高度热爱,在数学迷宫里艰难地跋涉着……
陈景润不分昼夜地辛苦工作着,而维持他生命的,时常只是开水和窝窝头。与他的研究工作齐头并进的,是他日益严重的腹膜结核病。
就这样,陈景润以常人不可想象的毅力向着他的目标艰难地迈进。他屋里的稿纸越来越厚,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单薄。
1959年3月,陈景润在《科学纪录》上发表关于华林问题的论文,他的这篇论文填补了数论史上的一段空白。
1962年,第十二期的《数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令数学界深感欣喜的优秀论文。这篇论文的题目是《给定区域内的整点问题》,作者就是陈景润。
1963年,陈景润又在《数学学报》发表了《圆内整点问题》的论文。这篇论文以大家之风,改进了华罗庚的结果。
此时,陈景润成了数学所的名人,但是,他依旧沉默寡言,没有半点骄傲的神情,他仍然全神贯注地做他的数论研究。
向哥德巴赫猜想进军
1964年,陈景润踏上了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艰辛旅程。
其实,陈景润对哥德巴赫猜想神往已久。
陈景润在福建英华高中上高一的时候,曾经听沈元教授讲过哥德巴赫猜想的故事。
沈元是留英博士,原任清华大学航空工程系主任。沈元因父亲去世,回福州奔丧。
当时,正值解放战争,长江以北,硝烟弥漫,杀声震天。南北交通暂时中断了,沈元滞留福州。
沈元是声名远播的知名学者,很快就引起学界的注意。协和大学盛情邀请他去讲学,他婉言谢绝了。英华中学是沈元的母校,得知沈元的讯息以后,请他为母校的中学生上课,沈元欣然答应了。
正值青春年华的沈元走进英华中学,站在陈景润所在班级的讲坛上,立即引起幼稚中学生们的一片倾慕。不善言辞的陈景润仔细地打量着沈元,他被沈元那和蔼可亲的微笑深深地打动了。
在一次上课时,沈元谈起世界数论中著名难题,这个难题就是哥德巴赫猜想。
沈元说:“在数论中,有两个基本的概念,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就接触过了,一个是偶数,凡是能被2整除的正整数,就叫偶数,如2、4、6……;其余的1、3、5……就叫‘奇数’。另一个是素数,除了1与它自身以外,不能被其他正整数整除的这种数,就叫‘素数’。
最初的素数有2、3、5、7、11……等。另外的正整数,就是除1与它自身外,还能被别的的正整数除尽,这种数叫做‘复合数’,最初的复合数有4、6、8、9、10……”
接着,沈元意味深长地说:“1742年,德国著名的数学家哥德巴赫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数学现象:每一个大偶数都可以写成两个素数的和。例如10,可以写成7+3。什么原因呢?却无法证明,他自己也无法证明它,于是,就写信给当时意大利赫赫有名的大数学家欧拉,请他帮忙证明。很快,欧拉就投入到证明工作中,但是,欧拉研究了许多年,一直到他去世,都没有成功。”
沈元环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们,神色凝重地说:“之后,哥德巴赫带着一生的遗憾也离开了人世,却留下了这道数学难题。200多年来,这个哥德巴赫猜想之谜吸引了众多的数学家,从而使它成为世界数学界一大悬案。”
沈元稍作停顿,又接着说:“这道难题,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数学家,200多年过去了,仍然仅是一个猜想。”
最后,沈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学生们,说:“自然科学的皇后是数学,数学的皇冠是数论,而哥德巴赫猜想则是皇冠上那颗华光四射的明珠……”
教室里的陈景润全身贯注地听着沈元的讲解,眼中露出梦幻般的神情,他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摘下数学皇冠上的这颗明珠。
第二天上课时,几个数学成绩在全班拔尖的同学兴致勃勃地向沈元交上自己做出来的“哥德巴赫猜想”。沈元有些无奈地把这些卷子捏在手中,笑着说:“我不看,不看,你们真的认为,骑着自行车,就可以到月球上去么?”
陈景润没有去做这道题,他知道自己现在掌握的数学知识还十分有限,但是,他牢牢地记住了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
据陈景润后来回忆:
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我的数学老师讲了一件事:我国古籍《孙子算经》中一条余数定理是中国首创,后来传到西方,欧美人士对之非常崇敬,称誉为孙子定理。我萌发了一个念头,我将来能不能像前人孙子那样,在数学上搞出点名堂来,为祖国争点光呢?
后来,老师又讲了哥德巴赫的故事。老师说,数学上的皇冠是数论,哥德巴赫猜想,则是这顶皇冠上的明珠。老师当时还笑着说:“我有一天夜里,梦见我的一个学生,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同学们听罢都笑了。然而,我没有笑,也不敢笑,怕同学们猜破我心里的憧憬。但我永远记着这件事,记着那皇冠上的明珠和我的抱负与理想。
陈景润还一直牢牢记着数学家拉扭曼让的故事:
拉扭曼让是印度数学家,在他生活的时代,西方学者十分狂妄,看不起东方的智慧。
当时,拉扭曼让在一个税务机关当小职员,连大学都没读完。但是,他无法忍受西方学者对东方人的轻视,决心在科学上做出一番成绩,挫挫西方人的傲气。
为了这样一个理想,拉扭曼让演算了无数的习题,又刻苦攻读世界各国的数学名著,终于成为闻名世界的大数学家,在数学王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后来,西方学者在提到拉扭曼让的时候,态度都十分恭敬。
陈景润决心向拉扭曼让学习,为东方人争光,为自己的祖国争光。
华罗庚也对哥德巴赫猜想心驰神往,他曾经感叹道:“哥德巴赫猜想真是美极了!可惜现在还没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它。”
1956年中国数学家王元证明了(3+4)。
同一年,苏联数学家阿·维诺格拉多夫证明了(3+3)。
1957年,王元又证明了(2+3)。
这些成果都是十分宝贵的,但是,它们的缺点在于两个相加的数中还没有一个可以肯定为素数的。
1962年,我国数学家潘承洞与苏联数学家巴尔巴恩各自独立证明了(1+5)。
1963年,潘承洞、巴尔巴恩、王元又都证明了(1+4)。
1965年,阿·维诺格拉多夫、布赫夕塔布和意大利数学家朋比尼证明了(1+3)。
此时,距离哥德巴赫的顶峰只有两步之遥了。
陈景润在刚进数学所的时候,一位同学问他的志向,血气正盛的陈景润响亮地回答:“打倒维诺格拉多夫!”
经过10年的准备和积累,陈景润开始向哥德巴赫猜想进军,这时距他在中学课堂上第一次听沈元老师提到哥德巴赫猜想已有15年了。
摘取明珠的艰辛旅程
15年来,陈景润时刻关注猜想的最新研究动态,他日思夜想摘取这颗数学王冠上的明珠。
这时,陈景润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困难,他都要向世界级的数学大师维诺格拉多夫挑战,他要算出(1+2)。
维诺格拉多夫是用“筛法”攻克(1+3)的,根据他的分析,“筛法”已经发挥到极致,要想再向前一步,必须另辟新路。
陈景润经过认真思考,大胆地否定了维诺格拉多夫的另辟新路之说,他决定对“筛法”进行重大改进,向(1+2)发起最后的冲击。
从此,陈景润开始了对哥德巴赫的演算与推理工作。
在这段时间里,陈景润演算用的草稿纸,足足装了3麻袋。
著名作家徐迟曾经这样描绘陈景润:“他白得像一只仙鹤,鹤羽上,污点沾不上去。而鹤顶鲜红;两眼也是鲜红的,这大约是他熬夜熬出来的。”
陈景润为此付出的心血,实在让人惊叹。
徐迟在《哥德巴赫猜想》中这样描绘陈景润的内心世界:
我知道我的病早已严重起来。我是病入膏肓了。细菌在吞噬我的肺腑内脏。我的心力已到了衰竭的地步。我的身体确实是支持不了啦!唯独我的脑细胞是异常的活跃,所以我的工作停不下来。我不能停止……
在钻研哥德巴赫猜想的岁月里,陈景润真正做到了物我两忘,因此,他在无意中产生了许多为常人不能理解的奇怪行为。
陈景润在食堂里就餐,很少买过炒菜,一般是酱油兑开水就馒头吃。如果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他就用白水煮面条。
平时,陈景润不吸烟、不喝酒,只喝一点茶,当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了,或者他所研究的问题将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他才会用人参须根泡一点水喝。
陈景润日夜思考他的问题,不管在半夜,还是在走路,一有所得,他就立即记录下来,此时,许多人都在谈论关于陈景润的奇闻:
陈景润每月给家里寄10元钱,必定要扣出一角的邮费,只寄9.9元;
陈景润走着路读书,撞了电线杆还连声说对不起;
陈景润在商店买东西,售货员少找了他7分钱,他竟然花7角钱坐公共汽车去要回来……
虽然这些传闻有些言过其实,但陈景润的痴迷从中可见一斑。
但是,许多数学家却十分敬佩陈景润刻苦钻研的精神,在他们的眼里,陈景润的这些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著名数学家杨乐曾对采访他的记者这样说:
你是不是也认为生活中的陈景润不正常?科学家都是正常的,当他们在攻关的最后阶段,都十分地沉浸在研究的对象上,气痴者技精,这就是正常。
陈景润在数学的高峰上继续攀登。认识陈景润的人都知道陈景润惜时如金。
在此期间,许多无知的嘲讽,善意的劝说,不时传进陈景润的耳朵。
与此同时,由于长期超负荷的研究,陈景润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他面色苍白,两眼深陷,严重的喉头炎、结核病折磨着他,他咳嗽、腹涨、腹痛,体温常年低热,面颊上泛起了肺结核患者特有的红晕。
严重的腹膜结核,使陈景润几度病危,医生几次断定他活不了几年,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竟然奇迹般地从死神的身边溜走,而且把手中的笔握得更紧了。
无数次的失败使陈景润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认识到向着山顶的路有无数条,他要想找到能最终通往山顶的一条,必须不停地试探、摸索。
从此,陈景润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法向目标前进。
有时,陈景润演算半天,发现是一条死路,他悻悻地退了下来。
有时,路越攀越陡,陈景润眼见目标伸手可及,脚下却已是悬崖百丈。
陈景润后来回忆说:
有时为了证明一个引理,我往往同时采用几种甚至几十种的方法,通过不同的途径反复进行演算,在这个充满公式、数字和符号的世界里,我感到兴趣盎然,富有奇特的诗意。
陈景润的好朋友曾经亲眼目睹陈景润向哥德巴赫猜想冲刺,他后来说:
我不认为陈景润是个天才,而是个慢才,一个问题马上要他答出来,他会说不出。但几天后,他回答的问题比谁都深刻。他不是阳光普照,却似激光一束穿透钢板。
科学攻关,比智商更重要的是自信和毅力。一般人见到一条途径就往上爬,爬到一定的高度就途穷路尽了。但陈景润在攻关时,同时选择10条路,这就需要至少10倍于别人的投人,但这也就有了数倍于别人的成功机会……
陈景润的妻子由昆也说,陈景润取得的成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发表证明1+2的论文
1966年春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满脸倦容的陈景润庄重地向人们宣告,他得出迄今为止世界上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最好的成果,也就是说,他证明了(1+2),证明了这样一个结论:
任何一个充分大的偶数,都可以表示成为两个数之和,其中一个是素数,另一个为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
消息传开,在数学所引起巨大的反响。
围绕着陈景润这篇攻克哥德巴赫猜想(1+2)论文的发表,中国科学院有关部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最后,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副所长关肇直力排众议,仗义执言,他主动表示要推荐陈景润的这篇论文发表,面对种种怀疑甚至无端的责难,关肇直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不发表陈景润的这篇文章,将是历史的罪人!”
当时,陈景润将哥德巴赫猜想的手稿给王元看,王元起初有些不相信。
王元后来回忆说:
当他的手稿到我手上时,我想了几分钟就懂了,可我不相信这个想法会做出来,后来想了想,这篇文章中只有他用的苏联数学家一条定理的证明我没有看懂,其他都没有错误,就觉得他是对的,但这篇文章的发表不是我签字的。
最后,关肇直和吴文俊支持他发表这个工作。后来,意大利一位数学家用简单方法证明了我认为有问题的那个定理,同时,苏联数学家也发表文章对其工作做了修正,这样一来,陈景润的文章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久,陈景润的《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这篇论文,在《科学通报》这份权威杂志上发表了。
论文发表后,在世界数学界引起强烈反响,但不少外国数学家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不大相信中国数学界有此等奇才。
与此同时,陈景润的这篇论文本身也确实存在有待改进的地方。
陈景润知道,他的证明过程还有许多不足:不够简洁,还有失之偏颇和不甚明了之处。他下决心要进一步完善它,简化它。
陈景润决定继续钻研,一定要让世界各国的数学家心服口服。
此时,他已搬到那间刀把形的6平方米的“锅炉房”中,房中其实没有锅炉,只是凸起的烟囱占了一个显眼的位置,进门的左侧,正好放一张单人床,一张断腿的凳子横着放倒,正好坐人。这样一来,床就可以当成书桌使用了。
陈景润就伏在这张床上,继续着他的探索,继续钻研。
简化(1+2)并非易事,除了刻苦的演算,还需要参阅大量的资料。
陈景润来到图书馆。只见图书馆前静悄悄的,几只麻雀在屋檐上跳来跳去,图书馆的门是紧闭着的,上面蒙着厚厚的尘土。
陈景润试探着敲了一下图书馆的大门。
门开了,老管理员望着陈景润,惊喜地笑着。
现在,图书馆几乎无人问津了。
管理员把陈景润迎进书库,找了一个隐蔽而舒适的座位,然后就到外面去望风了。
还好,大量的外文资料依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这让陈景润感到惊喜。他像一个饥饿的孩子突然遇到了丰盛的晚餐,开始狼吞虎咽。
为了早日攻破哥德巴赫猜想,陈景润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工作。
不久,旧病又开始折磨陈景润了,他的结核病、腹膜炎,一天比一天加重,他经常地拉肚子,发低烧,出虚汗。
但是,陈景润对此全不在意。
痴迷数学的陈景润把数论,哥德巴赫猜想看作是他生命中最忠实的旅伴。他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心醉神迷地投身其中。
陈景润的床板面全是草稿纸和手稿,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符号、定理、演算推理过程,这是陈景润的心血,也是他向哥德巴赫猜想跋涉的真实记录。
此时,陈景润的房间里没有电灯,他就点起一盏旧式的煤油灯,然后在光线昏暗的煤油灯下,伏身在床上上,不知疲倦地演算着。
为了不耽误工夫,陈景润特意准备两盏煤油灯。一盏亮着,一盏默默地守候在墙角,随时等候主人的调遣。
窗外,笑语喧哗,人们都在尽情享受夜晚的悠闲时光。只有陈景润的小屋中,灯光把陈景润的身影留在墙上。
有些好心人有人提出要给陈景润安装一盏电灯,陈景润淡淡一笑,说:“不安装电灯也好,没有干扰。因为有人偷用电炉,楼里老是停电。”
就这样,陈景润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真正完善和最后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科研项目上。
陈景润居住的那间6平方米的小屋终日紧紧地关闭着,悄无声息。只有到了夜晚,窗口上才会有昏暗的灯光在摇曳。
人们渐渐淡忘了陈景润,陈景润也似乎全然忘记了身外的世界。
偶尔,陈景润会从小屋中走出来,手里提一个已经过时的竹壳热水瓶,前去打水;或者,端着一个旧搪瓷碗,去饭堂打饭。
此时,陈景润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艰苦的数学研究中。
陈景润没日没夜地工作。与他的数论研究齐头并进的是他日益严重的腹膜结核症。
有一次,强烈的腹部疼痛常常迫使陈景润停下手中的工作,铅笔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汗水浸透了衣衫,他的手用力挤压着腹部,痛苦地蹲了下来。
但是,疼痛一过,陈景润立刻又拿起了笔。
有一次,一个同事发现陈景润脸色苍白,浑身浮肿,腋窝处的棉袄已经被反复冒出的汗水浸黄了。善良的同事忍不住劝他:“景润,你停一停,休息一下吧。”
陈景润沉默不语。
同事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陈景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勉强一笑,说:“谢谢你,我停不下。”
陈景润忘我的工作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有些人私下里这样议论陈景润:“听说了吗,有人在钻研世界级数学难题,都什么年代了,他图什么呀。”
好心人偷偷提醒陈景润:“景润,别再费那么多心思了,就算你攻克了它,只不过是换来更大的一顶‘白专’帽子,有时间还是养养身体吧!”
陈景润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改变自己攻克数学难关的雄心壮志。
过了一段时间,陈景润的身体渐渐好转。他投入到数学研究中的时间更长了。
为了实现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伟大目标,陈景润甚至不愿意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
陈景润的弟弟陈景光是个颇有造诣的医生,他十分关心哥哥的婚事,他多次给陈景润介绍他所在医院的女医生,但陈景润总是红着脸拒绝了。
为了攻克哥德巴赫猜想,陈景润早已横下一条心,紧紧地关闭起自己的爱情之门。
陈景润的好朋友林群十分佩服他的奋力拼搏精神,他说:“陈景润令我钦佩,因为他与常人不同,他有超常的毅力、耐性和不惜代价的投入。”
林群永远记得这样一件往事:
有一次,陈景润问林群:“一个10阶行列式,怎么知道它一定不等于零呢?在一篇别人的论文里是这么说的,这个作者用什么办法来算它呢?”
林群一时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林群知道这个题目如果要硬算,必须乘360万项,至少要10年。
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陈景润就告诉林群:“已经算出来了,结果恰恰是零。我不相信那篇文章的作者会有时间去算它,一定是瞎蒙的。”
更使我吃惊的是,没过不久,他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一个三元五次多项式,怎样找出所有的解答?”
我只能说:“即使是一元问题,也无从着手,这像是海底捞针。”
可是,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他又来找我说:“全部解答都找到了,不信你可以一个一个代到方程去。”
我问他是怎么找出来的,他说:“找到一个就少一个,一个个找,就是要肯花时间。”
林群后来说:“陈景润这种硬打硬拼的精神,使我五体投地。”
林群还深有感触地说:“陈景润的毅力和耐性,以及敢于去碰大计算量的勇气,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数学界的人都知道哥德巴赫猜想具有极强的逻辑性和极为缜密的推算过程,无法用电子计算机进行研究,何况陈景润当时根本没有电子计算机,他就是靠着一双手,一支笔,顽强地向着哥德巴赫的顶峰前进。
陈景润曾经说:“要做这种问题,就得拼命。”
陈景润果真在拼命。在灯光下,他演算过的草稿纸如雪片一样,几乎覆盖了他那间小小的屋子。
陈景润加紧了对(1十2)的简化工作。
此时,陈景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独的攀登者,他摸索着前进,并且开始寻找通向山峰的最便捷的途径。
后来,陈景润曾经这样比喻他这一阶段的工作:
譬如从北京城里到颐和园那样,可以有许多条路,要选择一条最准确无错误,又最短最好的道路。我那个长篇论文是没有错误,但走了远路,绕了一点弯。
林群这样评价陈景润的研究工作:“这种不惜代价地做数学,简直就是毅力之战。”
1972年,陈景润改进了古老的筛法,终于科学、完整地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
与陈景润同时进军哥德巴赫猜想的潘承洞,对陈景润的工作是这样评价的:
“我至今仍然无法想象景润是以怎样的信念、理想、勇气、毅力以及机智巧妙的方式,不顾后果地把全身心倾注在自己的‘初生婴儿’上,以汗水、泪水、血水浇灌培育它成长……”
在陈景润刻苦攻克哥德巴赫猜想期间,陈景润所在的数学所五学科研究室党支部书记李尚杰,给了陈景润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李尚杰刚来数学所报到的时候,在数学所的办公室里,所领导王振江带领李尚杰与大家见面。
听说室里来了新的支部书记,大家纷纷围了上来,王振江忙着一一介绍。
据李尚杰后来回忆:
当时人多,名字生,我第一次没记住几个人,倒是没见面的几个人,老王着重介绍了一下,我记住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陈景润。他因为发烧,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当时担任数学所政工组长的周素,对李尚杰说:“陈景润因工作劳累,年近40岁尚未成家,身体也相当差……”
周素还对李尚杰说:“你来了很好,抽空多关照一下他。”
关于陈景润,早在60年代,李尚杰就有所闻,当时他在中科院办公厅工作,在《科学简讯》里读到过《科学怪人陈景润》的文章。
李尚杰开始着手了解他的工作环境了,他调阅了室里所谓“有问题”的同志的材料,然后找到数学所副所长兼五学科室主任田方增交换意见。
田方增是数学所的元老之一,是一个十分正直忠厚的学者。在谈到陈景润的时候,他是这样对李尚杰说的:“陈景润脾气很怪,但业务能力很强。听北大数学系的闵嗣鹤教授讲,他在哥德巴赫猜想方面的研究已经推进到(1+2)。据说他已经简化了(1+2)的证明,但是迟迟不拿出来。也许心里有顾虑,你有空该找他聊聊,听听他的想法。”
李尚杰对数学是个门外汉。他也许不知道哥德巴赫猜想为何物,也不懂得解决这个猜想会有何种巨大的意义。但是,他认定,自己支部范围内的成员思想上有了顾虑,自己作为支部书记,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说服他。
李尚杰开始关注有关陈景润的情况,他向每一个可能了解陈景润的人打听,科学怪人究竟怪在哪里,结果,许多人都畅所欲言。
有人说:“陈景润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知道,生活自理都有困难。”
有人说:“陈景润是个数学迷,只要钻进去,命都不顾的。”
也有人说:“陈景润曾是白专典型,被批判是修正主义苗子,搞古人、死人、洋人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纯粹是寄生虫。”
也有人说:“陈景润啊,他是个老病号,千万别去他的房间,他有肺结核,会传染的。”
还有人说:“陈景润属于比较顽固的白专,改造他不容易,必须触及他的灵魄。”
李尚杰的心里越发好奇,陈景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景润几次要见陈景润,都没有找到他。
一天下午,资料室里关大姐来到李尚杰办公室。
李尚杰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关大姐:“快请坐,快请坐!”
关大姐开门见山:“李书记,你不是找陈景润吗?他身体好点了,已经来过几次资料室了。”
李尚杰十分关心地问:“哦,他现在怎么样?”
关大姐叹了一口气,说:“还那样,他还对我说要来看你。他这人事事紧张,等有机会,我带他来。”
几天之后,关大姐如约带陈景润来到李尚杰的办公室。
当关大姐把她身后的陈景润介绍给李尚杰的时候,李尚杰热情地伸出了手,陈景润冰凉的手一下被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
李尚杰打量着陈景润,棉大衣里裹着的是一个瘦弱的身躯,典型南方人的白皙皮肤,脸上泛着肺结核患者特有的红晕,由于睡眠不足眼睛红肿着。他的样子很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李尚杰招呼他们坐下,陈景润则一个劲地说:“谢谢李书记,谢谢李书记!”
关大姐说了声:“我忙去了,你们谈吧。”转身走开了。屋里只剩下李尚杰和陈景润两个人了。
李尚杰再次招呼他坐下,陈景润说什么也不坐,却坚持要李尚杰坐下,最后,两个人的第一次谈话是站在那里进行的。
“听说你前几天发烧了,好了吗?”李尚杰关切地问。
陈景润连忙回答:“好了,我经常发烧,没关系的。”
李尚杰有些不放心地说:“那怎么行呢?你得去看病去。”
陈景润认真地说:“我已经看过了,没事的,医生给开了药。”
李尚杰说:“那你可要按时吃药,早点治好病,总发烧不是好事情。”
李尚杰想起同事们所讲的陈景润居住的6平米的小屋,他决定去看一看陈景润的住处。
李尚杰十分亲切地对陈景润说:“小陈,今天下班后,我去宿舍看你好吗?”
陈景润连忙回答:“好,好,好,我在88号楼门前等你。”
李尚杰笑着说:“不用接的,我知道你的房间号。”
陈景润固执地说:“要等的,不然你会找不到我,找不到就不好了。”
李尚杰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吧。”
下班了,李尚杰按时来到88号楼前,果然看到陈景润站在楼前向南张望,看见李尚杰走来,他迎下台阶,笑着招呼:“李书记。”
陈景润拘谨地笑着,带着李书记上楼,走到房门口,他停住了脚步,执意要李尚杰先进。
陈景润客气地请李尚杰坐下,可是屋里连一只矮凳都没有。陈景润示意李尚杰坐在床上,李尚杰答应着,在屋里走来走去,上下打量着这间小屋。
房屋的角落里放着两只麻袋,一叠一叠的稿纸堆在里面,暖气片上放着一个饭盒。窗台上堆着一堆药瓶,还有两个竹壳的暖瓶……
李尚杰心里暗暗感叹,实在是不能再简陋了。
李尚杰还发现,窗子上钉着几条大木板,好几块玻璃破了,就用报纸和牛皮纸糊严,阳光一下被拒绝在窗外了。
李尚杰转过身对陈景润说:“这木板钉在窗上,又暗,又不能随时开窗,应该拆了。玻璃碎了,糊纸怎么管用,夏天怕雨淋,冬天不挡风,……”
陈景润连忙说:“没关系,满好的,满好,我已经习惯了。”
李尚杰说:“晚上我去找办公室张主任商量一下,明天通知木工李师傅,给你换玻璃和窗纱,拆掉这些木板。对了,让张主任找人给你搬张桌子和凳子,你先用着。”
几天之后,在李尚杰的关照下,陈景润小屋里的条件明显改善了。
再见到李尚杰的时候,陈景润开始主动地打招呼,并且在“谢谢李书记”之前,加上“非常”两个字。
如今,一篇流光溢彩的惊天动地之作,就揣在陈景润的怀里。
这篇著作就是对“哥德巴赫猜想(1+2)”的简化论证。
陈景润是在极其秘密的状态下,经过6年的刻苦攻关,才写出这篇长达100多页的论文。
此时,陈景润心里清楚,这篇论文不仅是他有生以来最重要的成就,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重要的数学成就之一。
在世界数学界引起轰动
1973年4月,中央开始启用邓小平,人们在滚滚寒流中,已经预感到春天的气息。
但是,陈景润并不完全了解中国当时的政治气候,他心中疑虑重重。
一天,陈景润在去医院的路上偶遇时任中科院数学所业务处处长罗声雄。
罗声雄是湖北人,为人豪爽仗义,喜欢打抱不平。有一次,陈景润受人欺侮,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只有罗声雄为他出头,因此,罗声雄成了陈景润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此时,陈景润小声地对罗声雄说:“最近,我完成了对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论文也写好了,你看怎么办?”
罗声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论证过程有问题吗?”
陈景润充满信心地回答:“绝对没问题。但是我担心没法发表,即使发表了又会挨批。”
罗声雄坚定地说:“只要是真货,就不怕。”
陈景润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虽经罗声雄劝说,他还是把论文压在了箱子底下。
为了给陈景润打气,罗声雄和数学所的另一位业务干部乔立风,决定把事情直接反映到中国科学院。
很快,一份题为“数学所取得一项重要理论成果”的工作简报,就送到了中国科学院领导处。中国科学院副书记武衡看完这份简报后,顿感眼前一亮。
不久前,周恩来曾经借接见美籍物理学家杨振宁和数学家林家翘的机会,与中国科学院负责人谈话,他要求中科院在理论研究上要有所突破。
因此,武衡认为陈景润取得的这个成就,真是恰逢其时。
武衡立即赶到数学所。他当着数学所党委书记的面,十分尖锐地指出:“单是陈景润有论文不敢拿出来的事,就应该向总理反映。”
这位书记说:“陈景润的论文能不能发表,要经全体群众讨论通过!”
当时,派驻中国科学院的军代表负责人是一个将军,这个负责人知道陈景润的事情以后,沉着地告诉部下,尽量动员陈景润把论文拿出来。
陈景润十分谨慎。他经过仔细考虑,把这篇珍贵的论文交给他最信任的北京大学教授闵嗣鹤。
闵嗣鹤在北京大学开过“数论专门化”的研究生课程,培养了曾攻下哥德巴赫猜想(1+4)的潘承洞等人,更重要的,他为人正直而又忠厚,是德高望重的数学界前辈。
不少人后来都说:“当时,闵嗣鹤先生的确是审定这一论文的最理想人选。”
不过,当时闵嗣鹤已经身患重病,他的心脏不好,体力十分衰弱,但是,他仍然带病审读陈景润的论文。
闵嗣鹤把陈景润的论文放在枕头下,他靠在床上,看一段,休息一会。
闵嗣鹤的态度十分认真,每一个步骤,他都亲自复核和演算。
3个月后,闵嗣鹤终于读完了陈景润的这篇论文。此时,他已是精疲力竭。
闵嗣鹤看到陈景润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十分风趣地对陈景润说:“为了这篇论文,我至少少活了3年。”
陈景润顿时热泪盈眶,他连声说:“闵老师辛苦,谢谢闵老师。”
闵嗣鹤教授在审核完陈景润的论文不久,果然因病而不幸去世。
陈景润悲痛万分,他痛楚地对同事说:“闵先生是个好人……”
数学所的王元和陈景润是同辈。王元在冲击哥德巴赫猜想过程中,证明过(3+4)、(2+3)、(1+4)。
因此,他也独立审阅了陈景润的这篇论文。
王元支持尽快发表陈景润的论文。
在陈景润刻苦攻克哥德巴赫猜想期间,陈景润所在的数学所五学科研究室党支部书记李尚杰给了陈景润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这就是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1+2)。
陈景润的这篇论文简洁、清晰,证明过程处处闪烁着令人惊叹的异彩。
世界数学界轰动了!
中国数学界的不少有识之士也都看到了陈景润这篇论文的真正意义:它是无价之宝!
那些一直在密切关注陈景润攻克哥德巴赫猜想(1+2)的外国科学家,看到陈景润的这篇论文以后,都心悦诚服了。
世界著名的数学家哈贝斯特坦从香港大学得到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如获至宝,他立即将陈景润的(1+2)写入他与黎切尔特合著的专著中。
在这本书的第十一章,也就是最后一章,哈贝斯特坦和黎切尔特决定以“陈氏定理”为标题。
陈景润喋血跋涉的精神,感动了所有认识他的人们。
华罗庚曾经培养了不少出类拔萃的学生,他一生严谨,从不轻易评价他的学生,但是,华罗庚在提到他的学生陈景润时,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说:“我的学生的工作中,最使我感动的是(1+2)。”
美国著名的数学家阿·威尔在读了陈景润的一系列论文以后,充满激情地评价:“陈景润的每一项工作,都好像是在喜马拉雅山山巅上行走。”
后来,在中国科学院召开的全院大会上,武衡专门表彰了陈景润,说:“我国年轻的数学工作者在数学的基础理论研究方面,做出了一项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成果……”
1977年的一天,陈景润收到一封国外来信,是国际数学家联合会主席写给他的,邀请他出席国际数学家大会。
这次大会有3000人参加,参加大会的都是世界上著名的数学家。
大会共指定了10位数学家作学术报告,陈景润就是其中之一。这对一位数学家而言,是一种难得的殊荣,对提高陈景润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大有好处。
陈景润收到信件以后,却没有擅作主张,而是立即向研究所党支部作了汇报,请求党的指示。
党支部把这一情况又上报到中国科学院。
中国科学院的党组织对这个问题比较慎重,因为当时中国在国际数学家联合会的席位,一直被台湾占据着。
中国科学院的领导对陈景润说:“你是数学家,党组织尊重你个人的意见,你可以自己给他们回信。”
陈景润经过慎重考虑,最后决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他在答复国际数学家联合会主席的信中写到:
我们国家历来是重视跟世界各国发展学术交流与友好关系的,我个人非常感谢国际数学家联合会主席的邀请。
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唯一能代表中国广大人民利益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为目前台湾占据着国际数学家联合会我国的席位,所以我不能出席。
如果中国只有一个代表的话,我是可以考虑参加这次会议的。
为了维护祖国母亲的尊严,陈景润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个人的利益,表现出知识分子高尚的爱国精神。
陈景润乔迁新居以后,仍然像以往一样,终日伏案操劳。他仍然在数论之海中遨游,搏击风浪。他希望把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研究得更为完美,要向那更为诱人的(1+1)发起最后的冲击。
在病中的顽强追求
1984年,一位美国数学家到中国访问,主动要求拜访陈景润。陈景润在数学所接待了他。
当时,盛传苏联人已经攻克了哥德巴赫猜想的(1+1),陈景润得到这一消息,很是伤感。
座谈中,谈及这个问题时,美国数学家告诉陈景润:这是误传。
这位美国客人礼貌而谦恭地解释说:“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如果能算出(1+1),第一个应当是你。”
后来,经过有关部门核实,这一消息确系误传,陈景润的心情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陈景润证明(1+2)以后,世界上许多著名的数学家,都把前进的标尺定在(1+1)。
已在这一领域中遥遥领先的陈景润,自然希望能够继续攻克(1+1),为祖国争光。
其实,从70年代初期开始,陈景润就横下一条心,要尽全力拼搏,争取为这场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跨世纪之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陈景润时时关注着世界数学界的动态。
陈景润知道强手如林,世界如此之大,不知道哪一天会从一个并不出名的地方,突然杀出一匹黑马,令所有的数学大家们都目瞪口呆,利索地把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摘走。
正因为如此,陈景润知道自己必须赶快做,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抢在洋人的前面摘取数学皇冠上的明珠,才能够为祖国争光……
可是,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陈景润度过了三千多个废寝忘食的日日夜夜,却依旧没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他回首往昔,自然十分伤感。
正在这时,命运之神又无情地给了陈景润一个沉重的打击。
1984年4月27日,陈景润上街去魏公村一家书店寻找近期的有关资料。
大街上熙熙攘攘,广告林立,令人眼花缭乱。陈景润却无心去浏览身边的街景。他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思考。
一个小伙子骑着一辆自行车,从远处急驰而来。他太自信自己的骑术了,以至于没有把手按在紧急刹车把上。当他看到前面有人时,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个衣着朴素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已经倒在这个小伙子的车前。
车轮还在旋转。被撞倒的人却完全昏过去了。
这个小伙子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双手颤抖起来,他急忙去扶被他撞倒的人。
这个被撞倒的人,就是陈景润。
此时,陈景润身受重作,他后脑勺着地,头上有血,隆起一片肿块,脸色苍白。
“你是谁,什么单位的?”小伙子语无伦次地问陈景润。
陈景润无力地说:“我是……陈……景……润。”
陈景润刚说完这句话,就又昏了过去。
小伙子惊呆了。
陈景润被送到医院时,头上冒虚汗,处于半昏迷状态之中。经医生初步确诊:后脑严重撞伤、严重的脑震荡。
陈景润被撞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中关村,传遍了北京城。
成千上万的人们都在为陈景润的健康和生命忧虑,为我国著名的数学家遭此意外而感到悲伤。慰问信、慰问电话像雪片一样飞向中关村。
这次车祸,是对陈景润的健康一次致命性的损伤。陈景润的大脑受到严重的损伤。
但陈景润并没有被这次打击击跨,他用顽强乐观的精神与命运之神进行殊死的搏斗。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陈景润出院了。他本来就多病的身体,经受这次严重损伤,犹如雪上加霜,更显得瘦弱了。但陈景润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身体本来就不大好的陈景润,受到了几乎致命的创伤。他从医院里出来,苍白的脸上,有时泛着让人忧郁的青灰色……
这年夏天,一位德国的数学家访问中国,他慕名找到陈景润。
陈景润的英语水平不错,不必借助翻译,他和这个外国数学家谈得十分投机。
当这位德国数学家和陈景润谈到攻克哥德巴赫猜想问题时,陈景润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来访的外国朋友并不感到突然和意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他十分理解陈景润此时的心情。
陈景润的助手李小凝也端坐一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陈景润流眼泪,听到陈景润那令人心碎的哭声。
此后,陈景润仍然一如既往,匆匆地走进数学所那被称为“二层半”的资料室,他坐的位置是固定的,靠窗桌子前的第一个位子,即使他没有来,人们也很少去坐。只是人们已经深深了解他的习惯,一钻进资料堆中,就舍不得出来。每到下班时分,值班的同志都要细心地去搜寻一遍,以免重演把陈景润反锁进资料室中过夜的事情。
陈景润在加快速度,他用自己生命的最后力量,顽强地在科学的险峰上攀登着……
1985年后,陈景润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经医生检查,陈景润身患帕金森氏综合症。
此时,陈景润全身僵直,手脚颤抖,吞咽困难,只有头脑还是很清醒。
陈景润并没有因为身患恶疾而停止工作。他时常靠在病床上,指导他的学生,或者用生命的余力,思虑着数学中的问题。
病魔无情地折磨着陈景润,但只要一到孩子们中间,他就感到充满着活力。
陈景润在刻苦钻研的同时,还对中国的下一代寄予厚望。他希望这些孩子将来能够实现他此生无法实现的心愿。
陈景润的时间十分宝贵,无法满足更多学校的要求,于是,他开始挤出时间撰写适合青少年阅读的有关数学的科普读物,他希望更多的孩子热爱数学、了解数学,成为中国数学界的接班人。
陈景润经过艰苦的劳动,终于写出4本书。
这4本书的选题和内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心安排的。其中第一本就是《哥德巴赫猜想》。
这本书,是陈景润花费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才终于完成的。在它上面,凝聚着陈景润的心血和希望。
当年,陈景润是听到沈元教授介绍哥德巴赫猜想,才萌生了献生数学的伟大志向。如今,陈景润同样在播种,他把满腔的希望播撒在亿万青少年的心中。
陈景润决心让祖国的下一代了解更多的数学知识,因此,他在写这本书时,一直十分谨慎,尽量避免使用让人费解的专业术语。
在这本书中,陈景润用深入浅出的语言,把哥德巴赫猜想这个世界性的数学难题,勾画得栩栩如生。
对于冲击(1+1)的问题,陈景润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做出解释,他在书中意味深长地说:“愈逼近极限,难度愈大。”
虽然全世界许多数学家都在努力摘取这项桂冠,但用传统的数学方法证明(1+1)已行不通,关键要找到一种全新的方法,这就好比,用肉眼无法观测外星球,用电子望远镜才可能办到。可是,至今尚未有人找到类似电子望远镜的新手段……
此时,陈景润已经深深地感受到,攻克这最后的难关,不仅需要他继续拼搏,更需要有亿万的后来者去冲锋陷阵。因此,他通过自己写的书,把热爱数学、勇于探索的种子播撒在无数青少年的心田里。
陈景润相信,总有一天,他付出的心血会带来丰硕的成果。
1996年3月19日,下午1时10分,陈景润溘然去世。
中国数学界的一颗巨星殒落了。
在生命的后期,陈景润身上的肌肉开始萎缩,他的眼晴无法睁开,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按摩,才能勉强地睁开一点。
就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陈景润的手上,还是紧紧地握着一本数学书籍,他还是不肯放弃最后冲击哥德巴赫猜想顶峰(1+1)的拼搏,就像战士至死也不肯放下手中的钢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