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脸上的斑马纹

北董冰冰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在我教的这个班里，她的长相和学习成绩都

排第一号。

冰冰也是个听话的女孩，在我教的这个班里，她是不光没有顶撞过我，也没顶撞过其他老师的 29 个学生之一。冰冰当上了我们三（2）班的班长。当了班长，冰冰更显示出她的长处——有指挥号召能力，所以我们班的

各项工作都旗开得胜，在全校名列前茅。

奇怪的事发生了，星期二早晨，我走进教室，冰冰的座位空着。我想， 作为班长的冰冰从来早到校，晚离校，今天全校要比赛唱国歌，她居然迟到！

我离开教室，走到校门口，往两边张望，我希望她突然闯入我的视线。一个女孩走来了。我判断，她应该是冰冰，因为我认得她那套白底大红

花的连衣裙。但是这个女孩用黑纱蒙着脸，从步态看，尽管有些踉跄，但那也分明是冰冰呀！

女孩走到我身边，我用力地透过纱中看她的面庞。她突然扑到我身上， 叫了声：“夏老师”，就很伤心地哭了。

冰冰揭开黑纱中，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奇异的花纹——斑马纹黑白相间。

“你这是⋯⋯”我真的目瞪口呆了。 “我不想活了，夏老师！⋯⋯”冰冰泣不成声。“看过医生吗？” “看过，去了两所儿童医院，都没办法。”

你什么时候得的这怪病？星期六下午还没事啊！” “昨天早晨起床。” “昨天⋯⋯不，前天，你是不是去动物园看过斑马？” “没有！我从来不喜欢斑马，我最不喜欢斑马的花纹，眼花缭乱，蛇似

的！我⋯⋯”冰冰又哭起来。 “来！我给你使劲儿洗！”我用几种洗涤剂给冰冰洗脸，但是毫不中用。

从冰冰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绝望啦！

我向校长请示，允许可怜的冰冰戴着纱巾上课、做操和参加其他活动。但是，越想保密就越传得沸沸扬扬，全校甚至校外都轰动了：“有个女孩是斑马脸！”“有个女孩变成斑马了”⋯⋯

一天晚上我来到冰冰家里，见到了她的父母亲。父亲无言，一个劲儿抽烟，母亲不住地流泪，话很唠叨。

“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如今得了这样的怪病，可怎么好呢？夏老师，您在北京、天津大医院里有没有熟人？听说可以换皮肤。”冰冰的母亲说。

“换皮咱不干！”冰冰的父亲插了一句。

冰冰母亲把这句话解释了一下，说是有位医生，主张用屁股上的皮取代脸上的皮，但是冰冰全家都不同意。

“好吧，”我说，“马上放暑假了，我带冰冰去治病！”暑假，我带冰冰去了 20 多家医院，见了 70 名皮肤科专家，竟没有一名医生能看明白病因。冰冰吃了许多药，毫不奏效。

倒是在最后一家儿童医院的传达室门口，一位看门的老爷爷发现了我们，他说：“喂，小孙女，管我叫三声爷爷，我包治你的病！”

冰冰用白眼睛看了看那位老爷爷。

俗话讲，不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啊！我谦恭地问：“大爷，您有办法？” 他说：“丫头这病，叫做黑白脸儿，一分钱甭花⋯⋯”

老爷爷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我半信半疑。“没错儿！你去侦察侦察吧！”他说得是那么有把握。

我带着冰冰回了家。我开始“侦察”这个女孩。我让冰冰的父母暗中录下了冰冰的语言。

——“我就不吃鱼！我就不吃！你们真讨厌！”

——“我就不去！酱油、酱油、酱油！我不去打！”

——“偏不！你们懂什么！”

——“烦死啦！老是嗡嗡嗡嗡，你们是苍蝇啊？”

——“不听！我不听！”

我一下子相信了看门老爷爷的神奇药方，啊，老爷爷简直是神仙！我再一次把冰冰叫到我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冰冰啊，我们奔波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你的病因，找到了治病的方法。”

冰冰十分疑惑。我接着说：“你在我的面前，在各位老师的面前，是那么听话，那么温柔，那么懂事，那么彬彬有礼，真是人见人爱；可是，你对爱你至深的爸爸妈妈是怎样的呢？”

我毫不客气地放了她的录音。

我说：“不过两个月，你爸爸妈妈的头发白了那么多，再这样下去，他们也许会由于疼你而生病。你对老师，是‘白脸儿’；你对父母是‘黑脸儿’， 这种黑与白交替，使你得了斑马纹怪病，而要治好它，根本⋯⋯”

聪明女孩不等我说完，就扑在我的怀里痛哭起来，她说：“夏老师，我懂了！我过去没意识到啊！”

事情来得特别神奇，不出半个月，冰冰脸上的斑马纹渐渐变得浅淡，一个月过去后，黑白道儿彻底消失了。冰冰的爸爸妈妈见我便说：“冰冰变得非常懂事、疼人、温和、勤快，不仅换了脸，还好像换了一个人。”

冰冰，好一个漂亮女孩，聪明女孩，在家里和在学校一样听话的女孩。她的黑纱中在一次班会上成为重要道具，冰冰讲了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

我写信向那位看门的老爷爷致谢，并且问他，何以知道治斑马纹的妙方。老爷爷回信说：“我小时候也得过，您别笑话我啊⋯⋯”